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道門法則 作者:八寶飯(連載中)

 
Babcorn 2019-6-12 23:35:1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03 289909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6 22:25
第一百三十八章 朱履

  龍虎山共有五十二名煉師、十九名大煉師,這是一個相當恐怖的數字,張家為何能夠世代領袖正一,最根本的原因,不在於每一代都有合道境大修士支撐門戶,而是因為這股龐大的中堅力量做支撐。

  就算龍虎山沒有張雲意,隨便來一個張氏子弟接掌門戶,龍虎山照樣是龍虎山,說出來的話照樣要令天下道門仔細掂量,發出來的令旨,正一各家宗門都得乖乖照辦。

  此外,煉師境以下,龍虎山還有同樣數量的大法師,更加龐大的金丹法師隊伍,就算茅山、閣皂山和他相比,也如小巫見大巫,其餘宗門面對如此龐然大物,更是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全真這邊同樣沒有一家宗門能夠和龍虎山相提並論,骨幹支柱的龍門、紫陽、隱仙各派,與其相比也頗為不如。

  何況基於如此深厚的底蘊,龍虎山不出合道境才怪。就拿眼下來說,張雲意正當盛年,已是合道境的大天師,其下還有一位煉虛修士張陽鳴,為張家二房所出。此人與執掌簡寂觀下觀的嗣教天師名字很像,但卻是不折不扣的大修士。別看只是一位煉虛,卻是老資格的煉虛,在天下煉虛境修士中實力排在前五之列。

  當年張陽鳴甚至救過王常宇大真人的命,為此,全真各家宗門一致合議,通過真師堂敦促朝廷給他上了“奉行真人”的封號,以示天下全真修士對他的尊敬,他也因此成為唯一有封號的煉虛修士。

  同時,元字房的張元吉也已經開始閉關,一旦破境成功,就將成為龍虎山又一位煉虛!

  趙然是很擔心張元吉破境入虛的,一位不知原因而懷有惡意的煉虛修士,對樓觀的威脅相當巨大。此刻樓觀還有龍陽祖師庇護,但二十年後呢?龍陽祖師一旦飛昇,到時候樓觀怎麼辦?只能拜求三清道尊,讓老師能在二十年內,不,十年內入虛吧。

  龍虎山的底蘊如此雄厚,除了祖天師傳下來的血脈很適宜修煉外(趙然一想到這個問題就忍不住想要吐槽),還與龍虎山的功法適宜破境有關,這門功法便是大名鼎鼎的《太玄經》。

  祖天師當年將《太玄經》傳給後人時曾說:“吾受太上親傳至道,此文總領三五都功,正一樞要……非吾宗親子孫不得傳。”因祖天師的遺訓,張家一直嚴守《太玄經》之秘,後來迫於壓力,也開始招收非張氏子弟入門,但也多以姻親等方式相合。

  除了姻親之外,還有些天才弟子被各房收錄,其中最出色的,當屬邵元節。邵大天師正是出自元字房,只不過年頭比較早,百年前便已經入了煉虛。這位大天師是有自己想法的,在以張氏為正宗的龍虎山中,他一個外姓子弟肯定無法執掌門戶,甚至到了合道這一關,能不能獲得張家的支持,也實在是不好說,這就是隱性天花板的威力。

  等上一輩師尊們相繼離世後,見事明白的邵元節慢慢走出了龍虎山,在外面自立,終於成為合道境大修士,他與龍虎山之間的瓜葛很深、很難說得清楚,到了今天,他和張家的關係也始終很微妙。

  不論如何,龍虎山底蘊之深厚,在道門中無出其右,故此能硬“堆”出那麼多煉師境高修來,便是水道渠成的事了。

  而張元祥便是其中之一。

  張元祥五十五歲,在張家煉師境中排在中下游,尤其是鬥法實力上算不得出色,不過他還年輕,將來未必不能更進一步,再加上是元字房的嫡脈,所以在這一房中頗受重視。

  魏致真四十四歲,如果按照老師江騰鶴的年齡來算,張元祥比魏致真大半個輩分,也正因為此,他是被魏致真試劍的四名煉師中,最能心平氣和接受挑戰的一個。

  此刻張元祥滿臉凝重,眼中飽含戰意。

  趙然提醒魏致真:“大師兄,《君山筆記》裡頭吹捧此人的文章雖然不是真的,但也不能小覷了他,龍虎山法寶如雲,他身上必懷重寶。我剛才觀氣機流動,他身邊一丈之內非同尋常,重點留神他下半身。”

  魏致真點頭:“我知道。他腳上踩著的那雙靴子,如果沒有料錯的話,應該是五嶽四瀆朱履,祖天師所用之物。”

  有了魏致真的註解,趙然這下子看出來了,張元祥腳上踏著一雙深紫色的道鞋。鞋子很普通,與道士們日常所穿無異,但卻顯得很是陳舊。此刻拿著“朱履”去套,才發現鞋子本色為朱紅,只是年代太久,已經發紫發黑了。

  看著這雙鞋子,趙然不由肅然起敬。

  相傳當年巫士妖魔橫行,為禍世間,太上令祖天師率眾剷除,當時賜下二十四品正一盟威法符、陽平都功玉印、雌雄斬邪劍、天師平頂冠、紫金八卦衣、大羅方寸裙,以及這雙五嶽四瀆朱履。

  顧名思義,五嶽者,東嶽泰山、西嶽華山、南嶽衡山、北嶽恆山、中嶽嵩山;四瀆者,則為江、河、淮、濟四水。五嶽名山護身,身如山嶽之重,四瀆波濤擊敵,勢若江河奔流,端的是件攻守兼備的好寶貝。

  朱履色澤翻紫發黑,並非年代久遠之故,而是當年祖天師斬妖除魔時,行走在屍山血海之間,以邪魔外道之血染就!

  這件重寶,絲毫不亞於樓觀祖師梁諶以尹軌真人所授《日月黃華經》而煉成的日月黃華劍!甩出上陽紅葉劍、逍遙溪、甘露綠竹簫不知幾條街。

  龍虎山不愧是龍虎山,單此一件重寶加身,張雲祥的鬥法實力便陡然提升一大截。

  五嶽四瀆朱履威力巨大,但同樣的,給施法者帶來的負擔也是極大,張元祥沒有煉化此寶為本命法寶——他也沒這資格,所以出手之前,踏罡步斗、掐訣念符的過程也相應的很長。

  魏致真卻不需要如此,樓觀的水石丹法既可將神識寄託於大音希聲符上,為本命符籙,同時也可寄託於金丹之上,為本命金丹,而本命金丹則可假借於日月黃華劍上,所以他動念之間便可馭使飛劍,這也是樓觀修士鬥法的特點。

  但這不是生死戰,所以他不能於此時出手,他是來試劍約鬥的,只能等待對方準備完畢。否則一傢伙上去把人撂倒,這還叫什麼試劍?試的哪門子劍?會被恥笑的。

  張元祥一套流程走完,五嶽四瀆朱履立即顯現異象。東嶽天齊仁聖大帝、西嶽金天順聖大帝、南嶽四天昭聖大帝、北嶽安天玄聖大帝、中嶽中天崇聖大帝全部現出虛影,各著帝冕皇袍,鎮住五方。

  於此之時,整個青雲瀑下、鯉魚潭邊,說不出的凝澀之感充斥其間,只覺舉手投足間都滿是阻礙,甚至呼吸都有些不暢。潭中數十尾金鯉感受到了異狀,勉力上躍,落下時卻如陷無形的爛泥之中,掙紮著才終於入水,其情令人瞠目結舌。

  此為山嶽之重!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6 22:25
第一百三十九章 本命符籙

  龍虎山道法注重神打之術,擅借仙神之力為己用,趙然以前也不是沒有見識過神打術,華雲館大卓小卓兩位師叔當年在他面前捉那隻鼠妖時,就展現過這種道法。

  另外,龍虎山下來找茬的左致衍,當時在君山廟和駱致清鬥法時,所用的同樣是以符為載的神打術,這套金兵金甲符如今也成了趙然的保命利器,足足煉製了一百張,拼起命來甚至能結成一個軍陣。

  但這些神打術在張元祥以五嶽四瀆朱履施展出來的神打術面前,完全不值一提,如嬰兒見壯漢,更如智漳對上諸葛亮。好吧,這麼形容或許有些奇怪,但給趙然的感覺就是如此,見過智障走路麼?看過畫像上孔明坐輪椅時羽扇綸巾的瀟灑麼?就是這種模樣。

