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道門法則 作者:八寶飯(連載中)

 
Babcorn 2019-6-12 23:35:1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03 289817
Babcorn 發表於 2019-8-15 23:31
第二十六章 陪周真人散心

  向玄壇宮同道們告辭,趙然回到春風閬苑,揣著一堆期刊就去了周真人住的院落,他帶著些刊物回來,主要還是給周真人解悶用的。

  周真人果然很悶,她不是好動之人,在諸位真師中是最「宅」的一個,但「宅」也要有打發時間的寄託。

  在廬山時,她的寄託就是處理和信力有關的事情,對信力增長的地方予以褒獎,對信力出現問題的地方進行追責等等。

  在春風閬苑可沒有那麼多事情可做,還沒兩天就已經倍覺無聊了,如果不是答應了留在這裡等下一次議事,她早就回廬山了。

  趙然把一堆期刊放下,正打算出去,悶得無聊的周真人就指了指椅子:「致然坐,一個人看也無趣,你給我念吧。」

  趙然「哎」了一聲答應著,蘇川藥連忙出去準備了些酒菜進來,趙然把酒換成大君山特產五花香芸酒,道:「那就陪周真人喝兩杯。」

  白鶴閉關那年,趙然的靈果就少了一大半,歸天之後,這條路子更是徹底斷絕了。好在藥園耕耘多年,部分靈果靈藥能夠補上一些來,不致於徹底斷供,比如五花香芸葉。

  但五花香芸葉也不能像之前那樣隨便拿來炒菜了,只是保證五花香芸酒的產量。

  酒席備好,趙然還想去請靜慧,周真人告訴他,靜慧回茅山了。周真人對蘇川藥的遭遇一直很同情,此刻讓蘇川藥也坐下相陪。

  趙然見蘇川藥坐立不安,便乾脆讓她讀期刊,他則陪周真人飲酒。

  蘇川藥翻出來的第一本自然是《君山筆記》,從第一頁開始,就是關於新皇大典的消息,包括各種八卦,比如皇帝年號的意義,新一屆內閣大臣的名單,出席大典的各方人士,大典的各項儀程及所代表的含義……

  周真人對這些不感興趣,蘇川藥也能感受到她的不耐,連忙快速跳了過去。

  之後是各方修士破境的情況,在這項報導方面,《君山筆記》和《龍虎山》相比,一開始是有先天缺陷的,但時至今日,各家宗門已經習慣了向《龍虎山》通報宗門修士閉關情況的同時,也給發行量最大、影響力最強的《君山筆記》發上一份,因此,後者在這方面的消息可靠性、及時性也追了上來。

  「恭賀山東浮江派章先大法師神識生嬰,入煉師境。

  恭賀嶺南青雲館梁逍遙、倫帶娣雙修道侶雙雙破關而出,被授予大法師籙職。

  恭賀昆明府真慶館修士樓煥秋結成金丹,大法昌明。

  貴州關聖閣林大長老掌上明珠,林氏幼娘芳齡十二而入黃冠,被譽為西南修行界繼絕情劍周氏之後又一天才坤道,君山筆記編輯部全體同仁在此恭賀……」

  蘇川藥唸到這裡,就見周真人微微露出笑容,趙然忙問:「林氏幼娘是周真人的後輩?」

  周真人道:「這是我的重孫孫,她三歲那年我回關聖閣,就見她自己在屋子外堆雪人,雪人手腕戴鐲,雙手掐訣,栩栩如生。我就知道這孩子將來必定可堪造就,給她取了個閨名,單字雪……」

  周真人叨叨說了半天,然後歉意道:「讓你們聽我這些閒話,無趣得緊,接著念吧。」

  再往下,卻是些不好的消息了,蘇川藥念道:

  「河南仙霞館長老白明鶴,閉關衝擊大煉師境失敗,祭禮於九月初一舉辦,周知親友,可前往憑弔,特發訃告,嗚呼痛哉!

  浙江八仙門散修夢遺道人,閉關衝擊煉師境失敗,祭禮……」

  周真人嘆了口氣:「此人我曾經看好他,卻沒想到連煉師這一關都過不去……」

  趙然不認識這個夢遺道人,但他對這個道號很敏感,並非刻意幸災樂禍,只是心裡默默嘀咕了一句,確這麼一個道號,你不撲街誰撲街?

  蘇川藥唸著期刊,有時候趙然解釋,有時候周真人據此說一段幾十年前的故事,就這麼過了一夜。

  第二天的時候,趙然正在和郭植煒、龍卿欵商議新一代飛符煉製法台的構造,就被周真人傳了過去回話。

  周真人手上拿著的是東方天師發來的方案草稿,她將草稿遞給趙然:「你先看看。」

  趙然看了一遍,基本上是按照昨天他和明悅道人商量的方案成文,看來東方天師是滿意的,這是在徵求相關各方意見了。

  「致然,這個元福宮怎麼劃到九州閣管轄了?跟我九州閣有什麼關係嗎?老宋也在問這件事,東方明說是你提的建議。」

  趙然解釋道:「元福宮監管修行球大賽和修行球彩票,這是弟子費勁心血籌辦的比賽,賺來的銀子,一部分交總觀和朝廷,一部分併入修行球慈善金,用於開辦各種可以增加信力的事業,比如救災慰問,比如興建大橋……」

  「就是你說的應天長江大橋?」

  「是,因此弟子將其納入九州閣管轄,目的還是為了更好的增加信力。如果真人您不收元福宮,元福宮和修行球慈善金勢必會被其他各方搶走,這筆銀子,他們肯定會用在別的方面……」

  周真人立刻表態:「行了,元福宮納入九州閣轄制,我答應了,你放心,誰要跟我們九州閣爭搶,我非打上門去不可!還有,元福宮你來管,別人也管不來。」

  趙然建議:「元福宮原本是棲霞山辦起來的,衛道高士是陳天師,宮院使是黎大隱,弟子的想法,還是一個掛靠的關係。所謂由咱們管轄,不過是個名而已,宮院使還是讓黎大隱來做吧,畢竟元福宮本就是棲霞山的……」

  周真人搖頭:「又說歸九州閣管,又說掛靠?到底何意?」

  趙然道:「真人,其實說白了,咱們九州閣做點好事,幫他們棲霞山保存一點元氣罷了。」

  周真人反問:「我為什麼要幫他們棲霞山?以前我就不喜歡陳善道,黎大隱是他徒弟,想來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我不要他們掛靠。」

  趙然也不廢話了,周真人的脾性他已經摸出來不少,乾脆道:「真人信得過我麼?」

  周真人點頭:「那是當然。」

  趙然道:「弟子可以擔任元福宮衛道高士,黎大隱擔任宮院使,您看行麼?」

  「是你說了算嗎?」

  「嗯,是。」

  「那就行。」

  東方天師的方案草擬稿發出之後,各方反應比較樂觀,除了茅山的司馬天師外,其餘天師都表示同意以此為藍本,上真師堂議決。

  趙然聽東方天師說,司馬雲清曾經找上玄壇宮去要和他說理,結果被東方明一句話給頂回去了:「你要不要這個委員會?你茅山若是不想要,我就改了交給別家,大把人搶著要!」

  於是,司馬雲清認慫了,對此,東方明冷笑:「他去了張元吉、趙松陽、李鈞陽他們那裡,聽說一個都沒見著,都躲著他,只有我敬重他是前輩,願意和他解釋,他還想跟我耍混,耍給誰看呢?我還真不吃這一套!」
Babcorn 發表於 2019-8-15 23:31
第二十七章 登基

