[古典仙俠] 問道紅塵/仙子請自重 作者:姬叉(連載中)

 
Babcorn 2019-5-23 12:35:1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86 350146
Babcorn 發表於 2019-5-23 13:31
第二十九章 綢花

  這頓所謂的宴席,起初秦弈是吃得渾身不自在的。

  因為對面邙戰總是瞪著一雙豹眼瞪著他,表情跟要吃人一樣。任誰被人這樣盯著吃東西也食不甘味,再加上東華子時不時若有若無地一瞥,就更是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流蘇便冷笑:“蠢。”

  秦弈沒法回話,便悄悄用手指彈了彈棒柄,表示抗議。

  流蘇道:“只會彈我算什麼本事,你去彈那個野人啊。”

  秦弈翻了個白眼,老子還想把東華子拖出去彈到死呢?也得看場合吧。

  流蘇彷彿聽得見他的心聲,繼續冷笑:“凡人應酬,做作無聊,虛偽可笑。他瞪你,你不會瞪他?他沒挑釁你,你不會先挑釁他?便是要講規則,也可以考慮如何利用規則。紅塵不過遊戲,你又不像碌碌世人拖家帶口有所顧忌,你明明了無牽掛,卻不求個無拘無束念頭通達,活著又有何用?”

  秦弈心中觸動了一下,本來還覺得自己之前應對東華子很得體了,可被流蘇這麼一說,反而覺得之前做的索然無味。

  這便是意識形態的不同吧……

  人真活得跟流蘇說的那樣,把紅塵當遊戲……要麼進了牢子,要麼就是仙人。

  但是煽動力好強啊……秦弈承認自己內心有什麼被燃了起來。有誰不嚮往那樣的生活態度,無拘無束,念頭通達?

  此時李青君湊過腦袋,附耳低聲道:“我覺得好像有什麼不對……”

  “嗯?”秦弈一下沒反應過來:“什麼不對?”

  “好像……”李青君慢慢紅了臉頰:“好像他們把你當成我的那個,那個了。”

  我的傻妞你這時候才知道?那位野人情敵心裡都快把我殺了一萬遍了!秦弈哭笑不得,但也心知自己和李青君的關係實際並沒有到這個程度,李青君為此頭疼是正常的,可別把這莽丫頭激得朋友都沒得做,便低聲回道:“一時應付邙戰,事後我會設法向你父王解釋。”

  李青君挪開少許,目光帶著點慍怒:“被他們誤會和我是那個,讓你很丟人嗎?”

  呃?又說錯話了?秦弈急忙補救:“實不相瞞,我心中竊喜得很……這不是怕傷了你的清譽麼?”

  “心中竊喜?”李青君又挪開少許,目光變成了看流氓:“你想幹什麼?”

  秦弈真的快吐血,之前你特麼不是很講道理的人麼?大姨媽來了?

  卻見李青君的目光也沒保持多久,很快就變得有些迷濛,又壓低了聲音:“你……性子恬淡,不喜爭鬥,本來我覺得你就在哥哥客院裡悠然起居,我們有事來問你就好……可今天因為我的緣故……你已是避不過這紛擾俗世了。”

  秦弈福至心靈,直接回答:“我願意。”

  李青君的目光越發迷濛,幽幽地看著他的眼睛,沒有說話。

  也許兩人的感情都還沒到相互愛戀的程度,可經歷今天這麼一場,這份緣法便已開始糾纏,再也不是那份純粹的欣賞抑或淡淡的喜歡。

  流蘇在棒子裡悠悠一嘆。

  秦弈聽見了,感覺有點像家中爸媽看八點檔肥皂劇看到最肥皂階段時的嘆息聲。

  “咔”地一聲響,秦弈還以為導演喊咔了呢,轉頭一看卻是對面的邙戰捏碎了酒杯,那怒目圓睜得都能看見血絲了。

  秦弈怔了一怔,原先還覺得這邙戰想娶李青君是政治意圖,這麼看來還有點真呢?

  李青君也轉頭看了邙戰一眼,冷哼了一聲,目光裡儘是不屑和憤恨。——她可不止是不想嫁,在她心裡這邙戰是殺兄仇人。

  秦弈想起了流蘇的教唆,心中微動,低聲道:“看他生氣不是挺好的麼?”

  李青君轉頭看他,似是知道了他的意思,似笑非笑道:“你想幹什麼?”

  “我想……”秦弈試探著伸出手。

  李青君抿了抿嘴,順從地把手放在他的手心裡,輕輕相握。

  說來也怪,被秦弈摟著腰都好幾次了,曾經地窟之中還更旖旎,都被摸了也沒覺得多嚴重。偏偏這回只是兩手輕握,便如一股電流竄起,漫邊全身,燒得臉頰滾燙。原本直視他的目光再也無法維持,微微偏過螓首,那粉紅色一路從面頰蔓延到粉頸,連脖子都紅透了。

  “砰!”邙戰重重把酒壺頓在了桌上。

  巨大的聲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國王原本正在和邙戰帶來的隨從說些風土人情話題,被這麼一驚轉頭,神色沉了下去:“西荒之禮,寡人知矣。”

  邙戰氣得渾身都在發抖,秦弈很懷疑如果這是個病弱之士會不會氣得當場去世。

  “果然,還是要求個念頭通達啊。”秦弈舒服地嘆息自語。

  李青君也渾身舒坦,握著秦弈的手更緊了點。

  只有流蘇知道,秦弈這“自語”,是說給它聽的。它笑了一下,沒有多言。

  …………

  “秦兄。”宴會終場,李青麟直接攔住想從側門開溜的李青君和秦弈。

  李青君飛快地抽回了和秦弈相握的手,垂著腦袋拿鞋尖在地板蹭啊蹭。

  秦弈訕訕搓著手道:“那個,只是故意氣邙戰的。”

  李青麟卻根本不是來管這事的,反而神色嚴肅地道:“我是來讓你跟我一起回府的。若你獨身而行,抑或是與舍妹去哪裡幽會,愚兄怕你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秦弈心中一凜,肅然道:“感謝,是我忘形了。”

  李青麟招呼了一隊衛隊過來:“你們護送公主回府,有任何變故,號箭通訊。”

  李青君看了看秦弈,心中忽覺有些不捨難離。這明明每日相見,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情緒?

  她也不是黏黏糊糊的人,這股情緒沒再表達出來,只是深深吸了口氣,低聲道:“明天見。”說罷轉身而去。

  目送衛隊簇擁著李青君離去,李青麟自己帶了一隊人,與秦弈並肩回府。

  “父王現在歇得早,若是往常,你此刻多半在面君。”走了一陣,李青麟慢慢開啟了話題:“明早他肯定會召見於你,你可得有個準備。”

  “知道。”秦弈問道:“有沒有什麼特別的交代?”

  “不要直接諫言他停丹,徒惹不快。其他的你自己把握,畢竟道術方術,我是外行。”李青麟忽然笑了起來:“我看你今天面對東華子,很有些政治意識,也不用我多點醒。”

  “我有個什麼政治意識……”秦弈很是無奈:“你趕鴨子上架,突兀讓我面對東華子,我可是打醒十二萬分精神,每句話都想了半天才敢說的好不好?”

  李青麟笑笑:“不也正是因為趕了這趟鴨子,讓你和青君的關係近了一步?”

  “呃……”秦弈頓了頓,嘆了口氣:“其實李兄,雖然我好像是該謝你,但我還是想說,青君自己並沒想過帶著個男人進殿會造成什麼結果,如果我不是她的良人,你豈不是坑了她?”

  “只要她不嫁給西荒,這是首要意義,至於其他的,我沒有那麼多心力考慮。”

  “也就是說,其實你也不是為了青君的幸福著想,只不過是為了西荒?”

  “確切地說,我是為了南離。”李青麟淡淡道:“對有些事情,秦兄應當是心如明鏡,並不該如夜翎般問這種幼稚的問題。”

  秦弈喟嘆道:“正因我知道一些事情,所以更想要確認一下,你對青君是真有愛護之情呢,還是只不過塑料兄妹情,現在確認了,沒事了。”

  李青麟奇道:“何謂塑料?”

  “唔……”秦弈想了想,解釋道:“就是那些綢布做的假花。”

  “綢布做的花嗎?”李青麟抬頭看著天空,出神地想了一陣子,忽然笑道:“也挺好的。這樣的花,一樣很美,且不容易凋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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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煮酒話長生

  太子府,花園亭台。

  李青麟和秦弈相對坐在石桌上,天色已經黑了,月亮掛在中天,微風輕拂,花園幽香陣陣。

  左右無人服侍,李青麟親自溫酒,看著亭邊小爐火苗輕晃,有些出神。

  秦弈看了他半晌,實在覺得這是個超級矛盾的人,觀感複雜無比。其實他可以看出,李青麟一些姿態不是作秀,便如他此刻親手溫酒,絕不是故作禮賢下士,因為沒必要,讓個侍女來溫酒又能影響什麼觀感?反倒是從相識起他都是這樣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模樣,並不像是一個王子,在很多時候總讓秦弈覺得更像個戰士,或者說純粹的武者。

  可偏偏這麼個戰士,卻做了很多冷血政客才會做的事情。

  “不用一直看我。”李青麟忽然笑了一下:“我雖和青君面容有幾分相似,可我不是女扮男裝。”

  秦弈也被逗得笑出聲:“你很少開玩笑。”

  “我說了,因為我沒那麼多心力。如果我如青君一般還在滿腦子做夢的時候,那我也會喜歡開玩笑。”李青麟笑道:“誰不想天天笑逐顏開呢?陰沉個臉,滿腹心事,一肚子算計,可不是什麼好滋味。”

  “那你……”秦弈斟酌了一下,還是問:“又為什麼選擇這樣的滋味呢?”