  好吧,請再次原諒趙然的語無倫次。

  一旁的駱致清向前緊走兩步,兩隻攥得緊緊的拳頭告訴趙然,他要看的就是這個。

  魏致真臉色凝重,緩緩向著潭水走去,腳尖輕點,邁入潭中,踩著清澈的潭水一步步走向張元祥。

  張元祥微閉雙目,手訣一變,魏致真步履沉重起來,每前行一寸,都如身負巨石一般。

  魏致真人在潭水上沉沉浮浮,手指在前方虛點幾筆,一個古樸的“音”字在空中成型。

  “音”字書就之後,被魏致真一掌震散,化為無數碎片散落開來,佈滿數十丈方圓,繼而一閃均沒,不見蹤跡。

  這便是當年魏致真上福建鶴林閣為許真人拜壽之時所得的賜禮——大音希聲符,位在七階,但因其功效獨特,價值又遠超七階。

  當時聽說許真人賜給大師兄此符時,趙然還掩嘴偷笑,向駱致清言道,許真人回禮當真心細如髮,此符正合大師兄所用。

  他這是玩笑話,卻不想一語中的,魏致真得了大音希聲符後,覺得很對自己修行的路子,乾脆以此寄託神識,將其煉製為本命符籙。

  本命符籙一成,此符便有靈性,與神識溝通,每次發出使用之後,可以用神識牽連靈氣進行溫養,待靈性恢復,又可接著使用。

  所以正一道非常厲害,修行正一道法的修士,相當於擁有一張使用不盡的高階法符,而用什麼法符寄託神識,則是正一修士在修行中最需要慎重對待的選擇。

  魏致真今日施展本命符籙的手段則更進一步,為丹符之術,符已化入氣海,不見符紙、不見硃砂、不見焰火、不見法訣,直接凌空虛指成符。

  以符入丹,正是以兩儀之道為根本的樓觀水石丹法獨有之秘。

  魏致真口中低聲唸誦:“明道若昧,進道若退,夷道若颣;上德若谷,廣德若不足,建德若偷,質真若渝;大白若辱,大方無隅,大器免成,大音希聲,大象無形。道隱無名。”

  其聲若隱若現,低至如絲如絮,時有時無,聽上去又似前一句未完,後一句已至,後一句剛起,前一句又接踵而至。有時候聲若奔雷,耳中卻聽不到一個字,有時候每字每句清晰可聞,偏偏又尋不著來自何處……

  到了最後,只見魏致真張口誦念真言,卻聽不到一絲聲音。不僅聽不到他的聲音,連周圍所有人的說話聲,水瀑的墜落聲,風聲、鳥蟲聲,全都聽不到了。

  以趙然的金丹修為,不僅是聽不到外界之音,就連眼前的這方世界似乎也進入了停頓的空白之中。

  在大音希聲符的威力籠罩之下,張元祥身後的五嶽帝君虛影漸有不穩之象。

  張元祥大驚失色,雖說以他的修為,無法發揮五嶽四瀆朱履的一成功效,但這畢竟是太上傳授祖天師的正品重寶,哪怕一成功效也是了不得的威力,一般大法師以下直接橫掃,煉師想要抵擋,也是極為辛苦的。沒想到傳聞中的樓觀丹符竟是這般厲害!

  他也有本命符籙,為六階的太上正一闢邪符,屬於張家祖傳的正一盟威二十四品大籙之一,當然,他這張本命法符並非原品,而是依據煉製之法由元字房先輩所煉而來。

  正一盟威大籙共有二十四張,祖天師滌蕩妖魔時用去六張,其後千年,包括佛道大爭中,張家又用去九張,如今還剩九張。

  這九張符籙,每一張都是張家的重寶,輕易不會拿出來使用,只給破境的大法師用來寄託神識,張家如今的高修中,包括大天師張雲意在內,共有三位契合正一盟威大籙的修士,各自煉化了一張,等到他們將來飛昇或者身故之前,則會將其留在龍虎山,以待後輩。

  張元祥當年入大法師境時,也是試過的,剩下的六張正一盟威大籙,他一張都契合不了,無法寄託神識,只得怏怏而退。他最為契合的太上正一闢邪符,原品已於佛道大爭時用掉了,只得用了個贋品。

  先不論他的本命符籙能否與大音希聲符爭鬥,就算階別相當,他也沒有勇氣拿出來使用。魏致真固然可以直接上手就是本命符籙、本命法器,但張元祥可不敢,一場試劍鬥法而已,若是不小心有個閃失,就得當場傷了本命神識,說不定境界都有跌落之憂。

  這就是樓觀修士鬥法時的霸道之處,上手便是火力全開,管你切磋道法亦或生死相搏,本命符籙、本命法器全部啟動,摟頭就是一通胖揍,不僅本命大招比對方多出一倍,而且還能次次搶得先機,上手就把對方打蒙圈。等到對方意識到必須用本命大招相抗時,差不多就已經快到敗北的時候了。

  自古至今,樓觀修士與人鬥法,八九成的勝機都是這麼來的。包括之前與景雲安一戰,景雲安挨了一通劈頭蓋臉的亂劍,也沒敢輕易動用他的本命法器——本命法器受損,很容易造成境界的跌落,不是生死鬥,或者自信能夠穩贏,一般不會輕易使用。

  張元祥不敢輕易使用本命符籙,匆忙間扔出來的那些低階符籙和法器哪裡擋得住,在魏致真的大音希聲符下,全部震碎震散。

  甚至連他平日珍藏溫養的一柄高階法器——拂塵,也被大音希聲符捲入無影無形的音爆中,等散落出來的時候,拂塵上的許多銀絲金縷都被扯落下來,品相大損。

  眼看魏致真如此威猛,張元祥更加不敢輕易嘗試自家的本命符籙,若是太上正一闢邪符也遭此厄運,那就真是吐血了。

  要想擋住魏致真的丹符之術,如今只能依仗五嶽四瀆朱履了,張元祥顧及不得其餘,連忙將全身法力注入朱履之中,催動這件龍虎山重寶的第二層功效——四瀆之勢。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6 22:25
第一百四十章 劍勢

  四瀆即江、河、淮、濟四水,朱履催動之後,張元祥身前雲霧繚繞,江瀆廣源王率奇相、湘君、湘夫人、屈原眾江神在左,河瀆靈源王率河侯、河陰聖後、陳平、泰逢氏、金龍等河神在右,淮瀆長源王領眾淮神為前鋒,濟瀆清源王領本部濟神殿後,一齊出手。

  小小的鯉魚潭瞬間如同碧波萬頃的大海般,掀起滔天巨浪,在五嶽帝君的加持下,每一道浪頭都重如山嶽,奔湧著捲向正在渡潭的魏致真。

  浪頭覆蓋整片潭水,將魏致真無影無形的丹符向中心擠壓,形成一個急速旋轉的氣旋,氣旋內的大音希聲符音爆顯現成形,如同一道道波紋,在氣旋內四處遊走碰撞,擦出的電閃雷鳴此起彼伏。

  鬥法至此,所有觀戰者都明白,已是到了分出勝負的時候。要麼魏致真被四瀆眾神引出的滔天巨浪捲入潭底,要麼張元祥法力堅持不住,撐不到最後一刻而落敗。

  但魏致真還有第三種選擇,他是來試劍的,此刻一劍未出,焉能稱為試劍?

  奪目的光華自潭水中陡然綻放,八素元君現出身形,各自圍繞在魏致真身邊,持金鈴、銅印、錦帔、素裙、龍書、火符、節杖、幡旗、紫瓶、玉簪等等各色寶物,當真是華光四射、星耀九方。

  短短幾個呼吸之間,八素元君合為一道如實如質的奪目劍光,外放者如烈火灼灼,內蘊者若瑩水潸潸,此為日月之光,以兩儀之道合二為一,日華焚燒一切,月華冰封萬物,相生相化,互為根基。

  日月黃華劍出手,劍光衝破巨浪,擊碎了淮瀆長源王的胸膛,刺穿了江瀆廣源王的心窩,削飛了河瀆靈源王的頭顱,斬斷了濟瀆清源王的腰腹。

  滔天巨浪頓時跌落下去,重新露出潭水中繼續前行的魏致真。

  魏致真的手訣沒有動搖更迭,駢指依舊點向張元祥。劍光來到張元祥身前,以一往無前的氣勢繼續粉碎眼前的一切。

  東嶽天齊仁聖大帝的帝冠掉落,濺落一地珠簾;西嶽金天順聖大帝手中聖旨被焚成灰燼,簌簌飄落成漫天飛舞的火星;南嶽四天昭聖大帝寶印被霜冰包裹,碎裂成冰晶粉末;北嶽安天玄聖大帝龍袍燃起熊熊烈火,整個人都在火焰中炙煉;中嶽中天崇聖大帝陡然失色,驚駭之中硃筆滑落,虛影一閃而沒。

  張元祥雙手之上帶著兩隻紫色的符文手套,雙掌夾向來到面門的日月黃華劍,未及夾住,兩隻手套融成飛灰,十指受傷,血流如注。

  日月黃華劍輕輕抵在張元祥咽喉處,光華收去,卻是一柄古樸的青銅劍。這柄劍旋轉間可開八次,是為八頁,煉製著《日月黃華經》的經文。

  這就是樓觀祖師梁諶所煉的樓觀鎮山雙劍之一,日月黃華劍的本相。

  “聽說你的本命符籙是正一盟威二十四品符之一,雖非真品,卻也不俗,為何不用?”

