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道門法則 作者:八寶飯(連載中)

 
Babcorn 2019-6-12 23:35:1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03 289819
Babcorn 發表於 2019-8-6 19:15
第六章 元福宮的命運(為鐵桿書友眾籌補更)

  元福宮的處置問題,其實趙然在心裡一直考慮當中。因為陳善道的「縱容」而導致京師大變,無論如何,元福宮是要擔責的,因此,想要阻止對元福宮的重新「定位」肯定不現實。

  可他現在最為擔心的又正在這裡,修行球賽和修行球彩票發行一直以來都是「民間身份」,在管理的時候,借用的是元福宮的地盤,經常打著元福宮的旗號,很多人甚至以為修行球組委會是元福宮名下的一個分支。

  以前有陳善道和黎大隱在,這都沒什麼問題,但現在要將元福宮收回總觀的話,修行球大賽和彩票發行會不會就被總觀拿走了呢?

  如果總觀真要藉著收回元福宮的機會把修行球這一塊拿走,趙然還真是沒有一點辦法,這不是講理的事兒,他不可能和真師堂作對。

  等司馬雲清說完後,趙然已經完成了從大形勢上的分析:樓觀一門剛剛在拯救南直隸百姓一事上居功至偉,自己又是其中的關鍵人物,這種過河拆橋的事情,真師堂應當是干不出來的。

  元福宮最早為邵元節所建,是他當年入虛之後安身立命之所在,隨著邵元節修為的日漸增高,從而慢慢具備了「總攝上三宮」的職權和地位。當然,總攝之職,是總觀授權的,誰讓邵元節修為高呢?

  邵元節加入三茅館後,元福宮也就被他帶進了三茅館,按慣例一直由三茅館指定的人選出掌,陶仲文做過、郭弘經也做過,近三十年來,一直是陳善道在做。但趙然也非常清楚,這僅僅是一種慣例。

  因此,司馬雲清提議收繳元福宮,一定程度上帶有懲罰三茅館的性質,這一點大家都明白,卻也不會明著說出來。

  趙然也同意對三茅館進行懲罰,邵元節做的事情性質很嚴重,不懲罰說不過去,但這麼個懲罰方式,趙然接受不了。

  就聽張雲意向他道:「司馬天師提出的這個建議,在座諸位真師大多都認為,應當聽一聽致然你的意見,畢竟,在元福宮一事上,你的認知應當更清晰。有什麼就說什麼,不要有所顧慮。」

  就沖張雲意剛才所說的「在座的諸位真師大多都認為」這句話,趙然已經吃了定心丸了。

  這表明什麼?表明趙然已經是京師問題的「資深專家」,就這方面的事務,他已經具備了初步的話語權。

  他不想直接駁斥司馬雲清,司馬雲清再窩囊,那也是真師堂坐堂真師之一,他的身後也是如龐然大物般的茅山三宮五觀。

  因此,趙然另行開闢戰場。

  「感謝各位真師能夠給予弟子在這麼莊嚴肅穆的場合下說話的機會,這是諸位前輩對弟子的信任和看重,弟子儘量不辜負諸位前輩的期望。

  正如司馬天師所言,元福宮是一個非常獨特的所在,其在京師的地位是特殊的歷史和特殊的背景下形成的,具有不可複製性。無論真師堂對元福宮如何處置,弟子認為都是可以的,因為所有的舉措都是開創,沒有舊例可循,只能用時間來證明結果是否達到預期,而不能用簡單的好壞來形容。」

  說話套上開頭,這樣的發言看上去雲山霧罩,但給人的印象卻非常好,說明發言不是一時興起,而是經過長期思考、認真總結的,是凝練出了規律的,是從大局上看待問題的......總之就是這些有的沒的......

  趙然啥實質內容都沒說,卻博得了真師們的認真思索。

  張雲意微笑點頭:「繼續。」

  趙然接著道:「所以我不想單純的說元福宮的問題,這個問題可以暫時放一放,我想講一個容易被大家忽略的問題。

  弟子去年來到京師的時候,京師有兩件事震動到了弟子,其一就是驚人的繁華,人煙稠密、店舖林立,街巷中摩肩擦踵,官道上車水馬龍;其二就是驚人的髒亂,家家戶戶、門前門外、街頭巷尾、城牆內外,廢物隨處可見、泥坑星羅棋布,一不留神就是一腳屎尿。不可否認,也有乾淨整潔之處,但畢竟極少。

  弟子忍無可忍,於是以玄壇宮的名義,發起了文明城市創建活動,修整道路、疏濬水道、興建公廁是一個方面,更重要的是規範百姓的行為,讓大家養成良好的習慣,目前來看,包括京師在內,應天府各縣都有了初步的改變......「

  這個問題,真師堂部分真師們是有所感觸的,許雲璈當即讚道:「的確大不一樣,乾淨整潔得多了。」

  楊雲夢更是不吝褒獎:「京城變化很大,以前來的時候,我都不願進城的,這兩個月卻很喜歡京城的市井風情,空閒之時,常在城中行走。乾乾淨淨的小巷、石橋,看著非常舒適。我一直在誇致然,當真是料理俗務的好手!」

  趙然躬身謝了真師們的稱讚,續道:「在規範和約束百姓的行為、清理積欠案子的時候,弟子注意到一個現象,京城之中往來人群裡,有一個特殊的群體,他們身具修行卻常常無視法度,以商貨為名卻常行走私之實,混跡於市井間而無人約束,享受著道門創造的富貴生活卻從來不納信力,這樣一個群體,人數竟然還不小......」

  許雲璈、趙松陽、杜陽鴻幾位真師當場異口同聲道:「海外散修?」

  許雲璈管轄福建,趙松陽管轄山東,杜陽鴻管轄浙江,都是臨海省份,所以對此比較敏感,一聽就明白了。

  趙然點頭:「不錯,正是海外散修。以前弟子在四川,不曾接觸過他們,自從到了京師之後才發現,原來這是一個非常大的修士群體,其數從未可知。」

  東極閣李均陽道:「海外散修情形複雜,有自生於海外諸島者,有臨海散修乘船出海者,甚至還有陸上逃犯流竄海外者,難以管轄,我東極閣一直頭疼此事,致然有什麼好主意麼?」

  趙然道:「管轄是很難的,不過弟子和元福宮宮院使黎大隱一起,倒是搞了一個試點,以道錄司的名義給他們發證,名為修行證。」
Babcorn 發表於 2019-8-6 19:15
第七章 道錄司的重要性

  關於道錄司,趙然滿是感慨道:「長期以來,道錄司一直默默無聞,從隸屬關係上看,被安排在禮部之內,作為禮部有司而存在,平日裡也沒什麼事務,連弟子也能到裡面擔任一個副印之職,說起來也是道錄司的悲哀。

  當然,這也是元吉天師對弟子的看重和關愛,弟子很是慚愧。但話又說回來,道錄司就真的是個魚腩麼?恐怕不見得!從這次京師逆案來看,道錄司在其中發揮了極為關鍵的作用!」

  這方世界,因為道門的存在,因為修行手段的高妙,大明的皇帝壽元普遍都比較長,在位時間久,嘉靖年號用了二十九年,實際在位三十年,在其中可以算是最少的一位了,所以道錄司發揮作用的間隔時間比較長,最早的一次也在三十年前,且他的登基比較平穩,所以道錄司的作用也沒有真正體現出來。

  實際上,若非典章熟稔,又或者恰好掌過道錄司事,這個衙門在監督朝廷上究竟起了什麼作用,還真是鮮有人知。

  就算是掌過道錄司事的郭弘經,他也不知道,因為嘉靖上位的那一年,掌道錄司事的人已經換做陳善道了。

  而上一任的正德登基時,當時掌道錄司事的人是陶仲文,剛好把郭弘經錯了開去。於他而言,這個職司就好似朝廷的爵位品銜,除了榮耀以外和薪俸外,沒有更多的含義。至於再向上溯,那已經是將近百年前的事情了,當時掌道錄司事的是邵元節。

