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道門法則 作者:八寶飯(連載中)

 
Babcorn 2019-6-12 23:35:1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03 289913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6 22:07
第一百零九章 送行

  十方叢林這攤子事情令趙然有些頭疼,不過這還不是當務之急,他眼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大師兄試劍三省四煉師一事。如今鬧出那麼大的動靜,除了替老師出氣,保護樓觀聲望不受損傷外,趙然最後的一點心思,就是想折騰折騰,看看這幾家宗門的背後,究竟還有誰?他們還想做什麼?

  他目前能夠掌握的情況是,龍虎山方面,這是張元吉自作主張,其意圖連龍虎山張氏嫡系的九姑娘都不清楚;崇德館方面,則很可能是為了救出景緻摩,或者說是為了消除景緻摩、景緻武一案對崇德館的負面影響;至於游龍館和顧氏山莊,則是想將樓觀納入他們的勢力之中。

  趙然這段日子又找時間重新去見了老師江騰鶴,江騰鶴心情已經平復,能夠好好跟他談話了。按照老師的說法,對方似乎提出了一條匪夷所思的修行道路,趙然聽了以後完全不能接受,把權柄還給皇帝,這算怎麼回事?道門不能指導和干涉政務,這天下還是道門的嗎?他的功德力還怎麼積攢?沒有功德力,他怎麼修行?

  回到大君山洞天,趙然一眼就看見天上人間外,幾片長達丈許的透明羽翅中夾著的翡翠玉盤,這便是樓觀的本門飛行法器——青羽寶翅。

  蟾宮仙子率黃山君、通臂真君、靈狼月影、黑白道人、申姜子、五色大師、青田居士、雅濕道人、種驢君等一干靈妖圍在周圍,還有迎客松和馬上功各自手托餐盤,盤中是酒壺和酒杯。

  余致川帶著一干樓觀弟子,包括曲鳳和、封唐、曲鳳山、袁臨、趙昊等,另有宋雨喬帶著幾個問情宗的坤道,正在為遠行浙江的魏致真等人送行。

  人群中還有郭植瑋等散修也在其中說說笑笑。

  趙然看著這一幕,看著人數越來越多、越來越熱鬧的大君山洞天,不由好生欣喜。

  “抱歉抱歉,回來晚了,讓諸位久等。”

  見他回來,大家紛紛招呼:“快來快來,等你許久了。”

  “小師叔,我也想去觀戰!”

  “趙行走,為何不約在偏僻之處鬥法呢?非要挑上門去,我等妖修不能旁觀好戲了,唉,真是憾事!”

  “趙行走,屠夫和沈財主已經提前啟程多日了,他們說不乘法器前往了,準備一路遊山玩水。”

  趙然笑著挨個回應,又將曲鳳和拉過來:“抓緊修行,回頭我和大師兄說一聲,你要做好接任白馬院方丈的準備。”

  “不是說要黃冠境的修士才夠資格麼?”

  “你入黃冠遲早的事,權宜之計而已。曹、莊兩位不也一樣去做了方丈?你看有誰說三道四?回頭你把齋醮科儀撿起來溫習一下,這些東西以前在君山廟你也熟得很,想必沒問題。”

  “那好,聽小師叔安排。”

  “宋師姐,你這次不打算去看熱鬧了?”

  宋雨喬撇了撇嘴:“幾個師姐師妹都被你派差出去任職,老師又正巧閉關了,我只能留在家裡給老師護法。”

  “林師叔是要破境了麼?”

  “去年在紅原城打完那一仗,老師就大有所悟,前些日子去主峰小世界拜見了龍陽祖師,回來就閉關了。”

  “真是好得很,那就預祝林師叔順利入煉師境了!”

  趙然又扭頭找蟾宮仙子:“仙子你什麼時候閉關啊?”

  蟾宮仙子道:“等你回來之後吧,洞天裡沒個人操持,本宮不放心。”

  魏致真、青衣道人、駱致清都站在清羽寶翅旁,趙然擠進去問:“青衣道人也去?”

  青衣頷首微笑:“如此熱鬧,去看看散一散心也好。”

  魏致真道:“老師在後山,他就不出來送行了,這麼多人,他也不好意思出來,再給他點時間緩緩。趙師叔也說她懶得下來,其實我看都一樣……對了,你以後別叫她師伯,改改口,叫師叔,她本來就比老師年歲小。”

  趙然無語:“大師兄你說這話的時候能不能聲音小點?”

  駱致清向趙然努了努嘴:“喝酒,快些。”卻是迎客松和馬上功端著酒盤湊了上來。

  趙然連飲三杯,向眾人揮了揮手,與魏致真、駱致清、青衣一起登上翡翠玉盤。

  那些透明的羽翅如蜻蜓般極速震顫起來,載著趙然等一行四人,轉瞬間便出了大君山洞天。

  浙江衢州爛柯山,主峰石橋山下,是一個幽邃的深洞。不過一般人來到此處,是見不到這個山洞的,它被幻陣遮掩,只能看到巨大的石樑。

  從此而入,便是被列為青霞第八洞天的游龍館。

  洞天並不大,悠長而蜿蜒,外圍瀰漫著濃烈的雲霧,如同長龍盤踞於雲蒸霞蔚之間,故此得名游龍館。

  在道藏中,最早關於這座洞天的記載,是左仙太虛真人赤松子與其女少姜在這裡修煉,因此被認為是爛柯山洞天的發現者,所以主殿供奉的是赤松子與少姜。

  而第二重大殿裡,則供奉了鐵拐李和呂洞賓之神像,兩位真仙坐於石桌前下棋,旁邊呆立著一個持斧的樵夫,正是觀棋的王質。

  其後,則是游龍館創派祖師聶師道的神像,手捧一卷《素書》,為當年聶祖遇蔡仙人時得授。

  殿宇之後,碧溪畔的日遲亭中,水雲珊正坐在一位老者面前,靜靜等候著,這位老者便是游龍館的館主,水雲珊之父、大煉師水鄉侯。

  水鄉侯慢慢翻閱著石桌上的四本《君山筆記》,從今年的第二期一直看到第五期,足足看了兩個時辰才翻閱完畢,水雲珊便在他身旁安靜的等了兩個時辰。

  “很有意思,很有想法!”水鄉侯又從第五期筆記中抽出那張《水娘吹簫圖》工筆彩畫活頁,一邊看一邊讚歎:“畫得也很精巧,以前從未見過這種筆法,雖說意趣低俗了些,但卻極為真實,像極了活人!嗯,也像極了你!”

  水雲珊羞惱的喊了一聲:“父親……”

  水鄉侯笑了笑:“我說這種……怎麼說的?期刊!我說這期刊有意思,不是裡面的內容,而是這幾期中呈現的謀劃和策略,主題鮮明、重心突出,每一期都有側重點,又以大量混亂的文字混淆視聽,以道聽途說發起反擊,偏偏他又自承是道聽途說,是傳言、是沒有依憑的臆測,讓人很難抓到破綻……了不起啊,一環套一環,層層鋪疊,造得好大聲勢。樓觀有高人啊!是誰?這個叫川上叟的總編是誰?”

  水雲珊道:“打聽清楚了,川上叟名余致川,是江騰鶴的徒弟,但景家那個被關起來的小子說,背後的人是趙致然。”

  水鄉侯點頭道:“樓觀這一代,個個都好本事!”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6 22:08
第一百一十章 吃得吃不得

  聽水鄉侯誇讚余致川,水雲珊也不得不承認:“的確,我們低估了樓觀這些二代弟子。比如余致川,以前從來沒有聽說過他,或者聽說過,但卻從來沒有在意,除了江騰鶴二弟子這個身份外,我們對他一無所知,幾乎被翻了局面。”

  水鄉侯道:“你們的謀劃,其實在辰山中被江騰鶴逃出以後就注定失敗了,顧南安後面出的主意,不過是畫蛇添足、狗尾續貂而已,簡直多此一舉。至於余致川,這是個意外,誰也想不到。”

  水雲珊道:“您不是吩咐過,儘量攪動樓觀麼?這麼做,也是遵循您的意思來的。只是沒想到樓觀又冒出來個余致川,更沒想到的是,余致川還有個《君山筆記》,所以我們失敗了,不得不承認,對方的反擊讓我們有些難以招架。”

  水鄉侯想了想道:“是非對錯不重要了,而且也談不上什麼失敗。你躲在家裡,是因為那些流言?”