  張元祥咽喉處還抵著一柄日月黃華劍,目光中全是這件利器,來不及多想,下意識道:“恐有損傷,豈可輕出?”

  魏致真道:“這想法若成習慣,生死之時便是敗因。”

  說罷,收劍而回。張元祥看著他的背影,抱拳道:“多承指教。”

  至此,魏致真四場試劍全部結束,四戰全勝,當真令人驚豔,從此名傳天下自是不用多提了。

  既然到了龍虎山地頭,當然少不得要拜見龍虎山掌舵人,領銜真師堂的大天師張雲意。

  和這位大修士實在沒什麼可談的,無非就是得了幾句誇獎,表示了一下對樓觀道法的讚許,讓魏致真轉告對龍陽祖師和江騰鶴的問候。

  張雲意不經意的幾句談笑之間,便將魏致真越境鬥法得勝的榮耀化解得淡到沒影,而趙然等人也對此無可辯駁。的確,在大修士眼中,一個大法師戰勝了一個煉師,最多是起小小的談資而已,引不起任何情緒上的波動。

  而對方的態度,也讓趙然充分領教到了什麼是大門派的底蘊和氣度——一場普普通通的試劍鬥法而已,證明不了任何問題。

  張雲意的接見不過是盡地主之誼,沒有實質內容,但無形中卻給九姑娘接下來的談判撐了粗腰。

  青衣道人和魏致真共游龍虎山去了,駱致清則忙著尋找龍虎山道士,請人家亮劍,趙然則和九姑娘、蓉娘一起,展開了緊張的三方會談。

  趙然希望自己能保有《君山筆記》更長一段時間,希望道門各家宗派把注意力都放在修行上,儘量別將目光投向這份期刊,好讓他能更久的獨佔宣傳輿論陣地。

  但很可惜,反應遲鈍者畢竟是少數,對於《君山筆記》的巨大作用,如龍虎山和閣皂山這樣的大宗門已經看在眼裡、記在心中。

  基於此,趙然也相信,如茅山之類的宗門同樣認識到了《君山筆記》的價值所在,之所以沒有找上門來,恐怕是因為他們與樓觀之間存在的那些無法言說的矛盾起到了阻隔作用。

  因為目前為止,趙然同樣收到了東方敬的試探,囿於兩家的良好關係,東方敬的試探比較含蓄,沒有任何強迫的意思,但無論如何,這是需要認真面對的。

  所以躲是躲不了的,以宗聖館之力,想要保住《君山筆記》,或者確切的說,保住《君山筆記》在修行界中的地位,就必須引入戰略性強援。

  除了上述三家外,趙然還考慮將福建鶴林閣也拉進來,這是老師江騰鶴的最大靠山,人家雖然沒有任何關於對《君山筆記》的要求,但真要搞聯合運營的話,能將鶴林閣拋開不顧嗎?

  所以此刻雖然是三方談判,但其實是五家聯合,趙然必須將玉皇閣和鶴林閣也納入進來一起考慮。

  商談中遇到的第一個問題,便是《君山筆記》值多少錢?

  九姑娘和蓉娘對趙然都很瞭解,知道這是他必然會談到的問題,所以當趙然首先提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兩人並不出乎意料。

  蓉娘沒有說話,但九姑娘搶先給了一個價格:十萬兩!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6 22:26
第一百四十一章 評估

  喊出十萬兩這一價格,九姑娘是有根據的,她對《君山筆記》的耗費進行過測算。

  在九姑娘的計算中,《君山筆記》的價值主要由房舍、人員開支、複寫法台以及過去三年的投入組成。

  她侃侃而談:“我去過宗聖館,見過余道長他們編寫《君山筆記》,我知道《君山筆記》編輯部就設在余道長的道院中。這座道院如果是普通房舍,那肯定值不了幾兩銀子,但考慮到出自武當孫真人之手,我給你作價一萬兩銀子,虧不了貴派吧?”

  趙然不動聲色:“你繼續。”

  九姑娘笑了笑,繼續道:“如余道長這樣的金丹修士,我龍虎山也大致測算過,每年修行的花銷如果折算成銀兩,差不多三百兩銀子足矣,當然,我指的是不與別人鬥法的情形下,實際上據我所知,余道長似乎沒有與人動過手。我相信放在貴派,三百兩銀子應當是綽綽有餘了。編輯部的其他編輯,或許楊致溫是最耗銀子的人,但也不會超過五百兩,那頭靈狼我無法測算,但五百兩綽綽有餘,至於其餘人,每個二百兩吧。這樣的話,每年三千兩足夠開支。君山筆記初創到現在算五年,我按一萬五千兩給你。”

  趙然道:“你就不算算他們在大君山洞天修煉,每年吸納靈力折多少銀子?”

  九姑娘道:“這當然不能算,你要是不願意,可以將編輯部放在龍虎山,吸納多少靈力我龍虎山都不管。”

  “接著說。”

  “《君山筆記》在正式形成期刊之前,發行的飛符、紙張、稿酬我也大致測算過,三年總計不會超過兩萬,或許還算多了,但沒關係,我認下這個數。”

  “現在是四萬五千兩。如此說來,你給複寫法台的估值是五萬五千兩?”

  “其實到不了那麼多。複寫法台可以視作一件法器,我聽說是一個姓龍的低階散修煉製,低階修士不可能煉製出中階法器,所以複寫木台實際上屬於低階。考慮到其功效比較獨特,我可以按中階法器裡的高品給你折價,也就是一萬五千兩。”

  “這剛六萬?”

  “沒錯,剩下的四萬,是對貴派的補償,彌補貴派過去多年以來的辛苦,所以,總計十萬,這是我龍虎山的估值。蓉娘,你覺得呢?”

  蓉娘想了想道:“《君山筆記》究竟值多少銀子,我是算不清的,我們閣皂山對此不是很關注,我們就是想加入,無論多少銀子,我們那一份都不會賴賬。”

  趙然擊掌讚道:“大氣!”又向九姑娘道:“瞧瞧人家蓉娘,知道什麼是氣量麼——我不關心花多少錢,我只關心能不能得到想要的結果!你們龍虎山就該多學著點。”

  九姑娘笑了笑道:“要比財力,我還真不知道天下哪家宗門比得過閣皂山,別看我龍虎山家大業大,但供養的人也多啊,哪裡不需要用錢的?好了,趙道長,說說你的意思吧?”

  趙然道:“九姑娘高明,我是很佩服的,能夠算到這一步,已經很難得了。如果採用實物資產折算,這幾項我都贊同,當然九姑娘你也漏算了一些,比如大君山洞天中的地塊應該怎麼折算……不過我就不斤斤計較了,這不是重點。我認為有個問題,應該和九姑娘好好探討探討。”

  “什麼問題?”

  “九姑娘在做《君山筆記》估值的時候,遺漏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無形資產的計價問題。”

  “無形資產?這是什麼?”

  “九姑娘不懂沒關係,我跟你詳細交流一下,九姑娘就明白了。所謂無形資產,顧名思義,就是沒有實物形態的非金銀類財產。”

  “沒有實物形態?這哪裡存在什麼資產可言?”

  “簡單解釋一下,比如九姑娘大名鼎鼎,如果我打著九姑娘的旗號去閣皂山借銀子,蓉娘,你看在九姑娘的面子上能借給我多少?一萬借麼?”

  蓉娘點頭:“別說一萬,十萬都借。”

  “那五十萬兩呢?蓉娘,認真考慮一下,假設這是真事,五十萬兩你借麼?嗯,你沒有五十萬兩,你父親有,他願意借麼?”

  “這筆銀子太大,恐怕很難。”

  “三十萬呢?”

  蓉娘考慮了一會兒,道:“最多可以借二十萬。”

  “如果雲意大天師來呢?你們閣皂山最多可以拿出多少?一百萬?”

  蓉娘道:“應該可以。”

  趙然向九姑娘道:“你的無形資產是二十萬兩,大天師至少一百萬兩。你的信譽,這就屬於無形資產之一。”

  九姑娘若有所思,同時也被勾起了濃厚的興趣:“有點意思,你接著說,《君山筆記》的無形資產是什麼?”

  趙然道:“《君山筆記》是一種以傳播消息和內容為目的的媒介載體,其無形資產具有特殊性,由這麼幾方面組成。

  首先是權威性。這一點不用多說了,打個比方,如果我要在《君山筆記》中發佈一條消息,說你九姑娘其實已經成親了,有了雙修道侶,而你則四處託人闢謠。你認為天下修士們會信誰?