  “人總是要有一個理想,並為此前行,否則一生隨波逐流,麻木地活著,又有何用?”

  秦弈怔了怔,又想起宴席時流蘇說類似活著何用的話,只是兩人的看法截然不同。一個認為你不能無拘無束念頭通達,活著何用?一個認為你一生沒個理想跟個鹹魚一樣,活著何用?

  本以為流蘇會對此發表什麼評論,可棒子一片安靜,沒有反應。

  李青麟又道:“秦兄有何志向?悠遊林下,松竹為友,不涉凡塵喧囂,自在逍遙?”

  秦弈猶豫了一下,回道:“是吧。”

  李青麟笑笑:“雖然志不同,我倒也覺得沒什麼不好,此乃高潔之士。最怕就是一生碌碌,反而安慰自己平凡可貴,此愚夫也。”

  秦弈臉上有些發熱,感覺自己好像是後者……

  不過倒也知道流蘇為什麼不評論了,因為其實流蘇所言和李青麟沒什麼衝突,本質上那都是擁有一種理想和追求,本質一致,那各人追求不同也沒什麼可爭的。

  反倒他秦弈自以為出世恬淡,其實是條鹹魚……因為他不知道自己追求的到底是什麼,哪怕他曾經很裝逼地告訴李青君人要知道自己追求什麼,其實自己都不知道。

  他終於開口反問:“那麼李兄之志究竟是什麼?南離大權?”

  “呵……”李青麟啞然失笑,沒有立刻回答,慢慢熄了爐火,提起酒壺給秦弈添了杯酒,彷彿也是在整理語言。

  秦弈也不催,安靜地看著他。

  “秦兄是我南離人,還是個藥師。”李青麟掂著酒杯,出神地看著杯中酒液,“你眼中的南離,算不算個病人?”

  “唔……”秦弈嘆了口氣:“算。”

  “父王一心向道,無心國事,就連西荒入侵的消息都比不上他服丹化用來得重要。”李青麟慢慢道:“國事上,聽妖道胡扯一氣勝過聽忠志良臣,甚至勝過聽我這個兒子的。東南地震,不是先抗震救災,而是先登壇作法;敵國入侵,不是厲兵秣馬,而是祈問蒼天。”

  秦弈默然。

  “國王如此,臣民更甚。朝堂之上,巴結東華,溜鬚拍馬,正事沒人幹,個個學道法。都有人敢穿道袍上朝,父王不但不以為忤,反而自己也穿,直如笑話。”李青麟哂笑道:“江湖之中,妖孽橫行,人人不敬國王,反拜道觀。家家生產荒廢,夫婦清修,房事不諧,連人口都降了。秦兄,這個國家不止是生病,而是能要命的絕症。”

  秦弈緩緩點頭,他對國計民生沒太大認知,但李青麟這麼說顯然不假,如果真是這樣,這國家真到盡頭了。

  “這一切從何時開始?便是父王聽信東華,開始問道長生開始,這是一切的癥結。”李青麟道:“我也曾勸諫,也曾拉幫結派、栽贓陷害,試圖從政治層面把東華子轟下台,然而都沒有用處,我只是一個二王子,政治資本還不夠。”

  說到這裡,他終於把掂了半天的酒一飲而盡。

  秦弈抬頭,直視李青麟的眼睛。

  “大哥是我讓夜翎刺殺的。”李青麟平靜道:“他投父王所好,也在修道,這就算了。可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把這股風往軍隊裡帶,那是我南離最後的底線。從那時起,我就忽然冒出了念頭,除了他,我自己來當這個太子,那說不定還有救。你道我是為權?是,我要這個權力,不在此位,救不了南離。”

  秦弈輕聲嘆了口氣,默默地喝了杯中酒。

  流蘇忽然說話了:“你問問他,如果世上真有長生法,他會怎麼想。”

  秦弈便問了。李青麟想了想,笑道:“秦兄自己是方士,想必信這個,難怪會問這個問題……但我說過了,妖魔鬼怪有實證,長生不死只是傳聞,多少帝王追求此道,沒有一人長生,我不信這個。”

  秦弈堅持道:“我是說如果,如果真有的話。”

  李青麟搖了搖頭:“我是一個王子,這是我的國度。我的責任是讓人民安居,國家強盛,內使生活富足,外能抗擊外虜,若是可以,能夠開疆闢土,威震天下,那讓我立刻死了也沒有白活這一場。長生?便能長生又有何用,沒了自己的責任,忘了自己的志向,蠅營狗苟白活萬年,也不過一具行尸走肉。”

  流蘇輕聲一笑:“有趣的人。”卻沒有讓秦弈繼續再問。

  倒是李青麟問秦弈:“秦兄,近期沒去聽你講故事,不過你的西遊記,我還是斷斷續續聽夜翎轉述了一些,結局想必是取得真經,都做了佛?”

  秦弈點頭道:“各有職司,不過唐僧和悟空是成佛了。”

  “那麼……我有一惑,不知秦兄可否解答?”

  “什麼惑?”

  “那個六耳獼猴的故事……”李青麟慢慢道:“被殺的那個,究竟是六耳獼猴,還是孫悟空?”

  秦弈心中一跳,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這梗確實有人提,只是他從沒想過,斷斷續續聽了些片段的李青麟居然也會這麼想,您不會是穿回來的吧?

  “你為什麼會有這種困惑?”

  “六耳之事後,孫悟空所為判若兩人,再也沒了野性,故有此惑。總懷疑會不會其實真的孫悟空已經被如來坑死於此役,是六耳獼猴代替他取經。”

  秦弈只得解釋:“那不是我編的故事,確實有原作,原作這些章回的標題明示心猿,故一般解釋上,認為所謂的六耳獼猴其實就是孫悟空本人的心猿,被除去之後,野性便收了。”

  李青麟默然倒酒,一飲而盡。

  “怎麼了?”秦弈奇道:“這劇情有什麼問題嗎?”

  李青麟淡淡道:“我寧願相信大聖已死,也不想接受那隻棍掃天庭地府的猴王盤膝合十,長生為佛。”
Babcorn 發表於 2019-5-23 13:32
第三十一章 天作之合

  酒已三巡。

  秦弈看李青麟的目光越發複雜。

  比原先更複雜。

  原先多有警惕感,是因為一個能弒兄的冷血者,自然也能利用了他之後就滅口完事,對這樣的政客他一直覺得心裡有根刺,沒有辦法和李青麟多麼親近。

  但如果李青麟所言是真心,秦弈居然覺得很佩服。

  一個殺了自己哥哥的人,他居然覺得佩服……這讓秦弈很懷疑自己的三觀是不是出了什麼差錯。如果再想到李青君得知真相後的心情,那就更複雜了。

  李青麟慢慢地抿著酒,悠悠道:“我知秦兄自見了夜翎後便對我有些警惕,我也知道你在想什麼,或許怕我事後滅口,甚至可能怕我是個喪心病狂之徒,連對青君都不利……但秦兄過慮了,我若要滅口,第一個要殺的就是夜翎而不是你,沒了夜翎,哪怕你到處宣揚也沒有人信。更何況,就算有人信,也沒有意義。連東華子在朝堂對我各種攻擊都沒有結果,何況於你?”

  秦弈道:“高位者滅人的口,又何須考慮這麼多?有些人不過做秘事時山間偶遇少年,就二話不說宰了。”

  “咦?”李青麟神色有些驚奇:“這莫非……就是秦兄對東華子的怨氣所在?他的人殺了你的朋友?”

  “算是吧。”

  “噗……哈哈哈……”李青麟噴出一口酒,大笑起來:“這便是不考慮這麼多的後果,平白樹敵,恐怕他都不知道哪招惹來的。有趣,有趣。”

  笑了一陣,又道:“這便是活生生的例子,你秦弈背後可未必無人,我可不會平白去招惹這份腥。”

  秦弈啞然失笑。

  “之所以和秦兄談這麼多,是因為我認為合作者不該相互猜忌,那隻可能壞事。你我的目標相同,希望精誠合作。所以……”李青麟目光灼灼地看著他:“如今秦兄可以交心否?”

