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道門法則 作者:八寶飯(連載中)

 
Babcorn 2019-6-12 23:35:1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03 289898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7 00:24
第十五章 天雷(為bistouryz盟主加更)

  趙然正在翻閱新一期的《八卦》,第一篇文章的題目便是《素履子古今對照》。

  《素履子》是道門一篇重要經典,從道之本源講起,由此生發出德、忠、孝、仁、義、智、信等等做人做事的道理,實際上,道門通過這部典籍,將儒的思想納入了道的範疇,實現了道上儒下、道本儒末的思想體系。

  所謂古今對照,是指這兩年興起的一股考據熱潮,考據的重點,便是這部經文。有一部分儒學生不知從何處掏出一本“古本《素履子》”,將其與道藏中收錄的《素履子》進行比對,聲稱今本《素履子》並非張弧原典,其中有很多地方進行了修改,不是唐本原文。

  趙然對《素履子》很熟悉,他任白馬院方丈的時候,公推升座講法時,就講過這部經文,故此也對這種說法比較關注。在深入瞭解之後發現,所謂的“唐本《素履子》”,刪增的那些部分,恰恰是對道為本源的統領性文字。

  所謂古本《素履子》的出現,其目的何在,已經昭然若揭。趙然還聽說,這兩年各地鄉試已經開始納入大量《素履子》中的上述內容,納入是沒關係的,但不能這麼納入進去。

  趙然知道現在道門中關於路線的分歧,雖然就全局來說,他的影響力不大,說不上什麼話,但在松藩地區,他是能夠說得上話的,至少在這裡的縣試、府試、院試三關,他必須盡到自己的責任,牢牢把握住思想關。

  所以趙然與白騰鳴溝通後,天鶴宮經堂的布道事務研究室開始組織人手,研究並撰寫了這篇古今對照的文章,對所謂古本進行了批駁,並指出其核心思想並非“還原經典”,而是篡改經典。

  趙然對文章基本滿意,但對文字中的部分內容不太滿意,於是讓主筆的兩個道士到自己書房中相見。

  “文章寫的不錯,總體上是清楚的表達了我們想要表達的想法,批駁的這些話語也很有力度,對你們的辛苦,我要說聲感謝。”

  兩個主筆道士認真聽著,連忙謙遜了幾句。

  趙然接著道:“按理說,你們布道事務研究室是由蔣高功負責,再往上還有都講,輪不到我多說什麼……”

  兩個主筆忙道:“都管說哪裡話,誰不知道研究室的設立是出於您老的提議,誰不知道您老對經義的研究才是行家裡手,還請您多加指點。”

  趙然點了點頭,道:“那好,我就說一點意見僅供參考。你們在舉例的時候,要好好拿捏其中的分寸,不要過多受到原文的影響,像那些天人感應和讖緯之說,要認真區分,未經證實的道聽途說,一定要嚴格把關,證實之後才能寫進去。”

  “您老是指……”

  “你們看,比如這一條,霍山部頭人之子出生時天雷陣陣、無雲而雨,這是哪裡聽來的?你們考證過麼?松藩四十餘部,總有千奇百怪的傳言,很多傳言的目的是為了加強頭人貴族的權威,愚民可以,咱們道門中人應該心裡有數,不要一起被愚了……所以我的意見是,未經證實的傳言一定是慎重。”

  說完之後,見兩個主筆道士面面相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察覺有異,於是問:“有什麼話儘管說,我的為人你們接觸多了便知,是願意虛心納諫的。是我說的有錯麼?”

  兩個主筆道:“都管所言,的確是真知灼見,我們回去後一定仔細證實,重新修改。”

  過了兩天,新改出來的文稿又被送到了趙然的書案上,趙然翻看一遍,修改之後,刪掉了兩個例子,但霍山部的例子卻依然在留在上面。

  趙然先是有些不快,繼而又有些詫異,自己說的話什麼時候不管用了?莫非是蔣高功故意的?按理說不應該啊。蔣高功便是原來無極院的高功蔣致標,當年趙然打著楚陽成的虎皮內定無極院上下職司時,蔣致標也在名單之列,“被他安排”到西真武宮做高功去了。

  白騰鳴被公推為方丈後,蔣致標被提為西真武宮都講,他是白騰鳴的心腹,這次又隨著白騰鳴來到天鶴宮為高功,是只等現在的都講辭道之後便要準備遞補的第一人選。

  趙然回憶了一下,蔣高功去年來天鶴宮的時候,對自己表現的很是尊敬,這兩個月彼此間也算相處融洽,並沒有犯少數人會犯的那種心態不平衡的低級錯誤,何況他想要晉都講之位,還必須拿到三都議事上議決,萬萬不敢得罪自己。

  所以,蔣高功的因素可以排除,至於現在這位都講,身體不是很好,除了參加三都議事之外,已經很少過問具體事務了。

  想到這裡,忽然又自失一笑,以他在松藩的地位,不論館閣也好、十方叢林也罷,誰那麼不開眼,敢和自己硬扛?真是過去的習慣使然,完全想多了。

  於是將兩個主筆叫來了過來,開誠布公的問:“霍山部這個例子的確屬實?”

  其中一個忙不迭點頭:“這是我親身經歷、親眼目睹之事,故此寫了進來。去年三月,我去永鎮部族中調研,正逢霍山部大頭人霍童的夫人產子,當時萬里晴空,平地驚雷,伴著雷聲還有不知何處形成的大雨,足足下了一炷香時分。”

  趙然愣了:“你親眼所見?”

  “萬死不敢哄騙都管。”

  “原來如此……”將身子靠在椅背上沉吟片刻,趙然道:“你帶我去。”

  霍山部位於永鎮縣西北,距離松藩縣不到二百里,都是草原和緩坡,騎馬而行並不難走。趙然帶著那主筆道士,各自乘馬,向著霍山進發。

  南歸道人在天空盤旋,因為無聊而主動和申姜子換了崗的黃山君陪伴在數里之外,兩位靈妖嚴密保證著趙然的安全。

  行了兩個時辰,前方出現大片沼澤,各種灌木、小樹、池塘密佈其間,在連綿起伏的緩坡間鋪上了黑綠色的“毯子”。

  那主筆常往永鎮方向奔波,地理較熟,指著眼前的沼澤道:“這片沼澤方圓十餘里,當地人稱黑口子,說是進去了就出不來的意思。咱們需要向南繞行。”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7 00:24
第十六章 妖修的一點小心思

  南歸道人從天空上盤旋兩圈,聽了趙然的響指示意後落了下來,那主筆也不是第一次見靈雁了,此刻依舊滿是崇拜畏懼之情,訕訕的後退了兩步。

  趙然道:“這就是靈鹿雨陽的地盤麼?你進去跟他說,我要去霍山,不想繞道,讓他帶路穿過去,順便看看他的精金礦。”

  雨陽正在一處靈泉旁和盤絲合體雙修,冷不防頭頂一聲雁鳴,抬頭看時,當即認出是大君山中的南歸道人。

  在大君山靈妖體系中,雨陽的地位排在後面,比靈雁要低得多,有時候奉蟾宮之令前往大君山的時候,見了靈雁都要小心翼翼的說上幾句討好的話。南歸道人不僅是有官職的,而且還經常陪伴在趙行走的身邊,像這種護駕之妖,一般都是趙行走的心腹,肯定不是他能相比的。

  而且他也很羨慕靈雁的職司,聽上去是叫做什麼交什麼尾主任,雨陽不知道這是干什麼的,但顧名思義,他對這一部門很是嚮往。

  想要加入這個叫做交什麼尾的部門,當然必須竭誠討好部門主任南歸道人,於是連忙起身,將法器收了,畢恭畢敬向靈雁道人道:“主任大駕光臨,小鹿當真是蓬蓽生輝啊。”

  盤絲對什麼主任不感興趣,如果來的是靈狼月影,想必會使出渾身解數上前逢迎,但靈雁嘛,還是算了。她也有作為特約記者和自由撰稿人的傲嬌,冷哼了一聲,表示了對雨陽的不滿,和靈雁點點頭打了個招呼,轉到靈泉中去泡著了。

  南歸道人不小心撞破了人家的敦倫好事,有些尷尬:“雨陽,你們也不搭個棚子,你說你們這……”

  雨陽仙人賠笑道:“我的不是,我的不是,有礙主任清眼,恕罪恕罪。”

  “嗯,是這樣,趕緊隨我去恭迎趙行走,他人就在沼澤之外。”

  雨陽一驚,有些慌了四蹄,連忙將皮裙在腰間重新整理了一番,不知所措道:“哪兒呢哪兒呢?趙行走怎麼有空來我這裡,哎呀,這都沒準備呢……盤絲,盤絲,快些把這裡收拾收拾,趙行走來了!”