  繼續說第二個。《君山筆記》擁有常設編輯八人,九十三名特約記者,被收錄為撰稿人的修士一百五十八名,對於撰寫報導和故事熟稔有餘,這麼一支遍佈大江南北的高素質採編隊伍,龍虎山需要多少年、耗費多少銀子才能培養出來?

  第三個,談一談我們的發行網絡。《君山筆記》發行網絡遍及兩京十三省,每一個省,都有至少一個省級代理點,幾乎每個州府都有二級代理點,代理點總數達到二百六十七個。試問,這樣一套成體系的發行網絡,龍虎山想要建立的話,又需要多少年?耗費多少銀子?

  第四個,是《君山筆記》穩定而忠實的讀者群。第六期的發行量已經出來了,四千另二十份。需要提醒九姑娘的是,一份筆記的訂閱,讀者不一定是他自己,必然包括他身邊的親朋好友、同門上下,因此,四千份君山筆記,讀者不是四千,而是八千名修士,或者兩萬名修士,甚至四萬也不無可能………”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6 22:26
第一百四十二章 協議範本

  九姑娘很是有些佩服的看著趙然:“也不知你這腦袋是怎麼長的,說起來頭頭是道,乍一聽是奇談怪論,偏偏又似乎很有道理……你說的這些無形……資產?的確是那麼回事兒,我承認的確有很大價值,但要怎麼估算呢?”

  趙然道:“無形資產的估值有很多種方法,比如成本法,比如市場法,比如收益法。《君山筆記》是傳媒,具有特殊性,所以前兩者都不太適用,暫時以測算收益來評估一下《君山筆記》的價值吧。這種方法是根據收益或現金流來折算……”

  “什麼是現金流?”

  “就是現時狀況下,我們手中持有的金銀流入和流出量。說複雜了你也不懂,咱們就做個簡單數字解釋,嘉靖二十六年,《君山筆記》編輯部過手的銀錢數目,差不多就叫現金流。現在每一期收到的征訂飛符銀、發放的稿費、材料的耗費,加起來在兩千銀子,一年三十多期,現金流就是七萬兩。我也不跟你多算,只折二十年,現金流妥妥超過一百四十萬兩!”

  “明白了,可是你所說的現金流,並不能就此折算收益。”

  “九姑娘,收益好做,現金難求啊!知道什麼叫做現金為王麼?有收益的店舖依然倒閉的滿地皆是,年年虧損的,只要現金流充足,照樣活得有滋有味。”

  九姑娘皺眉沉思,搖著頭道:“很奇特的想法,非常難理解,但你說得又是對的。但是,折算二十年是什麼意思?”

  趙然打了個哈哈:“其實沒關係,折算二十年,只是想告訴你,未來二十年,在《君山筆記》上,最少會出現多少金銀的流動。你要折算十年也行,那也至少是七十萬兩,並且,我可以保證,將來每年的金銀流動量還會大幅度增加。”

  想了想,又道:“如果不好理解的話,我們可以用收益來衡量。我承認,目前《君山筆記》沒有賺錢,但如果真想賺錢的話,其實並不難。我們可以用預期收益來測算筆記的價值,比如,每一期安排一頁專稿,但凡需要發佈信息和公告的宗門和修士,都可在上面登載。這樣的信息,一條我們收費五十兩,一頁安排二十條,這就是一千兩,一年收益就是三萬多兩,二十年就是七十萬兩。”

  “又比如,我正在敦促我們的修士改進飛符的功能,節約每張飛符的成本,一旦改進成功,每年可以節約多少銀子?”

  “還比如,現在我們收的是飛符的工本費,將來若是開啟收費制度,比如每一冊售價一兩銀子,全年收益就在十萬兩以上。”

  “還比如……”

  趙然吧啦吧啦一通“比如”,《君山筆記》的各種前景就浮現在了九姑娘和蓉娘的眼前。

  趙然“比如”完之後,喝了口水,身子向後一靠,望向眼前的二人:“《君山筆記》的預期價值,是無法估量的,我宗聖館將這筆財富拿出來,和各位一起分享,估值一百萬兩,不貴吧?”

  蓉娘抿嘴笑道:“確實不貴。”

  九姑娘瞪了蓉娘一眼,嘆了口氣:“好吧,既然閣皂山同意,我也沒什麼話好說了。你打算收我們多少銀子?”

  趙然道:“很簡單,咱們按折算的股份來認繳銀子。我打算把君山股份分為一百萬股,每股一兩。宗聖館自留六十萬股……”

  九姑娘打斷道:“分出來的太少了。”

  趙然道:“我這是給你們省銀子。九姑娘是擔心佔股太少,會影響到龍虎山在《君山筆記》事務中的發言權吧?我猜想,九姑娘其實對《君山筆記》是否能夠創收並不關心,你關心的其實是這份期刊的作用,既然如此,我們可以對股權和經營權進行分割,各自單獨運營。”

  九姑娘有點懵:“什麼意思?”

  趙然道:“我們可以簽署協議,股權的多少,只關乎每年進項的分紅,不決定《君山筆記》的事務權。如何管理和運營《君山筆記》,在協議中單獨約定。具體來說,就是《君山筆記》的編輯部中,各家推薦的編輯名額是多少,比如組建一個內容審查委員會,對每一期發行的筆記內容進行審查,提出意見和建議,當然,這是事後審查,每家擁有一個審查委員的名額。”

  九姑娘被趙然繞得有點暈乎,仔細琢磨了半天,同意了股權和經營權分離的操作辦法,但雖然她被繞糊塗了,但依舊抓著一條本質,但凡趙然不願意拿出來的東西,就必然是好的!

  “我同意你說的兩權分割,但你不用為我家龍虎山省銀子,我想要更多的股權,蓉娘,你說是不是?”

  蓉娘道:“我沒意見,怎麼都可以。”

  趙然和九姑娘就這個問題糾纏了半天,最後還是趙然做出了讓步,他將宗聖館的股權退到了五十萬股,並且將股份比例確定下來。

  宗聖館五十萬股,龍虎山和閣皂山各十五萬股,玉皇閣和鶴林閣各十萬股。

  為此,龍虎山和閣皂山都要向宗聖館各自移交十五萬兩銀子,趙然現在不差銀子,他要求兩家以符籙法器靈材等等修行資源充抵,用來填充宗聖館依舊有些空虛的大庫。

  但九姑娘依舊不滿意,她敏銳的直覺中認為,佔比達到一半以上的大股東,不是好股東——除了自己之外。她要求趙然必須將宗聖館的股本降下來,不能達到一半。趙然很是無奈的和九姑娘大眼瞪小眼,心說這姑娘怎麼那麼難纏?

  九姑娘說:“我不管你宗聖館將這些股份讓給誰,但必須降下來,要麼你把股份賣給我們,要麼你重新引入一家,否則之前談的一切都不作數,我們龍虎山自己發行一份期刊!”

  談判暫時中斷,趙然需要時間衡量。衡量來衡量去,他發現事情進展到現在,已經不是《君山筆記》的問題了,隨著對道門各宗派日漸深入的瞭解,他無法將龍虎山推出去,無法想像和對方站在對立面的情形。

  想通了這一點,只得重新去找青衣,把情況跟她說了。青衣搖頭:“我之前就說過了,我們隱仙派對此沒有興趣,不要什麼股份,至於我,有空的時候寫點東西刊發就行,我也沒時間和精力耗在《君山筆記》上。”

  趙然道:“算我白送你們隱仙派五萬股好不好,不用你們拿一分銀子,姐姐我求你了,幫我代持股份吧。”

  青衣嘆了口氣,勉為其難答應下來。

  於是,最終的協議成型了。在協議中,對《君山筆記》的經營權做了明確的規定,主要是兩條,一是其餘五家各派一名編輯加入編輯部,二是成立內容審查委員會,每家一個名額,對筆記的內容進行事後審查。

  九姑娘和蓉娘都將協議範本發回本山,趙然也向東方敬和陸西星發出了協議樣稿。玉皇閣和鶴林閣雖然沒有參加商談,但趙然肯定不能獨斷專行,如果這兩家對協議有意見,到時候還要進行補充磋商。

  這兩位從龍虎山離開沒多久,還沒出江西,收到協議範本之後立刻返回龍虎山,同時將範本也各自發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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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養家之難

  趙然將商談的經過和結果向東方敬和陸西星交了底,這兩家對股份什麼的並不在意,他們同樣關注的是《君山筆記》話語權,在編輯部和內容審查委員會中獲得了名額,對他們來說,這才是最重要的。