  秦弈舉杯相敬:“何出此言?你我豈不早就已經是朋友。”

  李青麟舉杯一碰,笑道:“不錯,早就已是朋友。”

  兩人幹了杯,李青麟吁了口氣,整個人看上去都輕鬆了幾分:“據我多年觀察瞭解,東華子和你故事中的車遲三仙頗為相似,他肯定沒有什麼正統的傳承,不過野狐禪罷了。便如那丹藥明顯不妥,那就只有兩種可能,要麼他故意害我父王,要麼就是他自己都不懂,練錯了。諸如此類的跡象還有很多,我傾向於他是真的不太懂。”

  秦弈頷首道:“我今日直面東華子,也覺得他沒我想像的懂修行,他像個政客多過像個修行者。連江湖術士都該玩得爐火純青的卦解,他好像也不見得多通。因為真有自信的人,多半會理直氣壯和我駁卦,而不是玩政客話術。”

  李青麟笑道:“從認識秦兄起,我就一直覺得你之所學顯然是有體系有傳承的,勝過東華子。只要能讓父王信你,東華子便再無依託。”

  這便是李青麟特別重視秦弈的原因,秦弈心中微嘆,對李青麟的好感又多了幾分。因為李青麟要對付東華子,原本還有另一個辦法,不需要這麼繞。

  那就是直接篡位。

  軍隊都在李青麟手裡,他完全能辦得到李世民幹過的事情,把父王逼得退位修道去。只要坐上王位,要轟走一個國師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但他沒有選擇這條路,而是巴巴地去請方士,打算與東華子爭奪父王的信任。

  秦弈嘆道:“明早見你父王,我會盡力試試。”

  李青麟沉吟片刻,忽然道:“這次邙戰來南離,恐怕和東華子有點關係,我現在甚至懷疑東華子本來就是西荒派來搞鬼的內應。所以秦兄,無論你對青君是什麼心意,在父王面前,請把關係咬死,不要放棄。”

  “我的心意?”秦弈有點尷尬地想要喝酒掩飾,可看著李青麟的眼神,終於一咬牙,直接道:“這件事不用你說,邙戰給我有多遠死多遠。”

  李青麟撫掌大笑:“所以你我的合作,本就是天作之合。”

  …………

  回到自己的客院,秦弈毫無睡意,靠在窗檯看月亮。

  今天發生的事太多,初戰東華子,和李青君關係有了變化,與李青麟更是徹底說開,一樁樁一件件在心頭掠過,閉上眼睛都是這些人的面龐反覆迴蕩。

  “棒棒,你怎麼看?”他忽然問。

  流蘇悠悠道:“李青麟很有趣,這樣有趣的靈魂在仙凡兩界都是萬里挑一,可惜與我道不合,不相為謀。”

  “別的呢?”

  “李青君挺可愛。”

  “……”

  “至於其他碌碌之輩……”流蘇嗤笑一聲:“邙戰只是個習武的,還不如李青麟。東華子那點修行我一眼可辯,不過區區鳳初七層,螞蟻一樣的東西。拿這倆玩意作為天大的對手,簡直是我的恥辱。你若真跟我修仙,有一萬種辦法可以讓這些貨色永世不得超生。”

  鳳初七層。

  這幾日突擊補習道法知識,秦弈對這些境界也已經有所瞭解。修心修身,分五時七候,第一候宿疾並銷,身輕心暢,四大適然,六情沉寂,是為鳳初。

  說白了就是練氣期啦……秦弈自己更願意這麼稱呼,習慣。而流蘇也從來不去堅持什麼境界名稱,在它眼中怎麼稱呼並無意義,你愛怎麼叫怎麼叫,你想叫傻子境也無所謂。

  練氣七層,對於凡人也許真的能算神仙,但對於流蘇而言,那就是真正的初學者,一個剛剛摸到修行門檻的菜鳥,更何況還只是個野路子。如果拋開一些常人難以理解的術法來說,單論戰鬥力,還真不一定能打得過李青麟這種經驗豐富的先天武者。

  其實東華子都打不過夜翎吧……如果夜翎能不被克制的話。

  所以如果真能把東華子趕下台,他連逃命都難。

  “你也不要太小看東華子了。”秦弈謹慎道:“他那邊有明河,天知道是什麼關係。”

  “明河啊……這個確實有點麻煩。”流蘇道:“如果明河真站在東華子一邊,你和李青麟都洗洗睡吧,別說什麼天作之合了,一起做亡命鴛鴦還差不多。”

  秦弈自動忽略了它的譏嘲,問道:“你說她那個卦辭到底什麼意思?能詳細解一解麼?”

  “不能。”

  “啊?”

  流蘇嘆了口氣:“你真當我無所不知?卜算之道,我就從沒學過。我教你的這些只不過是常識而已,真正的卜算之道博大精深,哪裡是說解就解的事?即使是算出此卦的明河自己,也不一定就真看懂了她自己算出來的卦。”

  “自己都看不懂?”

  “當然,否則我當年為什麼不學?”流蘇語含鄙視:“無知之徒自以為算盡天道,然而天道無常,誰能盡知?到頭來迷人誤己,儘是笑話。那個卦辭,你不如忘卻,免得自尋煩惱。”

  你一邊說博大精深,一邊說儘是笑話……我看你是因為學不會吧……秦弈心中吐槽,卻反而覺得流蘇近了幾分。

  原來它也有不會的東西。
Babcorn 發表於 2019-5-23 13:32
第三十二章 丹道

  次日一早,原太子出殯。

  本該是國王親自主持的葬禮,但主持者卻是東華子。盛大的法事上,李青麟李青君兄妹默然站在一邊,李青君哭得眼睛都腫了,李青麟面無表情。

  他的心思早飄到了宮內,那是父王正在召見秦弈。

  父王這兩年的身體是每況愈下,昨天那場宴會對他都已經十分辛苦,今早已經無力參與法事,在宮中休養。可偏偏父王自己不覺得自己身體變差,反而經常認為精神更好了……

  李青麟輕聲嘆了口氣。轉頭看看哭得梨花帶雨的妹妹,他心中也有些矛盾感。

  一邊希望妹妹能一直如此爛漫,一邊又希望她能成熟懂事起來……什麼都不懂,蠢得讓人煩躁,可如果她真懂,說不定反而會是兄妹反目的開端。

  說來有些羨慕秦弈,恬淡無求,那便少了很多煩惱。

  那邊秦弈被宮人引向寢殿,一路上都覺得難受無比。

  去寢殿面君顯然不能再帶狼牙棒,他出門就把流蘇留在自己那客院裡,非常謹慎地藏在木劍陣心。自以為妥帖地藏好流蘇後,一出門就覺得渾身難受,少了東西。

  就像穿越前出門忘帶手機……甚至更嚴重,心都空了一半的感覺,手上也癢得慌,差點想把身邊的太監拎在手裡提著。

  這是穿越以來,第一次離開流蘇。

  好在道法知識近期惡補了許多,也不會輕易露怯。卜卦有點常識瞎扯就是了,反正也和東華子差不多。煉丹製藥算是專業,看東華子那破丹,秦弈覺得在這個方面完全能碾壓,綜合來說這次面君也還算是有一定底氣的,不至於少了流蘇就成了廢人。

  這本就是秦弈出山之時想像過的場面。(PS:我也不知道有些認為秦弈出山就是自不量力去和東華子打架的到底長的什麼腦子,那麼明顯的王子相邀是為了奪寵政爭,對付東華子的層面主要是依託政治而不是戰鬥,這都看不明白的是不是以為劉備請諸葛亮拿扇子去衝陣斬將的啊,你以為玩三國戰紀呢)

  到得寢殿,檀香味撲鼻而來,走進去一眼就看見國王穿著身道袍,坐在蒲團上盤膝打坐,四周檀香繚繞,有侍女在輕輕搧風。

  秦弈無力吐槽,你大兒子今日出殯,你若是抱恙不起也就算了,卻是在這裡修道!

  昨天宴會場合,國王高坐主位,有些遙遠,且自己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東華子和邙戰身上,沒太過留意國王的樣子。如今近距離看著,這國王倒是很帥氣的五官,怪不得生的兒女男俊女俏。他最多不過四五十歲,頭髮烏黑,面容紅潤,看上去確實像是養生有術的樣子,也難怪他會信東華子的。

  但秦弈卻看得出來,他這種紅潤不太正常。

  這位武德王年輕時也上過沙場,也是個武者了,一個修行有成的武者到了四五十歲應該還是巔峰之齡,除非天生紅臉或者功法比較特殊,否則面色如常才是正常現象。

  你能想像李青麟四五十的時候臉上紅彤彤的模樣嗎?

  他這種紅潤,是有了丹毒,已經在影響他的健康。而且……

  這濃郁的檀香,似是在遮掩他身上隱隱發出的臭味。

  “王上,秦弈來了。”太監低聲細語。

  國王睜開了眼睛,那一剎有些渾濁之意,慢慢的才變得清明。

  “天人五衰”,秦弈心中冒起了這樣的術語。他心中微微一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藥理知識還太差,總之如果單按自己這點水平去判斷的話,這國王好像都活不長了……

  “秦道友。”國王語氣倒是十分和藹,“道友年紀輕輕,不知師承何門?”

  秦弈早有準備,便道:“家師流蘇真人,四海雲遊,不知何門。”

  國王想了一想:“未曾聽聞……不過世間有道之士多矣,確非寡人所能盡知。”

  秦弈心道你無知得厲害呢,豈止是沒能盡知?當然不會說出口來,只是行了一禮。

  “秦道友請坐。”國王指了指對面的蒲團。

  秦弈悠然盤膝而坐,衣袂輕揚而起,雙掌向天置於膝前,姿勢標準,看著偏偏不像修道者,倒有了幾分出塵俊逸之感。國王目不轉睛地看了一陣,微微頷首:“雙枷跌坐,五心向天,很標準,確實是有所傳承。”

  “……”秦弈都快無語了,東華子到底教你些什麼啊,這麼基本的東西也正兒八經當個判斷指標?

  國王又道:“道友主修何門?卜卦之術?”