  水雲珊黯然點了點頭:“女兒不知該如何出去見人。”

  水鄉侯失笑道:“何至於此。對方散佈那麼多流言,就是為了魚目混珠,他們也的確達到了目的,但同樣的,對你的流言也有很多種,真真假假亦難以分清。你平日裡該怎麼做就怎麼做,該說什麼話說什麼話,時間久了,流言自然消散。”

  水雲珊搖了搖頭:“山門外堵了那麼多散修,趕都趕不走,女兒怎麼出門?他們問的那些問題,對女兒簡直是羞辱……”

  水鄉侯微笑道:“成大事者要敢於擔當,要勇於承受各方面的指責甚至叱罵,要學會唾面自乾。別人怎麼看你不重要,這都是暫時的,將來天下修士都會明白,我們游龍館為修行界付出過什麼,到時候自然一切煙消雲散。”

  水雲珊低頭不語,長長嘆了口氣。

  水鄉侯又道:“事情鬧那麼大也不是什麼壞事,以我看來,至少有一件是咱們的意外收穫。你和張元吉的親事,一直是咱們游龍館和龍虎山之間的疙瘩,兩家為此隔閡了數十年。你們的關係如今大白於天下,反而是個修復的契機。”

  水雲珊有些迷惑:“那篇文章......”

  水鄉侯笑道:“其實是篇好文章。”

  “好文章?難道張家不會因此更厭棄我們麼?我都準備好他們提出和離了……”

  “呵呵,張家是正一領袖,他們是要臉面的,越是這個時候,他們反而越是會出來澄清。想要澄清問題,他們就必須拉上游龍館。就這一點來說,為父我還當真對樓觀有些感激。”

  “好吧……那山門外那些閒雜人等怎麼辦?真想把他們都打下山去!”

  “你可千萬不要犯糊塗!一個兩個或許可以,三個五個也沒關係,但這數十、上百人怎麼打?雖說大部分都是低階和散修,但涉及那麼多館閣、世家、門派,真要動手,咱們游龍館還要不要名聲了?剛才為父就告訴你了,大大方方坦然面對,人家問什麼,你不想回答就不回答,實在沒辦法要回答,你統統否認就是。”

  “那……魏致真來了怎麼辦?”

  “該怎麼應對就怎麼應對!他不是要鬥法麼?你就和他斗,不要在乎輸贏。”

  水雲珊有些不敢置信:“父親對女兒沒有信心?”

  水鄉侯笑了笑:“這一戰不好打,你要做好準備。”

  水雲珊搖頭:“若非顧南安和我約好絕不應戰,我還真要贏他一場!父親,你對樓觀看得太重了……”

  水鄉侯問:“顧南安說他不打?”

  “是,贏了沒什麼意思,反而給樓觀漲臉。”

  “於個人而言,他說得不錯,但對宗門來說,就不能這麼想了,必須打!魏致真有日月黃華劍,所以我準備將逍遙溪傳給你!”

  水雲珊再次吃了一驚:“父親......”

  水鄉侯道:“你那些師兄都不如你,所以,希望你將來不會令為父失望。”

  從日遲亭出來,水煉師眉頭微蹙,一個人想著心事,回到自家小院時,卻見大師兄端著一個盒子站在院門外。

  這位大師兄是水鄉侯收到第一個弟子,當年也曾寄予厚望,奈何困頓大法師境三十年,竟然就突破不了那層屏障,如今已是八十多歲的人了,歲月在他臉上留下處處傷痕,顯露出些許老相。

  就在和父親談話之前,水雲珊還想著如果鬥法不可避免,是否請這位大師兄出面代替自己,無論勝敗都不影響自家和游龍館的聲名——畢竟大師兄修行極限已至,如何努力都上不去的,這在整個浙江都有很多修士知曉,就算敗了,也只能說明游龍館對鬥法並不看重,派出來的人選不是高手。

  “大師兄找我有事?”

  “師妹,我這裡剛得了些靈果,聽說師妹近來心緒不佳,故此特來看望。”

  “多謝師兄掛懷,其實也沒什麼要緊。”

  “這些靈果都不錯,我給師妹端進去。看師妹滿臉的心思,有什麼煩惱跟師兄我說說,需要師兄我相助的,必定竭盡全力!”

  “沒關係,真的沒什麼……行,這些果子我就收了,給我吧,多謝師兄好意。”

  “師妹別動,我替師妹端進去,師妹這樣子太過疲倦,千萬別累著,師兄我進去陪師妹說會兒話,寬解寬解。”

  “真的不用了師兄,果子我收下了,師兄請回吧,我想一個人安靜安靜,打坐修煉。”

  “師妹,你看我這……來都來了,進去說會兒話,師妹,我真的許久沒見你了……”

  “師兄你幹什麼?放手!”

  “師妹,你是懂我的……”

  “滾!”

  水雲珊氣得嘴唇直哆嗦,將一盒果子砸在大師兄身上,轉身進院,“嘭”的一聲重重合上院門。

  大師兄在院外惱怒異常,試著又敲了敲院門,水雲珊卻理都不理。大師兄想要硬闖,但最終還是沒有這膽子,水雲珊已是煉師境修士,他一個大法師,平日也不是不知道自家師妹的手段,更何況還有師父水鄉侯在,他哪裡敢硬上?

  最終只得忍著氣將滿地灑落的靈果一一拾起,心疼的以衣袖重新擦拭一番收好,衝著緊閉的院門重重唾了一口,一邊離開,一邊嘀咕:“顧南安吃得,景雲逸吃得,江騰鶴也吃得,偏偏我吃不得?”

  院中的水雲珊頓時氣得手足冰涼。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6 22:08
第一百一十一章 氣運(為yu0421盟主加更)

  雖然被自家大師兄氣得不輕,雖然外間流言蜚語漫天亂飛,但水雲珊受了自家父親的鼓勵之後,還是很快穩住了心神。

  外間的流言不過是流言而已,真正應該知道真相的那個人知道就可以了,正如父親所言,時間久了,流言自然也就消散,那些惡毒的中傷和誹謗依舊於她無損。

  何況,父親還說過,成大事者要勇於承受指責甚至叱罵,要學會唾面自乾,只要有人真心懂得自己,一切就無所畏懼。

  想到這裡,水雲珊心情好轉了很多,看著院中那一樹絢爛的冬海棠,她的眼中立刻充滿了亮光。

  整理了一番思緒,向顧南安發了個飛符:“第五期《君山筆記》看了麼?魏致真的第一戰是去你家靈山。”

  “水師妹,我看到了,樓觀當真欺人太甚,我已經明確拒絕挑戰了,他們還不依不饒,竟然要來浙江,我還就不信了,我偏不跟他打,我看他能怎樣,莫非還能把我家靈山的大門堵上了?”

  “師兄切不可大意,還是要仔細斟酌些。”

  “有什麼好斟酌的?我堂堂煉師和一個大法師鬥法,不論勝敗都是跌身份的事。”

  “師兄莫非真擔心自己會輸?”

  “我會輸?絕不可能的!難道在師妹眼裡,我顧南安的修為就那麼差麼?”

  “我沒這個意思,只是希望師兄一切都好。總之戰與不戰,師兄都知會我一聲,若是師兄不戰,那我自然也就不用應戰了。”

  “師妹放心吧,就算最後逼得我沒辦法不得不出手,也絕不會牽連你出戰的,到時候我直接把魏致真打殘,讓他灰溜溜滾回松藩就是。還試劍三省?讓他第一戰就在床上躺個兩年再說!”

  發完這張飛符,顧南安就好似在魏致真身上,不,在江騰鶴身上狠狠斬了一劍般出了口惡氣,然後重新調整心神,端坐在椅中繼續慢慢品茶。

  這是一間會客廳,坐落於萬歲殿的左側廂房,正中玄壁上掛著太祖皇帝像,頭戴金絲翼善冠,身著金織盤龍窄袖袍,鼻挺眉正,白鬚輕飄,頗有幾分慈祥之意。

  隔了不知多久,腳步聲響起,朝天宮衛道高士朱先見快步而入,人未到,聲已至:“哈哈,今日顧道友來訪,我卻因故耽擱了,實在該死,還望恕罪,恕罪啊!”

  顧南安含笑起身,抱拳道:“不妨事,大煉師事務繁忙,顧某稍等片刻而已。”

  兩人重新入座,朱先見直接道:“樓觀魏致真明日便要造訪靈山,顧道友怎麼反而到我這裡來了?”