  因此,紫宸殿中的絕大多數真師們對道錄司有什麼作用,還真不太清楚,郭弘經倒是有點印象,卻也說不準確,只是語焉不詳的道:「似乎道錄司會參與新帝登基大典?」

  趙然曾經向真師堂提交過一份朱先見死因的報告,說到了朱先見的死是因為以逆賊身份擅坐龍椅而被龍匾「吸乾」,沒有進一步詳細到朱先見加蓋道錄司印鑑的事。

  他是平定京師大亂的最主要功臣,因此在這件事上的話語權很重,他的報告幾乎就是結論,東極閣只是將在場的陳洪和張略傳喚過去,走過場般的詢問了一下他們對趙方丈的報告有沒有要補充之處,便全盤採納了趙然的陳述。

  此刻,趙然便將奉天殿上,朱先見因為需要簽名時冒了自己名諱而導致登基失敗的事說了一遍。

  眾真師大笑,楊雲夢聽得忍不住哈哈道:「當真有趣,我道門前輩祖師果然深謀遠慮!」

  趙然笑道:「楊真人所言極是,我至此方知,道錄司的職司中,有定選正朔之責!如此重要的有司,如此關鍵的重責,弟子以為,絕不可等閒視之。說到這裡,弟子也為諸位真師們的高瞻遠矚而歎服,早於去年便開始加強道錄司的職權,把講法堂交給道錄司來辦,這是充實道錄司權責的重要一步。這一舉措,在貧道隨文昌觀顧監院起兵平叛的時候發揮了巨大的作用!

  當時各方消息亂亂紛紛,誰是對誰是錯,誰能分得清楚?唯有道錄司不同,人人皆知道錄司在為道門培養方丈,必為道門正統,弟子道錄司副印的旗子打出來,上下響應、四方影從,先有龍潭衛張略起兵,後有武昌衛羅洪會合,剛至儀鳳門,五軍營、三千營舉營來投,城中戶部甘尚書解銀濟糧,夏閣老穩定人心,嚴閣老聯絡內應,逆黨旋鍾而滅!

  弟子率軍入城,百官恭迎、百姓焚香,十里長街,萬眾歡騰!他們迎的是弟子嗎?弟子何德何能,克當此誠?只因他們知道,弟子代表的是道門,代表的是真師堂,他們迎的不是弟子,是弟子身後這桿道錄司副印的旗子,是道錄司背後真師堂的諸位真師啊!」

  當時的情形,眾真師都未曾親眼目睹,只能事後去瞭解,趙然作為主要當事人,他的話無疑是最貼近事實的描述,也是支撐他觀點的有力證據。

  一席話,聽得真師們人人動容!

  喻道純向張元吉抱拳:「元吉天師興辦講法堂,這步棋當真是妙啊。」

  張元吉自得一笑:「豈敢豈敢。」

  李鈞陽道:「這麼說來,致然的建議,是繼續加強道錄司,令其發揮更大的效用?你剛才說的海外散修一事,是打算讓道錄司擔起這個職司?」

  趙然道:「弟子正有此意。今年三、四月間,因著文明城市的創建,弟子著實抓捕了不少海外散修,經過瞭解,弟子發現,海外散修們之所以行事經常無所顧忌,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沒有約束,除非剛好捲入東極閣審查的要案,否則沒人管得了他們。可東極閣人手是極其有限的,哪裡可能顧得過來呢?好在他們大多數還知道敬畏道門的威權,不敢當真胡來,否則沿海一帶早就亂的不可開交了。」

  李鈞陽表示認同:「海外散修的確是個問題,很多案子,其實都與海外散修有關,要麼是他們竄進中原作案,要麼是要犯流亡海外。東極閣去年經辦四十二件大案,海外散修為主要當事者的有七件,案犯逃亡海外未能抓捕的有四件,佔了大案中的四分之一,東極閣對此也很頭疼。致然說的發放修行證是什麼意思?有用麼?」

  趙然翻了一下扳指,沒翻到證樣,於是告罪出了紫宸殿向黎大隱索要。成功的將真師們的注意力引到道錄司和修行證上,趙然擦了把汗,蘇川藥取出絹帕替他拭去。

  黎大隱正好有證樣,取出來交給趙然,低聲問:「致然,這是要議海外散修的事?」

  趙然道了聲:「是。」在他手心寫了「元福宮」三個字,黎大隱頓時反應過來,臉色煞白。趙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對著口型悄然示意:「放心。」

  黎大隱看著趙然再入紫宸殿,怔怔間心裡一片亂麻。他也有心裡準備,可真的開始商議追責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遠遠沒有準備好。

  趙然回來後,將修行證傳遞給眾真師,詳細做了介紹,然後道:「這是副印黎大隱想出來的辦法,此人當真幹才也!別看小小一個修行證,用處著實大得很!」
Babcorn 發表於 2019-8-10 17:33
第八章 一攬子解決方案

  一份薄薄的修行證,眾天師們都在相互傳看。

  司馬雲清看完後滿臉陰霾,他本意是要借元福宮一事消除茅山給天下帶來的負面影響,如果有可能的話,再替茅山撈些好處,沒想到苦心積慮籌謀的元福宮改制被趙然把話題扯到了不知什麼地方去,實在有些鬱悶。

  心裡壓著股氣,不悅道:「就這麼一份小小的紙片,雖然做工還算不錯,但有什麼用?人家能受你約束?」

  趙然微笑道:「別看是張小卡片,用處可不小。弟子認為,帶來的第一樁好處,是身份認同!試問偌大海外,散修不知凡幾,弟子聽說,中原出去闖蕩著泰半,誰不心向道門?誰又願漂泊浮萍?給他們一張修行證,這就是他們在海外闖蕩的定心石,是他們有家的憑證!由此而激起的認同意義,是無法估量的!

  其二,頒發修行證,是告訴他們,有了事情可以找誰申訴,這是化被動約束而求主動申請約束的重要轉變。

  其三,道錄司通過修行證,可以將他們記載入檔,誰叫什麼,修行什麼,居於哪裡,有什麼擅長,來中原做什麼,我們都能慢慢瞭解。發生了不法之事,有助於準確找到嫌疑人。

  其四,道錄司已經發放了六十餘張修行證,到今年底,預計能夠發放超過三百張,如果一年發出三百張,就意味著三百名海外散修成了我道門散於海外的三百雙眼睛。」

  說著,趙然提高了聲調,尤其是向著三清閣和東極閣的武陽鐘、喻道純、李鈞陽和趙松陽四位真師道:「從此以後,海外發生了什麼變故,我們就不至於一無所知!如果這麼堅持下去,我認為發放情況將加速,我和黎院使的目標是十年完成一萬名海外散修的入檔目標,有這一萬人,整個東海、南海,都將成為我道門的信地!」

  司馬雲清當即失語,不知該如何接口,想了想,道:「你說的這些,多為臆測之語,誰能保證實現的了?再者,今日商議元福宮之事,與道錄司何干?你不要顧左右而言他。」

  趙然道:「弟子以為,其實今日真師堂要議的,也並非是元福宮的事,諸位真師們的意思,應當是如何有效監管朝廷,不使帝室偏離我道門的掌控,這才是最終目標。不知弟子是對是錯?」

  許雲璈道:「正是此意,致然接著說。」

  趙然道:「今日弟子所提的,正是一攬子解決方案,此方案總體規劃是:建一個中心、轄三大機構、完成三大任務、覆蓋三大群體、突出三項職能。」

  趙然解釋,一個中心,就是讓道錄司發揮特殊的庶務中心功能,將其從禮部分立,劃歸總觀下觀直轄,地位與省觀並列。轄三大機構,即元福宮、講法堂、上三宮。完成三大任務,即監管朝廷、培訓齋醮、管轄海外事務。覆蓋三大群體,即面對帝室、修士方丈、海外散修。突出三項職能,即參與廷議職能、監管彩票職能、發放修行證職能。