  “卜卦只是隨便玩玩的。”秦弈道:“我主修外丹之道,可助人消疾怯病,延年益壽。”

  國王眼中微微亮了一亮,又道:“倒是和國師所學相類,道友不妨多向國師請教,或有裨益。”

  這一來就把秦弈放在東華子學生位置去了,可見東華子在他的心中地位多高。秦弈淡淡道:“道友交流,亦無不可。”

  國王便道:“國師丹成九轉,可致長生,道友不過延年怯病。道友年輕氣盛,雖有傳承,仍需虛心向道才是。”

  “說延年怯病,便是虛心。大道艱辛,自問長生尚需畢生求索,反倒大言炎炎,助他人長生?話說得太滿,也就不是虛懷了。”

  國王怔了一怔,道:“國師也未說滿,真正九轉長生之法,亦在探尋之中。但平日之丹,寡人頗覺神清智明,已有實效。”

  秦弈差點就想直接說那些丹有屁用,想起李青麟的提醒,還是壓了下去,道:“改日會向國師請益。”

  國王點了點頭,忽然道:“道友既是問道清修之士,與昭陽……”

  秦弈直接下拜:“兩情相悅,願為道侶。”

  國王似是沒想到這貨這麼直接,一肚子話反而被哽了回去,神色古怪地看了他半晌,才慢慢道:“道友俗緣不淨,談何問道?寡人倒有一議……”

  秦弈直接打斷:“不知國師的丹道,可有提過這麼一句?”

  國王被打斷了話,倒也沒有不悅,還是很和藹道:“道友請說。”

  “鉛汞初合,龍虎初親,日月相交,陰陽相感,故丹生混沌也。不知龍虎之根基,陰陽之化本,妄投金石,擬造還丹,便如入水求雞兔,登山索魚龍,錯了!”

  國王愣神了一陣,陷入沉吟。

  秦弈神清氣爽。

  哀哀切切做兒女態,祈求人家別把女兒嫁出去是沒有用的,拿他最重視的丹道來裝逼,才是真的裝!
Babcorn 發表於 2019-5-23 13:32
第三十三章 鉛汞中毒

  修道的流派是很多的。

  如流蘇曾經所言,玄門也有雙修,並不是每個都講絕性斷欲,主要在於理解的不同。日月相交陰陽相感這樣的道理,常規解釋其實是自身與天地的陰陽二氣,可如果一定要往男女雙修上去解釋的話,也有一整套的體系自圓其說。你可以不認同、可以辯駁,甚至斥為邪魔外道,那也只是道不同,而不能說他這不是修道體系。

  其實東華子教給國王的,也是類似這一套——不然給他練什麼壯陽藥?寡人有疾,那便從這裡下手最容易取得突破。你真勸他清心寡慾,反而沒那麼容易成功。

  秦弈想起了昨晚流蘇對李青麟那句“沒有一個帝王長生”的評價:“人間帝王為什麼修不成道?因為他們求長生的根源是捨不得擁有的一切,這與修仙的本質背道而馳,永遠也別想有所成。所以還是你合適,來跟我修仙吧……”

  秦弈還記得自己的回答是:“所以修仙的本質果然是復讀機吧?”

  然後流蘇就生悶氣去了。

  其實秦弈心中早就動搖得不成樣子,他真的很想修仙了,而隨著與流蘇的關係越發密切,初臨貴地時的警惕感都快散光了,真不覺得流蘇會害自己……

  寢殿中的氣氛有些怪異,國王盯著秦弈若有所思,秦弈卻在神遊天外想棒棒,表面看去倒是兩個道貌岸然的正在論道……

  過了好一陣子,國王才緩緩開口:“兩國之盟,茲事體大。若秦道友放棄昭陽,勸她和親西荒,那寡人可以賜道友五百處子,助道友築龍虎之基。”

  秦弈連想都沒想,應聲道:“縱有千萬絕色,我也只要青君。”

  國王眯著眼睛:“道友讓寡人很為難。”

  秦弈忍不住道:“太子多半是西荒刺殺,青君視邙戰如寇仇,便是沒有在下,她也不會心甘情願的。”

  國王淡淡道:“總要一步一步來,道友便是第一步。”

  秦弈換了個角度道:“西荒刺殺太子,我們反而又把公主嫁過去,王上可曾想過天下人會如何評價此事?”

  國王搖頭道:“國師求卦,曰凶手在京。”

  你兒子死了不是去破案,是去問卦!怪不得國師咬死李青麟有嫌疑,你還真猶豫。秦弈無力吐槽,索性道:“我卜的倒是凶手在西,要不讓國師再來辯一辯?”

  國王看了秦弈半晌,慢慢道:“此卦非國師所卜,卜者明河真人,來自天樞神闕第一宮。”

  明河……

  你特麼一個真正的修士,捉妖也就算了,真來摻和這凡塵俗世幹什麼!

  真是頭疼,明河是肯定確認李青麟嫌疑的了,就不知道她對東華子說了多少。如果只卜卦說凶手在京,別的是東華子自己發揮,那還好點;如果連有妖氣出沒於王府都說了,那就糟透了。

  不待秦弈開口,國王又道:“事實上,誰的卦准,不重要;凶手究竟是誰,同樣不重要。讓國民認為凶手已伏誅,也不過一句話的事。真能讓兩國從此休止兵戈,才是百年大計,道友以為然否?”

  秦弈心中有點發冷。

  最是無情帝王家。這國王比李青麟更冷血。

  他放棄了勸說的打算,直接掏出一枚青色丹丸,道:“在下覺得,王上對此物的興趣會超過和親。”

  “哦?”國王果然露出很感興趣的神情:“這是什麼丹丸?”

  “青果藥丸。”秦弈一本正經地胡扯了一個名稱,“在下不敢說能讓王上長生,也不敢說什麼神清智明恍如登仙,但對於王上嗜睡倦怠、腰痛、視力減弱的症狀,頗有緩解之效。”

  國王眼裡閃過厲色:“道友如何得知寡人有這些症狀?”

  秦弈若無其事道:“如果這都看不出來,枉修丹道。如果王上懷疑身邊人洩露,那在下還可以說出連身邊人都看不出來的症狀……比如偶爾心悸。”

  國王的手都有些發抖,輕輕招了一下,立刻便有太監過來取過丹丸,小心翼翼地遞到他手裡。

  這藥不像國師煉製的通體渾亮滾圓,而是有些奇異的紋理,隱隱有光華在紋理中一閃一現,看著便是仙意盎然。

  “這……”國王好歹修道這麼多年,基本的見識還是有的:“這……寡人能感受得到,有道在其中……此乃真丹!”

  太監小心翼翼道:“讓奴婢先試服……”

  “滾,如此珍貴的仙物,豈能浪費!”國王二話不說地吞了丹,果然入口即溶,頰齒留香。藥力飛速散開,因久坐而隱隱作痛的腰間一陣清涼,立刻緩解許多,神效無比。

  國王大喜過望,連打坐都顧不上了,豁然起立,大笑道:“果然仙丹!”

  什麼神清智明羽化如仙,那種致幻系的藥物雖然成癮,但身體病痛緩解的效果也絲毫不遜。只這一丹,秦弈在他心中的高度驟然拔高了無數層,幾與東華子並列了。

  秦弈嘆了口氣,這藥不是治病的,是解毒的,正是他出山之前就練成的解毒丹,路上給李青君對付蛛妖時吃了,這些天又重新練出了幾粒。這國王典型的鉛汞中毒,這藥正合其用,只不過也只能化解新毒,緩解一時。他沉痾已深,不是這下品的低級仙丹可以根治的了,更何況他還每天繼續吃毒……

  “想不到道友年紀輕輕,果有真修行。”國王居然拱手行了個躬禮:“寡人有眼不識泰山了。”

  秦弈避席而起:“不敢當,既為道友,本該互助。在下還可以根據具體狀況,再練其他丹藥,不說長生,好歹延年。”

  國王略微冷靜下來,微微頷首:“所以道友的條件,便是昭陽?”

  秦弈不敢忘形,謹慎道:“不敢說條件,還是那句話,兩情相悅,願為道侶,盼道友成全。”

  國王聽得順耳,又問:“本國駙馬,是不得入仕的……你知不知道你本來可以得到什麼?”

  秦弈重複:“一概不要,只要昭陽。”

  國王沉吟良久,終於道:“道友暫回,此事容寡人再做思量。”

  離開王宮,秦弈忍不住駐足回望。

  任務算是完成得很圓滿了吧……碰到這麼一個國王也是奇葩了,真要遇上那些雄才大略的君王,自己多半隻能被當個御用藥師,但在這兒就可以當道友,還能讓國王行禮。

  真不知道這國王如今心裡將如何取捨,健康與國事,哪個重要?

  多想也沒用,秦弈加快了腳步,飛速回府。

  離開棒棒一早上,想它了。

  剛剛進入自己的客院,撲鼻的血腥氣就沖了秦弈毛髮倒豎,這一剎那他簡直感覺心裡有什麼要炸開一樣,心急火燎地衝向後院。

  院中躺著好幾具屍首,在木劍陣中被斬得支離破碎。

  狼牙棒安靜地立於劍旁,好像在看他。

  秦弈心下一鬆,飛奔過去一把抱住它,顧不得棒上狼牙刺得肌膚生疼:“嚇死我了……還好你沒事……”

  慣常譏諷他的流蘇此刻卻很是安靜,好半天才道:“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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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飛花輕似夢

  “好了,先放開我。抱著一根棒子泛酸,也不覺得自己蠢透了?”流蘇道:“讓李青君看見,多半要以為你有什麼特殊癖好,你這好事就黃了。”

  秦弈坐在一邊,把狼牙棒橫放膝上:“原本出門身邊少了你,就渾身難受,要是你真出事了,我恐怕都不知道怎麼過日子。”

  流蘇沉默片刻,嘆了口氣沒說話。

  黑暗的棒軀,無邊的幽垠。它魂力虛弱,就連驅使棒身都只有咫尺方圓,走不遠,也不敢走,孤院清幽,無窮無盡的孤獨。

  一直在仙跡山裡永世孤獨也就罷了,可一旦再嘗紅塵滋味,就再也不想重歷那種感受。

  外人翻牆而入的一瞬間,哪怕它自信此陣不會有任何問題,心中居然也會泛起一剎那的無助感,希望秦弈在身邊。

  秦弈道:“以後便是去面君,我也要帶著你,不然不去了。”

  流蘇輕笑道:“那給我奪舍不?”