  八月二十三日的真師堂議事確定了皇帝登基的最後日期,朝堂上下為此準備了兩個月,各項禮儀都已經安排妥當,但還有一項規程必須要走完。

  八月二十五日,以三位內閣大學士為首,文武百官攜耆老人等上書皇太子勸進,太子回答:「卿等所言,足見憂國之誠,予抱痛方殷,而繼統之事奚忍聞之?所請不允。」那意思,先皇剛走,我這悲傷勁還沒過去呢,你們的請求沒法答應。

  兩天之後,夏言帶頭再次上書勸進,太子還是回答:所請不允。

  八月二十七日,真師堂再次議事的當天下午,第三次勸進表章遞入東宮,這回太子的悲傷勁頭終於算是過去了一些,於是:勉從所請。

  諸事皆備,八月三十一日,卯時初刻,皇城正南,承天門——午門御道之西,與太廟東西並立的社稷壇中,新皇登基大典開始舉辦。

  寰丘正中擺著一張金椅,面南背北,椅子前放著一套九龍冕服。太子祭告天地之後,三位內閣大學士並禮部、戶部兩位尚書簇擁過來,給太子除孝服、換袞冕,旁邊還圍著一圈有資格參加廷議的重臣。

  袞冕換畢,五個人抱著皇帝,給他抬上了龍椅。

  代表道門出面參加儀典的是下觀方丈、嗣教天師張元吉和文昌觀方丈、道錄司副印趙然,以及文昌觀監院顧騰嘉。道錄司這邊本應由尚未免職的掌道錄司事陳善道出面,但他連山都不下一步,怎麼可能來?

  陳善道不出面,道錄司的排位順序應當是正印靜慧出面,靜慧同樣不耐煩這種繁文縟節的儀典——而且,百官也同樣不希望由一名坤道出面,為新皇的登基大誥蓋章,因此,靜慧也沒有出席。

  張元吉看著新皇被五位大臣抱上龍椅,不屑的冷哼一聲,低聲道了句:「可笑!」

  趙然沒接茬,只是微微欠身,以示回應。

  張元吉側過頭來覷著趙然,問:「改制方案出自你手?」

  趙然回答:「晚輩提了些參考建議而已。」

  張元吉搖了搖頭,道:「一看就知,必是出自你手,至少也是你的建議為摹本仿照而來,文法上不厭其煩的累贅和重複,架構上層次分明,一切都是為了避免歧義的產生,這種文體近年來被稱為山間文,不就是你開創的?」

  趙然乾咳了一嗓子,小聲回道:「天師謬讚了,晚輩不敢當。」

  張元吉無語,心說我誇讚你了嗎?當然此刻不是糾纏於這些旁枝細節的時候,道:「那麼好的一個計畫,被你拆得七零八碎,牛頭不對馬嘴,你不覺得難受麼?」

  趙然道:「不如此,真師堂上過不去啊。均衡啊,元吉天師。所謂凡事有利有弊,如此一來,各機構專司本職,也顯得更加專業和高效了。」

  張元吉反駁道:「高效?真能高效麼?那麼多機構相互扯皮,如何高效?」

  趙然解釋:「是否高效,也是分事分人的。設若只是一件小事,這個方案就會高效,一個章、最多兩個章就可以;否則都整合在一起,只是辦修行證這麼一點小事,就要跑斷腿,等個三五十天,蓋上十多二十個章,這當然低效的。」

  張元吉道:「可如果要辦大事,那麼多衙門互相推諉,這卻怎麼高效得起來?」

  「所以說凡事都是相對的嘛......」

  「事已至此,我也不跟你扯皮,你去把方案修改一下,將雞鳴觀納入下觀如何?你也是十方叢林的人,怎麼能不為十方叢林考慮?這件事做成了,我讓你兼任雞鳴觀方丈,如何?」

  「元吉天師啊,晚輩哪兒有那麼大能耐?晚輩只是提一些建議而已,是否採納,都是東方天師的意思,元吉天師太過高看晚輩了。」

  「周雲芷住在你莊子上,對不對?宋陽石在這件事上也是投你的,還有楊雲夢,我聽說你快和閣皂山結親了!」

  「元吉天師,晚輩有個問題,不知當不當問。」

  「什麼?」

  「如果那麼大一攤子都歸由元吉天師來掌管,不知雲意大天師會做何感想?」

  張元吉不說話了,望著寰丘中正在上演的大戲,臉上陰晴不定。

  該祭祀天地了,張元吉上前,給皇帝送上高香,皇帝接過來,拜天拜地。祭拜完畢,百官護駕,一起前往御道對面的太廟,向朱家列祖列宗祭告。

  太廟於六月毀於大火,朝廷向道門求用了修士的力量,趕在今日之前,好歹將享殿恢復了起來,新皇帝便在享殿中祭告。

  同樣是張元吉燃香,皇帝接過來,在顧騰嘉的唱誦中完成儀軌。

  祭告完畢之後,大隊再次啟程,這回就要進奉天殿了。

  文武百官按班值排好順序,四品以上進殿,七品以上登階,八品以下沿御道站立。

  四名大漢將軍甩動靜鞭,啪啪啪,長鞭聲在奉天殿廣場前迴響,鞭聲結束,全場肅穆。

  鐘鼓齊鳴,皇帝入殿,向著丹墀下的張元吉、趙然躬身行禮,並和一旁觀禮的顧騰嘉點頭致意。

  張元吉和趙然回禮,司禮監掌印陳洪跟在皇帝身旁,立刻上前一步,將新皇帝登基大誥呈上。

  趙然將準備好了的道錄司印章交給張元吉,張元吉取過來,在上面已由趙然簽名之處摁了下去。張元吉伸手躬請皇帝登階,皇帝上九階,坐於龍椅之上,陳洪展開大誥,向天下宣詔。

  詔書宣讀完畢,趙然手決一掐,大誥升上半空,來到龍匾之前,一道光芒閃過,新皇帝的名字出現在龍匾之上,位於左列之末,這是皇帝的身份為天道認可的標誌。

  天下從明年正月一日起,改元隆慶。

  新皇登基,概例要大封百官,陳洪接著宣讀詔書。他一邊宣讀,奉天殿上的擴音符陣便將他的聲音傳送出去,奉天殿外滿場皆聞。

  首先是內閣,皇帝下詔:晉夏言為中極殿大學士、加少師;晉嚴嵩為建極殿大學士,加少傅;晉徐階為文華殿大學士、加少保;晉甘書同為武英殿大學士兼戶部尚書;晉毛澄為文淵閣大學士兼禮部尚書。

  這是最新的五人內閣,以夏言為首輔。還有一個空位是東閣大學士,這就要看後面的人有沒有機緣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8-15 23:31
第二十八章 大封百官

  廷上需要宣讀的官員名冊很長,張元吉看了看坐在輪椅上的趙然,頗顯不耐。趙然則回以抱歉的笑容,然後繼續安坐,一個名字一個名字的聽著。

  應天府尹汪宗伊就在其中,因為在這次京師大變中的堅定立場,以及在光復京師時做出的各種支持和配合,趙然原本想讓他去外省某個布政使司擔任布政使,由此走上主掌六部的正途,結果汪宗伊並不是這麼想的,他希望自己能夠繼續留任應天府尹,繼續在文昌觀趙方丈的領導下為百姓做事。

  當然,如果趙方丈願意對他過去的一些微末功勞給予表彰,他不介意謀求一個東宮大臣的加銜,先把品級提上來。於是,在今日大封百官的詔書中,汪宗伊得了一個太子賓客的頭銜,由從三品升格為正三品,這是一步比較關鍵的提升。