  其中,元福宮處理與帝室有關的事務,監管朝堂;講法堂負責將修士培訓為合格的布道方丈;上三宮作為管轄海外散修的武力依仗。

  道錄司下設若干房,處理日常事務、發放修行證、監管彩票、聯絡總觀六閣等等事務。

  對於這套一攬子建議,趙然做了兩點說明。

  道錄司與省觀之間是一種並立關係,級別相同,但事務不同。道錄司沒有具體的布道任務,不指定轄制地域,與各省十方叢林是相互配合、相互依存的關係,共同接受總觀下觀的管轄。

  道錄司與上觀六閣的關係,主要體現在業務指導上,受六閣業務指導,有配合六閣的義務。

  關於道錄司的開辦和維持費用,趙然表示,他也有相應的方案,一俟真師堂同意他的提議,他會提供這方面的參詳方略,總之不令總觀為難。

  一番長篇闊論之後,眾真師已經陷入了深思之中,幾乎將司馬雲清打算改制元福宮的提議給忘記了。司馬雲清也沒什麼可說的,哪怕心裡不痛快,他也沒好意思再出言反對。

  瞎子都看得出來,趙然的一攬子解決方案,立意比單純就元福宮而談元福宮、就監管而談監管要強得太多,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哪怕最後否決了趙然的提議,也不可能再討論他的提議,而是必然順著一攬子解決方案的高度去思考另外一套一攬子解決方案。

  趙然提議之後,紫宸殿上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安靜中,每一個人都在飛快的轉動腦筋,認真琢磨著他剛才的話。趙然也不認為他們能夠立刻想明白,更不可能在想明白之前貿然開啟議決程序,他準備等待真師堂宣佈暫時散會了。

  而這段散會之後到下次議決的時間,就是他想辦法活動的時間

  果然,片刻之後,張雲意和王常宇小聲商量了幾句,就宣佈今日議事到此為止。

  張雲意道:「今日致然提了一個很有意思的建議,因為事情比較複雜,又事關重大,我和常宇大真人都認為,應當給諸位一點時間認真考慮。這樣吧,今日就到這裡,三天後繼續議事,重點就議道錄司的問題!」

  王常宇向列席負責會務的卓雲峰道:「回去把致然的建議謄寫出來,每位真師一份。」

  張雲意笑著向趙然道:「這兩個月議決了那麼多事務,你這份建議是頭一次當場議不下來,若非致然,我差點以為自己只會簽名投票了,哈哈。」

  趙然不好意思的陪笑:「給諸位前輩添堵了,弟子有錯。」

  紫宸殿散會,許雲璈問趙然:「你現在回去麼?」

  趙娥道:「抱歉許師伯,我答應了黎大隱,去看看陳天師。要不晚上弟子去抱月山莊拜見師伯?」

  許雲璈道:「那晚間等你過來再說。」

  武陽鐘在旁道:「行啊致然,胸中有丘壑!許真人,晚間我去抱月找你飲酒。」

  許雲璈笑道:「何用晚間?現在就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9-8-10 17:33
第九章 棲霞山上

  出得元福宮,趙然向黎大隱道:「走,去棲霞,今日議事結束得早,我正好去拜見陳天師。你應該沒事要忙了吧?」

  別說沒事,有事也必須全部排到後面去,黎大隱發了張飛符,讓彭雲翼過來頂班,然後很痛快的跟在了趙然身後上了驢車。蘇川藥也坐在了踏腳處,她向老驢道:「驢前輩,咱們去棲霞。」

  驢車駛下紫金山後,黎大隱忍不住了,向對面坐著的趙然問:「如何?我家元福宮怎生處置?」

  趙然安慰道:「別著急。司馬雲清提議,因為元福宮未能在這次京師變亂中起到好作用,要將其收回總觀。」

  收回去,就意味著很嚴重的後果,天下人都會知道,三茅館必然出了問題,他黎大隱也肯定要讓賢了。

  黎大隱恨恨道:「司馬雲清什麼東西!他自家丟了臉,卻拿我家來找回顏面,欺我三茅館無人了!」

  趙然道:「此事尚未定論,三天後再議決。」於是將自己的一攬子解決方案告訴了黎大隱,黎大隱讚道:「這個好,比他那個強百倍!道錄司若是成為庶務中心,再由咱們主掌的可能性不大,就不用想了。但元福宮一旦歸入道錄司管轄,地位降了不少,由咱們掌管的可能性反倒強了,致然好計策!」

  種驢君腳程極快,兩個人一路談論著,不多時便趕到了棲霞山鳳翔峰下。

  黎大隱這才注意到拉車的這頭驢很不簡單,竟然是只靈妖,他聽說過宗聖館供奉了不少靈妖,但以靈妖拉車,這還真是……

  高深莫測啊!

  自從白鶴歸天、龍陽祖師白日飛昇之後,京師的百姓對道門的信仰愈發虔誠,作為南直隸道門首善之地的棲霞山,香火更見旺盛。

  前山處的文昌觀,由於監院顧騰嘉首倡義幟,撥亂反正,奉香的信客絡繹不絕,香火更盛!

  而在後山鳳翔峰下,也四處都是希圖入門修行的浪蕩少年,其中有許多是有資質無根骨,或者有根骨無資質的,前者是希望有好心的宗門能夠賜下一粒正骨丹,後者是盼望能有一個奇蹟出現——至於是什麼奇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夢,他們在夢裡沉醉到不願爬出來。

  當然,更多的則是對自己情況並不瞭解的人,因為從來沒有人給他們看過資質和根骨。他們幾乎每一個人都相信,自己是那個資質根骨俱佳的天才,只是一直沒有人慧眼識珠。

  驢車駛到山門下,數十雙眼睛立刻投了過來,都在關注著,想看一看,驢車的主人是來求仙學道的同道中人,還是一位真正的仙師。有些機敏的,則開始慢慢圍了上來。

  黎大隱無奈的搖了搖頭:「這兩個月都是這樣,人多得很。也不知是誰將我棲霞山門的位置透露了出去……我一直想調整一下大陣,把山門換個地方,但我師祖佈置的陣法實在太過艱微,我試了兩次都找不到頭緒。我老師又不出面……」

  說話間,黎大隱迅速打了令牌進去,煙霧升騰處,驢車帶著木輪子吱呀呀駛了進去。這下子頓時引來一片轟動,求仙訪道者們一窩蜂圍了上來,可惜還是晚了,在陣門處前前後後穿來穿去,可惜不過是一場空而已。

  趙然受籙時上過一次三茅館,鳳翔峰上的景觀始終簡樸若斯,沒有什麼讓人眼前一亮的仙家景緻和精美的樓台亭閣,與邵元節的名聲很不匹配,就是普普通通的十來個大小套院,以及看上去就知道必是欠缺人手料理、雜草叢生的林園。

  三茅館收徒向來不多,如彭雲翼、周克禮之類的骨幹子弟都在京城中忙著紛亂繁雜的事務,此時館中不過寥寥七八人而已,修為都是羽士境以下打基礎的階段。

  就這麼座勢單力薄的道館,上溯到袁太初起,邵元節、陳善道,每一代都有煉虛以上高道,下一輩的黎大隱也穩穩站在了大法師的境界上,如此高而穩定的成材率,也算是一個特色了。