  盤絲大仙從泉水中嘩啦冒出頭來,慌不迭的爬上岸邊:“稍等稍等,我吹乾淨。”又從肚臍處吐出蛛絲,將靈泉週遭的落葉和枯枝、灰塵等等全部掃去,然後用靈泉之水洗地。

  靈雁催促:“快些隨我來。”

  雨陽和盤絲都緊隨其後,向西北方向出了沼澤。

  天鶴宮那位主筆正在恭恭敬敬等候著,冷不防看見沼澤中一頭雄壯的梅花鹿縱躍而出,後面還跟著只巨大的蜘蛛,頓時嚇得腿一軟,差點沒跌倒在地。若非趙然在,他怕是已經轉身就逃了。

  這主筆戰戰兢兢往後退了一段距離,遠遠看著雄鹿和蜘蛛在趙然面前乖巧得如同小貓小狗一般,也不知聊了什麼,趙然說一句,鹿角就低下來一回,後面的蜘蛛也是不停眨著眼睛。

  那主筆好奇心逐漸戰勝了恐懼,這才小心翼翼湊了上去,這時趙然縱身騎在雄鹿背上,又轉頭招呼一聲,讓他爬上蜘蛛的背。他哪裡爬得上去,被蜘蛛強行拽了上去,開啟了奇妙的沼澤之旅。

  這是他一生都在不停吹噓的壯舉,被記入了家志之中,在後輩子孫中世代流傳。

  趙然考察了沼澤中的植被,尋找到幾種不錯的藥材,隨雨陽去看了那處精金礦脈,然後在靈泉邊小坐了片刻,這段旅程才算告一段落。

  其間,雨陽壯著膽子道:“趙行走,您老人家看看,不知我這情況,有沒有機緣得入交尾會?”

  趙然有些不明所以,雨陽指了指靈雁:“小修很是羨煞南歸主任,甘願在南歸主任手下做事。”

  “哦,你想加入交委會啊……”趙然看了看雨陽的身姿,雨陽連忙揚起脖子。

  “果然雄壯!”

  趙然又望向雨陽四腿,讚道:“遒勁有力!”

  雨陽連忙要去解開皮裙,卻見趙然已經轉頭去和南歸商議,只好遺憾的嘆了口氣。

  和南歸道人商議之後,趙然道:“你既是有這份心,那就收納吧,看你身子骨也結實,應當吃得消,便授你交委會委員之職,在南歸主任麾下當差,好生做,做得好了,貧道不吝獎賞。”

  雨陽大喜,連忙謝恩,又湊到了靈雁跟前,打聽近期有沒有什麼任務,躇躊滿志的表示,自己的身體完全不是問題,哪怕連軸轉加夜班也完全可以吃得消。可惜靈雁還真沒什麼活兒可以派給他的,最近趙行走已經越來越低調了,不是事情緊急,基本上都是騎乘普通馬匹,雨陽只好遺憾作罷,耐心等待著給他派活的機緣。

  盤絲大仙也上前尋找機緣,扭著屁股嬌聲道:“趙行走,小修想晉為大神級撰稿人,這樣可以開個專欄,不知趙行走能不能照顧一二?”

  趙然笑道:“這可不是我做得了主的,編輯部自有一套規矩,你們怕是還不清楚,《君山筆記》如今又引入了龍虎山、閣皂山、武當山、青城山、霍童山等戰略合作夥伴,這些規矩更加嚴格了,否則年末時無法向股東交待。能不能成為大神,主要是看你的資格,資格達到了,再去找月影他們評定,我說了不算。”

  這一串山名報將出來,頓時將雨陽和盤絲震得不輕,兩個妖修的小心肝兒撲騰騰亂跳,對趙行走更加恭敬了。

  雖說沒有達成心願,盤絲大仙依舊全力討好趙行走,在靈泉畔各種嬌喘嗔怪,又灑下陣陣銀鈴般的笑聲。

  等陪著趙行走穿過沼澤之後,盤絲大仙看了看自家的身子,滿是遺憾的想,自己若是化形,怕就能和趙行走有一番機緣了吧,也不至於今日的一番努力都給了“不解風情”。

  直接穿越沼澤,路程就近了不少,一路上和那主筆議論著準備啟動松藩縣至永鎮縣的官道修築事宜,討論著取直道還是繞過沼澤等幾種方案,行至晚間,便趕到了霍山之下。

  霍山和霍童山只差一個字,但卻一個在天一個在地,霍童山是道門洞天福地,堂堂金丹南宗的本山,霍山卻只是松藩邊陲的一座普通山脈,世代居住著霍山部的部民。

  霍山部是松藩地區歸化最早的部族之一,對大明和道門的向心力也最強,明夏白馬山八年大戰中,霍山部出人出物,全力協助大明一方,戰後得了豐厚的賞賜,其頭人霍安被加了團練副使,是松藩四十多部族中,僅有被加官銜的兩個頭人之一。

  而在兩年前葉雲軒巡視松藩各部的時候,霍山部的表現也很是乖巧,壓根兒沒有表現出什麼非分之想,很得時任監院的杜騰會歡心。

  趙然的到來,令霍安極為重視,親自下山恭迎道旁。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7 00:24
第十七章 來自大師兄的雞湯

  夜晚,霍山部大小頭人聚集在一處,歡迎遠道而來的宗聖館道門行走、天鶴宮都管趙然。對這些部民來說,趙然就是能夠決定他們舉族命運的大人物,更何況面前這位還乾淨利落蕩平了紅原三部,對於這樣的煞神,誰敢隨意糊弄?

  烤全羊、奶酒、山中特產的珍奇果蔬、油鍋炸的各種蟲子、蛇湯,一道一道全部擺了上來,以歡迎最尊貴客人的禮節招待趙然。

  暢聊許久,趙然將話頭轉到正題上,打聽霍安剛出生的那個孩子的情況,當下就有許多席間的頭人紛紛說起那天的異像。

  說了一會兒,霍安連忙命人將孩子抱了出來,讓趙然過目。他很期盼自己這個孩子能夠得遇仙緣,若是能被宗聖館收入門中,霍山部在永鎮的地位就更穩固了。

  一歲的孩子尚在襁褓之中,兩隻黑溜溜的眼珠盯著趙然好奇的轉動。這麼小的孩子尚未長成,所以資質和根骨都是看不出來的,至少要五歲以上,八歲到十歲是最佳的查看年齡。

  趙然估摸著,這孩子出生時若當真引發了白日天雷、無雲之雨,恐怕是不簡單的,此時雖然看不出來是否有緣修行,但長成之後的可能性肯定很高,而且一旦確定有修行天賦,就必然屬於那種百年、甚至千年難遇的修行天才。

  於是向霍安表示,這孩子自己已經記下了,等長到五歲時再來看一看,若是孩子有仙緣,便納入宗聖館修道,若是沒有的話,也會將其引入十方叢林,保其一個道士前程。

  這屬於提前佔坑,先和孩子父母達成約定,給孩子打上自家的標記,免得別人惦記著。通常這也是道門館閣的常見做法,轄地中但凡出現引發天象變化,或者行事特異的孩子,都提前佈局把人留住,免得被旁人搶了去。就好像當年魏致真年歲尚小之時,便被老師江騰鶴佔了坑,華雲館別家宗派到此也只能恨恨而歸。

  得了趙然的許諾,霍安大喜,招待趙然就更是慇勤了。

  酒宴散去後,趙然留住霍山部,夜深之後依舊心緒不寧,眼前時不時會浮現今日聽說的諸般異像。

  仰望漫天繁星,遠觀一層層漆黑如同虛影的霍山山勢,趙然心中一動,決定算上一卦。

  先運轉九天玄龍大禁術第四層,頭上頂了層淡淡的功德慶雲,然後以梅花易數起卦。

  既然是為孩子而來,便以孩子出生的年月日時入卦。年月日除八,餘數為上卦,年月日時除八,餘數為下卦,再除以六為變爻。

  以上卦、下卦和變爻為基礎,代入霍山的山川走勢、風向、星位等等,卦象初成。

  但此卦象只能算是一個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結論,無論怎麼解釋都可以,此卦象由果而因倒推之時,驚人之準,但對於想要真心預測的人來說沒有絲毫用處,屬於江湖中的絕頂騙術。

  接下來的算卦過程才是真正考驗占卜者本事的地方,在這一關上,各有各的絕招,邵祖有邵祖的辦法,龍陽祖師有龍陽祖師的辦法,而趙然的辦法則是開天眼以天地氣機入卦。

  以天地氣機入卦是趙然的獨門拿手絕活,此變量為他占卜預測之時所有變量中最為關鍵的參數。此刻加入進去之後,頭上功德慶雲傳來一道明悟:減壽三月。

  這是九天玄龍大禁術的一種獨特用法,不能抵擋因果,卻能告知趙然占卜後耗費的壽元。

  三個月!