  除了趙然和九姑娘以外,其他人似乎對股份什麼的並不關心,而九姑娘的關心,其實更多是因為趙然的堅持引發了她的好奇和疑惑,所謂為了反對而反對的典型。

  事後,九姑娘找到蓉娘,拉著她的手抱怨了一通,要求她和自己共進退,蓉娘笑吟吟的自責了一番“不懂這些俗務上的事情,今後一定多向妹妹請教”,這才讓對方轉怒為喜。

  對於玉皇閣和鶴林閣兩家的那十萬兩銀子,趙然私下裡表示分文不收,東方敬和陸西星對此表示感謝。但很快,趙然還是收到了兩家的謝意,玉皇閣給了法符和材料,鶴林閣則送了三件高階法器,各自的價值也有五六萬左右。重要的不是銀子,這種禮尚往來,表明了相互間密切的關係。

  如此重大的事情,趙然也自是向大師兄魏致真做了稟告,魏致真看完之後毫不猶豫的同意了。

  余師兄則發來飛符,有些擔心君山筆記“成了別人的”,趙然連忙安撫他:“師兄勿憂,《君山筆記》依然在你的手上,你還是總編,這些都沒有變化。與以前不同的是,我們有了四家可以保住《君山筆記》的盟友,有了大筆銀錢入賬,這些都是你過去幾年辛苦耕耘的回報。”

  三月的最後一天,大君山、青城山、龍虎山、閣皂山、霍童山、武當山六方正式簽訂了一份協議,隨著這份協議的產生,一個影響修行界的利益集團開始形成。

  盤點試劍三省四煉師事件的收益,幾項主要的目的都達成了,報復了對老師江騰鶴意圖不軌的幾位當事人,讓樓觀大師兄在天下修行界中揚名,使《君山筆記》的發展躍上了全新的台階,當然,跑不了的還有大筆銀錢的進項。

  陸陸續續從崇德館拿到了十二萬兩銀子和其他材料。

  從龍虎山拿到了價值十五萬兩銀子的修行資源,外加一萬兩鬥法順序銀。

  從閣皂山同樣拿到了十五萬兩銀子的修行資源,另外還通過蓉娘分得了二十六萬兩的押注銀。

  此外還收了玉皇閣、鶴林閣十來萬的補償,總值八十萬左右,這裡面現銀佔了一半!

  加上宗聖館庫房和他各項產業中的銀子,趙然能夠立即使用的現銀已經超過百萬。除去法寶以上的重器,樓觀大庫中的各種修行資源也同樣超過了百萬銀子!

  有這麼一份家當,宗聖館現在終於擺脫了初立山門時的窘態,算是真正的步入正軌了,甚至比大多數宗派都要富庶。

  這麼算下來,當真是不虛此行了,有了充足的錢物支撐,宗聖館在接下來的發展壯大才有了基礎。

  宗聖館之前因為山門新立,每個人的“月俸”從來沒有下發過。這次回去以後,趙然也準備發“月俸”了。

  按照九姑娘龍虎山的算法,不鬥法的情況下,按最低標準,即修行消耗與月俸之間對半開的比例,提供一個金丹修士修行,每年至少需要耗費三百兩銀子,黃冠以下都差不多是二百兩銀子左右。大法師以上,則是五百兩銀子左右。

  這麼算下來,宗聖館目前什麼都不干,每年用來養人提供修煉的銀子,就要八千兩左右,這裡頭當然也包括樓觀和問情宗在洞天中的俗道。如果再要給那幫子靈妖和散修開薪俸,這個數字還要翻倍。兩項相加,每年最低標準是兩萬兩。

  這兩萬銀子裡還不包括宗聖館現今最大的消耗——飛符,這都是趙然直接從庫裡取材料,由大家一起煉製的,如果要算這一筆的話,最少還要增加兩萬銀子,其中趙然自己就是最大的用戶。

  也難怪大家都不怎麼愛用飛符,這玩意兒確實太貴了。

  去年天鶴宮彙集四縣的上繳之後,提供給宗聖館的供奉銀是九千兩,糧食折合三千二百兩,絹布折合一千五百兩,其餘丹砂、符紙、靈材等等大約有個四五千兩,加起來一萬七八千兩,連最低的維持費都不夠。

  當然,松藩每年上繳的修行資源都在增長,等過上幾年,想必達到川省普通州府銀子三萬兩、其餘物資折合兩萬的平均水平不是問題,不過在此之前,全賴趙然想辦法摟錢補窟窿了——目前看上去,至少二十年內不用發愁了。

  趙然通過這次的測算,也更加理解了一件事,為何當年樓觀和問情宗從華雲館遷離的時候,長老堂其餘各位長老是多麼的歡欣鼓舞。並且也由此更加深深的體會到,至今仍然留在華雲館中的那十六家宗門,日子過得多麼苦癟了。

  等到簽完六方協議,蓉娘、東方敬和陸西星都要趕回本閣,各自向家裡長輩詳細稟告,樓觀一行也準備搭乘清羽寶翅回歸大君山。

  這時候,趙然收到了等待多日的回覆,在松藩縣任方丈的曹師姐告訴他,杜騰會已經啟程,乘坐靈雁南歸道人前往廬山,準備和他在廬山腳下會面。

  魏致真道:“師弟先去廬山吧,早日辦完事回來,咱們去一趟青城山。”

  趙然問:“去青城山做什麼?”

  魏致真道:“此處人多嘴雜,就不多說了,等你回來再議。”

  蓉娘尷尬的轉身離去,向趙然道了句:“那我跟那邊等你。”

  青衣道人不知什麼時候學會了翻白眼,向著魏致真翻了個白眼:‘’行,你們師兄弟說體己話吧,我跟旁邊等著。”

  趙然小聲道:“什麼事那麼神秘啊?”

  魏致真道:“是老師的事情。師祖走得早,老師自己一個人孤苦伶仃的過了下來,甚為可憐,咱們做弟子的,有時候就要多替他老人家考慮。”

  “師兄所言甚為有理,師弟我懂。”

  駱致清忍不住問:“老師怎麼了?”

  趙然道:“回去你就知道了。”

  魏致真道:“師弟你去廬山小心些,路上不要耽於美色,早去早回。”

  趙然無語,離開清羽寶翅,來到十多丈外的蓉娘身邊:“我大師兄有時候說話不是很注意,但他心是好的……”

  蓉娘點頭:“知道了,話說完沒?進去吧。”

  趙然連忙哈著腰鑽進雲靄百合,一邊四處踅摸,一邊不停讚道:“好東西啊好東西,早就想體驗體驗,直到今日方成。這到底是什麼材質啊?從來沒見過……”

  “坐穩了!”

  “這花瓣關閉了,從哪兒往下看呢?窗戶在哪兒……哎喲,了不起啊,居然……這到底什麼材質,無形無影啊,蓉娘,你這雲靄百合寶貝啊,咱們就跟空中飛一樣,怎麼是透明的呢?蓉娘,這是玻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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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雲靄百合

  蓉娘沒好氣的看著趙然在雲靄百合上動手動腳,忍不住道:“你又不是沒乘過,只不過重新煉製了而已,值當那麼大驚小怪?”

  趙然訕笑:“這都多少年了……你這煉製的和當初那朵明顯不一樣啊。”

  “你到底想說什麼?”

  “哈哈,還是蓉娘瞭解我。其實我就是想問問,這麼好的東西,你們閣皂山能不能弄個簡易版的,我花錢買。”

  蓉娘道:“哪兒那麼容易?我結丹後,父親為了改這朵雲藹百合,耗費了兩個月。”

  “我都說了是簡易版,你們閣皂山出技術,其他的我全包圓了,賺的銀子二一添作五。”

  “簡易的只是上邊這些邊邊角角,核心的東西簡易得了麼?我知道你想幹嘛,按你的說法,批量化煉製飛行法器?趁早別想了,這條路走不通。”

  趙然嘆了口氣:“閣皂山真是了不起啊,如今還有幾家宗門會煉製飛行法器,屬你們厲害!”

  一邊讚歎著,一邊仔細摩挲著雲靄百合的器壁,同時還在到處尋找:“乖乖,控制舵改哪兒了啊?”

  蓉娘斜靠著花瓣往下一躺,身旁彈出一方紫檀小幾,幾上嵌著個玉壺,還自帶兩方玉盞,蓉娘指了指隔著玉壺一朵百合花瓣,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趙然試著斜靠了上去,那花瓣頓時自行微微調整了一下角度,剛好接住趙然。

  趙然剛躺下,幾上的玉壺便自行向兩方玉盞中斟酒,趙然不客氣的取過一盞,輕輕和蓉娘碰了一下。

  “好酒,不亞於我釀的五花香雲酒!哎呀我說蓉娘啊,你這雲靄百合真好啊。”

  喝了兩盞,他又轉過身來趴在透明的花瓣上,欣賞著下面壯麗的山川。欣賞了一會兒,又轉過身來問:“控制舵到底在哪兒呢?”