  不過轉念一想,應天三百萬人,以龐大的人口作為良才儲備,三茅館優中選優而選出來的弟子,不問可知都是什麼天賦水平,每一代都有人能接得上來也不足為奇。

  這些弟子們知道黎大隱回山,紛紛趕來拜見,黎大隱道:「這是宗聖館的趙師叔,你們中有些人是沒見過的,快些過來拜見。」

  這八位三茅館弟子都上前見禮,口稱「見過趙師叔」,其中幾位行禮之後紛紛好奇的打量著這位名震南直隸的趙師叔。

  黎大隱問:「你們師祖呢?還在梅園麼?」

  弟子們道:「一直未見師祖之面,未得他老人家允許,弟子們也不敢進去攪擾。」

  黎大隱揮手吩咐:「你們都去講經樓,我先看望你們師祖,回頭再去檢查你們課業,有不懂的,趕緊想好問什麼。你們趙師叔的手段是極其高明的,機會難得。」

  將這幫弟子打發去講經樓等候,蘇川藥推著竹輪椅,跟在黎大隱身後,繞過幾處曲徑通幽,看見了好大一片將將過了結果期的梅樹。

  在正中的一顆梅樹下,坐著個道士,雙眼緊閉,正是陳善道,和兩個月前相比,鬢間多了一片雪白。

  黎大隱走到他身前丈許處跪倒:「老師,致然來看望您了。」

  蘇川藥推著竹輪椅來到黎大隱身邊,趙然強忍疼痛起身,蘇川藥「啊」了一聲,想上來攙扶趙然,被趙然一甩袖子斥退。

  黎大隱小聲道:「致然……」

  趙然沒搭理他,恭恭敬敬向陳善道拜倒:「見過陳天師。」

  黎大隱滿臉感激,向陳善道提醒:「老師……」

  陳善道依舊沒有睜眼,就好似眼前的趙然和黎大隱並不存在一般。

  黎大隱先將趙然扶起來坐回去,然後向陳善道稟告:「老師,今日真師堂議事,司馬雲清建言,將元福宮收回總觀直轄,多虧了致然攔阻,此議沒有當場通過。但三天後,就要議決。」

  陳善道依舊沒有答話。
Babcorn 發表於 2019-8-10 17:34
第十章 心結難解

  見陳善道依然如往日一般沒有絲毫動靜,黎大隱嘆了口氣:「老師,這不是老師的錯,老師何必想不開?弟子說句大不敬的話,師祖此舉,將天下人都瞞過了,豈獨老師一人?陶大真人、焦大元君,他們都坦承了自己的過錯,郭師叔也同樣如此,如今不一樣在真師堂中為道門出力麼?過去的就過去了,老師何必自責於此?我等弟子,還仰仗老師,老師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教我等如何活……」

  黎大隱之前已經勸過多次,今日再次苦口婆心,說到後來,已是聲淚俱下,甚至言語中多有不敬邵元節之意,可惜陳善道仍然無動於衷,連眼睛都沒睜開。

  哪怕罵一句「滾」,也好過如此沉默,黎大隱很是焦急。

  趙然也看出來了,陳善道整個人坐在這裡,但心已經不在這裡,無論從面相、表情還是氣質上看,說他「狀如死人」也毫不為過。

  哀莫大於心死!

  奉勸良久也不見效,黎大隱擦乾眼淚,長長嘆了口氣,向趙然搖頭,招呼趙然離開梅園。

  蘇川藥推著趙然往外走,快要離開之際,趙然示意她把輪椅掉過頭來,黎大隱停下腳步,問:「致然?」

  趙然看著梅樹下枯坐不動的陳善道,沉默片刻,開口道:「陳天師,陳師伯,路上聽黎師兄談及你們當時的遭遇,弟子心痛之餘,也有幾句話不吐不快。」

  見老師還是面若死灰的樣子,不理不睬,黎大隱趕緊接過話頭:「致然請說。」

  「無論邵大天師做了什麼,他終究是我道門百年來最為傑出的大修士之一。於公而言,邵大天師為護道統,於北地積石山與西方妖人大戰,這一戰之慘烈,可驚日月!而大天師身上重傷,也是為我道門所負,以至於飛升無望。這一奉獻精神,足以為後人銘記,雖千百年而不沒!

  雖說他晚年走錯了,但論起本心,同樣不是為了自我,而是為了天下修士走出一條不受天庭符詔約束的飛昇之路。弟子當日被大天師按於蓮座之上,親耳聽聞大天師的心意,他說,『就算天下億兆都說我邵元節瘋魔,我也坦然接受!如果能換來一個修士不受拘束的飛昇,我邵元節下了地府受盡萬般苦難又如何?』……」

  聽到這裡,黎大隱忍不住流淚:「師祖!」

  陳善道沒有任何表示,面頰卻忽然抽搐了兩下。

  趙然又道:「說實話,當時聽到大天師這麼說,哪怕他把我當作了莫名其妙的天選之士,準備對我不利,我也由衷感到敬佩。

  再說論私,大天師是陳天師您的老師,是黎師兄的師祖,三茅館上上下下聽從他的詔令行事,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你們何罪之有?

  其實這些都不重要,最關鍵的是,我認為,邵大天師對後輩弟子的關愛,遠遠比我們以為的還要深、還要強。事變當日,大天師將陳師伯您和黎師兄禁制修為,鎖在梅園,其中的深意,或許只有如我這樣的門外之人才能看明白吧。

  大天師已經預料到了很可能到來的失敗,為了不令你們沾惹因果,不讓道門對你們有所降罪,才出此下策。他不是刻意要對自家後輩出手,而是為了跟你們提前劃清界線,這是在保護你們啊。用心之良苦,當真令人嗟嘆。

  故此,我就在想,大天師這種敢於嘗試、潛心探索之人,必將會成為我們永久的記憶,留在每一個人的心中!」

  言罷,趙然抱拳,讓蘇川藥推著他離開了梅園。

  趙然走後,陳善道緩緩睜開眼睛,抬頭,望著梅樹枝葉間斑駁的天空,輕輕嘆了口氣。

  三茅館在山門中修行的八位弟子都聚集到講經樓中,看著黎大隱和被蘇川藥推進來的趙然,一齊躬身行禮:

  「拜見老師,拜見趙師叔!」

  「拜見大師伯,拜見趙師叔!」

  黎大隱點點頭:「今日過來看一下你們的功課,你們一個一個來,五行符籙各打一張。」

  這些弟子便一個個上前,水、火、土、木、金,五行屬性的符籙各自紛紛打了出來,由黎大隱考校。

  都是羽士境以下,其中還有兩個是剛入道士境的,從符籙的使用來考察修為進度、道術熟練程度,是最直接而有效的辦法。

  看著這幫少年人,就好像看到了十多年前的自己,趙然忍不住有些感慨。

  趁著黎大隱考校弟子們的時候,趙然也在觀察他們,發現這裡頭有一個悟性很強的,竟然以羽士境修為打出了符陣的效果,和龍虎山年輕一輩傑出弟子王梧森的符陣頗有幾分異曲同工之妙。

  旁觀了小半個時辰,黎大隱指點完畢,又道:「今日有幸,你們宗聖館趙師叔大駕光臨棲霞山,這是極為難得的機緣,爾等有何疑難,可向趙師叔請教。」

  話音剛落,就有了第一個躬身發問之人,果然是那個打出符陣效果的弟子。

  「久聞趙師叔是符籙大家,今弟子苦練以符為陣,卻似是而非,總感不得其法,請趙師叔為弟子解惑。」

  黎大隱向趙然介紹:「這是我的徒弟,姓凌,名從雲,排行第四,叫他凌四就好。」說話間,看著凌從雲面露微笑,想來這弟子平日裡應該是「甚得其心」了。

  趙然點了點頭,溫言道:「當日借貴寶地受籙之時見過的,凌四,你且試演之。」

  凌四答應了,腳踏罡步,須臾間完成唸誦,其速極快,五張火符就依次打了出來,在空中形成一個旋轉的五行符陣。但此符看似符陣,實則並未成陣,其中漏洞頗多。

  趙然讓蘇川藥推著他向前,伸出一隻手,胳膊徑直從「符陣」中穿了過去,直接抓向凌四。

  凌四大驚,又是連續兩組五行符籙打出,阻擋在自己身前。趙然的手臂沒做絲毫變化,依舊緩緩向前,穿行之間,便將兩組五行符籙盡數消得星散。

  趙然手掌快要觸及凌四之時,凌四來不及發符了,向後縱身閃避。可他明明向後縱躍,看上去卻好似自行向前躍入趙然手心一般,蘇川藥沒有再繼續向前推車,凌四已經落於趙然五指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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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攔路

  趙然這手道術一施展出來,當即便為三茅館弟子認了出來,眾弟子齊聲驚道:「寸心之術!」正是三茅館秘法存心之術。這一道術極其了得,是邵元節的招牌道法。

  見黎大隱有些疑惑,趙然解釋:「當日曾見大天師以此術出手,不見一絲煙火氣,卻極為霸道凌厲,琢磨了兩個月,僅得其形,不得其實,讓黎師兄見笑了。」

  黎大隱這才釋然。邵元節在京城上空和趙然斗法的一幕早已傳遍大江南北,黎大隱也是聽說了的,此刻趙然口中說出來,不覺便有些赧然:「慚愧,慚愧。」

  他當然會感到慚愧,趙然被自家師祖活捉了去差點弄死,他身為趙然的好友。能不慚愧嗎?