  趙然頓時猶豫了,自從學會梅花易數以來,他也曾占卜多次,但最長也就是救老師那回,出卦後令他折壽一個月而已。如今卻是整整三個月,真是人生中的頭一遭了。話說這裡起個卦三個月,那裡起個卦三個月,不小心折騰幾回,好幾年壽元就沒了。

  但既然學了梅花易數,既然不經意間愛上了這項運動,便需要跨越心裡這道關卡。

  他深吸了一口氣,施展大師兄魏致真上次教導他的精神勝利法鼓勵自己。大師兄的方法就是讓他幻想自己必定能夠進入煉虛,入了煉虛即可增加六十年壽元,從六十年中拿出個三五月的壽元來揮霍,壓根兒不成問題。

  想到這裡,念頭瞬間通達,接著算!

  天雷無妄,濟火,旱之殃,百木難生。

  趙然吐了一口鮮血,意味著他的壽元少了三個月。緩了緩勁兒,再看卦象,頓時怔住了。這是他頭一回算出天地之災,卦辭顯示,將有一場非常嚴重的旱情,令“百木難生”。

  但“無妄”這個詞,又沒有給出具體的地點和時間,甚至隱含著隨機而發的意思,這就令人很是費解了。這場嚴重的旱情到底發不發,在哪兒發,何時發,都是說不準的,這卻如何是好?

  旱災對於百姓生計的影響毋庸諱言,根本不用多說什麼,一場大旱下來,不死上千八百人,不讓數萬百姓流離失所,那都結束不了。趙然眼前已經浮現出皚皚白骨、飢民襤褸的恐怖場景。但沒有具體方向,沒有具體年份,這要怎麼預防?

  他需要更加精確的卜算。

  占卜在繼續,他將霍安從睡夢中叫醒,讓他連夜知會部族中懂時節的長者耆宿,將這些人聚集在一起,回憶他們這輩子經歷過的旱澇災害,並且將這些災害的發生年月、發生範圍、發生地點等等數據全部記錄下來,作為參數一併加入梅花易數的運行。

  經過精確測算的卦象,在即將出現之前,引發了功德慶雲的劇烈波動,這種波動是以前從未有過的,當即駭了趙然一跳。

  趙然正有些手足無措之際,功德慶雲的波動終於停了下來,向他發出一道明悟:折壽三年!

  三年可不是三個月啊,這可是足足三年!這裡佔兩次,那裡算三次,十多年就沒了,這怎麼玩?還能不能讓人愉快的修行了?

  趙然面臨著再次跨越心裡難關的重要問題,思來想去怎麼也無法下定決心。一方面是無數人流離失所的慘像,另一方面又是自己嗚呼哀哉的恐怖,當真是左右為難。

  三年這個數字,似乎有點熟悉,趙然開始仔細回憶,終於想了起來,當年圍剿佛門大德玄慈的時候,就聽說過玄慈的事蹟,玄慈為了給受大旱災影響的百姓祈雨,以三年壽元為代價向佛祖發出宏願,由是解救了無數百姓。

  趙然沒有那個本事向三清道尊發願,他發了人家也聽不見,更不可能理會,但不代表著他不能用別的方式解除災害,而一旦解除了這場大旱災,是不是意味著自己將能獲取不比玄慈少幾分的功德呢?

  這場功德有多大,能收穫多少功德力,一想到這個問題,趙然已經忍不住有些呼吸急促了。

  唯一面臨的問題就是,三年壽元。

  莫非想要消解這種天災,都必須耗費三年壽元麼?

  趙然努力說服自己,但總是欠一點勇氣,於是向大師兄魏致真飛符尋求建議。

  魏致真聽完他的稟告後,回覆道:“師弟你有沒有信心進入合道?我看好你,並且堅信你能做到。等你入了合道境,壽元增加兩百歲,區區三年又算得了什麼呢?”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7 00:24
第十八章 玉皇閣對策

  大師兄的心靈雞湯讓趙然有些不寒而慄,但轉念一想,與其讓前面三個月的壽元白白折損,什麼都沒有得到,不如乾脆咬牙接受這碗心靈雞湯。

  於是趙然選擇了開卦,掛像一出,胸口處頓時如中雷擊,整個人都委頓於地。

  在霍山病養了足足三天,同時也思慮了三天之後,他才將身子骨恢復了一些,立刻啟程下山。

  回到大君山,當面便碰見了大師兄魏致真,他正在洗心亭中向樓觀三代弟子們傳授課業。

  大弟子曲鳳和正在白馬院當方丈,為了大明的布道事業奮發努力。洗心亭中在座的則有四人,頭一個是封唐,第二個是前年正骨的曲鳳山,第三個是前年底收入門中的袁臨,第四個是今年正月剛剛正骨的趙昊。

  封唐甫一接觸修行便展現出了卓越的天份,半年入道,又三個月道士境,短短一年之後,又於去年底破境入了羽士境,其速直追曲鳳和。

  曲鳳山同樣不負趙然慧眼,正骨至今一年半,已在道士境上修煉了半年,按照魏致真的推測,不出意外的話,今年年底必可授籙羽士。

  袁臨就是袁灝的兒子,這是駱致清發現的人才,也正式拜入了駱致清的門下,但魏致真講課極好,駱致清自問是比不上的,因此學道時跟隨魏致真,修習術法時才由駱致清本人教導,他今年正月時也入了道士境。

  亭中還有一位弟子便是今年剛滿十五,由江騰鶴開升門法壇為其正骨的趙昊,他正骨剛成,本來是不可能那麼快入道的,但因為入門早,在大君山洞天中自覺不自覺的接受了兩年的靈力熏陶,平日裡接觸的修士和靈妖不少,耳濡目染間打下了不錯的底子,剛一正骨便迅速觸碰到了入道的門檻,只差臨門一腳便可入道。因此便坐於亭子邊上,忍耐不得的時候就撤出去,修整差不多了便重新坐回來。

  洗心亭和劍閣一樣,都是輔助樓觀弟子修行的上佳法寶,尤其是對中低階弟子們奠定良好的修行基礎起到了巨大的作用。魏致真、余致川、駱致清全部順利結丹,與洗心亭的洗煉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趙然除外。

  所以魏致真日常傳道授業便都在洗心亭這裡,有時候問情宗那邊的幾個三代女弟子若是得了空,也會被鼓勵著前來洗心亭聽講,魏致真對她們也並無見外之處,一視同仁的耐心教導。

  除了上述四人外,還有六個在兩次大普查時新納入門中的弟子,他們都坐於亭外聽講,都是資質和根骨皆備之人,只不過資質方面沒有亭中幾人那麼突出罷了。

  這六人要麼剛剛摸到點入道的邊,要麼就是依舊兩眼一摸黑,除了在這裡聽講外,平日佔大頭的功課依舊是由樓觀俗道們學習文字、學習道藏,為將來入道打基礎。

  望著這一幕授課的情景,趙然回想著當年自己在華雲館時的那段歲月,不禁感慨萬千。

  他也不打擾,將老師所贈的蒲團取出來坐下,隔著老遠重聽魏致真講課。

  等到結束以後,魏致真才過來詢問:“卦象出來了?”

  趙然點了點頭:“今年大旱,龍安府全部四縣,都府北部保縣、茂州和安縣、咱們這邊是永鎮縣、小河縣和松藩縣,大致就是三府交界這片地區,我算了,涉及百姓近百萬。”

  魏致真呆了呆,道:“難怪自打去年秋末之後便沒有一場降雪,走,去找老師。”

  江騰鶴剛攜趙麗娘從福建回來,聽聞此事後沉默了片刻,飛符玉皇閣東方天師。

  東方天師問:“致然的占卜成算有多少?”

  江騰鶴道:“他是隨龍陽祖師學的梅花易數,十中七八是沒問題的。”

  東方天師又問:“能否請龍陽祖師再算一次?”