  梁友誥也做出了相同的選擇,他懇請趙然讓他再在上元縣幹上兩年,哪怕不陞遷都可以接受。梁友誥在六月的時候忙上忙下,很好的起到了串聯的作用,趙然當然不會寒了功臣的心,在滿足他願望的同時,也給了他一個應天府通判的兼職,將他由正六品提到了正五品。

  長長的詔書中,趙然聽到了楊慎之名,由翰林院五品侍講學士轉遷北直隸,任北平府知府,從三品。北直隸各州府上面是沒有布政使司的,有太子坐鎮北直隸時,向太子負責,沒有太子鎮守的時候,則直接向六部負責。

  而北平府素有北地第一府的稱謂,擔任北平府知府,對於北直隸乃至整個北地各州府都有領頭的示範效應,影響力很大。讓楊慎出任這一職司,不僅是翰林院外放例升三級的問題,更有培養重用他的意圖。

  趙然又聽到了時維明的名字,時維明的陞遷排在了後面,由正六品戶部浙江清吏司主事直升正五品寶鈔司提舉。官是升了兩級,但職權卻差了很多,寶鈔司是戶部的直轄機構,與廣盈庫、軍儲倉等等相類,在級別上等同於戶部十三清吏司,但肯定不能相提並論。

  寶鈔司於國朝初立之時還有些權力,可惜很快就陷入了濫發的地步,短短十幾年就敗落了,到了六百年後的現在,幾乎只剩一個空殼,用來安置冗餘官員,市面上想看見寶鈔的影子都難。

  時維明品級不夠,站在奉天殿外,趙然看不見他的身影,但想來他正在犯嘀咕吧。

  時維明之後,趙然又聽到一位,正是老熟人張居正,從詹事府主簿晉右春坊右中允,由從七品連跳了三級,為正六品。

  新皇初立,暫無太子,在可以預期的一段時間內,東宮屬臣是沒什麼事情可以做的閒職。因此,張居正的後面加了一個職司,兼國子監司業。

  國子監司業是個正六品的官職,品級雖然不高,份量卻不小,是國子監祭酒的副手之一。這是趙然重新將官學和科舉拉回道門這條正軌上的發力點,能不能做好,就看張居正的本事了。

  文官的封賞中,最後一個,赫然是國子監丞張璁,他被晉陞為戶科給事中,這是個品級不高卻非常顯赫的位置,在趙然的目光視線之外,排在奉天殿御道下的這個八品小臣頓時激動得渾身發抖,口中山呼萬歲,心底卻在念叨趙方丈萬壽。

  趙然鄙夷張璁的品行,卻不會以此而阻擋他的論功行賞,一碼歸一碼,立下了功勞就要賞賜,這是他做事的原則。張璁在當日奉天殿中跳出來給趙然解決難題,不管他的用心是什麼,趙然必須樹立這麼一個概念:支持我的,我給你肉吃。

  之後便是武將的封賞,排在第一個的,便是張略......

  大封百官,自然不可能所有人都放在詔書中,七品以下的晉陞,「著吏部報知內閣」,詔書便就此完結。

  此外,皇帝還按照規矩,大赦天下,對罪行較輕的囚犯予以釋放,著各省按察使司立即草議赦免人員名冊,報知刑部批准。

  皇帝登基大典結束後,張元吉似乎想跟趙然再說點什麼,但最終也沒有再說出來,趙然也算鬆了口氣,張元吉提出來的要求趙然無法答應,答應了也很難完成,不提最好。

  張元吉很快就走了,走得乾脆利落,沒有絲毫拖泥帶水,趙然的告辭則拖拖拉拉,皇帝送完百官送,送到承天門外又圍上來一大堆人遞名帖、發邀請,都被趙然婉拒了。

  他現在身體不好,還坐輪椅呢,哪兒有工夫去赴宴應酬。

  蘇川藥推著趙然上了驢車,顧騰嘉也上了馬車,兩車一前一後前往棲霞山,到了文昌觀後,總觀確認趙然為文昌觀方丈的任命公文終於到了。

  手中拿著這份公文,趙然回到方丈院,激動的心、顫抖的手,將任職文書吸納進了氣海,這一次,他得到了《先天功德經》第八章,入煉虛境的功法。

  看了片刻,沒怎麼看懂,趙然便沒有往下研究,他現在神識還未生嬰,煉師都不是,談什麼煉虛?一步一步走下去就好。

  顧騰嘉親自帶著寮房巡照過來送飯,並且陪著趙然和蘇川藥用了晚餐,一邊吃,一邊就趙然的疑問做了回答。尤其在錢和物的問題上,顧騰嘉都做了詳盡的解釋。

  身處繁華之地,文昌觀每年的淨收益居然只有二十萬兩,這大大出乎趙然的預料之外。仔細查看了三年賬目,趙然發現:文昌觀掙錢的能力並不弱,除了每年的香火錢、各州府道宮繳納的資源留成外,還有不少道產在源源不斷的繳納收益。

  近三年來,文昌觀每年的總收益折合銀子都在三百萬兩左右,按規矩,七成上繳總觀,剩下的九十萬兩,七成——即六十餘萬貼補茅山,也就是元符萬寧閣,剩下三十萬用於布道事務和基本支出。

  每年三十萬兩銀子,文昌觀是很富有的道觀了,據趙然所知,川省玄元觀每年的可用資金也只有十萬兩,文昌觀是玄元觀的三倍。可問題是,趙然在賬目中發現一筆「特別布道費」的支出,這筆支出每年都是十萬兩,連續三年如此。這筆銀子的支出,讓文昌觀的收入縮水為二十萬,可迴旋餘地大大降低。

  關於這個問題,顧騰嘉苦笑道:「何止三年,一向如此,只不過是近二十年來大大增加了。」

  「二十年?每年都是十萬兩?」

  「嘉靖九年以前,每年三萬兩;自嘉靖十三年起,每年五萬兩;自嘉靖十九年起,每年十萬兩。」

  趙然倒吸一口冷氣,如此一算下來,這筆特別布道費總額已經達到一百四十萬兩!
Babcorn 發表於 2019-8-15 23:32
第二十九章 九月

  「這筆特別布道費是什麼意思?我不是要追究,只是好奇。」趙然儘量用委婉的語氣向顧騰嘉詢問。

  顧騰嘉道:「每年上繳茅山的六十萬兩,茅山要求必須是現銀,為了湊足這筆現銀,我們必須將收上來的實物拿出去發賣,通常要折價發賣才能換到那麼多現銀,這筆特別布道費就是發賣實物時候的損失。」

  道門的修行資源繳納比例是七三分成原則,也就是七成上交總觀,三成留在本省。留在本省的資源中,又按照七三比例再次分成,七成交本省館閣,三成留在十方叢林,作為基本支出和布道支出,除非有特殊政策,則可能會下浮為六四比例。

  十方叢林繳納修行資源的時候,通常都是白銀、銅錢等與米糧藥材靈礦等各佔一半,比如文昌觀向茅山上繳供奉的時候,應該是三十萬現銀和三十萬實物。但茅山要求全數上繳現銀的話,文昌觀就會產生大量的折現損失。

  趙然在無極院、白馬院、天鶴宮以及應天府玄壇宮的時候,向館閣繳納供奉都是各佔一半,沒想到初至文昌觀就遇到這麼件糟心事,他原本還打算從文昌觀的布道銀子中拿出錢來補貼應天大橋項目,眼下看來,這個打算怕是有些懸了。