  趙然向凌四道:「你這罡步,應該是源自三五飛步吧?三五飛步為龍虎山正一盟威籙的步法,邵大天師似乎又在其基礎上有所變化,當真別具一格,自成一體,大天師真神人也。」

  聽了趙然的考評,一幫三茅館年輕弟子們個個與有榮焉,凌四道:「還請趙師叔指點。」

  趙然道:「指點談不上,我對正一盟威符法沒什麼太多的研究。但我覺得你用得很好,已經有了些真義。我聽說三五飛步講究的是一氣而生三、動化於五,此中真意或許不在於三五,而在於動化之間。有動有化,三可成五,動化不好,五也不及三,在動化之間衍轉五行,方能自成一體,相互補齊數位,源源不息。其與寸心之術一樣,不可拘泥於形式。」

  凌四呆了呆,頓有醍醐灌頂之感,忙到一旁琢磨去了。

  又有人問:「弟子修習黃白之術時,總是無法積出黃芽,是否鉛汞之法不對?」

  趙然讓他演來一看,那弟子取出一枚如水滴般的汞丸,塞入口中,趺坐運功。

  趙然伸手搭他脈象,真氣入體,隨他搬運一個周天,然後沉吟道:「你這是白雪丹霄之法,白雪為汞銀是不錯的,但也有丹書上說,可為舌下之津,你試試不用汞銀而以舌津洗煉……」

  「師叔,伐疵癘於清寧何解?」

  「師叔師叔,膺九炁和垂慈示相如何關聯?」

  「師叔,弟子這劍術如何能做到渴飲溶銅、足履刀山?」

  趙然講解了一會兒,挨個指點完畢,弟子們皆服。

  黎大隱道:「今日就到這裡,爾等好生修行,待有緣之時,還可向你們趙師叔請教。」

  弟子們一起恭送趙然下山,有弟子向凌四感嘆:「從雲師兄,趙師叔如此修為,我不知何時才能達成。」

  凌四翻出了個白眼:「趙師叔是和祖師從天上打到地下,鬥了一盞茶才為祖師所擒的人物,想趕上他?你先在克禮師兄手上撐住一盞茶再考慮其餘吧。有夢是好的,但做夢做完就行了,咱們腳踏實地先入黃冠才是正道。」

  下山的時候,黎大隱掀開車簾遙望梅園方向,趙然道:「總要給天師一些時間。」

  黎大隱黯然,轉過身來向趙然道:「致然,我代師門向你告罪,對不住你,希望致然能夠原宥。」

  這是黎大隱第一次正式開口向趙然表達歉意,趙然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想了想,只能老老實實道:「我接受,我原諒了。」

  說著,取出含元寶鏡和月府皇極鼎塞了過去:「三茅館如今正是羸弱之時,陳天師一日不振作,老黎你就要始終擔著宗門主事者的責任,兩件法寶完璧歸……原物奉還,以鎮山門。」

  黎大隱感激道:「若是我自有之物也就不敢奢求取回了,但此乃師門重寶,只能腆著老臉收下了……」

  趙然擺手打斷他:「行了別說了,都懂!」

  驢車剛出山門,外頭聚集的一幫尋仙求道者便迅速圍了上來。

  「當面是哪位仙師大駕……」

  「仙師稍候片刻,容弟子稟告出身……」

  「仙師,我已在此等候一月,求道之心甚誠……」

  「就佔用仙師片刻光景……」

  他們圍過來的速度哪裡有種驢君拉車的速度快?合圍之前,驢車早已拐上了下山的道路,身後隱隱傳來一片紛紛擾擾的喧嘩聲。

  「這是什麼仙師啊?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修行了不起啊!下來看看我等的資質和根骨會死人嗎……」

  「趕著去投胎吧……」

  驢車快到山腳下的時候,山道邊忽然闖出一個人來,跪在道路中央,雙手高舉一張帛書,大喊道:「小人諸葛家光,萬死求見趙方丈!」

  種驢君「昂」了一嗓子,停下腳步,趙然透過車簾望出去,心道這是攔路喊冤嗎?這不是他頭一回遇到了,在眼下這方缺乏上下溝通的世界中,敢於攔路喊冤者,通常都會有些隱情在裡面,否則代價太大,管你有理沒理,不按程序和制度來,先挨一頓板子再說。

  因此,雖說很不喜歡這種方式,但趙然還是每狀必接的,於是吩咐蘇川藥:「接狀。」

  蘇川藥過去接了過來,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極為精彩,抿著嘴強忍住笑意,回到車旁,將「狀紙」呈上。

  趙然接過來一看,也有點懵圈,這並非狀紙,而是一封拜師信,懇請趙然將他收錄為記名弟子,學藝五年,一切費用自理。拜師信的後面縫著十張面額一百兩的四季錢莊銀票。

  趙然又好氣又好笑,將信遞給黎大隱:「老黎你看看,還有這等事,也算新鮮,貧道是貪圖銀子的人嗎?」

  黎大隱也樂了:「此子當真……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此拜師,倒也別緻。」

  趙然徵詢意見:「老黎的意思,見見?」

  黎大隱點頭道:「也是好奇。」

  於是蘇川藥將人帶至車前,打開轎簾,趙然問:「你叫諸葛家光?」

  「小人正是。」

  「怎麼知道我在此處的?」

  「小人在春風閬苑等了一個多月,今日見車轎出行,就跟上了,到紫金山下等候多時,又見車轎往棲霞山而來……」

  「你在春風閬苑等了一個多月?為何不直接求見?」

  「門子不讓進啊,聽說小人是來拜師的,就更不理睬小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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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記名第二

  黎大隱在旁插話:「你這銀子是怎麼回事?」

  諸葛家光道:「小人有幸,曾聽人提及,趙方丈以前算過,培養一個入門弟子,一年需要近百兩紋銀,於是小人下定決心返回南陽變賣家產,湊足這一千兩,只求以記名弟子的身份跟隨趙方丈學藝五年!」

  黎大隱有些動容:「變賣家產?那你五年以後怎麼辦?」

  諸葛家光道:「五年以後的事情,小人已經不去考慮了,此所謂破釜沉舟,有進無退!小人前年去大君山時,有幸得魏仙師看過修行天賦,他說小人有根骨卻無資質,修不得仙。當時小人已經絕望,但卻聽說小人這樣的情況,趙方丈也曾經收過的,是松藩衛的百戶宋雄,被趙方丈收為記名弟子,小人還去拜訪過,他已經修煉到了羽士境!」

  趙然問:「你姓諸葛?與南陽諸葛家……」

  諸葛家光黯然:「我家一代不如一代,到小人這一輩,家道已經沒落,小人不忍我南陽諸葛氏從修行世家中除名,只能來求方丈,哪怕只修行至道士境,小人也不至於讓南陽諸葛氏在小人這一代徹底無名……」