  於是江騰鶴、趙麗娘帶著魏致真和趙然再上雲顯台。

  龍陽祖師聽說了趙然的預測後,沉吟良久,這種大範圍的天災是要折壽的,這一點他比趙然清楚,但具體折壽多少,他卻沒有趙然那麼明白,儘管如此,從以往的經驗來看,預測如此重大的天機,所折壽元必然是以年來計算的。

  龍陽祖師離三百歲也就差二三十年了,他實在不敢輕易冒此奇險。故此讓趙然將預測的參數給他重新擺一邊,看罷之後,沉思半晌,向江騰鶴道:“致然的占卜比我精準,這一卦象,我是認可的。趕緊準備吧,馬上即將春耕,此事不可耽擱。”

  有龍陽祖師背書,東方天師終於下定了決心,分別飛符華雲館、魁星館,知會兩家大長老於次日立刻趕往玉皇閣。

  在東方天師的主持下,玉皇閣、華雲館、魁星館和宗聖館達成了一致,開始著手準備抗旱救災。

  此項決議立刻行文玄元觀,由玄元觀出面,召集相關各方於七日後齊至青城山。

  二月底,玄元觀東院被宵禁了起來,方堂巡查和諸多道士們將各處前往東院的道路封攔,保證經堂中的議事不被香客打擾,避免正在商議的重大事項被提前洩露從而引發百姓們的恐慌。

  議事由玄元觀趙雲樓召集,參與議事的包括四川左布政周峼、川西總督夏吉、都府何知府和龍安府孔知府,天鶴宮監院白騰鳴、景壽宮監院宋致元、西真武宮監院徐騰龍及各宮都管、都廚。

  經堂之中坐著的這十幾位道士、高官,便是川省西北部十方叢林和官府的最高掌權者,這裡定下的每一項決議,都會影響到川省西北兩百萬人、乃至整個四川八百多萬人的命運。

  作為修行館閣的代表,以東方敬為正、趙然為副,兩人也出席了這次會商,他們將在這次抗旱中進行督導,並聯絡各家館閣,發揮修士的力量。

  議事剛開始,就陷入了一片爭吵之中,為守密之故,玄元觀知會這些高道和高官們來青城山時並沒有說明究竟何事,此刻甫一宣佈,立刻引起一片大嘩。

  爭論的重點在於,此事究竟是不是定數,預測占卜天災的事情不少,但從來沒有聽說過能否預測得如此精準,指定地點和時間,乃至災害發生的區域,當真是聞所未聞。

  幾位知府都表示,自去年秋季以來,川西北雖然沒有雨雪,但此現象以前也發生過多次,其後也證明雨雪雖少,卻非沒有。僅僅以此來推定今年大旱,不是中肯之論。

  如果確定按照這條預測調整今年的施政方向,勢必需要耗費大量財力物力,征發大量人力,造成的影響會非常深遠,到時候若是預測不準,老天爺該下雨下雨,該豐收豐收,那豈不是整個四川道門和官場都要淪為笑柄?笑柄也就罷了,造成的重大損失又該怎麼挽回?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7 00:24
第十九章 指揮部

  在這幫掌握俗世權力的人面前,當然要開誠布公,東方敬起聲道:“是否會發生旱災,不是這次議事要討論的問題,召集諸位前來,就是商議怎麼減少損失,如何避免百姓流離失所。”

  都府的何知府是去年剛剛履任的,又非本省人士,對趙然的事蹟不太瞭解,但他對梅花易數卻有所耳聞,因此遲疑道:“梅花易數我是聽說過的,占卜結果往往和卦象謬以千里。我知道趙法師已是金丹修為,恕本官冒昧,沒有看低趙法師的意思,只是本官還沒聽說過哪一位金丹修為的法師能夠做出如此精準的預測,何況還是運用梅花易數。趙法師能否給我們一個更具信服力的說法?都府雖然家底不薄,但要全力為北部三縣抗旱的話,還是很吃力的。”

  東方敬看了一眼趙然,又道:“為了讓大家更加慎重,做起事來不會猶豫不決、瞻前顧後,我就在這裡通報一下對旱災的預測。這次預測是由宗聖館道門行走趙致然在一次極為偶然的情況下做出的,運用的是我道門秘法——梅花易數,有些人聽說過梅花易數,這種占卜方式佔出來的卦象常常與我們的預期背道而馳,不是修為到了極其精深的地步,卦象的解讀會出現很大誤差。如同剛才何知府所言,趙然只是一個金丹法師,他做出的預測如何能令人信服?對此,我能夠告訴在座諸位的是,無論趙致然其他預測是否準確,但這次的結果,得到了我道門合道境大修士龍陽祖師的確認。”

  聽說趙然這次的預測得到了合道境大修士的確認,大多數人都沒有了質疑聲。

  川西總督夏吉和龍安知府也默認了趙然的預測,他們對龍陽祖師同樣很有信心,或者說,對龍陽祖師沒有信心的人,天下還真沒幾個。

  趙然最擔心的是,這些人就算相信,也相信得不是那麼堅決,到了下令救災的時候,東一折扣、西一折扣,會讓問題變得複雜,為了以安眾人之心,讓他們對此事高度重視起來,於是再次做了強調:“何知府、諸位,我知道諸位為何遲疑不決,因為我所說的上述地區,有水災、有震災、有雹災,唯獨很少出現旱災。但我在這裡可以明確的告訴大家,這次事關百萬黎庶的生存大計,貧道不敢給自己留什麼退路……”

  頓了頓,趙然嘆了口氣,道:“為了這次占卦,貧道損耗了三年壽元。在此向道尊起誓,若有虛言,教貧道天打雷劈。”

  整個經堂一片沉默,所有人都怔怔望著堂上面無表情的趙然,良久無語。

  何知府率先起身,來到趙然面前,深深彎下腰去,低頭躬身道:“何某代都府百姓,恭謝趙法師大德!”

  接著是龍安府孔知府、景壽宮宋監院、西真武宮徐監院,以及幾位三都高道,乃至玄元觀的杜騰會、陸騰恩、郭雲貞等,每個人都起身過來,向趙然行禮。

  布政使周峼上來,拉著趙然的手,鄭重道:“布政使司將竭盡全力抗旱,請趙法師寬心。”

  趙雲樓也很是吃驚,最後連連向趙然感嘆道:“致然不易,致然有心啊,有致然在,我道門何憂之有!”

  議事一連延續了三天,這三天裡,因為趙然的堅持,趙雲樓和周峼決定組建一個“川西北抗旱指揮部”。

  在商議人選的時候,趙雲樓和周峼對趙然擬上來的這份名單感到很彆扭。

  總指揮:東方敬、趙雲樓、周峼

  副總指揮:杜騰會、陸騰恩、馮騰川、聶左臣、曾顯明、高盛恆

  成員:白騰鳴、宋致元、徐騰龍、何文斌、孔成貴、趙致然……

  下設指揮部辦公室:主任趙致然

  辦公室下設協調組:李騰信、裴中濘......

  工程組:雷善、李致寧……

  文件組:袁灝、盧致承……

  宣傳組:余致川、楊致溫、蔣致標……

  應急組:諸蒙、曲鳳和、關雨山……

  救援組:宋雨喬、鄭雨彤、曹雨珠、庒雨琪……

  財務組:……

  後勤組:……

  趙雲樓:“……”

  周峼:“……”

  東方敬:“哈哈!哈哈哈哈……”

  趙然向他們解釋:“三位總指揮分別代表玉皇閣、玄元觀和布政使司,有你們三位坐鎮,抗旱各項事宜才能做到事權統一。”

  “副總指揮,包括了玄元觀三都,布政使司右布政、四川都指揮使和按察使。抗旱一事必然會涉及軍隊調動,這就涉及都指揮使,必然會出現大額金銀的往來,這就需要按察使查辦不法,都是不可或缺的……”

  趙雲樓打斷道:“用不著那許多,騰恩和騰川都有各自的事務,從名單裡拿下來,騰鳴進去就行了。”

  周峼也搖了搖頭:“聶左臣就算了,他忙得很。”

  趙然知道這兩位的真實想法,抗旱有成之後是要論功行賞的,趙雲樓其實不打算讓馮騰川分這杯羹,但單獨把他拿下來,太過難看了一些,故此讓陸騰恩陪榜,至於陸騰恩的功勞,到時候隨便安排個事情就可以記上一筆了,不需要再列明其中。

  至於聶左臣,右布政這個官職本身就是左布政的替補,與同知有些相似,地位高是很高的,但左布政不想讓你插手,那你甚至連“同知”都不可得。

  在四川布政使司內,聶左臣就是如此,其中的內情很複雜,但至少兩人不和是近乎公開的秘密了。

  但趙然就算知道內情,在報名單的時候,也必須寫上這幾位的名字,似這種級別的人物,留誰不留誰,不是趙然能夠決定的,他報上去就好。

  當下,按照趙雲樓和周峼的意見,把陸騰恩、馮騰川和聶左臣划去。

  接下來的領導小組成員,是按照道宮、州府分配的,一府兩位,道宮和官府各一,都是三個州府的一把手。

  趙雲樓和周峼依然覺得礙眼,但提起筆來,卻在一大串名字上方繞來繞去,下不了筆,思慮良久,竟然發現一個都拿不下來。

  直到看向“指揮部辦公室”中的各種組名和組員,這才長出了一口氣,看得舒服了不少,也不時點頭表示贊同,或者搖頭提出疑問。

  趙然看著他們兩個自己跟自己較勁,不覺一陣好笑,轉頭看向東方敬,東方敬也同樣微笑不語。

  抗旱指揮部成立的第一件事,就是協調各方出銀子、糧食和征發勞役。

  為此,趙然當堂詳細講解了一番自己想要開展的抗旱事項,並依據這些事項作了一個預算表。

  所有這些事項,被趙然統稱為“三大工程”、“四大儲備”。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7 00:24
第二十章 工程和儲備