  「茅山這麼幹,他們是什麼理由?」

  「其實也不是他們家獨一份,最近這些年,但凡沿海之處,很多地方都這麼幹。浙江、山東、福建也或多或少存在這些問題,只不過靈墟閣、昭真閣、鶴林閣不像茅山那麼厲害,要求全部現銀上繳。至於原因,不過是銀貴物賤而已。至於理由——沒有理由,現銀和實物各半,這只是總觀的規矩,對各地館閣並無明文要求,茅山一意孤行只收現銀,文昌觀也沒辦法。「

  趙然沉默了,他幾年前就已經感受到了市面上現銀的緊缺,但一直沒有精力和時間關注這方面的問題,關於上繳比例,確實沒有明文規定,既然涉及到的不僅是茅山,還有沿海許多地方,就說明不能簡單的強行糾正——他也很難糾正得了。

  趙然點點頭,暫時放過了這一點,繼續研讀文昌觀的其他材料。

  真師堂的最後一次議事終於在一場秋雨中結束了,方方面面都在桌子上獲得了吃飯的席位,雖然沒有一家吃得滿意,尤其是茅山最不滿意,但畢竟都吃到了,因此,方案最後得以全票通過。按照張雲意的話——由周真人轉述,這些年很少見到大家「萬眾一心全投贊成」的場景,議事之後很是欣慰。

  一個庶務中心最終變成了八個機構,這是所有人之前都沒有想到的,但這就是最均衡的方案。

  下觀拿到了道錄司和講法堂,三清閣拿到了顯靈宮,東極閣拿到了靈濟宮,雷霄閣拿到了朝天宮,九州閣拿到了雞鳴觀,棲霞山保留了元福宮—掛靠在九州閣名下,茅山分到了一個評定委員會。

  周真人沒有在京師耽擱下去,她啟程之時和趙然做了一次簡短的談話,準備把雞鳴觀交給趙然。

  趙然詢問:」靜慧前輩呢?不是應該由她來出任雞鳴觀方丈更合適麼?她是大煉師修為,弟子只是個大法師,差得有些遠。「

  周真人回答:」如果是講法堂之類的地方,她倒是願意,但雞鳴觀現在管的是修行證,這種事情,她沒工夫料理,我也不會讓她來操這份閒心,這個地方交給你了,你先看著打理吧,海外修士的信力暫時不用著急,這些事務被分拆得太散了,不是你一個人能做好的,我也不會給你壓力,能做到什麼地步就做到什麼地步,你當前的主要職司,還是南直隸的信力。「

  趙然點頭:」行吧,真人放心,我一定把南直隸的信力抓起來。「

  趙然現在的職司中又加了個雞鳴觀方丈,他需要盡快把這一攤子事務給立起來,於是,他又從文昌觀的方丈院搬到了雞籠山上的雞鳴觀中。

  雞鳴觀以前屬於道錄司,後來改作講法堂之用,現在人員全部撤出,只留下空空如也的一座道觀交給趙然,他現在就是雞鳴觀的光桿方丈,所有的一切都需要他來搭建。至於經費,周真人根本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所以趙然得自己想辦法。

  真師堂諸位真師們終於返回廬山,元福宮頓時消停了下來。

  整個九月,道門都在對新成立的八大機構進行改制,三清閣派來重建顯靈宮的是長老卓雲峰;東極閣派來重建靈濟宮的是長老邱雲清;雷霄閣來的則是長老彭雲壽——他同時也是鶴林閣的護法,曾經代表鶴林閣在江騰鶴、趙麗娘雙修大典時送上過賀禮;道錄司和講法堂那邊是由總觀大都管趙雲翼負責。

  這些都是趙然的熟人,尤其是後面兩位,和趙然關係都非常好,但因為太忙,一直沒有時間相聚。

  至於茅山那頭,拿到評定委員會這個機構以後,就關在山門裡邊自家折騰,到現在趙然也沒聽說他們折騰出什麼花樣來。

  元福宮重新穩定下來,徹底由真師堂認定了與九州閣之間的掛靠關係,以及和三茅館之間的歸屬關係,同時明確了其對修行球和修行球彩票的管理職責,三茅館修士們徹底安定下來,一心一意舉辦著比賽、操持著修行球彩票的發行。

  在這一個月中,趙然做了四件事,一個是將自己在雞鳴觀中的方丈院確定了下來,就是他去年作為學員時,和九姑娘、裴中澤一起居住的景陽樓。

  第二個是將雞鳴觀的架構設計完成,確定了下設各房的職司和人員編制。

  第三個是完成了修行證的第一批建檔。

  第四個是向有關人員發出了邀請函,希望他們加入雞鳴觀,一起開創「激動人心的大場面」。

  眼下,趙然就在新設立的檔案房中,讓蘇川藥向檔案法櫃中輸入第一批發放了修行證的海外散修檔案。

  檔案法櫃其實就是彩票法櫃,只不過讓郭植煒和龍卿欵做了少許符文設計上的改動而已,在此基礎上,增加了一個儲存信息的附加櫃——趙然稱之為存儲櫃。

  存儲櫃的發明其實並不複雜,以郭植煒和龍卿欵的能力,早就設計好了,已經提前在香爐軒中安裝完成,此刻從大君山緊急發了一台過來,連上檔案法櫃就能使用。

  第一批發放了修行證的海外散修比較少,一共只有三十八位,蘇川藥很快就輸入完畢,趙然稱讚道:「手指當真靈活,效率很高,這麼快就折騰出來了!」

  蘇川藥甩了甩手腕,笑道:「好累,手都酸了。」

  「你都是修士了,還會酸?」

  「老師您是坐著說話不腰疼,您試試,跟真氣運行無關,全在腕上發力。」

  趙然道:「以後會儘量不用寫字的方法輸入,這方面,我正在讓翰林院研究,讓他們對字的筆畫或者聲韻進行拆分和整理......」

  見蘇川藥有些茫然,於是搖頭道:「算了,以後再說,暫時還是手寫吧。」

  正要讓她試著調閱錄入的檔案,忽然收到一張飛符,飛符發自元福宮彭雲翼:

  」趙師兄快來元福宮,黎師兄被打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1 01:59
第三十章 怕麼?

  黎大隱被人打了?趙然覺得這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堂堂元福宮宮院使,棲霞山首席大弟子,居然在自家的地盤上被人打了?說出來誰信?

  一邊讓蘇川藥準備出發,一邊飛符詢問彭雲翼:」對方是誰?「

  稍過片刻,驢車已經準備好了,古克薛師徒五人也穿好了衣裳聚集在景陽樓前,趙然來不及等彭雲翼的回覆,招呼眾人上車就走。

  趙然到現在都沒收到彭雲翼的回覆,可見元福宮前形勢多麼緊張。

  雞籠山離著元福宮並不遠,驢車下山,一路上闖過幾條街道,順著玄武湖岸邊飛快奔行。好在此際已經入夜,街道上人少、玄武湖邊人跡更少,驢車不多時便趕到了元福宮。

  元福宮門前劍拔弩張,數十人在這裡對峙。一方是彭雲翼為首的元福宮修士,一方是東極閣修士,為首的正是長老邱雲清。

  坐在馬車裡,趙然就聽見有人高聲道:」爾等若還是阻攔,便一體鎖拿了......「

  趙然的馬車繞了上去,來到中間的對峙處,蘇川藥將他推了下來,一眼就看見黎大隱嘴角滲血,躺在幾個元福宮修士的懷裡。

  黎大隱看見趙然,咳嗽了兩聲,道:」致然......「

  趙然沉住氣,上前詢問:」怎麼回事?「

  彭雲翼悲憤道:」他們要搶人,我們不讓,他們就硬闖。黎師兄上前阻攔,被姓邱的打傷了!「

  六月京師大變之時的那一戰,趙然抓了不少上三宮參與謀反的修士,其中包括藍道行、段朝用、德王、龔可佩、七星修士、陳胤等等,以及二次入宮的藍田玉、王守愚之流,林林總總上百人,這些人都關在元福宮中。