  黎大隱嘆了口氣,望向趙然:「如此志氣,當真難得,致然你若不收,我便收了。」

  趙然沒說話,先探察資質,果然,資質於諸葛家光而言,不存在的。又搭上他的手腕查看根骨,根骨卻極佳,好歹是曾經顯赫過的南陽諸葛傳人,血脈相承,根骨與宋雄不相上下。

  沉吟片刻,道:「收下你可以,但先記名、先做事,修行之事以後再說,你可願意?」

  先看人品再考慮授業,這是修行界通行的規矩,諸葛家光大喜,當即叩拜於地,口稱「老師」。

  黎大隱道了喜,驢車旁又多了一位,卻是騎著馬的諸葛家光。

  黎大隱回了紫金山香爐軒,趙然則返回春風閬苑,將諸葛家光扔給郭植煒和龍卿欸打下手,趙然就不操心了。為人如何,通常半年接觸下來,自有一番評價。

  時已黃昏,趙然乘車來到抱月山莊,拜見許雲璈。

  他是抱月山莊老人了,山莊中上至管家、下至僕役都和他很熟,當即便將他引入許雲璈所居的正堂。

  許雲璈和武陽鐘都在,他們剛剛切磋完一場修行球,都在等著趙然的出現。

  見面之後,蘇川藥退了出去,要見的人太高端,要談的事太重大,不是她能夠與聞的。

  武陽鐘大笑:「每一次致然上真師堂,都有一場好戲可看,今日我就在琢磨,司馬跳出來搶桃子,致然會不會有什麼大動靜。果然不出所料,京城問題一攬子解決方案!妙啊,致然經常會有一些淺顯直白,卻又生動形象的說法,很有意思。」

  許雲璈道:「也不能完全說司馬是為了跳出來摘桃子,急於表現、挽回茅山顏面怕是佔了很大原因。姑且不談司馬……」

  頓了頓,道:「你剛從棲霞回來?」

  趙然坦承:「是。來京城一年,無論理念是否相同,但陳天師是對我頗有關照的,如今三茅館出了事,還是去看看的好,否則良心上有愧。」

  許雲璈問:「他怎麼樣?」

  趙然搖了搖頭,回答:「不是很好。」將陳天師的情況講了講。

  武陽鐘嘆道:「無論是誰,如果發現自己三十年為之努力的目標不過是個笑話,應該都很難接受吧。」

  許雲璈道:「在這一點上,郭弘經要比他看得開,一個月心態就調整好了,當然,也是因為牽扯沒那麼深,或者說,構築如此驚天騙局、欺瞞天下的不是他老師,他容易走出來。但不管怎麼說,陳善道還是太執著了。這一關若過不去,就算是廢了。」

  趙然默然,武陽鐘也默然。許雲璈和武陽鐘雖說與陳善道鬥了幾十年,但都是道門內部的矛盾,眼見過去的勁敵意氣消沉至此,都不免有些唏噓。

  拋開這個略顯沉重的話題不談,許雲璈問:「致然今日在紫宸殿中語出而驚四座,所提倡議確實很有想法,一個中心、三個機構、三項任務、三大群體、三項職能,這一套下來,我都差點被繞暈了。」

  趙然道:「慚愧,這兩個月一直在思考京師變亂,想從裡頭總結些得與失,看看什麼地方是我們原本可以避免的,哪些問題是我們可以整改的。而在這些需要整改的問題中,又有哪些是可以立行立改的,哪些是需要制定時間表的,還有哪些是暫時無解的。瞎琢磨了那麼久,怎麼都能想出些歪道理來,倒讓您二位見笑了。」

  武陽鐘笑道:「哪裡敢說什麼見笑?你今天講的這些,我這個直腸子的粗人聽得似懂非懂,總之是覺得很有道理就是了。」

  許雲璈沉吟道:「我和武天師議論了一下午,覺得致然這一套拿出來很管用,將京師中的道錄司、元福宮、上三宮、講法堂都做了有效整合,立意高遠,確實非凡。尤其所提庶務中心的定位,很值得思考。我和武天師都對你很是讚許的。」

  趙然欠身道:「一點淺見,師伯認可,是弟子之福。」

  武陽鐘在旁笑問:「你小子忽然扔出這麼個方案來,是不是打算保黎大隱?」

  趙然道:「黎大隱是個人才,其實弟子以為,三茅館上至邵大天師,下至陳天師、黎大隱,都是做事的人才。」

  許雲璈頷首,同意趙然的觀點,卻道:「我們也都認同三茅館修士的才幹,可發生那麼大的事,別人躲他們家都來不及,可你倒好,還主動靠近。別跟我說雪中送炭,助人於貧賤、扶人於危弱那些話,你雖然還年輕,卻已是居於人上之位,有了一些聲望的……你是怎麼考慮的?」

  趙然頓感一陣壓力撲面而來,壓力並非來自許雲璈和武陽鐘的修為境界,而是他們仔細審視的目光。這目光中帶有各種意味,令趙然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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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位置

  趙然腦筋飛轉,迅速思索著,應該如何回答才能令這二位滿意,一瞬間想出了很多理由,比如拉攏三茅館,比如借用其才,又比如反擊司馬天師,還比如黎大隱和陳天師罪不應得……

  這些理由,趙然可以張口就來,一二三四五,說得頭頭是道,但此時此刻,他不想騙自己了,就好像許雲璈剛才所言,他已不是小人物,是應天的方丈,是道錄司的副印,一手平定了上三宮叛亂,釐清朝堂、廢立太子的大人物,為了挽救南直隸千萬百姓,他甚至付出了慘重代價。

  ——好吧,最後一條有些倒果為因的意思。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在真師堂具有了「備詢」的資格,尤其是對於京師事務,他的發言帶著很大的份量,連諸位真師們也需要認真對待。

  或許,這就是許雲璈所說的聲望吧。

  混到了這個地步,已經不再是當年谷陽縣的小人物,有時候,說說自己的真實想法,其實也沒什麼!

  「許師伯,武天師,您二位慧眼如炬,知道弟子有想法,弟子當然也不瞞著你們,二位是弟子的親厚長輩,也沒有必要隱瞞。弟子之所以親厚三茅館,實為報恩。

  弟子剛至京師之時,與陳天師、黎大隱之輩是有矛盾的,但陳天師不計前嫌,將腹心之地的玄壇宮交給弟子打理,舉薦弟子為道錄司副印,弟子做的任何事情,他都鼎力支持,從未有過一絲一毫的阻撓。

  弟子被朱先見組織人手圍殺,他立刻主持公道,去懲治朱先見,之後情形有變,又連夜趕往棲霞山,最終被邵大天師下了禁制。

  試問,如此作為,當三茅館落難之際,弟子怎能不保他們?若是弟子眼睜睜看著元福宮被司馬雲清之流搶走而不發一言,弟子對得起陳天師麼?對得起自己的良心麼?

  如果弟子有了一點小小的功績,有了少許薄薄的聲望就自視功高,忘卻恩義,漠然坐視,那弟子連自己都會看不起。弟子以為,無論到了什麼位置,無論取得多大的成就,做人,總是要有一些底線的。更何況,三茅館上下人等,並非十惡不赦!」

  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言辭懇懇,令許雲璈和武陽鐘微微動容,二人對視一眼,各自點頭。

  觀察到這個細節,趙然心中鬆了口氣,正要再捧這兩位幾句,卻聽許雲璈道:「我和武天師都視你為自家子弟,所以有些話就跟你直說。」

  「是,弟子聆聽教誨。」

  「你很聰明,解決問題的辦法多,常常另走蹊徑而獨樹一幟,卻又很切中關竅,格局非常大。難得的是,你不是空談,自己也能沉下心去做事,還相當䂿實,我和武天師都看好你,武天師剛才說,想培養你執掌三清閣,但我更想讓你接掌雷霄閣。」

  「弟子慚愧,能得您二位如此稱讚,弟子必定盡力!」

  「我們相信你一定會盡心盡力,當然,這都是幾十年後的事情,前提是你能入虛……對了,你折壽四十年,修為上需要抓緊,每一步都不容走錯。」

  趙然道:「弟子唯一能保證的是,兩年內當可神識生嬰。」頓了頓,補充道:「只要能讓弟子一直為道門做事。」

  許雲璈和武陽鐘都笑了,武陽鐘道:「大道千條,你選其一嘛,都聽說過的。」

  許雲璈沉吟片刻,道:「剛才武天師也說了,你今日提出的一攬子解決方案……一攬子解決方案……這個說法很有趣,確實高屋建瓴,令人耳目一新。但你自己考慮過沒有,你在裡面是什麼位置?」