  給我奪舍不,而不是怕我奪舍不。

  流蘇確實想奪舍,這就是兩人之間最大的癥結。

  秦弈知道,至少初識那段時間,流蘇心中絕對是心心唸唸藏著奪舍的念頭,這不是自己多疑,而是必然的事情。流蘇自己也從沒有試圖辯解什麼,因為它確實想奪舍,不屑去圓謊自辯。

  秦弈此軀血脈與眾不同,對它有用。

  相互提防直至如今,現在雙方都不知道該是怎樣的關係。

  “你……”秦弈低嘆一聲:“真要殺我麼?”

  流蘇久久沉默。

  過了好一陣子,它才慢慢轉移了話題:“這些人是很低級的修士,避開了王府守衛,翻進後院。我想多半是東華門下,趁你面君,進來找你的底細。突兀出現一個能與他辯難的修道者,這對於東華子來說,怕是比什麼都讓他警惕。”

  秦弈默契地聽著它略顯喋喋不休的轉移,沒有繼續之前的問題。慢慢聽完,問道:“天樞神闕第一宮,是什麼宗派?”

  流蘇怔了怔:“沒聽過。”

  秦弈敲敲腦袋,也對,流蘇在山間已經不知道多少萬年,世間多少宗門起落,它又怎麼可能盡知?

  恐怕對當世的修仙界常識,還得另尋途徑瞭解。

  “明河就是出自這個宗門,聽國王的語氣,這個宗門在此世應當是很有名的……就像西遊故事裡,別人聽見天庭或瑤池之類的感覺。”

  “早有所料。”流蘇道:“怎麼,她真站在東華子一邊?”

  “至少是站在李青麟對面。這是個最大的變數,若不解決,李青麟算盡一切也沒有用。”

  “當有絕對的力量差距時,凡俗的智慧便捉襟見肘。”流蘇淡淡道:“我建議你做好隨時跑路的準備,製作神行符,便是今天的課程。”

  跑路……秦弈抿了抿嘴,沒搭腔。

  “捨不得李青君?”流蘇一下就看出他那幾條腸子,笑了起來:“國王怎麼說的?”

  秦弈臉上也紅了一紅,還是老實道:“他說再做思量,不過我看他多半已有傾向。這根本不是一個重視國事的國王,之所以想要和親,多半是為了西荒別沒事入侵打擾他清修。既然是這種人,我的丹藥對他的吸引力恐怕會比敵國打不打擾重要。”

  流蘇又沉默下去。

  秦弈問道:“怎麼了?”

  “沒怎麼……此時的你,算是同時列入東華子與邙戰的必殺名單,沒事還是別出門了。”

  “我本來就不怎麼出門。”

  流蘇沒回這話,忽然輕輕吟誦歌訣:“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谷得一以盈,人得一以長生……”

  秦弈愣了一愣,卻聽流蘇彷彿沒停沒歇地一路吟誦,足足幾百字都沒完。

  他彷彿知道了什麼,默默記憶。

  “丹者,單也,一者,單也。惟道無對,故名曰丹。”流蘇做了結語:“最基本的內丹之道,有沒有埋伏後門我不保證,練不練隨你。”

  秦弈默然片刻,低聲道:“好。”

  …………

  不管內丹練不練,那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眼下真正可以速成的東西反倒還真是神行符。就算不用來跑路,也多了幾分安全資本。

  秦弈隨意吃了點午飯,就開始制符。

  黃紙,硃砂。曾經在另一個世界完全不信的東西,如今不但信,而且在做。

  他學制符比學煉丹還快,當初學藥理他沒有什麼基礎,全靠智商還行,硬學的。而他前世的專業是學書畫的,在仙跡村老宅的素描只是隨手為之,實際上他精通多類書法畫法,這份基本功拿到畫符上,簡直如同天賜。

  沒有法力的前提下,制符最重要的就是線條的絕對精準,一絲一毫的差錯都不能有,差之毫釐就可能謬以千里。而符籙本就極為繁複,鐫刻的是最奧妙的天地法則,想要畫得絕對精準談何容易?

  光是這份功底讓個沒接觸過的人來嘗試,恐怕幾個月都不一定能製出一張最低級的符。

  可秦弈幾天前初學漂浮符時,只畫廢了三張就成功了一次。

  “嘖,這裡居然還要飛白,坑爹呢,飛白的流絲怎麼可能絕對精準啊?”秦弈無奈地丟了一張廢符。流蘇用狼牙在地上刻的圖樣,很多地方無法完全貼合紙筆,只能讓秦弈邊畫邊講解修正,這份神行符畫廢了七八張還沒成。

  “知足吧,能有這麼多丹砂符紙給你浪費,換了在仙跡村還辦不到,否則當初我第一個教你的就該是制符而不是製藥。這些玩意挺貴,尤其是這種黃芹紙,這種赤靈砂,都是自帶靈力,產量怕是很稀缺,可不好找。”流蘇揶揄地笑:“加油做個駙馬,以後就更好辦了。”

  “呸,要是抱有這種心思,那青君就看不上我。”

  流蘇笑道:“無為而為,此修道之境,原來也是勾搭小姑娘的境界?所謂無形勾搭,最為致命?”

  話音未落,門外就傳來李青君的聲音:“秦弈……”

  聲音沒有往日風風火火的颯爽氣,反而有些欲說還休的滋味。

  秦弈轉頭,李青君盈盈站在門外,安靜地看著他,目光如水。

  “呃,葬禮完結了?”

  “嗯……”李青君微微垂下頭,低聲道:“我聽宮裡的風聲,有人說……”

  “什麼?”

  “你說縱有萬千絕色,只要青君。”李青君攥著衣角,低聲問:“是真的嗎?”

  秦弈的筆在符紙上頓下了一抹黑斑,心跳忽然變快了起來。

  空氣忽然變得很安靜,有微風掠過庭前,拂進屋內,帶得李青君的裙角輕揚,地上廢棄的符紙輕輕飄起,有若飛花。

  風火莽撞的少女,垂首輕立,羞紅著臉頰,秦弈看著看著忽然想起初見那一天她一腳踹開院門的樣子,對比如今,如夢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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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初戀……

  秦弈有時想不太明白,自己會那麼斬釘截鐵地對國王說那些從前絕對說不出口的話,究竟是完完全全的自我心意呢,還是夾雜了必須如此的心態在其中。

  是因為不能讓李青君嫁給邙戰,必須力爭這麼一次呢,還是自己真的愛到了這般程度?

  他不知道。

  甚至會覺得,如果現在就讓自己和李青君成親什麼的,好像心裡都還沒準備好……

  但他至少可以確認,自己確實是很喜歡李青君的。

  不僅是因為那傾城之色,更因為喜歡她的肝膽和俠氣,喜歡那種自立要強的颯爽英氣,雖然吐槽著無胸無腦的莽丫頭,卻轉瞬即忘,反而覺得——那很可愛。

  說來也是很奇怪的,這明明與他的性格南轅北轍,甚至說是兩極都不過分,可偏偏就是這樣的兩極,對他卻產生了很大的吸引力。

  恍惚想起了在張家莊時對她說過的話:“路見不平,快意江湖的夢,秦某也有。”

  也許是吧,在她身上看見了自己這條鹹魚曾經做過的夢。

  就像是她在自己身上看見了尋仙問道的夢一樣。

  所以互相吸引。

  “你……你幹嘛不說話!”門口李青君等得羞意都沒了,跳著腳道:“是不是想說那只是為了應付邙戰?”

  “不是。”秦弈終於開口:“那是真的。”

  “啊……啊?”剛剛跳起來的李青君,頓時兩手都有些無處安放的感覺,不知所措。

  秦弈慢慢走了過去,站在她身前。向來剛強的李青君居然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結結巴巴道:“可、可我……”

  “還沒準備好,是嗎?”秦弈微笑道:“我知道。”

  李青君怔了一怔,終於抬頭直視他的眼睛,秦弈的眼神很溫和。

  其實雙方的感覺是一模一樣的啊……

  她的心情也漸漸平復下來,吶吶道:“我、我好像是喜歡你,可是……是不是太快了……我們、我們才認識十幾天……我甚至連你具體幾歲都沒有問過……”

  “嗯。”秦弈伸出手:“走走?”