  蓉娘左手放在小幾之下,那裡頓時一亮,顯出一道法陣符文,蓉娘將手掌按在符文之上,雲靄百合立刻變動方向,向著高空迅捷爬升!

  趙然忍不住嘆道:“乖乖!蓉娘你這法器太豪了,改這麼一下得多少銀子啊!”

  見他這幅財迷樣,蓉娘笑了:“你要真喜歡雲靄百合,我跟你換那隻白鶴,你看行麼?”

  趙然嘆了口氣:“蓉娘啊,白山君是朋友啊,朋友間的情義比山高比海深,哪裡能用來換銀子……”

  “我聽說你還有頭靈雁,也是你的朋友?”

  “必須的。”

  “那怎麼辦?”

  “你開個價,我拿銀子跟你買。”

  “切,俗!這樣吧,你既然喜歡,以後我多來大君山找你,帶你坐雲靄百合,好不好?或者我不在的時候,可以借給你用。”

  “好是好,可我怎麼覺得你是在故意刺激我呢?我要是坐習慣了怎麼辦?”

  “那就到時候再說嘍,你自己想想怎麼才能讓我高興。”

  “哎,那可得好好想想,你們家什麼都不缺,這叫我怎麼弄?”

  “總有缺的,你好好想吧……你去總觀做什麼?”

  “去看個人,你把我放在廬山下,那裡有個潯陽渡口,放那兒就行了。”

  蓉娘忽然沉默了,片刻後問:“是去看你的周師妹?”

  “哈,你說什麼?”

  “裝,還裝?”

  “呵呵,你這都聽誰說的啊?”

  “還用聽誰說?你不是寫了‘人生若只如初見’給她麼?對了,還有‘只羨鴛鴦不羨仙’,好詩句啊,還真沒看出來,挺有才情的嘛,你這位周師妹好福氣。”

  “胡謅的,什麼才情,狗屁才情,哈哈……”

  “既然喜歡,為什麼不在一起?”

  “哈哈,蓉娘,我們到哪兒了?”趙然能怎麼說?告訴蓉娘他和周雨墨之間極其那種複雜的關係?當然不能說,打死也不能說!

  “到哪兒了我也不知道,要不要把你扔下去自己看看?”蓉娘沒好氣道。

  趙然鄙夷道:“你扔一個試試?”

  “你真以為我不敢扔?”

  “來啊,扔啊!道爺正想體驗自由自在翱翔於藍天之上的快感,快點啊!”

  “你……到鄱陽湖了!”

  “真快啊你這寶貝!”

  “你真不是去見周師妹?”

  “都說了不是,她在玩東海島嶼游呢。”

  “那你去見誰?”

  “一個老頭。”

  “什麼人?”

  “以前照顧過我的一個老道,算是長輩吧。”

  “那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跟你有關係嗎?”

  “我……我幾十萬銀子投你大君山了,當然得把你七大姑八大姨都認全了!”

  “我是攜款潛逃的人麼?”

  “是!”

  “那行,想去就去吧。”

  “嗯?真讓我去?”

  “不是,你什麼意思啊?到底去不去?真夠累的!”

  蓉娘連忙起身,跟自家儲物法器中一通搜檢:“我去!等會兒,我找找,有支兩百年的何首烏,算是給你這長輩的禮物,行麼?”

  趙然愣了愣:“你咋那麼豪呢?算了,不用了,留著吧,用不著了。”

  “什麼意思?”

  蓉娘很快就知道了趙然這句話的意思,李雲河的病情,確實用不著什麼藥了。

  李雲河坐在一張木製的輪椅上,一條羊絨毯蓋著他的雙腿,雙手抱著個暖手壺。

  蓉娘慢慢推著輪椅,趙然和杜騰會在旁邊陪著,四人在春日下的廬山中悠閒的沐浴著陽光。

  “老道何德何能,居然能有幸坐上閣皂山三小姐親自推的車椅,惶恐之至啊!”

  蓉娘笑道:“您老客氣什麼,您是長輩,身子不適,陪您出來走走,聽您說說故事,談談感悟,這也是我們這些晚輩的福分。”

  “我還沒到雲樓說的那一步,你們怎麼就一個個跑來看我了?這一路不知來回幾天,事情不用做了?”

  杜騰會笑道:“今番託了致然的福,乘雲上天了,是致然宗聖館一位靈君載著我來的,老監院放心吧,耽擱不了幾天。”

  趙然道:“老監院,我們知道您是個以道門為重的人,所以肯定是得了空暇才來的,手頭上的事務不會耽誤的。我和杜監院也是想念您老了,您老莫怪。”

  杜騰會接口道:“是啊,順道過來也是跟您老稟告一下松藩的發展情形,讓您老放個心。”於是將這幾年松藩的局面和變化講述了一番。

  李雲河感慨道:“當年由你執掌天鶴宮,這純屬是個意外,但沒想到的是,你居然做得如此出色,當真是歪打正著。這幾年松藩的情況我也始終關注著,六年時間,三部底定、戶口大增、荒田開墾,百姓安居樂業,說是‘治平’也不為過了,至於信力連年大漲,這便是水到渠成的事了。騰會,以前我是對你看走眼了啊!”

  杜騰會忙道:“其實大半功勞都在致然,若沒有他來松藩幫我,哪裡會有今天。”

  李雲河道:“身居上位,能用人、願用人,這本身就是最要緊的關鍵,人用好了,再大的困難都可迎刃而解,人用差了,多好的局面都會功敗垂成。願意放手任致然施為,本就是你這一宮當家的所做的最大成績,你又何必謙虛?再者,致然只是白馬院的方丈,松藩其他地方同樣興旺,這難道不是你的功勞?郭大都廚還跟我說,想不到當年將你放到四川去,竟然還放對了,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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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純陽閣

  聽了李雲河的褒獎,杜騰會道:“您和大都廚一直很關心我,真令我心中熱乎乎的,不知該如何報答,唯有一門心思做事、一身清白做人了。老監院放心,只要我杜騰會在松藩任上一天,就絕不令松藩出岔子!只是嘆息老監院不在川省,不能時常聆聽教誨。”

  趙然藉機道:“老監院乾脆回川頤養得了,一來水土相合,利於調養生息,二則也能助雲樓監院一臂之力。您可是不知道,自從您離開川省之後,雲樓監院在玄元觀三都議事時,頗有些孤掌難嗚,不僅葉雲軒跳得歡,馮都廚也時常不聽招呼……”

  李雲河靜靜的聽著,沒說一句話。

  講了一會兒,趙然自己也有些沒意思了,於是訕訕道:“這些事按理不該跟您絮叨的,您也別太多想,好好保重身體才是,您放心,不管多難,我們都會支持雲樓監院,把咱們川省的布道事務做好的。”

  杜騰會瞄了瞄面無表情的李雲河,連忙圓場:“等老監院身體好些了,致然打算陪您也上青天白雲遨遊一番,尤其是咱們川省地界,這可是您為之操勞幾十年的山河土地,到時候可以看得更清楚一些。是吧,致然?”

  趙然忙點頭:“沒錯沒錯,您老好好保養,過上一兩個月身子骨硬朗些了咱們便去……”

  李雲河輕輕嘆了口氣,微笑道:“好啊,到時候就勞煩致然了。”

  來到一處崖邊時,眺望遠方碧水青山,李雲河緩緩道:“我這一輩子,入道門五十五年,最大的成就,是在任內收復了整個松藩;最險的經歷,是參與設伏土蕃國師祿喜僧;最遺憾的,是雲兆師弟的意外身故;最欣慰的,是看到了陸騰恩、宋致元、騰會你,還有致然,你們這批人的成長。”

  頓了頓,李雲河道:“如今時局艱難,有些大人物為了一己之私,想要嘗試些不同的路,以致人心迷茫,不知方向。但於我輩而言,秉持心中的理念,懂得信仰什麼、堅持什麼、選擇什麼、反對什麼,應該有一個清晰的判斷。祖師們將這信念、這天下、這人心、這規矩交到我們手中,吾輩就要擔當起來,敢於扛在肩上,敢於握在手中。因此,我希望你們,無論將來會發生什麼,力保腳下一方土地的安定,亂世之中,百姓最苦……”

  看望了李雲河,杜騰會和趙然心情都不是很好,一股略顯壓抑的氣氛,纏繞在他們心間。“有些大人物”是誰,“不同的路”是什麼路,李雲河沒有明說,但兩人都已經有所感受。

  接下來,杜騰會去見了大都廚郭雲貞,趙然則拜見了大都管趙雲翼,趙然還想去見監院張陽明和方丈沈雲敬,可惜這兩位都不在廬山,也只能作罷。

  整個簡寂觀的氣氛都有些彆扭,讓人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杜騰會不想再待下去了,於是趙然讓靈雁先行送他回川。送別了杜騰會,自家又和蓉娘一起進了金雞峰洞天。

  原來的客棧依舊矗立在那裡,但卻已漸漸荒置,迎客松和馬上功去了大君山,這裡的枝葉藤草無人打理,已經蔓延進了堂屋之中。

  如果是以前的話,趙然依舊可以找個房舍湊合一晚,但如今有了蓉娘,就不用在這裡湊合了。

  在洞天深處的一座瀑布下,是一片趙然從沒到過的殿閣,牌匾上寫著“純陽閣”三個字。

  趙然撓了撓頭:“原來純陽閣竟是藏在總觀之中,我來過金雞峰洞天多次,卻從未發現。奇怪,純陽閣不是應該在你們閣皂山麼?怎麼會在此處?”