  松藩是三條河流的發源地,中部和南部的岷江、黑水匯入都府茂州,形成汶水;北部的涪水貫穿小河縣和整個龍安府,經過都府北部的安縣和綿州。

  河流並不少,都在崇山峻嶺中白白流淌,一旦天不降雨,這些江河也很難被利用上,他們離農牧區太過遙遠。

  所以三大工程的第一項,就是蓄水。想要度過乾旱,這是最好的緩解辦法。

  把這些河流斬斷,攔腰截壩固然是最佳方式,但工程太大了,技術要求也高,不是短時間內玩得起的,就算動用修士、靈妖的力量,等到完工的時候,這次大旱災怕是也已經過去了,所以不是上選。而且將來的維護和修繕也是個大問題,弄不好的話,好事反而變成壞事。

  趙然的計畫是沿著三條河流,在適宜的地方挖出一系列人工湖泊來,趁著現在三條河流還沒到枯水期,把水引過來蓄上。

  為此,大家一起商議著選擇了十多個點,都是坑窪低地,其中就包括雨陽居住的黑口子沼澤——當然不是要把雨陽的洞府給淹了,而是將黑口子沼澤旁的一處窪地繼續深挖下去,令其儲水功能增加十倍以上。有這十多處人工湖泊,便可以在今年的乾旱期繼續向農田供水。這也是最重要、最關鍵的工程。

  第二項工程是開挖溝渠,從這十多個人工湖泊起,開挖出總長度超過三百里的溝渠。這些縱橫來去的溝渠將覆蓋三府所有尚未開渠的農田,主要集中於永鎮、小河、保縣和安縣。

  龍安府四縣的溝渠系統非常完善,這是趙然以及繼任者——當年的孔縣尊,如今的孔知府,還有更多受到影響的龍安府道士、官員們共同辛苦十年的功勞。

  都府的茂州水渠也修築得不錯,這裡緊鄰天府平原的北部,幾乎沒有遇到過旱災,所以需要做的是將溝渠重新疏通。

  若非如此,挖渠的工程量怕是還要翻一番都不止。

  第三項工程,就是打井。基本上都府和龍安的所有縣份,每個村子都有井,只有松藩的縣份,因為村子差不多都靠在河水溪流旁邊,所以對打井不是很熱衷,這是需要重點加強的地區。

  打井是門技術活,沒有專業人士指導,想打井沒那麼容易。其中有一個很關鍵的地方,就是尋找眼位。打不準地方,不知要挖多久才能出水,或者根本出不了水。

  趙然不是專業人士,但他有比專業人士更專業的眼光,天眼一開,看一下天地氣機的流動,就知道從哪裡下手了。

  這三大工程雖說是為了應對今年即將到來的大旱災而開工的,但完工之後卻能給老百姓帶來長久的回報,將來再有旱災也不用再怕了,反過來也能防洪抗澇,功在今日,利在千秋。

  三大工程以外,還要做好四大儲備,大量儲備糧食、藥材、牧草、種子。預計到了秋天糧食減產後,指揮部將迅速發放過冬的賑濟糧食和種子,以向明年的春耕平穩過度。藥材是為了防止意外產生的疫病,趙然肯定不希望有疫病產生,但天災面前誰又說得准?他的救援組就是為此而設。至於牧草,則是為牛羊牲畜準備的草料,既然‘百木難生’,那肯定包括災區的牧草,所以要在紅原進行大量儲備並支援永鎮、小河、松藩三縣的牧區,防止出現牲畜大面積餓死的現象。

  昏天黑地的激烈討論之後,各家也分攤了十萬兩銀子的緊急救災銀,抗旱指揮部將動用這筆銀子,向江西、湖廣、廣東等地購買糧食,向黎州購買大量藥材,分儲於各縣的常平倉中,按照指揮部的命令調撥運轉。

  此外,各家還有一項重要的任務,就是開徵徭役。這件事情很棘手,不是說征不上來,而是時候不對。現在已經三月初,馬上就要開始春耕,春耕時如無特殊情況,基本上是不會選擇這樣的時候征發的,可若是五月再征的話,就會耽誤工期,來不及應對旱災。

  趙然自是毫不擔心,他有專業隊伍在手,前期各項工作都可以包圓,等春耕完畢之後,再交由各縣征發的勞役接手,差不多可以保證七月之前完工,在莊稼最需要吃水的時候及時把水續上。唯一的問題,就是在春耕期間如何供水了,這方面的事情,趙然打算交給應急組來做。

  只是如此一來,想要避免“驚世駭俗”也不可能了,因此提前在這次議事中打了招呼,要求各府都必須知會到最底層的村莊,若是見到成群結隊的妖修們大規模穿行,千萬不要驚慌,因為這些妖,全都是好妖!

  議事的最後,要求各縣立即開始勘察和確定挖湖的具體地點,做上標記、用石灰圈出範圍,畫好溝渠的路線,為妖修們的到來做好準備。

  趙然來不及總結這是否是一次成功的大會、團結的大會,更沒有時間發表什麼重要講話,果斷離開了青城山,上了雁背便直飛大青山。

  青君揮舞著球杆,一記瀟灑的扭腰擊球,修行球高高飛起,向著遠方的球洞落了過去。眼見木球就要進洞,一道白光忽然躥了出去,以令人瞠目結舌的速度來到球洞處,凌空躍起,張開大嘴將木球叼在口中,然後又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返回青君身邊。

  這是個十二三歲的少年,個頭不高,只及青君胸口處,兩隻胳膊搭在青君腰間,張著嘴,將木球炫耀般的送出舌頭,屁股晃來晃去。

  青君小指頭一勾,木球再度凌空懸浮,繼而又是一記扭腰擊球的動作,勾得趙然心頭一跳。

  那少年化作白光,再次衝了出去,其速之快簡直不可思議。趙然已經看他來回奔波了五六趟,直到現在都沒有看明白,這少年是兩條腿跑過去的,還是四肢著地躥過去的。

  青君笑吟吟的又玩了一會兒,招呼趙然也一起參與:“趙小道,一起玩!”

  趙然頭皮一跳,連忙擺手推辭:“我可沒他這本事,跑得沒他快。”

  青君愣了愣,猛然彎腰捧腹大笑,笑了一會兒,才道:“趙小道,我是讓你一起擊球,沒讓你撿球。”

  趙然擦了擦冷汗,尷尬道:“抱歉抱歉,我是被這位……嗯……”

  “嘯地郎君。”青君笑吟吟提示。

  “被這位嘯地郎君鎮住了,這名字……”

  “我起的!”

  “好吧......”

  於是趙然開始揮杆,嘯地郎君衝出去接球,把球叼回來,又沖出去接球……

  嘯地郎君來自川南,是去年底剛化形成功的一頭靈犬,處於第一次化形的初始階段,心智還沒有完全恢復過來,按照青君的說法,需要大概三到十年工夫才能恢復以前的心智,具體三年還是十年,甚至更多年,這就看自己的造化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7 00:25
第二十一章 動員

  如嘯地郎君這般剛剛化形成功,心智還未發育完全的大妖,通常都會被有心者看護起來,一方面保護他們安然度過這相對來說最為脆弱的幾年,一方面也是防止他們為禍世間。

  如青君,知道這頭靈犬化形之後,便趕去川南將他接了過來,放在大青山中養護著,便如同當年她被上一任青君收養一般。

  陪著青君玩了一會兒,逗了逗喜歡趴在人身上討好的嘯地郎君,趙然向青君道明來意。

  青君搖了搖頭:“趙小道,你就是操心的事情太多了,不過也沒辦法,當年大真人和龍陽祖師都說你的修行類似福慧雙修,注定一輩子操勞的命,你也只能認命。說到人手,在你大君山洞天裡的小兔子她們還不夠你幹活的麼?”

  趙然連忙比劃了一番自己要搞的工程有多大,耗費的人力有多少,時間有多緊張,總之表明的意思就是,還需要更多!

  青君道:“也罷,看在你我的情分上,便替你跑這一遭就是,你先回去吧,十天內,給你找十個小輩。”

  十個小輩就是十個靈妖,找十個靈妖的意思,就是十個靈妖獸群,川北、川東一帶的靈妖,差不多都集中在了大君山,所以青君這次應該是往川南和川西方向蒐羅幫手了。

  趙然繼續馬不停蹄……雁不停翅的忙碌著,三大工程要在十多個地方同時開工,需要靈活及時的聯絡渠道,以便統一指揮,這就是他將李騰信和裴中濘安排進指揮部辦公室協調組的原因。

  玄元觀議事結束後,玉皇閣向全省所有道館都下達了令諭,要求各家道館有錢出錢、有人出人,按照抗旱救災指揮部的要求,為川西北度過這次旱災盡心盡責。

  因此,當趙然來到魁星館時,陳長老已經等候他多時了,將李騰信和八名黃冠一起召集到趙然面前,共同商量抗旱事宜。

  李騰信當年身為都府的道門行走,和趙然合作過兩次,一次是太華山靈妖大戰的時候,另一次是抓捕逛青樓賴賬的逍遙、觀雲和春風三道。

  這兩位當年的道門行走如今都成了金丹法師,見了面後格外親切。

  陳長老道:“致然,聽聞川西北即將大旱,我們魁星館自是要竭盡全力的,騰信師侄先到你的指揮部聽命,你儘管分派就是,另外考慮到恐怕你身邊人手不夠,還調動了八位弟子,都是黃冠境,全部到你指揮部由你指揮。”

  趙然連忙感謝:“多謝陳長老的全力支持,先聲明一點,不是我的指揮部,弟子這裡是指揮部辦公室而已……”

  陳長老撫鬚笑道:“都一樣,總之還是你發號施令。致然放心,我們肯定支持你,聽聞你為了這次抗旱而折損三年壽元,我們魁星館上上下下都很感動啊!”