  李青君猶豫片刻,終於也慢慢伸出手去,與他牽在一起。

  沒有了昨天相握時的電流,也沒有了剛才的緊張無措,反而越發平靜。

  “我今年十六,過兩三個月就十七了。”秦弈慢慢開口,那是此身的年紀,全村都知道,只能如此回答。實際前世已是二十出頭的大學生,除了上課之外就每天蹲宿舍裡佛系打遊戲看小說刷視頻,混在各個群裡做個復讀機樂此不疲的鹹魚。

  其實秦弈覺得很多穿越前輩和自己一個鳥樣,不知道為什麼他們一穿越就可以殺伐果斷並且連語言習慣都可以完全擯棄……

  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兩輩子加起來,這也是初戀。

  秦弈忽然有點小自豪,你們在學校裡成天散發著戀愛的腐臭味給單身狗們喂狗糧,有什麼了不起,咱的初戀是公主。

  “哦……十六,大我一歲。”李青君有些迷茫地應著,其實她都不知道問他年紀幹什麼,十六十七有區別麼?難道還真當他是什麼返老還童的妖怪不成?

  她只是覺得,和秦弈一起牽著手漫步在這不大的花圃裡,很舒服。只要這麼牽著,就很歡喜,有沒有說話都不重要了……

  是什麼時候開始,從對他忿忿然,變成了親近起來的?

  是回京途中他的幾次出手相助?還是因為地窟中的旖旎,和他事後會做人的默契?李青君想著很茫然,她發現自己找不到對他態度轉變的真正分水嶺。

  就好像不知不覺就這樣了,天然的吸引。

  她終於忍不住問:“秦弈……”

  “嗯?”

  “你以前是不是很討厭我?”

  “沒有的事。”秦弈笑笑:“從一開始,我就覺得你挺不錯的。”

  “我那麼莽撞地闖你的院子,你也覺得不錯?”

  “因為你看著莽撞,卻很講道理,事後沒有胡攪蠻纏。”

  “就這樣啊……”李青君好似有些小失望。

  秦弈看著天空,回味般道:“我永遠忘不掉在風雨之中刺向蛛妖的那道銀光,以及那一句,他們是我的子民。我想我不管再輪迴幾世,也再不會遇上這樣的一個公主了。”

  李青君臉上綻開了笑容。

  “青君……”

  “怎麼啦?”

  “你說你不想在京中做個貴女,困守此生,我也不想在這爾虞我詐的京城,謹慎度日。等以後我們……嗯,反正若是此間事了,我們一起尋仙訪道,快意江湖,斬妖除魔,你說好不……”話還沒說完,秦弈就敲了敲腦袋,有些懊惱。

  傻了不是,這特麼是flag啊……能亂立的嗎?

  李青君可不知道他在懊惱什麼,奇道:“你真願意江湖漂泊?難道不是想要安安逸逸地躲在山裡不出門,才比較像你?”

  秦弈回過神來,停下腳步,認真道:“是和你的話,願意。”

  李青君也停下腳步,抬頭看著他的眼睛。

  秦弈也低頭看她。

  兩個人的眼神漸漸的都有了些迷離。

  李青君真的很美,秦弈無數次意識到了這一點。而此時如玉般的面頰泛著一抹嫣紅,紅唇嬌豔欲滴,誘人無比。那迷離的眼眸便如一個漩渦,深深地吸著他,無法按捺地慢慢靠近。

  李青君一手輕按他的胸膛,似是有些緊張地想要推開,卻發現自己一點力氣都沒有,想要後退,卻又如紮了根一樣挪不開腳。

  長長的睫毛微微動了一下,她終於慢慢閉上了眼睛。

  正在此時,府中一股黑氣直衝雲霄,秦弈豁然轉頭,那是夜翎的小院。

  “怎麼回事?”李青君也很快推開了他,神色困惑:“哥哥府上,怎麼會有這樣不祥的東西?”

  府中一片亂騰,四處都是腳步聲,秦弈甚至能聽見有喊聲從府外傳來,有人迅速往這裡接近。

  秦弈急促問:“葬禮之後,你哥哥沒和你一起回來?”

  李青君道:“沒有,他帶了人,神神秘秘不知道去哪了。”

  “那這樣……”秦弈深吸一口氣,肅然道:“你去府門,凡有外人要闖入的統統攔住,絕不能讓他們在你哥哥不在的時候入府,一定要拖到你哥哥回來為止。”

  李青君也知道不是探究哥哥府內有什麼的時候,對付外人才是第一要務。她向來行事果斷,也沒有多問半句,道了聲“保重”便立刻轉身出院。

  秦弈吁了口氣,一個英武妹子的好處就在這裡,要是這時候玩“你有事瞞我”“你不愛我”的瓊瑤劇才叫吐血。他也沒半刻停歇,轉身回屋拎了狼牙棒,飛速奔向夜翎的小院。

  流蘇正在嘆息:“可惜了一齣好戲,幾萬年沒見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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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戲中人

  到得夜翎的小屋子,一眼就看見夜翎趴在地板上,小小的身軀都好像在冒煙。小手上還抓著一塊小木頭,此時也已經焦了,看不出原樣。屋頂有個大洞,洞沿都是焦灰,可見剛才那一股黑氣上天確實就是從夜翎身上發出來的。

  她的衣服也到處是破洞,露出嬌嫩白皙的肌膚,肌膚上也一塊一塊都是菸灰。奇怪的是她的翅膀好像變小了,就像小孩子穿了cos小惡魔裝束似的,很萌。

  秦弈飛速上前,左右看看見床邊有一套外衣,直接抓了過來替夜翎裹好,將她扶了起來。

  見是秦弈,夜翎嗚嚥了一下:“好痛……”

  “這什麼情況?被雷劈了?”

  “不知道……”夜翎很迷茫:“就好像有一股火從心裡往外燒,轟的一下就燒焦了……”

  秦弈很是無語,問這蠢蛇恐怕是沒用的了,還是流蘇靠得住。

  果然就聽見流蘇道:“破冥逐黯七星御陣,引妖火焚身,妖氣歸天,對付那些野獸本性與殺心都還難以抑制的小妖怪有奇效。這蠢蛇還算可以的了,居然沒死掉,這離火城內如果還藏了別的小妖,怕是死絕了。”

  秦弈心中有了數,這大概就是明河沒有繼續和他糾纏的原因了。也許是見木劍失去感應,判斷他秦弈已經和妖怪同流合污,便不再寄望於他的合作,而是下了狠心去佈置大陣,把這整座離火城的妖怪都幹掉就是。

  簡單粗暴,直接明了。

  心中浮現出明河的目光,平靜而遙遠,彷彿懸於夜空的銀河。

  秦弈微嘆一口氣,目光落在夜翎手上的焦木:“那這是什麼?我以為是你瞎碰了什麼東西引發的呢。”

  “這是普通木頭啊……”夜翎哽嚥了一下:“我只是雕了一隻小猴子,想送給你的……一直聽你的故事,用你的藥,沒東西給你……”

  秦弈心中一怔,看著焦木默然。

  原本心裡多少有一點被她壞了事的怨氣,此時早已散得無影無蹤。

  “蠢蛇……”

  “你才蠢!”夜翎辛苦地爬了起來:“我是不是暴露了,我要跑了,這幾天謝謝你……”

  說完化作黑光,直往屋頂破洞鑽了出去。

  下一刻就狼狽地栽了回來,“咚”地一下砸在地板上,目光有些恐懼地看著天空。

  秦弈也在看天,透過那破洞往上看,明河安靜地懸浮其上,低頭俯視。

  秦弈知道是禍躲不過,索性揚聲道:“明河道長大駕光臨,何不進屋一敘?”

  明河緩緩落下,道袍獵獵,衣帶飄揚,秦弈看著真的覺得這就是仙子下凡。

  實際上對於凡人來說,她這種正宗的修仙者也確實是個仙子。

  夜翎驚懼地直接在地上爬了半圈,縮到秦弈身後。秦弈也錯開半步將她攔得緊了些,直視明河道:“道長仙子一般的人物,本該笑傲風月,遊戲紅塵,卻為何涉足俗世權爭,做人打手?”

  明河微微搖頭:“紅塵權爭,與貧道無關。然妖物殺人,貧道不得不管。”

  秦弈道:“說句實話啊,妖物殺人也跟你沒關係,修到這境界了難道還不知道眾生相等,在你的角度上,妖殺人和人殺人有區別嗎?”

  “有。”明河淡淡道:“公子所言聽似有理,萬年前曾經也有人秉持這般言論,然而後果是世間妖孽橫行,恣意食人,致使千里荒煙,大地幾成廢土,這已與天道相違。縱是你遠避紅塵當作看不見,妖物也終究會奪你靈山,侵你洞府。此之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秦弈竟無言以對。

  本來以為這道姑凡心不淨,其實人家思量的東西完全不是一個層面。

  明河又道:“你我修士,若只為問道長生,那山門一閉,自私自利自己煉丹盤坐便是。卻去學飛劍之術、五雷之法、殺伐之陣,所為何來?非為相爭,實為降妖除魔,護佑世間。正是妖孽不敢橫行,才有當世生靈鼎盛,公子坐享其成,反而為妖孽說話,實愚夫之見也。”

  說著目光就落在秦弈身後,夜翎正緊張地拽著秦弈的衣角偷偷看她。

  “言盡於此。秦公子一定要護著這個妖孽?”

  秦弈只能道:“妖不能有好妖麼?要是一隻人畜無害的小兔子意外被點化,你也說非我族類,要殺之而後快?”