  顧南安道:“此來京師,我就是想當面討個方略,下一步該當如何應對,不知大煉師可有什麼需要叮囑的?”

  朱先見笑道:“之前顧道友的努力,我們朝天宮是看在眼裡的,皇帝也全都知曉,皇帝說,顧氏為江山社稷做了很多事,是功臣,朝廷將來必有回報。”

  顧南安拱了拱手:“多謝天子掛懷。”

  朱先見又道:“可惜沒在辰山之時拿下樓觀,殊為遺憾。”

  顧南安嘆道:“的確十分可惜,誰能想到,趙麗娘竟然一直尾隨在江騰鶴身後,以至於功虧一簣。趙麗娘修為高絕,又是松雪道人之後、玉皇閣的長老,身份特殊,我等實在有些投鼠忌器。”

  朱先見點頭:“事情沒成,此事不怪顧道友,對方僥倖罷了,當然,也有我的疏忽。其後我飛符我那妹子,這才知曉,宗聖館開山之時,她便已經移居大君山洞天,隨龍陽祖師清修了。”

  “原來如此……只是這麼一來,宗聖館的事,就更棘手了。”想了想,顧南安忽道:“既然趙麗娘入駐大君山,能否請長公主出面,從玉皇閣的角度下手?”

  朱先見失笑道:“怎麼可能,趙麗娘與我那妹子的事,天下皆知,兩人視若寇仇,道友怎會有此一念?”

  顧南安道:“楚陽成對長公主言聽計從,能否請長公主勸說楚陽成,讓楚陽成去大君山?趙麗娘為楚陽成一事鬧得天下皆知,說明她愛煞了楚陽成,只消楚陽成去勸說,我以為還是很有希望的。女人嘛,呵呵……”

  朱先見依舊搖頭:“七妹打小便在外頭修行,從未回過京師,我朱家的事情,她也向不過問,就不要打她的主意了。我這妹子啊,還是讓她好生過她的日子吧,不要牽扯進來,我就這一個嫡親妹子。”

  見他語氣雖然和緩,但態度堅決,顧南安暗自腹誹了一句:“優柔寡斷,兒女情長,如何能做大事?”面上也只能作罷。

  “大煉師,我有一問,不知能否解惑?”

  “顧道友請說。”

  “三十年前,咱們尋求掌控樓觀,這很正常,當時所列的數十家宗門之中,樓觀是人丁最少,名氣最大的。但如今的樓觀已經非同往昔,咱們冒著不惜撕破面皮的風險,依然要和他們斗,這又是為了什麼?”

  朱先見沉吟片刻,開口道:“也不瞞你。太祖皇帝當年曾說,樓觀時運之宗,若能收為己用,則天下可定。此乃我朱氏祖訓,一直為後輩謹記。惜乎廬山坐論之後,道門鴆佔鵲巢、把持天下,我朱明宗室也只能忍辱負重。如今世道轉變,我朱氏龍氣抬頭,又有了重振朝綱的希望,故此,樓觀便也是我朱氏欲得之臣。若能收為己用則好,若是不能,也必須除去方可,否則貽患無窮。”

  對於這種氣運之說,顧南安是不太懂的,當下也只能接受了這個解釋。抬頭看向壁上的太祖畫像,想起故老相傳,又暗自點頭:“或許此事為真也未可知?否則為何樓觀忽然就振作了呢?與朱氏命數相同啊……”

  “明白了。那接下來該當如何?”

  “顧道友先回去應戰吧,打完魏致真,再說接下來的事情。”

  顧南安怫然不悅:“一個樓觀二代弟子,向我挑戰我便應戰?我這張臉還往哪兒擱?顧某可是他老師江騰鶴的舊識,雖然顧某惜敗於江騰鶴,但也不至於淪落到和他樓觀二代弟子鬥法的地步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6 22:08
第一百一十二章 御花園

  朱先見對顧南安的執意不戰感到不是很理解,在他看來,此戰已經轟傳天下,甚至超出了修行界的範圍,連朝中內閣的幾位大學士在處理政事的閒暇之餘,都在拿這件事當茶餘飯後的談資,不知有多少人期待著過程和結果。

  光是他知道的,似乎自己管轄的朝天宮中,就有不少修士在參賭勝負,最大的盤口便是總攝上三宮的天師陳善道親傳弟子、元福宮宮院使黎大隱所設,連朝中不少重臣的家眷都在裡面押了銀子,據聞總盤子已經超出五十萬兩!

  你說不戰就不戰,天底下有那麼好的事嗎?

  但顧南安是浙江散修的頭面人物,雖非館閣中的正經修士,祖上卻也曾經天下知名,顧氏與許多道門高修至今保持著千絲萬縷的聯繫,與帝室的來往,表面看有稱臣之意,實則是不折不扣的合作關係,不是他可以隨意發號施令的上三宮修士,在勸了幾句未果之後,便不好再多說什麼了。

  我不勸你,自然會有人勸你,反正是要應戰,我何必作那惡人呢?只是顧南安不願告訴他拒戰的真實想法,令他略微有些不快——都在一個戰壕裡,有什麼需要刻意隱瞞呢?

  其實他誤會顧南安了,顧南安剛才的解釋,的的確確就是真實原因,他和江騰鶴是三十多年前結識的舊交,不僅是同輩中人,而且“修為和道法都在同一級別”,哪怕江騰鶴剛升了大煉師,自己和對方的實力也依然在“同一範疇”,你魏致真一個作弟子的跑來想要越境挑戰我,這不是羞辱我又是什麼?

  當然,顧南安也不知道朱先見念頭裡轉著的想法,他之所以前來京城,其實是為了一個人。

  “大煉師,崇德館景大長老去了一趟廬山,順道和那個叫景緻摩的俗道見了一面。”

  “景緻摩我知道,雖然沒有修行天份,卻有著不畏艱難的決心,敢於在真師堂秉持正義,據理力爭,這樣的人才,早已簡於帝心。可惜了……”

  “還有沒有機會將他救出來?”

  朱先見苦笑著搖頭:“難啊……陳天師都沒辦法。我們為了營救此人,多次與東極閣交涉,但東極閣始終不願放人。”

  “為什麼?他又不是真兇,哪怕有所牽扯,也已經關了足足五年……”

  “東極閣說,想要放人,就要等案子完結,而案子完結的關鍵,在於找到景緻武,或者證實景緻武已死……”

  “可景緻武確實死了啊,這是公認的!”

  “屍體呢?或者能夠證明他已經身死的物件呢?按照東極閣的規矩,景緻武只能被認為疑似死亡。而要想搞清楚他究竟有沒有死,接下來還有大量的事情,比如他們正在排查的失蹤修士名單,陳天師說,這份名單已經減少到了十八個人,還需要繼續排查。”

  “什麼時候能查出來?”

  “越往後越難,什麼時候查出結果,誰也說不好。而且,就算查出了結果,誰又能保證,這一結果能夠證實景緻武死亡?誰能說得清,後面會不會又是一個難解的謎團?”

  “照這麼說來,景緻摩怕是無望脫困了?”

  “我和陳天師都認為,這麼下去的話,希望渺茫,除非換人。”

  “換人?”

  “不錯,只要換了東極閣的掌事之人,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顧南安搖了搖頭道:“這恐怕更難……”

  朱先見笑了笑,問道:“怎麼忽然提起景緻摩了?他向景雲逸說什麼了?”

  顧南安道:“景雲逸和他隨意說起魏致真約戰的這些事,景緻摩認為,之所以咱們行事不順,眼前的局面和遇到的挫折,都來自一個人的謀劃,就是樓觀弟子趙致然。他說,他非常熟悉趙致然的行事方式,這樣的手段,必然出自趙致然之手。因此他建議,想辦法除去趙致然。”

  朱先見怔了怔,笑道:“會不會是他對趙致然怨念太深了?這一點我們倒是都能理解,如果不是趙致然,景緻摩不會有今天的困頓……”

  顧南安道:“景雲逸跟我提這件事的時候,很是鄭重,我認為還是有必要告知大煉師的,究竟該如何,想必大煉師自有方略,我就不多說了。”

  朱先見點了點頭:“知道了,多謝顧道友,還望道友今後盡力相助,我等同鑄大業!”