  李騰信也道:“的確如此,這八位師弟都對致然你佩服得緊,他們可是自發要求前去助你的……你們表個態……”

  八位魁星館的黃冠弟子齊齊向趙然躬身:“願隨趙師兄一起防災!”

  趙然抱拳,向他們表示感謝。

  在慶雲館,裴大煉師見了趙然,嘆道:“致然大勇之輩,當為我裴氏子弟楷模。”

  為了預測這次旱災,趙然自損三年壽元,對於修行中人來說,這是大勇之舉了。

  趙然連忙謙遜了幾句,裴大煉師又道:“本來想讓中澤隨你去的,但他閉關破境,至今未出,便由中濘去吧,她和你也熟悉,讓她跟著你歷練歷練,對於她的修行也有好處。”

  慶雲館對趙然的支持力度更大,由裴中濘帶隊,幾乎所有黃冠境的年輕弟子都來向趙然報到,總計十八人。裴大煉師還想派幾個金丹法師前往,但被趙然婉拒了,若非關係極佳的,他實在用不到法師境修士,有黃冠境足矣了。

  裴中濘很是擔憂的望著趙然,眼圈都紅了:“趙師兄,聽說你折了三年壽元……”

  趙然微笑:“一點小事而已,何足掛齒。”

  “三年啊……是不是很疼啊?”

  趙然:“……”

  裴中濘對松藩熟門熟路,帶著眾年輕黃冠們向大君山趕去,趙然繼續來到華雲館。

  華雲館就不用說了,這次旱災本就涉及龍安府全境,華雲館是重災區,包括諸蒙在內的二十多名黃冠、羽士也同樣調入抗旱救災指揮部,接受趙然調遣,其中還包括白羽。

  回到大君山,趙然先將事情告訴了以蟾宮仙子為首的諸位靈妖,同時告知蟾宮仙子,將有新的靈妖即將加入救災,屆時將由蟾宮仙子統一調度。

  這幫靈妖都是干老了活的工程熟手,不用趙然多說什麼,一套法度都差不多成型,自己就開始做起了準備。

  真正需要仔細考慮和認真調派的,是魁星館、華雲館和慶雲館前來報到的修士,除了李騰信、諸蒙和裴中濘寥寥數人外,這幫年輕人對於抗旱救災可謂兩眼一抹黑。

  於是趙然開了一個為期三天的臨時短訓班,向這五六十名年輕的黃冠和羽士們傳授和佈置即將進行的事務。

  趙然將他們分成了三個組,其一是聯絡組,這是人數最多的一個組,說白了,就是飛符聯絡員,每一處大工地都安置上一位聯絡員,保證聯絡體系的通暢和及時。

  第二個是應急救援組,哪個地方需要人手,哪處工程出現事故,便由他們前往,幹活、救人,或者按照工匠的指揮挽救工程。

  第三個是宣傳組,加強到《君山筆記》編輯部中,臨時接受余致川的調配,採訪、報導、宣傳,穩定或者鼓動人心。

  每一個組,趙然都會親自講解一個時辰,然後由他們自行討論出行事章程和辦法,彙總到趙然這裡,趙然再對他們制定的行事章程和辦法挑刺,把問題踢給他們,讓他們繼續完善。

  這樣的短訓不敢說讓他們學會一整套如何處理事務的行事準則,但就他們自己那部分事務,卻差不多可以初步上手了。

  三月中旬的時候,隨著春耕的開始,青君從川南和川西召集而來的靈妖也趕到了大君山,不多不少正好十位,領頭的是一匹火紅色的馬妖,自封道號“馬王爺”。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7 00:25
第二十二章 各種坑

  馬王爺長了幾隻眼?這是新來的靈馬提出的問題。

  當這匹靈馬聽說讓他接受蟾宮仙子調配的時候,很是不屑,當場就要鬧事,大喇喇的踱到蟾宮仙子面前,想讓蟾宮仙子知道“馬王爺究竟長了幾隻眼”。

  然後趙然目睹了一出悲劇開始上演……

  於是馬王爺認清了自己究竟長了幾隻眼,他四蹄跪伏在蟾宮仙子面前,小聲道:“沒有三隻,只有兩隻......”

  蟾宮仙子小爪子指著他的眉心問:“這是什麼?”

  馬王爺解釋:“這不是眼,是......是傷疤......”

  蟾宮仙子丟出一塊白絹:“既然是傷疤,就包紮好了。”

  於是馬王爺飛快的用白絹在額頭上繞了一道,將“傷疤”包了起來,輕易不敢拆下。

  馬王爺都認栽了,他手下這幫來自川南、川西的靈妖於是被拆得七零八碎,每一家都老老實實接受了君山一系靈妖們的指揮。

  青君壓根兒不關注這邊的打鬧,對於她而言,蟾宮仙子也好、馬王爺也罷,都是她的孩兒,孩兒之間打一場架,再正常沒有了。

  她唯一感興趣的是,蟾宮仙子修行上的變化,於是向趙然道:“等你這頭忙活完了,把小兔子送到大青山來。”

  趙然有些捨不得,向青君爭取道:“其實她在大君山也挺好的,化形之後,我們宗聖館會守護她的,青仙子您就放心吧。”

  青君想了想,道:“也對,道門正宗館閣,也沒人傷得了她……那你們問問她的意願吧。”

  青君上雲顯台拜望了龍陽祖師一面,就離開了大君山,於是趙然繼續忙得腳不沾地。

  三月中旬,萬事尚未完備,趙然已經等不及開始動工了。

  靈妖們分成三個大型施工隊,按照一府一個的佈局開挖人工湖。

  松藩這邊任務最重,需要挖六個,由蟾宮仙子親自帶隊;龍安那邊需要挖三個,由五色大師帶隊;都府那頭需要挖四個,由飛龍子帶隊。

  松藩這邊第一座人工蓄水湖就定在岷江上游新塘關,這裡屬於永鎮縣境,就在新塘關東北七里外。

  同時,這裡也是挖掘人工湖的樣板工程,所有抗旱指揮部的人員都來到這裡,在全程施工中學習和摸索靈妖結合修士開展大型工程的經驗,並依據這次施工制定標準。

  這座“樣板湖”完成後,各方人員才會分散開來,正式大規模施工。

  這裡是一處爛泥塘,在新塘關周邊算是一處凹地,最深處比著大約九里外的江面要低上近兩丈,方圓八百畝左右。因為和岷江相鄰,江水經常滲過來,時而沼澤、時而水塘,種不了地。但圍著這處凹地的周邊,則是永鎮比較富庶的土地,五、六萬畝上好的水田都在這裡。

  這是最容易的一處理想的人工湖泊開挖點。

  蟾宮仙子小爪子向前一揮,五色大師、青田居士、黃角大仙、高元帥,包括剛剛收為小弟的馬王爺等一眾靈妖便各率群妖衝了進去,拚命拋棄坑來。

  上千妖獸在這裡幹活兒,周圍則被永鎮縣的道士和衙役們封鎖了起來,很多膽子大的百姓想要過來圍觀,都被擋在外圍。

  黃山君和申姜子各自虎豹雙吼一聲,威風凜凜的守護在趙然身旁,左顧右盼之間,眼中精光四射,盯著來來往往穿梭不停的妖獸、修士以及道士官吏,時刻警醒著,防備有宵小之士意圖傷害趙道長,以表明自己的盡忠職守。

  冷不防卻被趙然在這兩位頭頂上各敲了一記:“趕緊下去幹活,愣在這裡幹嘛?”

  這兩位很委屈的看了看下面一片忙碌的巨大土坑,只得不情不願的出溜了下去。

  靈鹿雨陽在坑底刨了一陣,又沖到坑邊,問趙然:“趙道長,何時才能分派給小妖我本職工作啊?”

  趙然道:“此刻不分本職非本職,都在指揮部下接受調度,你先踏實幹活吧。不好好幹,就把你的委員委任狀收回來!”

  靈鹿雨陽不解,問:“什麼委任狀?”

  “還沒給你嗎?”