  趙然明白許雲璈的意思,立刻道:「故此弟子建議將道錄司置於總觀之下,與省觀平級。弟子如今是應天府方丈,應天府規制比旁的州府高半格,相當於省觀三都。」

  既然話題挑明了,兩位真師又說過拿他當未來的接班人培養,此時就不是客氣的時候。如果不抓緊時機表面「心跡」,繼續雲山霧罩下去,造成溝通不暢,很容易再次出現四月份真師堂議事時發生的情況,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許雲璈道:「想法是好的,步驟也是對的,道錄司的地位一旦定下來,以你的功勞和資歷,升上半格,掌道錄司事也就順理成章了。到時候元福宮在你治下,保住黎大隱也就易如反掌。我說的對不對?」

  趙然乾笑道:「英明無過許師伯。」

  許雲璈問:「你覺得能成麼?」

  趙然道:「弟子也認為不容易,最擔心的是,因道錄司事涉修士,真師堂會將其置於上觀六閣之下,到時候弟子再想插手就難了。」

  如果真師堂決定將道錄司置於六閣之下的某一閣,以其重要性而言,至少當由大煉師境界的修士出掌,就好比三清閣的卓雲峰,或者東極閣的邱雲清之輩,這才是正途。

  上觀在授職的時候,除了個人能力外,更講究的是修為,都是玄門正宗的修士,沒有足夠的修為傍身,別人怎麼肯服你?趙然區區一個大法師,怎麼指揮別家宗門的煉師,甚至大煉師?

  如果真將道錄司置於上觀,他面對的將不再是單純的海外散修,而是面臨著和別家道門館閣的長輩打交道的問題。

  凡事有利必有弊,他想將道錄司整合在手上,就要面對這個關卡。因此,他這兩天的任務,就是說服大部分真師,不要將道錄司放到上觀序列裡去。

  許雲璈道:「你能想到這一層已經不容易了,但這還只是其中一面。我和武天師在這裡談論了一下午,我們認為,你的一攬子解決方案很可能實現不了。」

  趙然立刻又將自己的計畫重新在腦海裡過了一遍,沒覺得其中有什麼漏洞,於是問:「是張元吉那邊?元吉天師不會同意由弟子掌道錄司?能否和元吉天師談談,弟子也可以不坐掌道錄司事這個位置,弟子可以出任正印,輔佐新任掌道錄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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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互相提醒

  聽了趙致然對道錄司各道職的構想,武天師在旁邊忍不住笑了:「致然打得一手好算盤,就算新任命的掌道錄司事來了,怕也只能萬事聽你的。」

  「弟子慚愧,決策肯定還是要由掌道錄司事來拿的,弟子若是成了正印,按規矩做好那些日常的瑣碎事務。」

  道錄司最高職司是掌道錄司事,具體負責事務的,是正印和副印,以趙然的能力和如今的聲望,再加上半年多以來對道錄司的經營,無論誰來擔任掌道錄司事,恐怕都只能當個擺設——煉虛高修來也好不到哪裡去。

  許雲璈搖頭:「不是這個問題。致然,你提出來的方案的確是好,其中唯一的難處就是,這桌菜太豐盛了。」

  聽及於此,趙然心裡頓時咯噔一下,明白許雲璈和武陽鐘的意思了。

  抱月山莊中夜談之時,九姑娘正在九江府三聖宮的方丈院中仔細閱讀一份文稿,文稿的標題是《玄壇宮方丈趙於八月二十三日真師堂議事疏—筆錄》。

  這是一份趙致然當日在元福宮建言的現場筆錄文章,按照張雲意的要求,卓雲峰一字未改,連同談話中真師們的提問也都列了進去。

  全文洋洋灑灑兩千餘言,九姑娘已經反反覆覆看了不下六七遍,每讀一次,未來的道錄司是什麼樣子,都會比前一刻更加清晰的浮現在她眼前。

  正對著那段解釋新廷議制度、道錄司如何參加廷議的話怔怔發呆,忽然收到張雲意的飛符:「如何?」

  燈火啪了一下,將陷入沉思的九姑娘驚醒,回覆:「趙致然大才,我不及也。」

  張雲意飛符道:「不要被這一套框架矇蔽了,其實事情還是那些事情,只能說趙致然提煉的好,歸納的好,看問題的角度上了一個台階,具備了上位者的眼光。」

  九姑娘連忙翻回去再看一遍,這回壓力沒那麼大了,回覆:「父親一言驚醒夢中人,女兒差點嚇到了。這份提議,真師堂準備通過麼?準備讓趙致然掌道錄司事?」

  張雲意反問:「你的意見呢?」

  九姑娘回答:「女兒想不出反對的理由。」

  張雲意道:「我認為,大部分都會通過,唯獨有個建議恐怕很難。」

  九姑娘琢磨片刻,頓時恍然:「那個『一』通不過?」

  張雲意稱讚:「能看出來,你不亞於趙致然!」

  九姑娘飛符道:「實在是可惜,這樣一份提議,真的很……很美。父親真的不打算採納嗎?」

  張雲意道:「若是我家有兩個合道,又或者不是元吉主持下觀,說不定我就同意了。按照他的建議,新的道錄司將京師庶務整合得很好,但權力太大,不僅管朝堂、管十方叢林、管海外散修,甚至還會擁有一支用於海外散修的執法武力,這麼一個龐然大物,再交給元吉轄制,龍虎山將成眾矢之的。」

  「您的意思到底是……」

  「廷議制、修行證、上三宮和元福宮分立和改制、講法堂的加強、彩票監管,這些提議我都會支持,但一個庶務中心不行,這會打破真師堂現有的平衡。哪怕平衡向咱們龍虎山傾斜也不行,這個時候一定要保持清醒。」

  九姑娘覺得很惋惜,她是真的覺得這份提議自有一種美感在內,不能完全付諸實施,真是令人遺憾。但她也知道父親的意思,這份提議交給她,是讓她揣摩研習的,並非讓她發表意見。

  按照父親的意思,將來要培養她進入真師堂,代表龍虎山發聲,就好比真師堂中的周真人、楊真人那樣。當然她也知道,她是不能接父親的班、代表正一執掌真師堂了,就算如叔父張元吉那樣執掌十方叢林也不行,這天下,不可能交由坤道來主宰。

  念及於此,她又想起了遠在川西的陸元元。九江三聖宮、應天玄壇宮、松藩天鶴宮,這是三座相當於省觀三都級別的道宮,竟然有兩座為坤道執掌,說起來也是個奇景。

  自打年初陸元元被忽然任命為天鶴宮方丈後,九姑娘就主動加強了與陸元元的聯繫,說起來,陸元元也曾為她的齋醮老師,這個身份非常有助於拉近兩人之間的關係。

  「元元老師,在做什麼呢?」

  「在大君山修煉呢,阿九有事?」

  「你怎麼不在天鶴宮?你可是方丈啊。」

  「該做的齋醮都做完了,下個月才有一場,趁這工夫,趕緊修行,我可沒你那種天賦,修行一天當旁人三天,羨慕死了!」

  「元元老師還是不插手道宮裡的庶務麼?我上次跟你說過了的,其實很簡單,你就照我說的做。咱們坤道能做到你我這一步的可不多,要把握住,為坤道爭口氣!」

  「阿九你還是饒了我吧,我試過了,實在不是那塊料,一看那些文牘就煩得不行,一參加議事就頭疼得要命,等趙致然回來,趕緊把這攤活兒還給他。」

  「元元老師可不能撂挑子,我在江西都聽說了,《君山筆記》上登過好幾次你的事蹟,起課神準、有求必應,松藩百姓都說你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你在《君山筆記》上發的幾篇對齋醮科儀完善修改的文章,都被總觀定為範例,收入道藏了。那麼厲害的人物,怎麼能說不干就不干呢?」