  朱先見沒有留顧南安吃酒接風的意思,明日就是魏致真到靈山挑戰的日子,將顧南安留下來用飯,他怎麼趕回去?現在往回返,時間上都有些緊張了。

  顧南安也同樣沒有留下來的意思,不論應不應戰,他都必須趕回靈山坐鎮,否則傳出去被某筆記寫成“望風而逃”,他還要不要臉了?

  最近這段時間,他可真是被那幫前來採訪的人搞得有點怕了,比如其中的杜星衍,那種春秋筆法和所謂“嚴謹的推測”,實在是令人防不勝防。這樣的人在顧氏山莊外不知究竟有多少,他可不想被那麼多人寫成逃兵。

  朱先見客客氣氣將顧南安送出朝天宮,自家轉身就去了皇宮。

  由西華門而入,沿御道向北,穿奉天、華蓋、謹身三大殿而入後廷,穿斜廊,經柔儀殿、春和殿,直入御花園。

  御花園門口,一個太監率同數十內宦、宮女於此等候著,見了朱先見,齊齊拜伏於地:“拜見王爺!”

  當今天子的皇位是朱先見讓出來的,為示尊崇,皇帝當年登基之初,便冊封朱先見為齊王,封地山東,同時一個“齊”字還有第二重意思:並駕齊驅。

  這一代朱氏宗室中,朱先見和朱先妘都有卓絕的修行天賦,此為六百年罕見,被認為是“帝氏將興”的徵兆。朱先見雖說不去濟南就藩,而是以修士身份在京城行走,但在宮中,太監、宮女們見他都稱“王爺”,而非“大煉師”或者“高士”。

  朱先見抬手讓他們都起來,然後向打頭的內官監少監陳洪問道:“皇帝在裡頭?”

  陳洪回話:“萬歲爺正在裡邊。”引著朱先見進去,拐過幾座樹林,來到一處假山前停下腳步,到了這裡,連他也進不去了。

  朱先見一步邁向假山,倏忽而入,原來竟是一座法陣,裡面別有天地!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6 22:08
第一百一十三章 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

  清羽寶翅從松藩而出,一路向著浙江而來。與乘靈雁或者靈鶴相比,飛行法器上自帶避風法陣,可以擋住高空中凜冽的寒風侵襲,同時也免了顛簸之苦。

  舒服是舒服了,卻也少了幾分上下翻飛的刺激和樂趣。所以相比而言,趙然更願意和白山君或者南歸道人搭伴兒同行。

  青衣道人在翡翠玉盤中坐看道經,雙腿曲盤,靠在玉欄杆上,略顯慵懶,偶爾翻過一頁來,便和魏致真討論兩句。兩人都是大法師境的修為,在修行上可以切磋的地方很多,在這一點上,駱致清和趙然都插不上嘴。

  魏致真一邊跟青衣道人研討道經,一邊時不時探出頭去看一看下方的山川地勢,控著法器尾部的一處機關,調整著方向。

  駱致清和平日裡一樣,微閉雙眼,雙臂呈環劍之勢,這是在溫養他的飛劍。當然,在趙然眼中,駱師兄的飛劍是否可以稱為飛劍,很是可疑。

  趙然則抓住這點空暇補課,坐在老師給的蒲團之上觀想清泉。在樓觀秘傳的水石丹法中,這是第一層,圖上只有一道莫名而起的清泉,不知從哪裡來,不知向哪裡去。

  自打前年得授《水石丹經》之後,趙然有空就依此圖修煉,雖說遠遠談不上勤奮,但畢竟時間也不短了,圖上的這道清泉已經從原先的寸許長短,成長到現在的尺許來長,由圖卷的右上側斜著蜿蜒向左下方流去,佔據了圖中三分之一的空白。

  觀想著這道清泉,趙然忽然生出一股緊迫感,水石丹法三個層次,演化水石相生圖後才可丹化神識,自家到現在只完成了第一個層次的三分之一,後面暫且不知,但以這個進度,自己豈不是至少十年之後才能入大法師境?

  看來以後要少打理一些俗務,多留點精力修行了。等到白馬院的事情理順,自己正式入職天鶴宮都管之後,要不要留點時間閉關呢?

  到了夜間時分,已經徹底看不清地面的走勢和方向了,掌舵者已經由魏致真換成了青衣道人,她操控著清羽寶翅緩緩下落,在一處山頂降了下來。

  趙然這才從觀想中退出,從清羽寶翅上下來,左右打量著問:“到哪兒了?”

  青衣道人回道:“入了湖廣地界,或許在夷陵至荊州一帶,具體辨認不清。”

  為避免走錯方向,找不到地方,清羽寶翅是沿著大江向東而行的,雖然會多行不少彎路,但卻可以防止出現不知道自己行到何處的尷尬局面。至於夜晚,則一般不會在黑暗中趕路,否則天一亮之後,沒有地面熟悉的目標參照物,根本不知道身處何方。

  趙然很久沒有展露手藝了,於是就在山頂之上生起火堆,將儲物扳指中存放的雞腿、火腿、烤魚、靈果、靈酒等等取出來,搞了個相當豐盛的晚宴。

  四人圍在篝火邊美美的吃了一頓,青衣笑道:“我還從來沒見修行之人為路上的吃食準備這麼齊全的,致然的手藝不錯,這魚當真烤得好。”

  趙然將木棍上插著的火腿遞過去:“青衣嘗嘗這個,是屠夫醃製的好東西。”

  青衣擺手拒絕:“這火腿太油膩了,我還是嘗嘗雞腿吧。”嘗了嘗雞腿,皺眉道:“怎麼如此肥膩?還是吃致然的烤魚吧。”

  吃罷飯,趙然開始查看自己今日因修行而耽擱了回覆的飛符,這一天工夫,又是二十多份。

  趙然大略看了看,基本上都是熟人的,如東方敬、裴中澤等人發來的助威飛符,並且表示他們已經抵達靈山,詢問樓觀一行到了何處。還有龍虎山東方禮、卓雲峰、邱雲清這幫總觀長老、堂主的上司,都在好奇關注著進展。趙然同樣一一作了回覆。

  周雨墨也發了一張飛符過來,聲稱自己正在東海遊歷諸島,找到了不少巨蚌,蒐羅了不少珍珠,跟趙然開玩笑,說是準備找機會打一套首飾,將來給他娶媳婦的時候作為聘禮使用。當然,也少不得問了問大師兄試劍的事情。

  趙然當即回覆,簡單講了講情況,詢問她是否會去靈山觀戰。

  周雨墨回答:“碧波千里,難以返還。”

  接到這個回答,趙然無奈的對著篝火出了會兒神,鼻孔中輕輕哼著一隻小曲。

  青衣好奇的看過來,飛快的拿筆記錄著,等趙然哼了一會兒不哼了,才看著紙上記錄的詞句問:“致然唱的是什麼?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

  趙然打了個哈哈:“市井裡聽來的,不登大雅之堂,見笑見笑。”

  除了周雨墨,蓉娘也給他發了個飛符,問他到了何處,說是準備過來相會,一起前往靈山。

  趙然連忙回覆:“白天只顧修煉了,見諒。現在應當是夷陵至荊州之間的江畔,你什麼時候過來?”

  很快,蓉娘回了一個:“早幹嘛去了?我已經到浙江了,靈山見吧。”

  蓉娘的飛符,令趙然又感受到了不少溫暖,將周雨墨帶給他的不爽驅散了許多。

  此外還有三個莫名其妙的修士也分別發來飛符,全都是希望趙然能夠幫忙給出確定的勝負消息,並承諾每一戰結束之後,即送上五百兩或一千兩銀子不等的消息費。

  趙然琢磨了一下這三位的宗門和名諱,確定自己完全不認識,也不知他們從哪裡得到自己的聯絡方式。他認識的人太多太雜,想了半天之後發現完全是徒勞之舉,便不再費心猜測了,人家詢問他對勝負的預測,他當然自信滿滿,當即一一回覆:“魏致真勝!四場全勝!”

  至於對方信或不信,那是對方的事情,他就管不著了。

  等處理完飛符,趙然看見青衣正在篝火邊捏著筆凝神思索,膝上放著個木板夾子,時不時往夾子上的白紙中寫上兩筆。

  “青衣在寫什麼?”