  “沒有啊。”

  趙然於是道:“那你就好好幹活,若是干不好,就不給你發放委任狀!”

  靈鹿雨陽只得嘆了口氣,返回坑底繼續奮踢如飛。

  東方敬望著眼前忙碌的施工現場,抬頭又看了看無雲的蔚藍天際,向趙然道:“我去瞭解了各縣的情況,果然從去年秋末至今,松藩東南、龍安府、都府中北部、保寧府西部就沒降過一場雪、下過一場雨……”

  趙然指了指下方:“岷江水位比往年下降了四尺左右,這裡原本應該是泥塘,現在都成土坑了,形勢不容樂觀。”

  東方敬感慨道:“以前只是聽說你能指揮妖獸做事,今日算是親眼得見了,當真不虛此行啊。這裡竟然聚集了上千妖獸,而且是在為我道門趕工,說出去誰會信?”

  趙然解釋:“其實也簡單,就是和他們交朋友。這些靈妖還是很仗義的,沒那麼多花花心思,你對他們真誠一些,他們就不計得失對你好,你給他們一點好處,他們就會千百倍反饋於你。只要和靈妖們交上了朋友,指揮這些妖獸幹活就不成問題。”

  東方敬搖了搖頭:“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啊……就這架勢,原定的半個月怕是可以提前完工。”

  趙然笑了笑,道:“多虧了青山之主相助,妖獸的數目翻了一番,人力……妖力充足啊,我原本還擔心新來的這幫川南妖獸沒有經驗,不聽指揮,但今日一看,卻是多慮了,事實證明,只要有人傳幫帶,他們一樣學得很快,你看,這還沒多久,已經有點比學趕幫超的架勢了,估計最多十天便可引水入湖。”

  東方敬聽到這裡笑了:“這些妖獸雖然心智未開,但只要有懂行的在上頭指揮,其實更為高效,人吶,心思多了,就不好弄了。指揮上千妖獸幹這種挖土的苦活可以,但要想指揮上千修士幹這種事情,不知道哪一天才能看見。”

  將工程交給雷善總責之後,趙然便離開了現場。他不可能總在這裡蹲守,他還有一項重要工作,就是去各個村寨中打井。

  毗鄰最近的一處村子中,趙然在前呼後擁下走了進去,裡正領著村中的耆老和大戶在前,後面是上百村民,一齊向著趙然叩拜下去。

  在一片“趙道長仙福永享”的呼聲中,趙然小心肝兒忍不住抖了抖,皺眉問:“這是什麼意思?”

  那裡正賠笑著上前,稟告道:“聽說仙長為了大夥兒能夠安穩的度過今年乾旱,自損三年壽元,村子裡老少們都感動得淚流不止,這不,自發過來向道長拜禱,為道長祈福。”

  趙然慍色道:“以後不要弄這些虛的。”

  那裡正是個老油條,嘴上滿口答應著,但下面該幹什麼依舊幹什麼,耆老上前敬酒,代表村民說了一通感謝的話語,然後是村中幾個幼童蹦蹦跳跳圍著邊上唱兩句童謠,大意無非是祝頌趙道長的話語。

  接著兩位村中大戶支起鍋灶,煮起了大鍋飯、炒起了大鍋菜,從道廟裡請來的道士們起了個齋醮科儀,為掘井做起了前戲。

  雖說知道眼前的齋醮沒啥用,但趙然依舊耐著性子等一切議程走完,然後在裡正的引領下,來到村中東南角的地段,開始過目選點,準備繼續挖坑。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7 00:25
第二十三章 樣板工程

  趙然望著裡正指出來的地段,點了點頭:“你們請來的打井匠好手藝,這裡確實不錯。”他剛才已經開了天眼,發現這裡的確是好地方,適宜水流噴湧,只不過具體還沒有選出井眼來,一般要打四到八次才能出水。

  這說明村裡已經提前請了打井匠過來看過,更說明這位裡正是個有心人。

  問了一下里正的名姓,趙然默記下來,然後隨手一指,跟在趙然身後的種驢君揚蹄而上,在原地試探著尥了尥蹶子,然後以極快的速度開始刨坑。

  老驢這幾年修為愈發精進,就見泥土、石塊紛紛被刨出來,驢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著地下鑽了進去,不到半個時辰,當泥坑深達三丈時,下面出水了。

  老驢“昂”了一嗓子,攀著坑壁兩步躍了上來,趙然向裡正道:“找打井匠人來,把井壁砌上,剩下的尾活用不了多少工夫了。”

  其實本村打井的意義不在於抗旱,這個村子就算大旱天也不會減產太多,畢竟他們就在岷江邊上,除非旱到江水斷流,但那基本上屬於百年一遇的水平了。

  給他們打井的意義在於便民,日常吃水用水不用再去江邊了,也算一件功德。而且關鍵是趙然在數據方面有一點強迫症,對於“全覆蓋”、“百分百”之類的詞語,莫名其妙間就下意識的不懈追求。

  以平均一天走五六個村寨的速度打著水井,三月下旬的時候,已經將岷江上游這邊的數十個村寨都走遍了。

  很快,趙然就接到了聯絡修士的飛符稟告,告訴他人工湖已經挖好了,於是連忙趕了回來。

  十天工夫,上千名妖修一起賣力,將這片泥土凹地擴成了一個最深處達四丈、方圓八百畝的大坑。挖出來的泥土堆積在大坑的四周,加高了一丈,比遠處的江面堤岸還要高兩丈,防止江水倒灌。

  於是,趙然指揮者妖獸們開始按照灑了白灰的線路開始挖掘溝渠,溝渠為三條主渠,寬三尺、深兩尺、分別長七里、九里、十二里。

  其中的兩條溝渠連接岷江和人工湖,一為引水的渠道,二來也作為江和湖之間的主水渠。另外一條從人工湖的北面伸出,向東方繞一個大圈,又連回人工湖的南面,作為東部農田的主水渠。

  與人工湖相比,這三條水渠的土方量都不算大,但卻要精細得多,這時候就必須和縣裡征發的工匠配合著一起幹了。

  這些工匠在短短的五六天內經歷了好奇、戰戰兢兢、適應、神氣活現等等情緒,也算得上是一次人生的奇遇。

  五天之後,三條主渠已成。

  設計好的江邊決口處已經布設好了土系法陣,由兩名黃冠修士合力施法。隨著趙然一聲令下,江堤掘出一道細窄的口子,江水由這裡洶湧而出,沿著兩條渠道匯向九里外的大土坑中。有修士在,壓根兒用不著水車引水,那玩意兒太慢,直接決口灌水就好!

  一路上,每一處渠段都安排了修士固守,一旦發現哪裡出問題,便立刻加以解決,或是以法符加固、後續填土,又或是將目測不準以致高低不平的地段剷平,引導著江水順順當當入了人工湖。

  江堤掘口處,每隔一個時辰換一次修士,牢牢守住缺口,不讓江水沖毀。

  一天之後,八百畝人工湖成型,湖水與江水齊平後才停了下來。此時再以石塊將掘口處的堤岸重新加固,讓工匠將提前備好的鐵閘門安裝上去,便算大功告成了。鐵閘門可由人力開啟閉合,需要的時候打開放水,不需要的時候關上。

  之後的工程,就是挖掘穿越農田的小水渠了,通過這些小水渠,從主水渠引出水來灌溉農田。這些後續工程則由縣衙征發民力完成,這一步需要等待春耕忙完之後開始。

  這座“樣板湖”工程完工之後,三大施工隊開始奔赴自己的主戰場,趙然一邊督促“四大儲備”快速進行,一邊繼續著打井的大業。

  三月底、四月初,為了應對春耕,整個應急組都在四處忙活,他們借調了川省軍中所有的六台水舞龍法器,從河中儲水,往來奔波於各處田地澆水。

  但水舞龍畢竟是守戰法器,過於消耗聚靈符,經過測算,成本和收益不成比例,因此只能用於使用效費比合適的地區,其他大部分地區寧願購買糧食直接發放,也比拿聚靈符往地裡扔划算。當然,如果有一天大明遭受普遍乾旱,想買糧食都沒得買的時候,聚靈符也就只能不惜代價往地裡扔了。

  不管怎麼說,好歹是解決了部分地區的春耕難題,但儘管如此,還是有更多的地方沒有來得及澆灌,預計會受到較大的影響。雖說進行了一定程度的補重,但錯過了農時,收成如何實在難以預料。

  四月一直到六月,整個川西北沒有下過一場雨,原先對趙然還有所懷疑的人已經開始徹底確信了乾旱的到來。

  《君山筆記》和《八卦》也在配合著趙然開展的抗旱救災。

  在災情之中,人心的穩定尤為重要,人心不穩,極容易惹出大亂子。因此,趙然對這兩份期刊也高度重視,要求兩個編輯部進行重點報導。

  這兩份期刊的宣傳報導策略也是不太相同的。

  《八卦》的發行對象主要是十方叢林、官府、縉紳大戶、商賈,以及百姓中的讀書人,並且儘量通過說書人、官府宣講人、書生之口,爭取面向更廣大的平民百姓傳播,說白了就是面向世俗社會。