  「別取笑我了,《君山筆記》發的那些採訪,你會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聊到這裡,九姑娘忽然有些遺憾,小心翼翼的取笑:「元元老師,何日雙修?我必上門恭賀。」

  陸元元立刻回覆:「哎呀不說這個,死丫頭,到底什麼事找我?」

  九姑娘道:「聽說了一個消息,講法堂很有可能從道錄司單獨分立出來,你不是一直說最喜歡的是做女先生麼?我知道後就趕緊告訴你,想去就抓緊爭取,別到時候怪我沒提醒你。」

  陸元元立刻上了心:「真的?哪裡來的消息?」

  九姑娘道:「提前透露給你,我已經擔了干係,更多的就別問了,也不許你跟別人說是從我這兒知道的,否則跟你恩斷義絕!」

  「知道了好妹子,多謝了!有機會報答你!」

  和陸元元一通暢聊,九姑娘發現自己飛符不夠了,道:「不說了,飛符快用完了,等我備足了再跟你好好說話。」

  陸元元回覆:「要我給你寄一些過去麼?大君山的飛符產量最近有很大提升,以前外售一兩銀子一張,我記得給你們龍虎山的是一萬張以上八錢銀子,現在要降價了,只需四錢銀子一張,一萬張起步。我可以提前幫你拿到,要不要?當然,如果是你個人要的話,我送你一百張。」

  九姑娘立刻飛符過去一沓銀票:「兩萬張飛符,抓緊!」
Babcorn 發表於 2019-8-10 17:34
第十五章 飛符生活方式

  陸元元向九姑娘推銷五折飛符成功,興沖沖趕到大君山的飛符作坊,作坊裡數十台飛符複寫法台正在運作,每一台上都有一張聚靈符,給法台供應靈氣。

  蔡雲深是上個月遷至大君山的,遷來後便正式加入了宗聖館,他向玉皇閣的辭別甚至驚動了遠在京師的東方明。

  就此,江騰鶴還專門跑了一趟玉皇閣,向玉皇閣幾位長老和護法做了當面解釋,並親自飛符東方明,以免東方天師誤會。

  東方明是知道內中情由的,龍陽祖師將自己的道場留在了大君山,如蔡雲深之類的祖師親傳弟子,必然會向宗聖館彙集,蔡雲深要加入宗聖館,於情於理都不能強留,他立刻回覆東方禮,讓他放行,同時贈送了一筆豐厚的安家禮。

  蔡雲深是玉皇閣有名的煉製高手,不論煉丹和煉器都很擅長,並且精通陣法。他同時還是總觀九州閣的神像煉製人之一,負責川西北一帶新立道場的神像布設。

  他的離去,對玉皇閣是個很大的損失,好在宗聖館受玉皇閣轄制,蔡雲深遷至宗聖館後,玉皇閣還可繼續請他出手鍊制所需的物件,倒也沒什麼大礙。

  郭植煒和龍卿欸趕赴京師後,便由蔡雲深暫時總領飛符作坊。作為君山移動的小股東,玉皇閣上也有一個飛符生產的分廠,有十台複寫法台,可月產四萬張飛符。

  因此,玉皇閣的飛符作坊雖然不是他在負責,但他卻是研究過飛符複寫法台的。

  到了大君山接手飛符作坊之後,只用一天就順利進入角色,七天時間便研製出新的符文組合結構,給這五十台複寫法台升級,產量立刻翻倍,從而一舉奠定了他在宗聖館中的專家地位。

  這就是君山移動開始五折銷售飛符的原因。

  陸元元進了作坊,見到蔡雲深,立刻報喜:「蔡師叔,我拿到了龍虎山的兩萬張飛符訂單,您看多長時間能夠取貨?」

  蔡雲深指揮著負責操作複寫法台的應募散修:「那邊的聚靈符快用完了,趕緊準備補上……」

  回過頭來道:「既然是元元的訂單,當然先取貨,明天中午前就給你籌備出來。」

  陸元元答應著,將九姑娘給的銀票取出來,蔡雲深旁邊的靈藥山莊郭氏子弟立刻接了過去:「陸法師稍待。」

  那弟子到了裡間賬房,填了個單子,出來遞給蔡雲深,蔡雲深大筆一揮刷刷刷簽了名,那弟子收了,然後點出四百兩銀票:「陸法師,您的提成。」

  陸元元接過來,道了謝就離開了作坊。

  作坊中,複寫法台一直在連軸轉,趕在第二天中午前將兩萬張飛符製作完成,打包之後連續以十張傳物飛符送給九姑娘。蔡雲深的複寫法台改進版對傳物飛符同樣有效,傳物飛符成本降至五錢銀子一張,所以這次的發貨成本為五兩銀子,耗費降低了一半。

  九姑娘收取新款飛符的時候,趙然正在春風閬苑和郭植煒、龍卿欸認真研究符文組合。

  趙然指著圖紙左上方道:「坎卦和離卦的位置可以試著調整一下,你們有沒有注意到,夏令誦咒的時候,時間通常維持在六到八息之間,並不是越快越好。」

  龍卿欸用筆在上方塗改,對調了一下位置,郭植煒搖頭:「這樣又慢了一些。」提筆將坎卦最下一爻抹去一半,道:「需要稍微調快一點。」

  龍卿欸撓了撓頭:「這不是調整單個爻能做到的,需要重新調整三個卦。」

  郭植煒點頭:「當然,離、兌二卦也要一起考慮。」

  龍卿欸記在紙上:「行,我重新調整。」

  趙然又道:「你們之前說,夏令的罡步和手訣中有兩個動作是反的,這一點無法理解。我這兩天仔細想過了,或許我們忽視了一個問題:夏令的煉製手法有錯漏?我聽蓉娘說過,她這二哥小時候課業就不認真,基本功不紮實,或許這個不合常理之處,其實只是他少時帶有的惡習?這個環節可以試一下,順過來、或者刪除,多試幾次。」

  龍卿欵繼續下筆如飛,記錄下來。

  郭植煒忽然沉吟道:「方丈說的這個問題,我又有了新的思考,如果這是無效環節,為何不影響飛符的煉製?」

  趙然欣慰的鼓勵:「郭前輩以後可以就此深入研究,如果這個步驟其實並不不影響飛符功效,我們是否可以按照這個步驟,符文組合中嵌套一些不影響使用效果,卻又另有用途的『廢符文』呢?」

  郭植煒點頭又搖頭,不知在想什麼,龍卿欸則咬著筆頭皺眉思考:「廢符文?廢符文也有用麼?」

  趙然道:「那就換個說法,叫『蟲符文』……」

  討論暫時告一段落,趙然鼓勵道:「二位,前一陣子,因為蔡雲深師叔的加盟,我們君山移動的飛符生產效率足足提高了一倍,降低一半成本,生產一張飛信飛符只需兩錢多銀子,相信會有更多的修士使用君山飛符。

  以前的飛符是五兩銀子煉製一張,我們將其壓到了一兩銀子,總觀六閣和許多有實力的宗門都開始大規模使用君山飛符。第二代君山飛符已經開始發售,零售五錢、大宗四錢,相信會有更多的宗門、世家還將納入我們的消費群體。但這還遠遠不夠,五錢銀子一張飛符,雖說比過去降了十倍,卻還是太貴了,大量低階修士、散修世家乃至規模龐大的海外散修依舊被擋在君山飛符文化圈的門外。

  請注意,一個月使用一張,不代表他進入飛符文化圈,至少一天一張才是進圈的門檻!如果要讓一名修士一天使用一張飛符,以五錢的價格來算,依舊太貴!

  這次,我們要將第三代君山飛符的成本降低到五分,零售一錢,這才是打造飛符文化圈的最低要求!

  所以我想請二位記住,我們做的不是買賣,我們正在改改變修行界的生活方式,而這一切,就靠兩位了!」

  郭植煒和龍卿欸都神色肅然的點頭應道:「方丈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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