  青衣道人沖趙然笑了笑:“致川說,讓我每天把有趣的事情記下來發給他,還說就算沒什麼有趣的事情,也要把當天的經過如實記下來,他說這些無聊的事情,在別人眼裡卻很有趣。嗯,我就勉為其難嘗試一下。”

  趙然頓時樂了,余師兄還是很上心的,創意也不錯,居然讓他搞出一個“戰地隨軍記者”來,也不知道《君山筆記》將來會發展成什麼樣子,就連自己都很是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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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很有派頭

  當夜無話,第二天繼續趕路,這回由路況較熟的青衣掌控,清羽寶翅到了廬山後捨棄大江,從鄱陽湖轉道正東,到了午時,已經進入衢州地界。

  青衣道人將清羽寶翅下降到百丈高度,望著更加清晰的山川走勢,向魏致真介紹:“這是衢州州城……向南百里就是爛柯山,到了爛柯山再向東南,就是靈山,以前我隨老祖去靈墟閣的時候走過這條路……”

  魏致真擺了擺手:“我只關心到沒到,至於怎麼到,那是你的事。”

  青衣道人忍不住抿嘴而笑。

  到了靈山上方時,趙然趴在玉欄杆上往下一看,不由嚇了一跳,只見山門前的樹林、溪流、草坪各處全是亂糟糟三五成群的修士,乍眼看去,怕不下上千之數!

  青衣有些不知所措,喃喃道:“怎麼那麼多人?這該落在哪裡?不如離遠一些?”

  趙然道:“咱們是主角,要讓也是別人讓,走,直落山門之前!”

  駱致清眼中全是興奮,好半天終於憋出一句話來:“人真多!”

  趙然道:“浙江乃修行大省,修士眾多,這是不用多說的了。”

  清羽寶翅的出現,立刻吸引了無數目光,人群指指點點著緩緩落下的清羽寶翅,有知情者則向大家宣佈:“這是樓觀的飛行法器,大師兄來了!”

  “這就是清羽寶翅麼?”

  “聽說是千年傳承之寶!其形果然精巧,還透著古樸之意。你看,翡翠器身,此為上古之風,兩隻翅膀在揮動,如仙子起舞……”

  “好像是六隻羽翅吧?”

  “還有翡翠欄杆上的四根柱子,當為四象之靈,今時的法器已經鮮見如此佈局了……”

  “老兄,你是不是眼神出問題了?百草門的任法師老兄是否熟識,極擅清肝明目的,建議老兄回頭去看一看……”

  “咦,道友怎知我有眼疾,莫非道友也精於醫道麼?任法師我早有耳聞,只是無緣得見,道友若是有門路,能否代為引薦一二……咦?這四象石柱還會動,動了,動了,道友你看……”

  清羽寶翅懸空漂浮在十丈之高,青衣在前、魏致真在後,趙然在左、駱致清在右,各自倚欄而望,然後在趙然的統一指揮下,從四個方向沖地面上的人群揮了揮手……

  然後緩緩向著地面落下去,下方的修士立刻讓出一塊空場。

  魏致真當先頭一個下了清羽寶翅,人群立刻簇擁了上來,駱致清正要躍身而下,被趙然一把拽住:“三師兄別搶戲。”

  青衣也正要下去,聽了趙然的話,又把腿收了回來,弱弱的問了一句:“致然,我可以下嗎?”

  趙然想了想,道:“可以是可以,但,你不打算跟我們一起下嗎?”

  青衣頓時有點懵了,最後還是道:“那算了,我還是跟你們一起吧。”

  “大師兄,等你多日,終於盼星星盼月亮一般,把您老盼到了!”

  魏致真伸手握了上去:“呵呵,久候了。”

  “大師兄,小道仰慕許久,特地趕來一睹大師兄風采!”

  魏致真拍著對方的肩膀:“希望沒有令你失望。你的發髻該梳洗了。”

  “大師兄,歡迎來到浙江!大師兄準備在浙江待幾天?”

  魏致真雙手和對方緊緊相握,使勁搖晃著:“我也很高興來到浙江,浙江是我道門鼎盛之地,正想和道友們切磋交流。”

  “大師兄,這是我衢州特產的落英靈花,我等散修特地採摘而來,獻給大師兄。”

  魏致真接過鮮花,微笑讚許:“衢州的同道們辛苦了,貧道甚為榮幸。”

  ……

  等魏致真風頭出得差不多了,趙然才招呼駱致清和青衣躍下清羽寶翅,然後將這件飛行法器收了。

  趙然緊走兩步,擠到魏致真的身旁,低聲誇讚道:“大師兄,你剛才跟他們握手、抱拳什麼的,做得好!”

  魏致真點點頭,悠然道:“我早就想這麼幹一回了。”

  “啊?”

  來到顧氏山莊大門前,魏致真左右打量一番,身後周圍乃至左近山坡、樹梢之上都是修士,眼前的顧氏山莊則大門緊閉,無人現身。

  趙然在紛紛亂亂的人群中尋找東方敬、裴中澤、蓉娘這些熟人的身影,可惜現場實在太過嘈雜,一時間沒看到這幾人。

  四人在門前站定,魏致真看了看趙然,趙然看了看青衣和駱致清,青衣看了看魏致真,然後又看了看駱致清,駱致清誰也沒看。

  看罷,趙然暗暗點頭,嗯,都挺有精氣神的!

  魏致真咳了一嗓子,又看向趙然。

  趙然:“?”

  魏致真使了個眼色:“師弟,叫門!”

  趙然這才反應過來,暗道大師兄這番做派,當真是領導范十足啊,也不知跟哪兒學來的,莫非世上真有無師自通之輩?

  眼下也來不及多想,踏前幾步,鼓蕩真氣,向著顧氏山莊喊道:“樓觀大師兄魏致真,登門挑戰顧煉師,請顧煉師出門試劍!”

  青衣扭過頭來小聲提醒:“致然,說‘樓觀弟子魏致真’合適一些。”

  魏致真道:“無妨,還是叫‘大師兄’聽著威風。”

  青衣撇了撇嘴:“好吧。”

  隨著這一句出口,靈山前頓時鴉雀無聲,無數眼睛盯著顧氏山莊的大門,等待著大門的開啟。

  等了片刻,山莊大門卻依舊緊閉,沒人出來,趙然再次高呼:“請顧煉師出門試劍!”

  青衣依舊覺得不妥,再次忍不住提醒:“這句話似乎,不是很尊重……”

  魏致真再次插話:“無妨,這就是我想說的,咱們樓觀一脈,向來實話實說,無須忌諱。”琢磨了琢磨,又向趙然道:“其實‘出門試劍’都稍顯含蓄了些,致然,你覺得‘出門受劍’是不是會更貼切一些?”

  青衣嚇了一跳,不停搖頭:“不要,試劍就試劍吧。”

  等到趙然第三次敦促顧南安“出門試劍”的時候,山莊大門終於開啟了,出來的卻不是顧南安,而是顧遂遠。

  顧遂遠沒敢離大門太遠,只是往前出溜了兩步,便停在原地,回話道:“我家叔父說了,江騰鶴過來挑戰的話,他願意應戰,至於江騰鶴的弟子,我家叔父沒那閒心,爾等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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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免戰

  顧遂遠剛傳完這句話,山門外頓時如同炸開了一般,喧嘩聲大作。

  “什麼不應戰?這不是耍人玩呢嗎?”

  “啊?我等可是從杭州過來的,顧煉師不是開玩笑嘛!”

  “杭州來的?我是從京城來的好不好?馬不停蹄跑了三天!”

  “不會吧?莫非真如《君山筆記》所言,顧煉師不敢戰?”

  還有些脾性差的當場就破口大罵起來。

  “姓顧的,爺爺在你們家門口等了兩天了,你居然說不打?信不信我們衝進去把你顧氏山莊踏平了!”

  “姓顧的鼠輩,連大師兄上門都不敢應戰,還大言不慚要戰江掌門?你怕不是豬油蒙了心!”

  “鏡玄散人文章裡不是說了麼,顧家都是一幫慫貨,從祖上就慫到現在,真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孩子會打洞!”

  上千人中,大部分都是低階修士,其中更有數百散修,壓根兒沒什麼高人風範,有的只是好勇鬥狠、只嫌事情不夠大的痞勁兒。

  數百人一起鼓噪,頓時聲震如雷,群情洶洶,顧遂遠聽得頭皮發麻,不敢多言,連忙縮了回去,飛腳向顧南安稟告。

  也不知誰帶了頭,山莊前的呼喝聲漸漸匯聚成一句號子:“大師兄登門挑戰,顧南安出門試劍!”