  “貧道自然不是不講道理,然而此妖不傷人麼?”明河淡淡道:“太子是誰殺的,公子也不用強辯,此事瞞得過別人,如何瞞得過貧道。”

  秦弈發現自己居然一時半會真的駁不了她,因為出山之後一路行來,所見的妖還真是吃人的,人家秉持除魔衛道之心那是一點問題都找不出來。你要說妖也有好壞,可夜翎確確實實謀刺太子,算是當著明河的面殺人了,怎麼洗得白?

  一定要說的話,自己這個才算是被妖孽所迷,三觀不正了。

  可是……要說你說得對,把這娃殺了吧,這怎麼辦得到?

  看著地上焦黑的木頭,秦弈知道自己做不出來。

  此時流蘇的傳音冒險鑽來:“夜翎身上有變,我懷疑她此刻妖氣已失,所以明河嘰嘰歪歪這麼多,否則妖氣牽引之下她早該動手了。”

  秦弈他心中一動,這就好辦了,耍賴誰不會:“誰說她是妖了,道長說話可要講證據。”

  明河皺了皺眉。

  流蘇說到了點子上。明河自進屋起一直在感應夜翎,卻發現夜翎身上的妖氣淡薄得幾乎感受不到,與太子遇刺那時濃郁得讓人覺得凌厲且略帶凶戾的氣息截然不同。

  本來按之前的氣息判斷,這府中該有一條蛇妖,似乎還是螣蛇。

  螣蛇性狡,主謊言,有殺伐,這種妖氣與草木之屬不一樣,是很容易分辨的。

  認真看看夜翎,她身上裹著一件外套,小臉被煙燻得黑乎乎的,大眼睛驚懼地看著她,一眼看著居然很是可憐,不僅是妖氣很淡薄,而且真的感受不出殺伐凶戾之感。

  她出山立過誓,只殺妖,不傷人,她也會擔心自己萬一搞錯了,意外破了誓言。所以才會與秦弈說這麼多,否則早就動手了。

  “她身上妖氣雖薄,也是有的。若不是妖,那是什麼?”

  秦弈胡扯道:“她叫周咚咚,是個愚蠢的小孩。”

  明河:“……”

  秦弈知道明河也不是被忽悠,只是謹慎,便趁熱打鐵道:“道長,這件事有點複雜,並不是你想像的那樣黑白分明。要不這樣吧,現在府門前一定有好戲,你跟我一起去看一看,看完了這齣戲,我們再做計較?”

  明河凝視他半晌,緩緩道:“公子可知,貧道的誓言,並不是完全不許傷人。”

  多半是若人要騙你害你,你可以殺吧。秦弈無所謂地道:“如果我沒看錯,道長赴此紅塵,本就是為了問道於塵世,看遍人間百態,說穿了是來看戲的。一味糾結於斬妖除魔,就沒意思了……”

  明河倒被這話說得心中微微一動,看看秦弈的眼神,秦弈眼神清澈。

  她忽然微微一笑:“看戲的……公子莫非也是?”

  “我?”秦弈怔了一怔,沉吟片刻,嘆息道:“可能本來是,但如今已是戲中人。”
Babcorn 發表於 2019-5-23 13:33
第三十七章 既入紅塵

  秦弈到了夜翎小院時,李青君也提槍來到太子府門口。

  正有一隊人馬擠在門外,統領在對管家說:“這是妖氣,恐對太子不利,讓我們進去為太子除患。”

  管家有些猶豫,本來當然不能讓人進,但一來他也憂心裡面的黑氣,二來這位統領本就是太子親信,時常入府的,便也沒什麼警惕,只是道:“太子治家嚴厲,他不在府中,小的不敢讓人擅入,還望劉將軍海涵。”

  那劉將軍便道:“正是太子吩咐本將回府看看情況的。”

  管家一時不疑有他,點點頭道:“那便拜託劉將軍了。”

  劉將軍神色一喜,就要進入。眼前驟然出現一抹寒光,直奔咽喉,他大驚而退,定睛一看,卻是李青君板著臉挺槍於前。

  “公主,這……”

  李青君冷冷道:“你一邊說恐對太子不利,一邊說正是太子吩咐你來,如此自相矛盾不覺得可笑?”

  管家臉色變了,看向劉將軍的目光變得極為警惕,伸手一招,左右便有無數府中守衛堵在了門前。

  那劉將軍心中也叫撞了鬼,這位昭陽公主從來莽撞,怎麼今天竟如此精細,連老管家都沒在意到的言語漏洞居然被她給揪住了?他只能強辯:“公主多心了,屬下只是憂心太子府中出事,故有此言。確實是太子命屬下前來的……”

  其實李青君精細個毛,她本來就是來找茬的。秦弈讓她務必攔著外人,拖到哥哥回來再說,那別的不會做,找事還不會麼?

  她一手擎槍指著他,另一手伸了出去:“令牌。”

  “來時匆忙,太子沒給令牌……”劉將軍道:“不過小事,太子也不會事事都用令牌的啊……”

  李青君眯起了眼睛,終於知道秦弈為什麼要她攔著任何外人了。

  這人絕對有問題。你是哥哥親信不假,你私人進府或許不要什麼令牌,但沒有令牌能讓一支軍隊跑自己家裡去?那就不是李青麟了!

  那劉將軍還要再說,李青君勃然作色:“滾!”

  長槍一振,銳氣橫空,站在門口的幾個人生生被她逼退回階下,臉色陣青陣白。

  這回麻煩了。

  怎麼好死不死會遇上這位公主在這兒?

  難不成還要強闖太子府?

  尚在僵持之中,不遠處,秦弈已經和明河站在樹蔭下看著這一幕。

  “太子親信,趁太子不在,強闖太子府。”秦弈笑道:“有趣不?”

  明河安靜地看著,沒回話也沒表情。那模樣就是一副“與我何干”的樣子。

  秦弈便道:“道長以為與你無關?”

  明河轉頭看了他一眼。

  “如果道長進府除妖之後,會拎著妖屍給東華子,想必也就不會有眼前這一幕了。”

  明河若有所思,很快了悟,這事情很明白。

  她明河做事當然不需要向東華子解釋,什麼時候發動的七星御陣東華子都不知道的,眼下很明顯是看見妖氣衝天,特意派人進來撿妖屍了。

  劉將軍自己進來做這事就可以了吧?非要帶著一隊人,那是因為……

  秦弈彷彿知道她在想什麼,直接道:“今天一早我進宮面君,有人偷入我的院子,死於道長木劍之下,現在屍體都還沒埋呢。這姓劉的不知底細,哪來膽子自己一個人進來?”

  明河點了點頭。

  “所以此事無論因果,都與道長相關。”秦弈又道:“事實上,道長自以為只是在斬妖除魔,不涉權爭,卻已經無意中為東華子的權力爭鬥提供了箭矢,成了打手而不自知。”

  明河忽然開口:“所以你想說,其實我也已是戲中人?”

  秦弈道:“既入紅塵,便身在其中,想說只是看戲,談何容易?”

  明河反問:“所以你也是李青麟的打手?”

  秦弈想了一陣,搖頭道:“至少我和他妹妹兩情相悅,說是他親朋不過分吧,再說有很多事我與他有相同的目標。你和東華子什麼關係?”

  明河默然,片刻後輕輕嘆息:“是,既入紅塵,便身在其中。自以為旁觀,卻已沾因果,自需承負。道友說得對。”

  道友……這倒是明河第一次這樣稱呼秦弈。

  每個人都有所求。明河出山首要意義便是為了歷練紅塵,斬妖除魔不過附帶,秦弈邀她出來看戲,乃至眼下說的這幾句,都準確地切在了要害上。

  知我道者,那自然便是道友。

  流蘇心中也暗自稱奇,因為明河跑南離來幹什麼,它都沒和秦弈好好討論過,各種跡象看她多半是行走天下專為降妖的,小部分可能是和東華子有什麼關係,可秦弈卻就能認定她是來歷練紅塵的。

  它忽然發現,秦弈雖然算不上什麼有謀的,最多就是小聰明,但他好像有種天賦,他的嗅覺很敏銳。就比如……當初認定它還有奪舍之意,因為李青麟路上磨蹭而覺得不對,這都與這種敏銳有關。

  這可不是修行能換來的事。

  不知道現在的修仙界是怎樣的形態……如果是在自己當年,秦弈這樣的能混得挺好。

  流蘇在走神,秦弈還在對明河道:“其實剛才的人妖之辯,是你說得對。”

  明河有些驚訝,秦弈剛才的態度不像這樣啊……

  秦弈嘆了口氣:“你說修道者斬妖除魔護佑世間,才有此世繁華,我是坐享了這個好處卻不自知,好像是這樣……就像在城內坐享歌舞昇平,卻指責邊疆將士不該殺人似的,想來是挺蠢……但我道行不足,總覺這事兒也不是這麼解釋的,卻說不分明,總之是沒能勘破吧,至少……我自問沒辦法看著夜翎死。”

  明河似是有些笑意:“夜翎?”

  “呃,剛才那名字是胡扯的,我也知道瞞不過道友,還是不鬧笑話了。”秦弈坦然道:“但道友既然開始看戲,不妨看得再徹底點?”

  明河點點頭,沒再回話。

  秦弈坦陳認錯的態度讓她頗為欣賞,世人秉持己見死犟到底的多了,坦然自認未能勘破的,又能有幾個?