  因為受眾的不同口味,又分為經義篇、治策篇、新聞篇和傳奇篇。

  所以在宣傳抗旱的時候,重點分為兩個部分,一部分內容著重講述抗旱的策略、方法,介紹各種注意事項:另一部分則描述道門、官府以及各方所做出的種種努力,營造“一方有難、八方來援”的氛圍,給旱區百姓以鼓舞,激發他們的勇氣和決心。

  修士們在其中所展現出來的道術、法符、法器,也進行了大量渲染,借此加深百姓們對道門的信賴,增強信力。在白騰鳴的特意交代下,趙然為了百姓耗費三年壽元的事蹟更是得到了重點報導,成為市井間津津樂道的傳奇。

  《君山筆記》的讀者受眾以修士為主,因此在報導時側重於展現川省修士戮力同心抗旱救災的畫面。上至玉皇閣、宗聖館、華雲館、魁星館、慶雲館等館閣的重視和支持,下至每一位參與防災的修士們的表現都有文章描述。

  今天是這幾位修士如何日以繼夜,明天是那幾位修士怎麼辛苦奔波,一時間,東方敬、趙然、諸蒙、李騰信、曲鳳和等人的形象脫穎而出。

  甚至還專門撰寫了長篇報導《巾幗標兵在行動》,對包括宋雨喬、青衣道人、鄭雨彤、裴中濘在內的坤道在抗旱防災中的功績進行歌頌,稱讚她們是修行界的巾幗坤道,是坤道中的標兵,由此引起了修行界的極大關注。

  這篇文章發表後,《君山筆記》編輯部收到很多少年修士的飛符,詢問幾位坤道的聯絡方式,毫不掩飾的表達了愛慕之情。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7 00:26
第二十四章 三篇文章

  聞訊趕來的蓉娘心疼的看著趙然頭頂烈日,站在涪江旁的一處工地邊指揮挖渠,待他稍微得了空暇,連忙湊上去,遞了毛巾給他擦汗,又端上杯涼茶給他解渴。

  趙然見她神情有異,笑問:“怎麼了,想什麼呢?對了,你那剛出生的幼弟可還好?我猜是不是取名叫冬什麼什麼?哈哈……”

  蓉娘撅著嘴問:“你真折了三年壽元?是不是梅花易數?我聽祖父講,這是鐵冠祖師的秘術,你跟他學的?以後不要用了好不好?鐵冠祖師自己都不敢輕易施展……若不是祖父攔著,我就找上門去罵他了!自己不敢用,卻傳給你……”

  趙然瞪了她一眼:“別亂講話,跟鐵冠祖師沒關係!再說了,這是我的修行之道,裡面的門道,以後再跟你說。”

  見蓉娘咬著嘴唇不說話,於是寬慰道:“近百萬百姓,能看著他們流離失所嗎?只要把這次大旱挺過去,我不知能得多少功德!”

  “要這虛頭巴腦的功德有什麼用?你還打算效彷先賢,立地成聖?”

  “哈哈,或許能也說不定呢?”

  正說著,兩人頭上同時白光閃現,趙然問:“你是不是有事?有事就去先忙你的,不用跟我這兒乾耗著。”

  蓉娘道:“給你從江西購了一萬石糧食,米面各半。我家押船的人問,船隊已至渝府碼頭,你看存放在哪裡合適?”

  趙然大喜:“我的好蓉娘,你真懂我,堪稱及時雨啊。水利工程還是啟動晚了些,耽誤了春耕啊,後邊再行彌補也有些來不及了,如今看各地莊稼的長勢,好些的地方也要減產兩成,有些怕是減產會達到一半。老百姓家裡基本上是沒有餘糧的,你這些糧食補了大窟窿了,今明兩年,百姓們不用太過於餓肚子了。”

  誇讚了蓉娘兩句,趙然取出蓉娘送他的子午錦囊道:“你先趕去渝府,把糧食帶過來,這一萬石糧食咱自己留在身邊,總之遠離胥吏,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真有人惦記著發橫財怎麼辦?咱們可別去挑釁人性的貪婪,儘量減少他們犯錯的機會。”

  蓉娘上了雲靄百合,趕去渝府碼頭接糧,趙然則向九姑娘回覆:“不用誇我,這是一個道門修士應該盡到的職責,別忘了我不僅是宗聖館修士,而且是天鶴宮都管。”

  九姑娘飛符道:“那也不容易,有幾個修士會做到你這一步?”

  趙然道:“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齊天下,我不敢說自己‘達’了,但有這點能力,就儘量對得起這點能力。”

  九姑娘問:“旱情緩解得如何?什麼時候能忙完呢?”

  趙然道:“七月底能完成水利的興修,看現在秧苗的長勢,不是很樂觀,全靠人力感覺還是差了些意思,全部忙完估計要秋收以後了,到時候看結果,準備開始賑濟百姓們過冬。事情千頭萬緒啊,道門和官府雖然減免旱區的錢糧,但還要清理各縣苛捐雜費,要求各家縉紳大戶減免佃租,實際上這才是百姓們負擔的大頭,恐怕到時候免不了還要殺幾個人。照我說,你們龍虎山還是想辦法祈雨吧,比什麼都強。”

  “開什麼玩笑?之前不就告訴你了,我家上一位有這本事的,是八十年前了,我父親說,那位師祖恐怕就是因此沒能飛昇,逆天改命,因果難平。”

  “那人家玄慈就證道了……”

  “你看看他多大歲數證道的?差點就沒能熬過壽元……”

  “好吧,你有什麼事?”

  九姑娘問:“你最近什麼時候能抽出空來?原本想請你來龍虎山,但如今看來,還是我過去吧,不需要多久,半天就夠。”

  趙然算了算行程安排,道:“半天沒問題,接下來的七天,我都在都府保縣,你直接過來吧。”

  見到九姑娘的時候,她正從一件奇特的飛行法器上下來,下來之後,又轉身扶著一位女修的腰,將對方從裡面攙出來。

  這女修卻是裴中濘,裴中濘臉色有些蒼白,剛出來便腳步不穩,跌跌撞撞找了棵樹,彎下腰幹嘔了半天。九姑娘則拍著裴中濘的背,幫她緩解難受。

  趙然打了個招呼:“九姑娘,中濘師妹這是怎麼了?”

  九姑娘道:“中濘師妹坐不慣我家的山河鼎,此事也賴我,在天上盤旋得太過猛了一些,原本想讓中濘師妹體驗一下山河鼎的特點。”

  趙然過去看了一下裴中濘的狀況,往她嘴裡拍了一粒烏參丸,佛門的烏參丸比道門養心丹見效快,不多時,裴中濘的噁心感便消除了下去,看著趙然臉上又是一紅。

  趙然打量著龍虎山這件飛行法器,見上半部分確實是銅鼎的模樣,下面的支撐腿則都是山嶽之形,每座大山都噴著水霧,形成河流般的玉帶,纏繞著整座大鼎。

  “這叫山河鼎?以前沒見你用過,果然有點意思。正好,我要看一下保縣的情況,勞駕你幫我操控吧,受累。”

  “你家不是有清羽寶翅嗎……好吧……中濘再一起上來?多適應適應就好了……那行,等我們下來吧。”

  山河鼎在一百多丈的空中,按趙然所指的路線緩緩穿行著,趙然一邊仔細俯瞰地面,一邊在小本子上記錄著。

  “這次來,是有幾篇文章想要發在《君山筆記》上,我跟余致川說了,但他說這類敏感的文章,先要由你審閱。”

  “飛低一點,向北……稍微偏西一點,好的……”趙然又記錄了一筆,然後道:“走吧,繼續向東……什麼文章?”

  九姑娘遞了一摞稿紙過去,趙然接過來一看,共三篇。頭一篇是《嘉靖二十三年以來天下信力對比》,署名作者是“無邊落木”,趙然知道就是龍虎山的王梧森。大略看了一下,文章用大量的數據分析了信力的增長情況,最後得出的結論是,但凡由修士出任方丈的道院,信力都呈現大幅增長態勢。

  “這篇文章很好啊,沒問題。”趙然在這篇文章上劃了個勾,還給九姑娘,繼續去看下一篇。

  第二篇是對嘉靖二十二年總觀下發的《館閣修士履任十方從林詔》的解讀。文章沒什麼新意,相當於一次政策普及,署名是一位江西某館閣的黃冠修士,現任某縣方丈。

  趙然也劃了個勾,交給九姑娘。

  再看第三篇,是一篇鼓吹修士履任十方叢林效果大好的文章,分析了各種優點,並對當前這項政策的推進緩慢進行了批評。

  文章作者竟是實名,為總觀大都廚郭雲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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