  另有好事之徒掠到最高的樹梢之上,取出木鼓銅鈸之類原本就預備好的看熱鬧專用神器,隨著號子的節奏敲打起來,反過來又帶動著號子聲更加整齊有律。

  漸漸的,人群中又出現了領喊者:“大師兄登門挑戰!”

  “大師兄登門挑戰!”

  領喊者:“顧南安出門試劍!”

  “顧南安出門試劍!”

  領喊者:“大師兄威武雄壯!”

  “大師兄威武雄壯!”

  領喊者:“顧南安膽小怕死!”

  “顧南安膽小怕死!”

  ......

  呼號聲中,趙然從錦囊裡取出一套桌椅板凳、紅泥火爐、茶壺瓷盤,現場支應了起來,請魏致真坐下歇息。又取出一把特製的大傘,在魏致真頭頂上撐起一片天空。

  魏致真讚道:“致然想得周到!”又沖青衣示意:“看看人家致然,學著些。”

  青衣道人翻了個白眼,扯過張椅子坐在旁邊,取出紙筆繼續琢磨她的稿子。

  四人落座,就這麼大大方方堵住了山莊大門。

  顧遂遠趕到顧南安房中,見顧南安好整以暇的坐在桌邊喝茶,桌上有本翻開的書,他品一口茶,翻一頁書,正看得津津有味。

  顧遂遠不由嘆了口氣,這都什麼時候了,你老人家還有工夫喝茶看書?這是喝茶看書的時候麼?

  湊到跟前道:“叔父,樓觀的人在外頭叫門,形勢實在是有些緊迫,您聽,那些好事之徒唯恐天下不亂,都在跟著起鬨呢。侄兒擔心,萬一有居心叵測之人挑動…….”

  顧南安抬起頭來冷哼一聲:“怎麼?吃了熊心豹子膽,還敢闖我山莊?我看誰敢!大陣守護,就這幫低階之輩,我倒真想看看誰有能耐!”

  “讓他們這麼罵下去,總也不是辦法……”

  顧南安噌的從椅子上起來,手指門外:“讓他們罵兩句,咱們就出去比鬥?你是不是腦子進水了?這是激將法,懂麼?”

  一邊說著,一邊在屋中來回轉圈,一邊轉圈,一邊手指門外大聲道:“我要是真受了外頭那些人的鼓動,跑出去跟魏致真比試,以後見了江騰鶴怎麼辦?你告訴我,見了江騰鶴我怎麼辦?”

  顧遂遠小心翼翼道:“叔父出門把他打發了就是,樓觀弟子行事乖張,叔父幫江騰鶴教訓弟子,說出去也是長輩的風範……”

  顧南安不屑道:“你說得輕巧,咱們是這麼想的,別人會這麼想嗎?《君山筆記》你也看過了,你說一句話,人家就會給你截頭去尾,寫出來的意思驢唇不對馬嘴。我告訴你,我真要出去跟魏致真打,甭管咱們說什麼,外頭傳出去肯定變樣!”

  顧遂遠不得不承認,叔父的說法是有一定道理的,只是現如今外頭紛紛攘攘,又該如何應對呢?

  “那叔父你看,應該怎麼辦?”

  “怎麼辦?還能怎麼辦?他罵他的,咱們過咱們的,該喝茶喝茶,該讀書讀書,心平氣和,不和他們一般見識,罵累了,等得無趣了,自然就散了!”

  顧遂遠看了看桌上那本《君山筆記》,不動聲色將其調了個方向轉正,然後道:“知道了叔父。”

  剛出屋,就聽顧南安在後面斥了句:“你們這些後輩子弟,但凡有一個出息的,都能替我出去打發了魏致真,現而今倒好,哼……”

  挨了一通訓斥,顧遂遠也有些發狠了,幾步來到自家院中,將同輩的師兄弟召集過來:“有人欺負到咱們顧家頭上來了,叔父礙於身份卻不方便出手,我們這些做晚輩的,不能眼睜睜看著顧氏的名頭被打落下去,我意出門迎戰,你們怎麼說?”

  顧氏在浙江乃至周邊散修世家中大名鼎鼎,並非浪得虛名,二代這九位弟子中,除了顧遂遠外還有一個金丹,其餘人則為黃冠、羽士不等,至於三代弟子,則還上不得檯面。

  加上老一輩中的修士,顧氏擁有兩位煉師、一位大法師、兩位金丹法師及一批黃冠、羽士和道士,比一些偏遠地區的道館也差得不是很多了。

  而在散修界中,擁有煉師級數以上高修的,可謂鳳毛麟角,超過一半的散修宗門和世家都沒有修士結丹,擁有金丹法師境界的修士坐鎮,已經是頂樑柱的散修宗門,如衢州的牛斗宗、西河派,也就是一位金丹法師坐鎮。因此,顧氏能拿出這樣的陣容,基本上可以碾壓浙江一帶所有散修宗門和世家。

  也正是因為具備如此雄厚的實力,又有著祖上“正統名門”的傳承,顧氏才可以和游龍館成為世交,才能被帝室一系所倚重。

  但今日遇上魏致真這種高水平的大法師挑戰,顧氏卻感到很是窘迫。

  執掌門戶的顧南安不願意應戰,另一個煉師級數的長輩又不知去向,唯一那位和魏致真同級別的大法師卻已垂垂老朽,如今只是在熬日子而已,真要將他老人家請出來,誰都不認為他能勝出。

  剩下的,就是顧遂遠為首的二代弟子了,這該怎麼應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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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五步

  “若是大伯在就好了……”有人嘆息。

  “別說這些沒用的,當年大伯怎麼離家遠遊的,都忘了?不是你們幾個在下面挑事,大伯和叔父能鬧翻?現在倒是想起大伯了?”

  “怎麼成我們挑事了?誰也沒逼迫大伯,是他自己出遊的……”

  “不要吵了,大伯有大伯的想法,這件事情怪不到誰頭上!”

  “老祖……”

  “老祖已經百歲高齡了,還是讓他老人家安安穩穩度過最後這幾年吧!”

  顧遂遠咬了咬牙,道:“行了,都別爭了!你們都隨我出門,我去和魏致真鬥!他魏致真能越境挑戰叔父,就不允許我遂遠越境挑戰他麼?至少我還沒像他那樣狂妄到挑戰煉師高修。此戰無論勝敗,咱們顧家也算應戰了,沒有做縮頭烏龜!”

  有人遲疑道:“若是依舊沒勝,魏致真豈不是還要繼續堵在門外?”

  顧遂遠凜然道:“那就是不是我等後輩的事了,叔父也怪不到我們頭上來。”

  不少人都看出來了,顧遂遠這是“憤然出戰”,想必是受了叔父的斥責吧。事已至此,不需多說,眾人簇擁著顧遂遠來到山莊大門處,將大門開啟,魚貫而出,背靠大門一字排開。

  顧遂遠正要叫陣,卻不由愣了愣,只見對面樓觀四人的身前,正立著一個修士,左手擒著一個葫蘆一口一口往嘴裡灌酒,右手握著一柄長劍,長劍搭在肩頭。

  這修士面沖樓觀四人,背對山莊大門,顧遂遠也看不見相貌,分不清究竟是誰,只是見他道髻歪散,道袍隨意披敞著,顯得瀟灑不羈。

  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這個修士,顧家十多位弟子擺出來的陣勢,完全被人忽略了。

  這是有人來替顧氏出頭?

  顧遂遠左右望瞭望身邊的師兄弟們,這些人卻都滿是疑惑的看著那修士,見了顧遂遠詢問的目光,各自搖了搖頭。

  看著對面的於致遠,趙然微微皺眉,輕聲道:“於師兄,不要鬧了。”

  於致遠又往嘴裡灌了一口,拉渣的鬍子上沾著酒珠子,瞪著趙然哈哈一笑:“我胡鬧?趙致然,你居然說我胡鬧?好吧,你既然非要說是我在胡鬧,那我今天就胡鬧一把,趕緊,拔劍!”

  趙然無奈道:“於師兄,你喝醉了。有什麼事情,我們下去後單說,好不好?今日是我大師兄來顧氏山莊試劍……”

  於致遠打斷道:“我醉了?我醉了嗎?我真的醉了嗎?趙致然,我沒醉,我清醒得很!你當日是怎麼答應我的?你說你會全力助我解救景七,我還相信你,可你是怎麼做的?當面說好,轉過頭來就下死手!景七在牢房裡坐了足足五年,他過去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家公子,又是倍受信重的道宮監院,哪裡吃過這種苦頭?我上個月去廬山探望他,他都快不成樣子了……一而再、再而三針對我們老於家、老景家……”

  趙然道:“我從來沒有針對你們於家……”

  於致遠大吼道:“於家和景家本為一體!景大長老是我叔祖長輩!你們要挑戰的景雲安,那是母舅家老爺!還有景七,那是我從小到大的兄弟!還有小武,我雖然不待見他,但他畢竟是和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如今也死在了你的手上!”