  早在七月份的時候,趙然曾經聯絡過李鈞陽,想將這批人移交東極閣,但當時真師堂一直忙著商議和處置京師大變之後的各項事務,李鈞陽表示,暫時沒有人手、沒有精力處置這些人,等京師穩定下來後再審問和定罪,於是,就這麼耽擱了下來。

  新的機構改制之後,趙然就立刻想到了元福宮關押的這批人犯問題,他叮囑黎大隱,誰來要人都不能放,先等他和方方面面商量好之後再行處置。他必須確保其中的幾個重犯受到應有的懲處,比如段朝用、德王、龔可佩、陳胤等等。

  沒想到,邱雲清剛剛把歸入東極閣的靈濟宮梳理妥當,就著急忙慌過來搶人了。

  趙然回過頭來,看著邱雲清,問:」都是道門一脈,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非要動手強來?「

  邱雲清淡淡道:」有話當然可以好好說,但好好說了,有些人不聽啊。「

  彭雲翼怒道:」邱長老,你們之前行文讓移交人犯,我們也沒說不行,只是說等整理好卷宗以後一併移交,好端端的就過來搶人,你們這是好好說話的態度嗎?「

  趙然掃視邱雲清身後,東極閣此番來了不少人,其中有些是認識的,如武甲、丁巳,還有些是陌生的,想必是東極閣從外地調來的人手,更有一些眼熟的,卻是原來上三宮的修士,比如邱雲清身後大法師境修為的飼虎道人。

  飼虎道人是靈濟宮修士,當日也曾在儀鳳門城頭助朱先見守城,只是江騰鶴剛剛登上城頭之時,此人就和許多上三宮修士一般臨陣逃跑了,其後在趙然大索全城的時候,抓回來了一批,但還有部分沒有找到,飼虎道人便是其一,卻不想竟會在東極閣的人群中。

  被趙然掃了一眼,飼虎道人下意識就往後出溜了兩步,退到人群之中。

  見了這位,趙然更加確知了東極閣的目的。平心而論,從上三宮中選擇罪錯較輕的修士充實力量,這原本也是趙然的打算。京師大變之時,上三宮修士中的大部分人手都是被朱先見裹挾的,這一點已經從很多人的口供中得到證實,許多人被召集至上三宮時,牙都沒刷......

  但其中也有不少是犯下了重罪的,把人交給東極閣後,他們會不會來個」大赦天下「?這一點,趙然完全無法控制,他也信不過東極閣。

  念及於此,趙然當即發了幾張飛符出去,一是給三師兄駱致清,二是給三清閣卓雲峰,三是給雷霄閣彭雲壽,今日想要阻止東極閣搶人,只能把事情往大了鬧。

  見趙然發符,邱雲清當即臉色一沉:」東極閣提走人犯,趙致然你想阻攔嗎?你眼裡還有沒有道門?還有沒有真師堂?元福宮當真了得,當年阻止我們搜檢,今日又不交人,真以為這裡是法外之地麼?「

  說著,便指揮東極閣修士往裡闖。

  趙然大喝:」都給我站住!武甲、丁巳,你們兩個敢踏入元福宮一步,我趙致然一輩子和你們沒完!「

  武甲和丁巳頓時身形一僵,尷尬的停住腳步,望望趙然,看看邱雲清,呵呵呵尬笑。

  趙然繼續點名:」飼虎,你再往前走一步試試?我趙致然以道祖之名發誓,你只要敢進元福宮,明年正旦之前,不是你死就是我趙致然死!張錚,你再往前一步試試,我殺不得你?你叫馬騰飛吧......「

  趙然點一個人的名字,被點之人便如同中了定身法一般,不敢再往前一步。也虧得他記性好,一下子點了十多個名字,這些人懾於他的威名,都不敢擅動,剩下的人也便不敢向前一步,任憑邱雲清呼喝連連,就是指揮不動人手。

  趙然回過頭來向彭雲翼道:」有人敢擅闖元福宮,直接殺了,不用問我,天塌下來我擔著,九州閣擔著!「

  邱雲清氣得臉色鐵青,一步步緩緩逼向趙然:」趙致然,你知道自己什麼作為?敢攔阻東極閣執法,還口出狂言,威脅我東極閣修士?你敢殺人,我邱雲清就不敢麼?「

  趙然一把甩開蘇川藥,自行轉著輪椅,迎著邱雲清就上去了,來到邱雲清面前,趙然大笑:」邱長老好大的煞氣,真是威風啊!來來來,你動我趙致然一根手指頭試試!我今天死在這裡,算是我趙致然的命!

  老子去西夏出使的時候,堵在天龍院的大門口,讓天龍院的和尚出不了大門半步,老子指著他們鼻子痛罵,罵得那些禿驢一個個衝上來想殺我,我怕過?

  老子當年和張大真人、龍陽祖師圍殺老和尚玄慈,他打到我身邊,手指都快戳到我心口上的時候,我還在碗扔他,我怕過?

  朱先見造反,老子師門攻上儀鳳門的時候,法寶符籙下雨一樣往老子身上打,老子怕過?

  太廟大火,老子身在其中,為救千萬百姓而捨棄四十年壽元,彈彈手指頭而已,老子怕過?

  姓邱的,你當時在哪兒?我就問你當時在哪兒!你除了在東極閣裡頭算計人,你還會幹什麼?

  來來來,今日你動我一根指頭試試,你看老子怕還是不怕!「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1 01:59
第三十一章 受傷

  趙然拍著胸口,沖邱雲清這一通怒吼,頓時令元福宮前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人都被他突然爆發的怒火驚呆了。

  元福宮修士們,自彭雲翼往下,平日裡見到的都是和和氣氣、笑笑呵呵的趙方丈,寬以待人、厚恤下屬幾乎已經成了他的標籤,何曾見過他這麼發脾氣?

  東極閣一方更是噤若寒蟬,沒人敢吭一聲,甚至動都不敢稍動一下。邱雲清可是資歷深厚的東極閣長老,大煉師境的修為,這樣的人物,在普通修士眼中,那都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趙致然竟然面對面如此呵斥,這真是令人無法想像的一幕!

  邱雲清瞬間臉色脹得通紅,一股羞辱感湧上心頭,忍不住就想動手,將眼前這個令人厭惡的趙致然斃於掌下。

  但他畢竟不是衝動的年紀了,趙然在呵斥他的同時,也是在提醒他,眼前這個年輕的方丈為道門立下過多少功勞,他在道門頂層修士中擁有多大的影響力!

  殺了他之後,自己該如何交待?

  殺與不殺,兩種選擇在內心中反覆權衡、反覆糾結,右掌微微顫抖,胳膊上青筋暴起。

  古克薛師徒圍了上來,在趙然身旁相互錯位,擺出四象陣,全神戒備。

  趙然斥完之後,眼珠子溜圓,毫不客氣的瞪視著近在咫尺的邱雲清,餘光死死鎖定邱雲清的肩膀,神識中已經準備好了玉景通天符。

  沒辦法,在趙然的評估中,作為玄門正宗——山東昭真閣的護法,大煉師境的邱雲清肯定比朱先見要強出許多,他和駱師兄兩個人合力,都無法應付朱先見,更何況是邱雲清了。

  趙然估摸著,如邱雲清這樣的大煉師,別說他和駱師兄兩個人,加上古克薛師徒也無濟於事,邱雲清真要不管不顧的動手殺自己,又該怎麼辦?