  蓉娘沒好氣道:“你就是不關心,但凡找個稍微瞭解的人打聽打聽,也知道是怎麼回事。”

  趙然叫屈:“沒事我打聽他幹嘛?行了別繞彎子,趕緊的。”

  蓉娘解釋:“六百年前,咱們贏了中原,當時龍虎山最大,圈了江西,茅山佔了地利之便,把南直隸搶了,傳真天師則把他最初入道時的浙江劃入袋中……”

  “等會兒,本來是件影響天下格局的大政,每次提及,都讓人熱血沸騰、心潮澎湃,怎麼跟你嘴裡說出來,就和一幫強盜分贓似的……”

  蓉娘冷哼:“當年最終一戰時,我家折了兩位煉虛,他們都欺負我家,不是強盜是什麼?”

  趙然嘆了口氣:“照你這麼一說還真是感同身受,我家當時損失了三個合道、一打煉虛,只剩一個大煉師支撐門戶,下面小貓五六隻,還個個帶傷,所以就被掃到四川去了。本來天下都是我家的……”

  蓉娘忍不住樂了,輕纏著趙然胳膊晃了晃:“好啦,知道你們樓觀源遠流長,坐過天下的,你是名門弟子,這麼說滿意了吧?”

  趙然長出了口氣:“舒服多了。嗯,你接著說。”

  蓉娘續道:“總之這附近地盤都被搶了,讓我們去什麼雲南、陝西、貴州之類的,我家也不樂意,後來大家一商量,乾脆我們家也不要地盤了,在總觀設一個純陽閣,地位和正一閣、元符萬寧閣一樣,但算在總觀之列,算是與他們兩家平齊。也有些人說純陽閣是總觀第七閣,但其實差別很大,沒那麼多權力的。閣皂山還是我家的,另外把廬山劃給我家,純陽閣就是總觀裡邊收租子的。這麼說你應該就容易理解了。”

  “收誰的租子?”

  “廬山是我家的,真師堂設在廬山,當然是收真師堂的租子。”

  “原來是包租婆啊,真是厲害啊厲害!失敬啊失敬!”

  “什麼包租婆,難聽得要死!不許這麼說,趕緊改了!”

  趙然大為好奇:“這租子怎麼收?”

  “全天下各省每年向真師堂解送多少供奉,甭管是金銀糧布符籙法器靈丹靈藥靈草靈材,我家都在裡面拿走一成。”

  趙然有些呆住了:“你是全天下最大的包租婆……”

  進了純陽閣,便有幾個道士迎了上來,領頭的是個年歲不小的煉師,一把白鬍子在胸前蕩來蕩去。

  蓉娘介紹:“這是我家打理純陽閣的安伯,小時候看著我長大的。安伯,這是樓觀趙致然。”

  “見過安師伯。”

  蓉娘糾正:“叫安伯,不叫師伯。”

  “額……見過安伯。”

  安伯哈哈一笑:“早聞大名了!致然能來純陽閣,貧道是早就盼著的。”

  蓉娘道:“安伯,我二哥呢?”

  安伯道:“在丹房呢。”

  蓉娘問:“怎麼還在丹房?這都一年多了,父親還不讓他出門?這次處罰有點重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6 22:26
第一百四十六章 對資本的不懈追求

  趙然也很好奇,不知道蓉娘這個二哥犯了什麼事,會被端木長真禁足一年多。端木家這三兄妹,老大就是個惹事的主,蓉娘也不簡單,單是自己聽說的,她就被家裡關了好幾次,今日一來,又聽說這位“二哥”被處罰一年多,一家子都是奇葩啊。

  就聽安伯道:“一年四個月!三萬五千張飛符、兩萬五千張衛道符、五千張聚靈符,現在煉製了一大半,唔,還差五分之一,想要出門,怕是三個月之後了。呵呵……”

  趙然有些震驚,端木家的處罰當真別具一格,需要煉這麼多法符的嗎?

  蓉娘撇了撇嘴:“怎麼又追加了數目?”向趙然解釋:“上回二哥取了家裡一張高階符出去用,我父親讓他把那張飛符的耗材賺回來才放他出門。”

  “你二哥什麼境界?”

  “黃冠,父親有些著急也能理解……”

  趙然更是受到了刺激,一個黃冠,一年四個月煉製六萬五千張飛符中的五分之四,就是差不多五萬多張,這手速真是太猛了……

  安伯引路,趙然跟著蓉娘去了丹房,隔著窗戶望進去,裡面一個三十多歲的修士披頭散髮,正沉浸在煉符狀態中,完全沒注意到窗外的蓉娘等人。

  他身邊飄浮著十張符紙,手中所持符筆卻並非一張一張落筆書寫,而是凌空一揮而就,一筆符文完成,在十張符紙全部映現而出。寫完符文,他又䂿罡步斗,手中法訣、口中經文同時施展,也都盡數具現於全部十張符紙之上。

  趙然目瞪口呆的看了一會兒,雖說此人制符的一套程序走下來要比自己慢上許多,但人家是十張同煉,批量制符,這就不是自己一張張炮製能夠比擬的了,可謂量產達人!

  看罷多時,蓉娘拉著趙然離去,一路有些擔心的向安伯道:“二哥速度快了很多,確實進益極大,但他這樣子有些癲狂了,真的好麼?”

  安伯笑道:“等這批符煉完,夏令就差不多可以閉關結丹了,放心,我和你父親都有數。”

  蓉娘要去換身衣服,讓安伯帶著趙然去房中暫歇,兩人來到一處奢華的院落中,安伯道:“趙小友且屈尊於此,若是有什麼需要,儘管與我提。”

  趙然忙道:“安伯客氣了,您是長輩……”

  安伯拉著他笑道:“無妨無妨,你我之間沒有長輩晚輩,你的很多事情,我還要多多求教呢!”

  趙然見他不似作為,心中很是好奇:“安伯,小道我沒那麼大名聲吧?您若有用得著的地方,儘管吩咐。”

  安伯沉吟道:“既然趙小友是爽快人,那我也就明人不說暗話了。去年我手下有人去西夏興慶府,聽聞那邊出了一種叫‘君山股票’的玩意兒,於是買了一張回來……”

  說著,安伯掏出一張票卷,上面寫著“君山股票”四個字,下面註解是“折一股”。票券製作精良,背景是大君山的輪廓,還有各種花紋色澤,極難仿製,正是趙然和曲空寺、金波小集團聯合搗鼓的君山股票。

  安伯續道:“當時買來時,興慶市面上這一股值五十二兩,上個月我得到消息,現在已經八十六兩了!”

  趙然很久沒有關心自家君山股票的價格了,沒想到三年就翻了兩倍多,如此算下來,自己手上還保有的三千股,已經價值二十多萬銀子了!看來還得繼續拆分啊,八十六兩一股,單股價格太高,不利於流通……

  趙然也很光棍,立馬承認:“正是小道的君山股份。”

  安伯讚道:“這個主意好啊!把自家的產業分成小股公開拍賣出去,等價格上漲了,想要換銀子的時候就賣一些股份,等價格跌下來,再買回來……關鍵是賣出去後,人家還管不著你怎麼做生意,只是買了一個名份……”

  趙然怔怔看著眼前口若懸河的安伯,眼皮子忍不住狂跳:“安伯,我這個君山股份可沒有割韭菜的想法……”

  安伯眼睛一亮:“割韭菜?這個說法好啊,長一批割一批……”

  趙然道:“我這君山股份價值堅挺,您想割韭菜怕是不容易……”

  安伯滿不在乎道:“沒關係,我早想好了,價格不跌也有不跌的好處,讓人始終充滿信心和期望,如此一來咱們就可以增發了……”

  趙然頓時驚了,心道你老人家這都懂?高人啊……

  卻聽安伯道:“致然,想跟你打個商量,你看金波會所那一套辦法,能不能拿來咱大明用?咱兩家合辦一個金波會所,嗯,什麼會所都行,關鍵把拍賣行搞起來,先發你的君山股份,西夏才多少銀子?都是幫窮酸,要發咱就在大明發!”