  趙然道:“景緻武的死亡還不能確證,而且就算死了,那也是他刺殺我在前……”

  於致遠怒道:“沒有你針對我家,小武會去找你嗎?再說了,誰能證明小武是去刺殺你?誰又能證明你是為了自保而不是心生惡念殺人滅口?把景七陷害到牢裡,把小武殺了,如今連我家長輩都不放過,用你們的筆污衊我家不說,更想踩著我家上位……”

  趙然氣得手足發冷。他已經記不清楚,自己上一次被氣到這個地步是多少年前了,看著這個過去曾經不遺餘力提攜自己、幫助自己,自己曾為之感動而準備結交一生的師兄向自己翻臉,看著他面目猙獰對自己大吼大叫的樣子,趙然心裡陡然生起一股悲涼之氣,只覺胸口當真堵得難受。

  於致遠的咆哮依舊在繼續:“趙致然,我家到底怎麼得罪你了?從十多年前你就這樣,一直不停的和我家做對!我當真瞎了眼,當初怎麼會和你結交……”

  駱致清聽不下去了,伸手就要抓向於致遠,被趙然連忙攔住:“師兄,這是我的事,我來解決。”

  於致遠冷笑:“怎麼?想動手?正好!我今日來,就是向你趙法師挑戰的!姓魏的可以越境挑戰我舅老爺,我也可以越境挑戰你趙法師!當著天下修士的面,我們打一場!”

  趙然強忍著道:“於師兄,你不瞭解情況,你先退下,其中的內情咱們單獨說,我會跟你解釋清楚的……”

  “還有什麼好解釋的?打就是了!你們不是要打嗎?來啊,先跟我打!我告訴你趙致然,我今天來就是想打你!”

  “於師兄,你冷靜一下,別喝酒了。”

  “酒是好東西,能讓我保持清醒!一邊喝酒一邊揍你,還能讓我更解氣!”

  “於師兄……”

  “別叫我師兄,打完今天這一場,從今往後,我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於師兄,你知道你打不過我的。”

  “打不過也要打!”

  趙然飛符東方敬:“敬師兄在何處?能否將於致遠師兄帶走?他喝多了,堵在我們身前,非要跟我打一場。”

  東方敬回道:“怎麼回事?見顧家不應戰,我就和幾個舊友結伴同遊靈山了。於致遠什麼時候也來了?他怎麼了?他若是搗亂,致然儘管出手教訓就是,我現在就趕回去。”

  趙然和東方敬飛符來往的時候,於致遠藉著酒意越說越不像話了,趙然無奈,只得向著於致遠走了過去:“於師兄,若是我有得罪之處,你儘管打罵便是,只是飲酒傷身,師兄還是注意自己身體才好……”

  一步,於致遠喝罵聲停住……

  兩步,於致遠掌中酒葫蘆落地……

  三步,於致遠身形搖晃……

  四步,於致遠再也堅持不住,一頭栽倒……

  五步,趙然搶到於致遠身前,將他攙扶住,口中道:“於師兄少喝些吧,不勝酒力就不要喝那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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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都是一家人

  東方敬身影快速而至面前,一把拽住於致遠的脖領,沉著臉道:“這廝越來越不曉事,常常飲酒誤事,這回也沒想帶他出來,他偏要偷偷溜出來丟人現眼……行了致然,回頭咱們再說,我先將他帶走。”

  趙然抱拳:“有勞敬師兄了。”

  東方敬拖著於致遠離開後,趙然鬆了口氣,魏致真瞥了他一眼,問:“這就是當年在無極院栽培你的那個傢伙?”

  趙然無奈道:“他以前不是這樣的……”

  魏致真搖了搖頭:“心性差了些。”

  圍觀的人群這才再次爆發出一陣亂糟糟的喧囂。他們多是好事之徒,都是趕來觀戰的,本以為能夠提前嘗一道開胃小菜,誰想那個跳出來挑戰的傢伙卻是個喝多了的酒鬼,叫喚得很凶,倒下的也很快,壓根兒沒動手,就自己喝醉了。

  這時候,很多人就開始打聽這個叫“於師兄”的究竟是誰,他和樓觀趙致然究竟是什麼關係,他們兩人之間的對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有知情者就開始給周圍人分析,景七可能是誰,小武可能是誰,他們和趙致然之間曾經有過什麼樣的關係,至於兩人為何相識,且聽上去交情很是不錯,那就沒人知曉了……

  更多的人則不關心這些小道消息,他們只關心比鬥。有些人說,這廝其實跑出來出風頭的,吵吵嚷嚷半天,人家樓觀趙致然準備應戰了,然後就裝醉倒地,風頭也出了,人也沒挨打,當真好算計。

  只有少許觀戰的高修瞧出了些名堂,看出於致遠倒地並非假裝,只是他們也搞不懂於致遠究竟是當真喝醉了,亦或是被趙然使了手段。如果喝醉了的話,醉得也是在太過湊巧了,趙致然剛到他身邊,他就醉倒?如果是趙致然使了手段,那他的手段就有些令人驚悚了。

  於致遠雖然道袍上只有兩個標識,表明他只是個羽士,但趙然也就是個金丹法師,向著對方走了五步,對方就被擊倒,不見毒、不見瘴,不見法器不見符,這是什麼道理?

  更有人懷疑,是不是魏致真悄悄出的手?

  另有少許人取出紙筆來拚命記錄著,也不知他們記完以後是否會向《君山筆記》投稿……

  小插曲結束,焦點才重新轉向了門口一字排開站著的顧家修士,議論聲又漸漸停息,都等著看這幫顧家修士的舉動。

  剛才這一幕,顧遂遠雖然相對其他人而言,離得比較近,但他同樣沒能看明白,這個耍酒瘋的於道士是怎麼倒地的。可這一幕對他的震懾和衝擊卻是所有人都無法體會到的,因為這一幕忽然令他感到很熟悉,自己在宗聖館和趙致然談事的時候,可不就是被對手從神識上攻擊麼?

  所不同的是,姓于的道士境界低微,沒挺過五步,自己當日卻能堅持下來,然後和對方鬥了個旗鼓相當,只是因為兩個靈妖從旁相助,自己才被對方的青瓷法器擊上。

  就是不記得那件青瓷法器是什麼了,模模糊糊的印象中,似乎是三件一套的子母法器,母器只是用來迷惑人的花樣,好像具備幻陣功效,真正傷人的是兩件子器,當真厲害無比!

  對了,當日在大君山洞天中喝過的那種茶水很不錯,此刻回想起來,依舊記憶猶新。

  還有那座會客的大殿,當真富麗堂皇!

  大君山好是很好的,毋庸置疑,否則叔父他們也不會動了樓觀的心思,只可惜被宵小所據,當真是浪費了那塊靈氣寶地!

  回想起來,大君山洞天中的修士們,個個都是天才,說話也好聽……嗯?不對啊,明明都是宵小之徒……

  顧家子弟們都扭頭看著正中的顧遂遠,就見他一會兒咬牙切齒,一會兒喜笑顏開,一會兒眉頭緊鎖,一會兒又悵然若失,不禁面面相覷,搞不懂這位顧氏二代弟子中的頂樑柱到底是中了什麼邪。

  “三師兄,三師兄……”

  “遂遠師弟……顧遂遠!”

  “啊?”顧遂遠猛然驚醒過來,怔了怔,方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好像發癔症了,忙擦了擦額頭滲出的冷汗,上前幾步,先下意識看了看趙然,見趙然衝自己含笑點頭,於是向趙然拱了拱手……

  又覺得自己向對方拱手示意似乎有點卑屈的意味,連忙換了個方向,轉向坐著的魏致真:“大師兄……”

  後面一排顧家子弟頓時人人捏了把汗,更有人提醒:“遂遠,注意身份。”

  顧遂遠又是一陣冷汗,暗道壞了,今日也不知怎麼了,總是開小差。

  深吸一口氣,挺了挺胸膛,向魏致真道:“魏道友,你今日前來堵我顧氏山莊,實在是欺人太甚。我家叔父本欲將你驅離靈山,但奈何與貴派江掌門曾是故交,怕傷了故人子弟,不願和你這個小輩動手,故此沒有出面……”

  顧家子弟們這才松了口氣,這幾句話還算得體,當著天下修士們的面,把長輩不願應戰的原因堂堂正正道了出來,也能以正視聽!這位二代弟子的頭面人物今日說話終於正常一些了……

  忽見顧遂遠又看了看趙然,補充了一句:“可別以為是我們顧氏怕了你樓觀!”