  只能跑路!

  當此之際,一條人影幾個起落,便迅速來到趙然身邊,正是趙然剛才飛符知會的駱致清。

  駱致清一眼掃清了場中的形勢,將趙然的輪椅拉拽到身後,門板大的劍光自腦後浮現,臉上一副躍躍欲試的神態。

  趙然有些後悔將駱致清叫來了,駱師兄有點莽,叫他是過來當觀眾的,這個時候可不是鬥法的好機會,現在就是押寶邱雲清的顧忌和猶豫,真要打起來,自己一方肯定落不下好!

  正在飛快思索應該如何應對之時,又是幾道身影趕到元福宮前,雷霄閣長老彭雲壽、三清閣長老卓雲峰帶人趕到了。

  趙然知道危機解除了,當即捂著小腹向後一倒,連帶著輪椅車也翻了過去……

  元福宮前頓時響起一片驚呼聲,蘇川藥嚇得大哭:「老師!老師……」

  駱致清收了劍光轉身查看,彭雲翼等元福宮修士都搶過來,有的高呼「趙方丈」,有的驚叫「趙師兄」、「趙師叔」,還有的沖東極閣怒吼:「剛剛打傷黎師伯,現在又氣倒了趙師叔,你們東極閣仗勢欺人,回頭定與你們沒完!」

  卓雲峰湊過來把了把趙然脈象,一股真氣刺入,頓時疼得趙然好懸沒一蹦三丈高,汗珠子吧嗒吧嗒滾落於地,心道這下子真是假戲真做了,虧大發了!

  彭雲壽問:「如何?」

  卓雲峰臉色凝重:「不是很好。」

  蘇川藥在旁邊急得抹淚:「老師身體還沒康復,又怒急攻心,被姓邱的氣病了,懇請兩位長老做主!」

  周克禮一臉悲傷,擠進來後哀嚎:「趙師叔啊,您老人家快些醒醒啊,您要是就這麼走了,叫我們怎麼活啊!蒼天啊,睜一睜眼吧,天理何在,公義何在……」

  他的老師彭雲翼一把將他拽到身後,瞪了他一眼,那意思:過了啊!

  卓雲峰嘆了口氣向邱雲清道:「老邱,這個事情不好辦啊,趙致然立過多大功勞,在真師堂那些真師們心裡有多少份量,這個你應該很清楚啊,為什麼要把人搞傷了呢?」

  彭雲壽雖然也是總觀六閣的長老一級人物,但沒有卓雲峰和邱雲清那麼熟,他也不常在廬山值守,不用顧忌邱雲清的顏面,說話就更不客氣了:「邱長老,趙致然受傷一事我是要向真師堂稟告的,你去向真師堂解釋吧。」

  趙然的「向後一摔」真是驚到邱雲清了,有卓雲峰和彭雲壽在,他不可能再向趙然出手,此刻只氣得手足冰冷,冷冷道:「二位隨意。」

  又向趙然道:「你也不要演戲,瞞得過別有用心之人,瞞不過天下悠悠之口,更不要以為裝個傷能躲過這一遭,阻攔東極閣執法,你知道後果是什麼!」

  撂下這句話,邱雲清招呼一聲:「我們走。」

  東極閣的人立刻就退得乾乾淨淨,駱致清將趙然重新扶回輪椅上,彭雲壽問:「致然準備怎麼辦?我會將今日之事如實稟告真師堂。」

  趙然微微點頭,有氣無力道:「多謝彭師叔了。」

  卓雲峰和趙然的關係比較親厚,道:「這件事,我會向武天師稟告,致然最好休養一段日子。」

  趙然明白了,道:「請卓長老代弟子向九州閣周真人、宋天師告假,弟子真氣運行不暢,飛符都發不得了,至少需要靜養......三天.....」見卓雲峰微微搖頭,於是改口:「一個月。」

  趙然思考之後,又向卓雲峰和彭雲壽道:「元福宮人手緊張,拘押的上三宮修士太多,不好管理,容易出現意外。經過審訊,有部分上三宮修士屬於朱先見謀反案中的被裹挾著,認錯態度也比較主動、誠懇,我們打算請朝天宮和顯靈宮幫忙分擔一下看管壓力,同時也想請二位長老將人犯的處置辦法,盡快提交真師堂,該議罪的議罪,該懲處的懲處,該教育引導的,做好教育引導,這件事情不好再拖了。」

  卓雲峰和彭雲壽當即點頭表示,朝天宮和顯靈宮願意為分管人犯出力,元福宮可以立即把人移交他們看押,同時以兩閣名義向真師堂提交處置方案,申請真師堂議決。

  元福宮中拘押的上三宮修士有多少呢?共計一百六十餘位,其中被裹挾、認罪態度積極的從犯有多少?趙然大筆一揮,在移交清單上籤字,當場移交一百人,兩宮對半。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1 02:00
第三十二章 霍童山(為君山之友加更)

  「.....從目前的情況看,大小金川方向,我們擺出的進攻姿態,已經迷惑到了當面的吐蕃人,從前方查探回來的消息判斷,吐蕃人做的都是防禦準備......」

  「.....現在的問題可能出在北方,三邊開展的大軍集結和演練,似乎並沒有震懾住北元,他們在榆林方向正在集結一支騎軍,至昨日,據信已經達到了一萬人。有人說,看見了雲丹大喇嘛......「

  許雲璈打斷大弟子黃炳月的話,道:「有沒有伽林真的消息?」

  黃炳月道:「目前沒有,端木大天師坐鎮山西,如果伽林真露面,他應當是有所察覺的。」

  許雲璈搖頭:「雲丹為伽林真座下護法,他既然到了榆林口外,一定要留神。」

  黃炳月點頭應道:「三清閣一直在重點搜尋伽林真的行蹤,一有消息,他們就會報給我的。除了雲丹大喇嘛,還看到了智能和拉隆貝吉,榆林方向判斷,這是北元、西夏和吐蕃的一個三方高級別會盟。」

  許雲璈道:「還要抽調人手。」

  黃炳月問:「弟子已經以雷霄閣的名義向河南、山東館閣行文,要求他們抽調一百名修士前往榆林,弟子明日就出發,去榆林支援。」

  許雲璈沉吟片刻,道:「道門連續走了兩位合道前輩,西夏和北元卻各自多了一位佛陀,我消彼長,這幾年是最難的,必須咬牙堅持。等龍虎山和茅山那兩位出關,為師就準備閉關衝擊合道。炳月,你這一年好生努力,做出些成績來,為師閉關之時,便可推薦你執掌雷霄閣。」

  黃炳月道:「就怕弟子資歷淺......」

  許雲璈一笑:「什麼資歷淺?張元吉剛入煉虛就能被龍虎山抬入真師堂,你都煉虛十八年了,比東方明只晚兩年,為什麼就不能入真師堂?為師記得,上回《君山筆記》做了個排序,你剛好第六十吧。咱們不是小家小戶,他們排名再靠前也沒多大用,以咱們南宗的實力,排位六十,足夠了!」

  正談論間,許雲璈收到一張飛符,眉頭一皺,和對方往來回覆了幾次,向黃炳月道:「雲壽說,東極閣邱雲清強闖元福宮要人,把黎大隱打成重傷,趙致然被他氣得傷勢反覆,已經告病休養。」