  那便看完這件事再做決定,她知道秦弈說得對,自己已經無意中為別人的爭鬥提供了箭矢,再不願繼續堅持,妄涉因果。

  那邊門口劉將軍終於僵持不下去了。

  反正要進太子府根本不是奉命,這已經被公主察覺了,那此時退縮也沒用,來日必將逃不過太子的清算,還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公主既然信不過屬下,為了不違將令,也只能得罪了!”劉將軍長刀出鞘,率隊攻門。

  李青君一挺長槍,雙方人馬很快對撞在一起。

  秦弈本來還想和明河說什麼,見李青君和劉將軍都打起來了,哪裡還按捺得住,拎著狼牙棒奔了過去,衝著劉將軍當頭就是一棒。

  “鐺”的一響,劉將軍虎口發麻,駭然後撤。

  李青君驚喜道:“你來啦?裡面沒事嗎?”

  秦弈微微一笑:“沒事。”

  李青君一槍掃開一個士兵,笑道:“正好你我並肩作戰。”

  見兩人脈脈的神情,生生把交戰的氛圍弄出了幾分酸臭味,遠處的明河微微搖頭。

  怪不得說已是戲中人,他秦弈這戲入得可真叫徹底。這已不是身入紅塵,而是糾纏其中,墜於迷夢了。這還修什麼道,也不知他師父是誰,看到這樣不會氣死?

  長街盡頭馬蹄聲動地而來,李青麟率隊飛馳回府,一馬當先直衝入交戰之中。劉將軍神色大變,便想撤退,李青麟卻沒有給他機會,銀槍起處,血光乍現,劉將軍捂著喉嚨仰天氣絕。

  這種征戰沙場的宿將,躍馬衝陣帶來的凶煞之意確實不是秦弈和李青君可以比擬,只他一出現,剛剛還敢圍攻公主的士兵全都臉如土色,再也沒有任何鬥志,全部擲刀於地,束手就擒。

  瞬間平息戰鬥,李青麟卻沒有自得之色,神色頗為嚴肅地看著秦弈:“秦兄,情況有變,入府詳談。”

  秦弈轉頭看時,府中樹蔭下的明河早已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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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藥翻誰

  回到府內,三人徑入夜翎的屋子。

  夜翎已經不是渾身焦黑的蠢樣了,收拾得齊齊整整,穿了一件寬大的衣裳,把已經變小了的翅膀包在裡面。表面看去就像穿了件大人衣服的孩子,小手縮在袖子裡,抱膝坐在石階上等秦弈。

  見秦弈和李家兄妹過來,夜翎神色一喜,旋又收斂,回覆了初見時那種淡漠寡言的態度。

  在李青麟面前,她的表現一直很淡,很小大人。

  因為但凡流露出一點點幼稚的感覺,李青麟就會告訴她,你這樣能報什麼仇,能成什麼事?

  在他身邊做個寡言冷漠帶著恨意的妖怪,好像是必須的形態。

  還是秦弈好,不管是坐在地上還是滿地亂爬,秦弈不但不會呵斥她,眼神反而越發慈祥,講故事的聲音都溫柔了幾分。

  李青麟也不在意她的態度,進屋看了看頂上的破洞,皺緊了眉頭:“那外來修士,真的這麼厲害麼?竟能隔空殺人……這可真超出了能預計的範疇。”

  秦弈道:“你首先關切的難道不該是夜翎的狀況?”

  李青麟笑了一下:“你是藥師。”

  言下之意,那種事兒你關注就行了。

  秦弈有些無奈地搖搖頭,嘆了口氣:“暫時不用擔心明河,但你也千萬別去招惹她。”

  李青麟笑道:“事實上我已經見過她,就在今早王兄出殯之時,她在遠遠的山頭看我。我似有所感,轉頭互視,當時便知這就是夜翎所言的外來修士。”

  秦弈對這兩人相見的結果有點興趣,便問:“然後呢?”

  “沒有然後。”李青麟道:“她可能本來想和我說什麼,但見了我之後卻沒想說;我早先也想過和她談談,可見了她後也知道不需要談。策馬而過,雙方頃刻即遠。”

  “為什麼?”

  “和天上的星星說話,不會有什麼結果。”

  秦弈若有所思。這是雙方都知道與對方絕對道不同,並且雙方都屬於信念堅定,不是能用言語動搖的,那便連交談的意義都沒有。

  還是自己這樣沒什麼堅定理念可言的,搖啊搖就像海草,和誰都能扯一扯。

  李青君奇道:“你們說的莫非是……那天我們見到的道姑?”

  秦弈老懷大慰:“變聰明了。”

  李青君嗔怒地伸手往他腰間擰了一把,秦弈一把抓住,她抽了一下沒抽出來,便垂著腦袋任他抓著手,臉蛋紅撲撲的。

  這是在哥哥面前公然恩愛了……李青君心裡有些小忐忑。

  李青麟看著兩人牽著的手,失笑道:“尋仙尋仙,卻尋了個相公回家,到頭來只羨鴛鴦,不再羨仙了。”

  這話頗有意思,李青君想了想,倒也覺得有些好笑,這就叫世事無常?

  “但是……”李青麟話鋒一轉,神色變得肅然:“你們真覺得好事已成?”

  秦弈心中一緊,問道:“是你父王那裡又有什麼變故?”

  “今早你入宮,我們送葬,看似無關,實則你與父王的對答幾乎每一句話都會傳到我耳內,當然也會傳到東華子耳內。”李青麟道:“或許你覺得父王會傾向於你……本來倒也沒錯,但你沒有親歷,無法想像父王對東華子的信賴到了怎樣的地步。”

  李青君怒道:“他又起什麼幺蛾子?”

  “他進宮見了父王。”李青麟乾咳兩聲,蒼著嗓子學著東華子的語氣:“那秦弈之丹,雖然神妙,卻也不過治的是尋常病症,此乃凡胎小術,非陽神大道也。如果王上確實欣賞,那賜予宅第,封為御醫,時刻看顧也就是了。少年人不過慕少艾,見公主姿容一時心動,真有高官厚爵擺在面前,自知取捨。屆時秦弈可治王上之疾,公主依然可以和親西荒,豈非兩全其美?”

  秦弈哂然道:“那他就瞎了眼。”

  李青君也嫣然一笑,秦弈當然不會是那種人嘛。

  李青麟冷冷道:“關鍵不在於他的提案有沒有用,而在於父王會選擇這麼做,這意味著父王和秦弈將陷入僵持,這事短期內也就成不了,早晚生變。”

  兩人都明白了,李青君氣道:“東華子為什麼非要生事,把我往西荒推?”

  “從他們這個表現看,也不是想要現在讓你出嫁,只是想先定個親。”李青麟微微一笑:“因為本國沒有旁系繼位的前例,如果哪天我出了岔子,你就是南離唯一的合法繼承人。”

  李青君瞪大了眼睛。

  秦弈心中都驟然跳了一下。

  大家居然都沒想過這個問題……

  “所以你倆的好事,現在居然成了所有事件的核心。”李青麟笑道:“秦兄,加把勁。”

  秦弈捏著腦袋,所以說,這些政客實在噁心得要死,就特麼不能讓人好好談戀愛嗎!

  流蘇忽然慫恿:“蠢,直接推倒她,生米成了熟飯不就完事了。”

  秦弈不動聲色地把狼牙棒往泥巴裡按了幾寸。

  不是不心動,其實沒有用。對方謀算的東西又不在於此,別說推倒了,就是大了肚子也不影響對方的戰略。

  李青君忽然提槍轉身就走。

  秦弈急忙拉住她:“又幹嘛?”

  李青君面無表情道:“我去殺了邙戰。”

  “殺不了的,除非我調兵圍了官邸。”李青麟道:“如果公然在京調兵,那我也與謀逆無異了。”

  李青君怒道:“那我們就私奔!”

  私奔好啊,秦弈早想這麼幹了,這個破地方是實在不想呆了,東華子愛咋咋,不搞你了行不行?看你那熊樣,吃一肚子鉛汞,也沒幾年可活了……

  李青麟道:“事情又不是到最壞的程度,何須如此。你們道我剛才是去幹什麼了?”

  李青君很期待地看著他。

  “抬高秦兄的份量,我沒把握,但降低邙戰的份量,我倒是有辦法的。”李青麟悠悠道:“也許父王不在意真正的凶手是誰,但只要在朝野輿論上坐實,就足夠了,公主絕對不可能嫁給殺兄仇敵。所以我剛才率隊在邙戰門口叫罵,喊殺兄之徒出來決死,現在京城多半已經傳遍,東華子想洗也不容易。”

  李青君喜道:“不愧是我哥哥。”

  李青麟看了她一陣,慢慢道:“青君,我有些事與秦兄商量,你暫且回府如何?要卿卿我我,不在這一時。”

  李青君道:“你們都說到這程度了,還有什麼是我不能聽的?”

  “如果我要秦兄下藥藥翻了你,你也聽麼?”李青麟眨眨眼:“這可不太好。”

  李青君飛紅了臉,嗔道:“沒正行!”卻也不再堅持旁聽,只是對秦弈警告:“不許聽他做壞事。”

  說完就逃命般跑了。

  目送她的身影遠去,秦弈才微微嘆了口氣:“你叫罵邙戰,只是面上功夫,其實根本沒有用;忽悠走她,也不是為了說怎麼藥翻她的。你想藥翻的是誰……明示吧。”

  李青麟的眼神變得幽深,兩人靜靜對視。秋風席捲而過,地上枯葉如同漩渦漫舞,始終坐在旁邊一言不發的夜翎看著兩人的表情,忽然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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