  趙然有點冒冷汗了:“安伯,這樣做真的好嗎?你是不是對我家股份有興趣?可以商量……”

  安伯道:“小友放心,你家君山股份我可以入股,絕不干涉,我家主要是想看一看怎麼搞的。等你發完,我家跟著發廬山股份,你家也持股,咱們互相支持!等運營成熟了,拍賣行打出名氣了,真正賺錢的才開始!接下來可以發龍虎山股份,可以發茅山股份,還有羅浮山股份、青城山股份、霍童山股份、黃山股份……”

  “……想要上拍賣行的都可以來,每發一支,咱們按股份總值的五釐抽成,比如龍虎山,如果發行後總值一百萬兩,咱抽他個五萬兩,如果值兩百萬,咱就抽十萬!對了,還必須有朝天宮股份、靈濟宮股份、顯靈宮股份!上三宮都發一遍,皇帝的銀子可不少,不賺白不賺!”

  趙然頓時頭都大了,這位安伯什麼路子啊?怎麼那麼野呢?

  安伯還在口若懸河,向趙然詢問裡頭的門道和注意事項,正問得趙然難以招架,蓉娘總算出來了:“安伯,你們說什麼那麼熱鬧?”

  趙然眼前一亮,蓉娘穿了一身寶藍襦裾出來,相當的明豔!

  安伯哈哈一笑:“正在跟趙小友談點做生意的事,趙小友點子多,老頭我很多不明白的地方要向他請教呢。你們這是要出去?那行,趙小友,回頭咱們再從長計議!”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6 22:27
第一百四十七章 誰是惹事精

  從純陽閣出來,趙然長舒了一口氣:“這位安伯真是……熱情啊……你若再晚些出來,我都招架不住了。”

  蓉娘笑了笑:“他就是這樣子,一談銀子就停不下來,也是打理這一攤子時間久了養成的習慣。他跟你談什麼?君山股份?”

  “你們不會真有這想法吧?”

  “這不都是你惹出來的?安伯當時提出這件事的時候,家裡不是很贊成,我父親擔心,這麼搞會出亂子,三爺和六叔也覺得應該謹慎從事,可安伯卻總在琢磨這個事兒。”

  “的確不能亂來,真要想搞,也必須從長計議,絕不可貿然行事,你父親是對的。”

  “我還以為你會攛掇安伯這麼幹呢……那你又在興慶折騰那麼大一攤子?”

  “那是西夏,出了簍子也跟咱沒什麼關係,可要是放在大明,一個不好就會出大亂子!你把老百姓的錢給割了,老百姓認栽,認為這是投資有風險;可你如果割到大門大戶頭上,他們會認栽嗎,他們會想起入市需謹慎麼?”

  “你也不是為了賺錢什麼都不顧忌嘛。”

  “我賺錢也是為了百姓、為了宗門好不好?你見我什麼時候給自己花錢了?”

  “行吧,你大公無私好了嗎?”

  “那必須的。你父親在不在?我要不要去拜見一下?畢竟是長輩,來了不去拜見,到時候怪我沒有禮數。”

  “下回吧,他不在廬山,現在在閣皂山呢。對了,你說的事情我剛才打聽了,這兩天真師堂裡頭,三清閣喻真人、器符閣司馬天師、寶經閣郭真人、九州閣周真人,這四位在,你打算找誰?”

  趙然聽完頓時有一點鬱悶了,和自己不對付的全都湊廬山上來了,平時也沒見那麼齊啊。反而自己能蹭上臉去的一個沒在,還真是巧得很!

  話說今天是什麼日子?自己出門是不是小心點?

  “沒別人了?”

  “沒了啊,這段時間真師堂又沒有什麼要議的大事,有四位真師坐堂,不錯了。”

  趙然二話不說,掉頭就回純陽閣:“算了,回去繼續參觀一下你們家吧,等天黑以後咱們再下山。對了,你家裡有沒有藏寶樓什麼的?肯定有!帶我開開眼唄?”

  蓉娘不解:“哎?怎麼好端端的又不去了?”

  “跟他們不熟......藏寶樓呢?頭前帶樓!”

  “這兒沒有藏寶樓,我家藏寶樓在閣皂山,這裡只有銀庫……”

  “那就去轉轉銀庫……”

  蓉娘拽住他:“不是……你不熟有我呢,這幾位真師我都熟,想見誰我給你引薦不就完了麼?”想了想又笑了:“司馬天師退了你的婚事,不想見咱就不見,呵呵……其他人……”

  趙然道:“你呵呵啥?不僅是司馬,其他這幾位都和我不對付,找上去被人穿小鞋呢?”

  “啊?四個全都跟你不對付?怎麼回事啊?趕緊說說……哎,我特別好奇,趕緊,別走了啊,快說說吧,求你了,滿足下我的好奇……喂!不說晚上不給你飯吃!”

  趙然被纏的沒辦法,只好招了:“司馬天師就不說了,悔婚的事我得感謝他,但在爭奪大君山洞天的時候,他給我樓觀使絆子,我跟他沒話可說;周真人也是因為這件事,跟我和我老師當面翻過臉的;郭真人就別說了,蔫壞蔫壞的,想整我……”

  “那喻真人呢?也想整你?”

  “那是我想整他,沒整成,他老奸巨猾的,棋高一著啊。”

  “不行不行,趕緊說說,別想三言兩語把我打發了,怎麼回事?我要聽故事!”

  於是趙然將當年爭大君山洞天時,司馬天師和周真人力挺金輝派,被自家打臉的事情說了。

  蓉娘捂著嘴樂:“我聽安妙說過一遍,但你說出來的更有趣,內情也更詳實全面。我當時還說呢,鎮門靈官怎麼忽然難為起她們了,原來都是你搞的鬼!郭真人呢?喻真人呢?”

  趙然又將自己被景某人告了刁狀,真師堂共議,郭真人力挺景某人,想整自己的事情,以及自己參與三清閣爭座,支持陝西寧真人失敗一事也大略講了個輪廓,末了叮囑:“咱們是自己人,有些事我就跟你說了,你可別出去亂嚼舌頭,有些東西讓外邊人知道了會造成很壞的影響!”

  蓉娘點頭:“哎呀你放心吧,本姑娘知道輕重!”說完歪著頭從上到下、從左到右的轉著圈打量趙然,瞧得趙然渾身發毛。

  “不是,你幹嘛呢?看什麼看?”

  蓉娘嘆道:“真沒想到你那麼會作死,真師堂坐堂真師你都敢瞎招惹,而且一招惹就招惹四個,不對,五個!還有陳天師,我知道他在元福宮難為過你!換別人早就死了,不死也是隱姓埋名,或者乾脆叛離大明,可你倒好,居然還活蹦亂跳那麼滋潤,而且還有膽子進金雞峰洞天?你說你膽子有多大?”

  趙然沒好氣道:“你以為我想啊?我恨不得乖乖的挨個認長輩,每天給他們請安問好,逢年過節送點年禮,跟他們一個個都攀上交情、混上臉熟,嗯,臉熟是肯定臉熟了……但形勢不允許啊,我能怎麼辦?”

  蓉娘搖了搖頭:“好吧,反正事已至此,說什麼都沒用,看來以後還得本姑娘罩著你……不是,我說趙致然,你真的太……我大哥那麼能惹事的人都沒敢像你一樣……”

  趙然擺了擺手:“沒啥好說的,惹了就惹了,他敬我一尺,我讓他三分,他沒事找事,我噴他一臉唾沫星子!有本事他們弄死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見招拆招,拆完招再偷冷子打他們一悶棍。”

  “我回書房寫個‘服’字貼臉上……”

  “別鬧!”趙然一把拉著蓉娘的手腕把她拽回來:“商量個事兒。”

  兩人面對面、眼對眼不足六寸,蓉娘頓時有些心慌意亂,想脫離開卻又捨不得,眼神都迷離了,壓著心跳從鼻孔裡哼出了聲:“嗯?”

  趙然怔怔不語,氣氛愈發微妙,蓉娘更是沉醉其間,如同被對方的呼吸牽扯著一般,鼻子和嘴唇不由自主迎合著輕輕上揚,脖頸下意識的微微後仰……

  “你……”

  “嗯……”蓉娘感覺意識模糊。

  “你家煉符的方法是不是有什麼奧妙?能不能傳授給我?”

  “什麼?”她呆了呆。

  趙然一臉興奮:“我跟你講,你家這方法如果能傳給我,可以大規模降低飛符的成本,我剛才仔細算了一下,恐怕成本能下降到二兩銀子、甚至更低……”

  “趙致然你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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