  黃炳月很吃驚:「邱雲清怎麼敢如此行事?」

  許雲璈道:「自打四月間那次議事之後,趙致然和東極閣之間便起了些齟齬,但無論有什麼矛盾,用這種過激的方式去解決問題,都是不可取的。事情的原委,還在朱先見逆案中被俘的上三宮修士身上。邱雲清讓元福宮將人移交給他們,黎大隱表示,需要一些時間來整理卷宗,邱雲清認為元福宮逾權了,這才有了後面的爭端。」

  黃炳月冷笑:「趙致然抓的人,先看押在元福宮有什麼錯?又不是不移交,整理卷宗而已,哪裡逾權了?邱雲清好大的胃口,我沒記錯的話,被關押在元福宮的上三宮修士有一百六十五人吧?」

  許雲璈道:「趙致然已經向雲壽和三清閣卓雲峰提出申請,為示公心,希望能將部分被看押的修士轉往朝天宮和顯靈宮,雲壽和卓雲峰都答應了,當場完成了移交。」

  黃炳月對此非常關心:「移交了多少人?」

  許雲璈微笑:「朝天宮和顯靈宮各五十人,咱們朝天宮這邊是三位大法師、十二位金丹。按照趙致然的說法,這些都是提前量過罪的,屬於被裹挾的從犯,可以從輕發落。」

  黃炳月當即大讚:「妙啊!」

  朝天宮劃入雷霄閣後,彭雲壽趕往京師整頓,收攏了三四十名留在朝天宮的散修。這些人當初既然被朱先見放棄,沒能成為被裹挾的對象,其能耐可想而知。

  這一下子忽然加了五十人,其中還有十多名可為骨幹的金丹!對那三名大法師,黃炳月反而不是特別關注。

  別看在上三宮的時候屬於廢柴,但只要到了雷霄閣手上,以金丹修士為骨幹,經過訓練、配上裝備,雷霄閣就能在朝天宮中組建十多個可以上陣的戰鬥小組,這近百修士就可以成為雷霄閣手上一支不需要向各宗各派徵調,就能直接派上陣的重要力量!

  趙然對東極閣說需要整理卷宗,可剛一撕破臉,立馬就把人給雷霄閣和三清閣送了過來,這臉打得可真是啪啪響。

  黃炳月沒工夫考慮邱雲清的臉疼不疼,他考慮的是如何將這批修士最終留在朝天宮——吃進來的必然不會吐出去,但肯定要名正言順才好。

  於是立刻建言:「人是元福宮、或者說趙致然師門抓住的,他們當然有權也有責任參與定罪,我建議提交真師堂議決這批修士的罪名。」

  許雲璈頷首:「雲壽也是這個意思……元福宮修士也出了力的,樓觀主攻儀鳳門,元福宮修士輔攻神策門。而且,據趙致然提供的消息,少許逆賊潛逃海外,涉及到三清閣的職司範圍,這是其一;其二,平叛時動用了軍隊和戰陣法器,我雷霄閣也不容置身事外。因此,單單東極閣是無權單獨審案的,必須提交真師堂!」

  正在此時,兩人同時感到後山紫靈芝仙境中若有若無的嬰啼之聲,兩位真人大喜,黃炳月道:「西星破關了!」

  許雲璈嘆道:「四十五歲煉師境,中途而入道,已是少有的人才了,仲生在天之靈當為之歡喜。」

  黃炳月道:「仲生師兄有此佳徒,可慰在天之靈,也是師伯您教導的好。」

  許雲璈沉吟道:「既然西星已入煉師境,待授籙之後便讓他去做朝天宮宮院使吧,和趙致然在一起,多學著些處事之道。」

  黃炳月表示同意:「正好將雲壽師叔換回來,讓他清修一段日子,看看能不能覓得機緣,沖一沖煉虛境。」

  許雲璈道:「我明日便啟程往赴廬山,見了陽鴻,跟他說說西星去主持朝天宮的事,想必他不會駁我的。走,去紫雲芝,接一接西星。」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1 02:00
第三十三章 雞鳴觀規劃

  趙然認真審閱著手中的這份定罪供述,反覆權衡。

  在這份由他本人親筆簽出的定罪書中,建議將上三宮修士分成三個等次議罪:

  第一等為首惡,包括三大宮院使朱先見(已死)、藍道行、段朝用,以及上三宮大供奉德王、胡大順(已死)、龔可佩、陳胤、逍遙道人林致彬、錦衣衛南鎮撫司千戶卓一(逃亡)等十二人。

  其中,趙然重點提了一下藍道行,認為藍道行最後時刻有立功表現,認罪態度極為誠懇,建議處罰時予以考慮。

  第二檔為協從,包括藍田玉師徒、王守愚、七星修士、王致鵬、澹台阿炳、兵部尚書張聰等四十九人。對這些人又分別做了說明。

  比如藍田玉師徒和王守愚因為受傷,並未參與其後朱逆的主要叛逆行動,量刑主要應當以謀刺玄壇宮方丈未遂方面考慮;七星修士屬於唯上命是從的情況,執行的是上司命令,本身對朱先見的謀逆沒有概念,屬於腦子不好使一類的木頭疙瘩,可以從輕發落。

  第三等次則包括靈濟宮官龍、顯靈宮逍遙靜一、盧氏兄弟、非人道士張錚、馬騰飛等等,共計一百零四人。趙然建議,這一檔次屬於被裹挾從逆,且從逆之時未犯大過,被俘之後認罪態度較好,建議以訓誡、教導或者罰銀等等措施進行懲處。

  這些就是趙然提交的定罪建議,總計一百六十五人,絕大多數在元福宮拘押,四人在逃。並不是說在逃的只有四人,四十人其實都不止,只不過除了四個列上名單者——如卓一之輩外,其餘在逃之人罪責都比較輕,就算定罪也多半在三檔之列,且大多數已經被雷霄閣、三清閣、東極閣重新招募,便沒有再多事了。

  滿意之後,趙然交給了卓雲峰,卓雲峰仔細看了一遍,感嘆道:「可惜了第一等次裡的許多人,修為不俗啊。」

  趙然道:「總要有人為京師大亂擔責的,不是麼?否則就不僅僅是京師大亂了,天下都會大亂。」

  卓雲峰道:「這是自然……我這就回廬山了,武天師和許真人已經正式向雲意大天師和常宇大真人建議召集真師堂議事,兩位大修士已經同意了,就定在後天。這幾天,致然就好好休息一下,不要四處奔波了。」

  趙然點頭:「明白。」

  總觀來了三件飛行法器,專門用於將列在第一、第二檔次的罪囚送至廬山關押定罪,第三檔則繼續留在元福宮、朝天宮和顯靈宮,等候處置。

  卓雲峰見人已點齊,下令啟程,趙然則躲在配殿中,透過窗櫺,望著載滿了罪囚的幾件飛行法器緩緩升空,向著西方而去。

  到後面寢室探望黎大隱,黎大隱躺在床塌上,倚著靠枕慢慢喝藥。老情人阿姜正在一勺一勺將煨好的靈藥送入他的口中,彭雲翼和周克禮等人則圍在床邊,向他稟告冬季修行球大賽的進展情況。

  黎大隱的傷勢在度過了頭三天危險期後,終於穩定下來。他這次傷得比較重,邱雲清已經是掌下留情了,依然將他打吐了血,法力侵蝕之下,傷了手少陽和手少陰脈,不調理上幾個月是好不了的。