  本來還在安靜傾聽的上千修士頓時就忍不住樂了,城府深一些的還強忍著微笑,那些不拘小節的散修們則都咧嘴大笑起來,有幾個乾脆直接笑噴了。

  顧遂遠一瞬間有點發懵,他不知道周圍這些人在笑什麼,於是連忙悄悄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穿扮,又仔細回憶剛才說的每一句話。

  沒問題啊!

  青衣道人沒見過顧遂遠,但此人今日實在太過有趣了一些,終於忍不住抿著嘴問道:“你這人……這位道友,敢為高姓大名?你到底想說什麼?”

  顧遂遠道:“我乃顧氏子弟,姓顧名遂遠,上月曾至大君山洞天拜訪趙致然,趙致然是知道我的。我乃君山之友,說起來都是一家人……”

  青衣有些疑惑:“君山之友?靈墟閣杜星衍你認得麼?他向編輯部來稿的時候,每文必稱自己是君山之友。”

  顧遂遠怔了怔:“杜法師也是君山之友?”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6 22:09
第一百一十八章 心理素質

  趙然咳嗽兩聲,打斷道:“好了,不要說這些不相干的,顧道友就直接說了吧,你要幹什麼?”

  顧遂遠道:“我要向大師兄挑戰!”

  趙然不悅道:“我大師兄是來約戰顧煉師的,你差得太遠了。”

  顧遂遠道:“大師兄能越境挑戰我叔父,我為何不能越境挑戰大師兄?”

  趙然想了想,道:“你說得也有道理,這樣吧,咱倆先打一場,你贏了我再說。”

  顧遂遠沒敢輕易答應,遲疑道:“我不跟你鬥,除非你保證不用那套青瓷法器!”

  他身後的幾個顧氏子弟大皺眉頭,有幾個忍不住道:“三師兄,怕他什麼法器,咱們顧家不也有寶貝嗎?”

  顧遂遠回頭斥道:“老六你懂個屁,不一樣的好嗎?回頭你上大君山的時候就知道,不僅傷人,而且傷銀子!”

  顧氏六郎呆了呆:“傷什麼銀子?”

  顧遂遠也發起呆來:“對啊,傷了多少銀子呢?”

  趙然哭笑不得,暗道上回沒怎麼使全力啊,也沒開幻陣,怎麼腦子壞成這樣了呢?自己入了金丹以後,這九天玄龍大禁術威力竟然如斯了得麼?這得增加了多少威力啊?

  顧遂遠在這裡糾纏不清,駱致清看不下去了,上前道:“我來跟你打。”

  顧遂遠看著駱致清,問:“你就是駱木頭?”又扭頭問趙然:“那套青瓷法器不在他身上吧?”

  趙然好笑道:“我駱師兄哪兒有什麼青瓷法器。”

  顧遂遠點頭:“那行,我就領教一下駱木頭的高招。”後退兩步,抱拳道:“請!”

  駱致清是個不說光練的主,哪兒有那麼多廢話可言,直接招出一柄金光閃閃的大劍,如同門板一般寬大厚重,駢指向著顧遂遠輕點……

  顧遂遠忽聽身後的顧老六氣道:“三師兄你今天是不是傻啊?姓趙的說沒有就沒有麼?你真信啊?”

  顧遂遠扭頭斥道:“老六閉嘴,趙致然雖然卑鄙,但乃君山一脈,他的話我自然信得……”

  猛見一干顧氏子弟人人張口驚呼:“小心!”

  顧遂遠再轉過身來的時候已經遲了,門板大的劍光直接將他拍在地上,只露出雙手雙腳。

  駱致清撓了撓頭,向趙然解釋:“他怎麼不還手呢?”

  趙然也呆住了,正在對敵鬥法的時候,轉過頭去跟人吵架,這是什麼路子?

  一干顧氏子弟奮不顧身衝了上來,去搬動那巨劍,駱致清連忙將劍收了,任這幫人哭喊著從地裡將顧遂遠抬出來。

  這幫人還在互相責怪:“老六你怎麼回事?三師弟鬥法之時,你跟他吵什麼嘴?你這不是讓他分心麼?”

  顧老六委屈道:“我就那麼一抱怨,哪兒知道三師兄真上心了……”

  趙然湊過去看了看,見顧遂遠只是受傷昏迷,沒有性命之憂,於是回轉來向魏致真道:“大師兄,人沒事兒。”

  魏致真點了點頭道:“這怕不是個傻子?心理素質太差!”

  青衣捧著肚子強行憋著氣沒有狂笑出來,憋得難受到了極處,直接彎下腰去,紙筆灑落一地。

  山莊大門處剛剛閃出一位拄著枴杖的老頭,見了這一幕,不由頓住了,想要轉身重新鑽回大門內,卻被顧家老六看見,悲聲道:“老祖,三師兄被打傷了。”

  “老祖,您請出蟠龍杖了?”

  老頭轉過身來,乾咳了一聲,解釋:“老了,走不動道了,只能靠著枴杖挪動挪動。”

  顫顫巍巍走過來,伸手搭了搭顧遂遠的脈象:“嗯,不妨事,沒傷著脈,人家出手還是有分寸的,抬回去吧。”

  “老祖,您看……”

  老頭打斷道:“嗯,我就是出來看看外邊為什麼那麼喧囂,吵得我頭疼。”

  有顧氏子弟充滿期望的問:“老祖,您是大法師,您看能不能……”

  老頭慈祥的衝他笑著搖了搖頭:“老了,沒幾年奔頭了,如今連腿腳都不太好使了,哪裡還可能與人爭鬥?再說,到了我這個歲數,也沒那股心氣兒了,爭勝成名的事情,留給你們年輕人吧。”

  於是領著一干顧氏子弟,抬著顧遂遠返回山莊,大門再次緊閉。

  顧遂遠挑戰魏致真不得,被駱致清一劍拍進地裡,此事成為了靈山觀戰眾修士們熱烈討論的談資笑柄,大家說說笑笑好不熱鬧,一邊談論,一邊等待著正主的出場。

  山莊內,將顧氏子弟們轟散,老頭將蟠龍杖收了,腳步如飛,急奔顧南安宅院。

  顧南安恭恭敬敬將他請入廳中奉茶,老頭坐在椅上不停搖頭:“厲害,當真厲害,我去了也不是對手。”

  顧南安點了點頭:“在我意料之中,同境之內,這魏致真應當是相當厲害的了,再有日月黃華劍護身,舅舅你鬥不過也是正常。”

  “什麼魏致真?我說的是那個駱致清!別看遂遠是自家不留神,鬥法之時犯了大忌,但被人家一招撂倒,本身就很說明問題了。我剛才出門就看見了,看得清清楚楚,就是我上去也不行,打不過這個駱致清。”

  都是一家人,本來也是顧南安請出來試探樓觀對手修為的,老頭也不在他面前講究什麼臉面,當下將情況講述一遍。

  舅舅的實力顧南安是清楚的,雖說到老也沒突破煉師這一關,在大法師一級中也算不得高手,但好歹也是大法師,是顧氏山莊碩果僅存的上一輩修士,眼光和經驗極其豐富,如果他說鬥不過駱致清,那就是真鬥不過。

  從《君山筆記》中,顧南安早已理清了樓觀這一門修士的脈絡,他知道駱致清雖是魏致真的師弟,但一身本事泰半由魏致真傳授,連駱致清都這麼厲害,魏致真的道行可想而知。

  前兩年在福建的時候,也不是沒鬥過江騰鶴啊,自己雖然敗了,也沒覺得江騰鶴有多麼多麼厲害,多麼多麼不可戰勝。好吧,人家江騰鶴已經晉級大煉師了,但也不過剛晉級兩三年而已,怎麼他名下這幾個徒弟就一個賽著一個難纏呢?難道說,魏致真果然有越境挑戰煉師的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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