  好在沒傷著氣海,否則黎大隱就廢了。

  趙然慚愧道:「老黎,這個仇有點難報了,我在盡力想辦法,但就算報仇,恐怕也只能從旁的角度來考慮。」

  黎大隱道:「也是我妄自尊大了,以為無論如何,擋他一招是可以的,不是聽你說貴師兄曾經當過朱先見一招嗎?我當時就想,機會難得,要不試一招?這一掌終於把我打醒了,從大法師到大煉師,差了這兩級,竟有如天人之別。報仇的事是不敢想了,只能在今後時刻督促自己,一定要好好用功。」

  趙然道:「這個公道,多少還是得討一些回來的,過上幾日再看看。」

  黎大隱道:「我可跟你們說,不要拿這件事去打擾我老師,他已經很不容易了,別為了我的這點事情讓他出了什麼意外,那我這做弟子的,可就真的百死莫贖了。致然、雲意,你們可要答應我!如今的元福宮已非惜日的元福宮,大家做什麼都要三思而後行。」

  趙然答應了,乘驢車回到雞籠山,繼續搭建他的雞鳴觀。

  在他的規劃中,雞鳴觀分為八個執事房,業務方面有修行證管理房、海貿許可證管理房、宣傳教育房、稽查房,管理上有賬房、典造房、庫房、寮房等。

  這幾天,趙然陸陸續續向戶部索要人手,著實挖過來一些積年老吏,又通過《皇城內外》刊登招募信息,從紹興、蘇州等地招來幾個做過師爺的,總計二十餘人,都是精通刑名錢糧的高手,先充入八個執事房。

  有這麼一批人,雞鳴觀便可以初步運行了。鑑於朝天宮、顯靈宮、靈濟宮都在建設自己的武力,趙然無論如何也不能落在後面,所謂稽查房,正是為此而來。

  當然,現在還不是建立稽查房的時候,一切都需要等待真師堂對朱先見謀逆案最後的審結,這個時間點,對趙然很重要。

  十月初六,正在九州閣查看信力統計的周真人見到了宋陽石,於是問:「你和杜陽鴻回來了?如何?」

  宋陽石道:「解決了,一夥信奉妖邪的矮子,東渡而來,偷偷佔了江華島,居然一佔就是三年,高麗王不敢報,自己組織軍隊征討了三次,盡數敗北。我和陽鴻也懶得徵調人手,把佔島的矮子都抓了,交給高麗的兵。「

  周真人問:」親自出手了?「

  宋陽石道:」那幫矮子就沒幾個人,統共二百多,習妖法的只有十幾個,就這麼點人手,高麗王軍硬是拿不下來,那邊的修士也弱到極處,實在令人生氣。我看怕是要派點人過去鎮著。」

  周真人道:「難怪,我說這三年時間,高麗的信力每年都會少了十萬,原來出在這裡。也怪真師堂,光給他們傳道,不向他們授法。「

  宋陽石道:」回頭再說這個問題吧,馬上要召集真師堂議事了,議決趙致然提交的定罪提議,你去不去?「

  周真人道:」趙致然的提議,當然要去支持一下,走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1 02:00
第三十四章 罰銀(為300君山之友補更二)

  趙然對上三宮從逆修士的議罪等次劃分,各方均無異議,包括東極閣也同樣如此,他們不高興的地方在於,這份建議不是由東極閣來提出和處理,反倒是雷霄閣出頭、三清閣附議。

  但事已至此,不高興也沒有用處,為此,李鈞陽極為罕見的數落了邱雲清幾句。邱雲清是山東昭真閣的護法,屬於趙松陽一脈,李鈞陽數落他的時候,語氣還是有所收斂的,但就算如此,邱雲清也感到面上無光,私底下很是抱怨了幾句。

  趙松陽則對他說:「李天師斥責你兩句,你不要記恨在心,他說的還算輕的了,這件事你的確沒有處置好。原本李天師和趙致然早已達成約定的,所有涉逆修士都移交東極閣,你帶人去元福宮硬搶,能不引起反彈麼?」

  邱雲清辯解:「我行文讓元福宮辦理移交,他們卻推三阻四,之前明明和李天師有所約定,現在卻違反承諾,我也是為靈濟宮重建一事有些心急了,才主動上門要人。」

  趙松陽道:「此一時彼一時,趙致然和李天師達成約定的時候,誰會想到上三宮改制?上三宮上頭多了三個東家,這麼大的變化,他必然要考慮怎麼移交才算合理,你怎麼還能想著把所有人都要下來呢?就算要下來,朝天宮和顯靈宮難道不會向你要人?你到時給還是不給?」

  邱雲清道:「真人說得是,此刻回想起來,還是急了些,主要還是接收靈濟宮的時候很是不順。清查靈濟宮檔案時,大部分檔冊都沒有,我詢問趙致然,他承認被他拿走了,但又說是要用來核查辦案!」

  「情有可原。」

  邱雲清道:「我也知道情有可原,但這給我接手靈濟宮帶來巨大的困難,好在從京師附近中找回二十來個以前靈濟宮的修士,否則咱們接過來的就只是個空架子。除了人員之外,靈濟宮大庫中也是一片狼藉,找來找去,只找到三萬多兩銀子,各種法器符籙靈材靈藥也都不見了蹤影。單說銀子,我聽靈濟宮的人說,他們每年按定例都有薪俸,黃冠以下一年二百兩,金丹四百兩,大法師六百兩,煉師一千兩。只要算一算,就知道靈濟宮大庫中的存銀不止三萬兩這個數!」

  「你有憑據麼?」

  邱雲清無奈搖了搖頭:「檔冊都被趙致然拿走了,我哪裡有憑據?」

  「沒有憑據的事情就不要亂說。」

  邱雲清嘆了口氣,道:「是。我也承認,我當時的確是在氣頭上,有些過激了。還是因為趙致然壞了咱們的謀劃,如果不是他,好好的上三宮怎麼會拆的七零八落,再加上元福宮推三阻四不肯交人,這才找上門去。」

  「所以你就打了黎大隱?」

  邱雲清道:「那是他找死,我已經手下留情了。」

  「把趙致然氣得氣脈錯亂是怎麼回事?」

  邱雲清怒道:「那是他在做戲!」

  「你動沒動手?」

  邱雲清道:「真人放心,我怎麼可能向趙致然動手?」

  「沒有動手的決心,你就敢去搶人?」

  邱雲清楞了:「這.....」

  最後,趙松陽面無表情的揮了揮手:「看你怎麼過真師堂那關吧。」

  邱雲清問:」真師堂要議這麼點小事?「

  趙松陽瞥了他一眼,道:「你去問周真人吧,看看她是不是認為這是件小事!」

  果如趙松陽所料,真師堂議事開始之後,還沒來得及拿出定罪方案,周真人首先就要求討論邱雲清於元福宮前打傷黎大隱、間接導致趙然傷勢加劇的問題。

  按照周真人的原話——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帶人強闖我九州閣下轄元福宮,倚杖修為打傷我元福宮宮院使、氣傷我雞鳴觀方丈,試問這是什麼行為?我要求真師堂給我九州閣一個公道,希望東極閣對此作出解釋!」

  這件事沒什麼可說的,邱雲清的確做錯了,他身居高位,幹出這種事情來原本也沒問題,有能耐把事情捅到真師堂去的人極少,可偏偏趙然有這能耐。

  而一旦捅上真師堂被正式納入議事事項,誰也沒法當眾扭曲事實予以開脫,尤其是還有三清閣長老卓雲峰和雷霄閣長老彭雲壽這兩位現場目擊者做證的情況下。

  東極閣能夠做的,就是儘量減輕對他的懲處。

  好在邱雲清也是在總觀效力多年的老人,又身居高位,在眾真師面前是有頭有臉的,包括周真人在內,都沒有過於難為他,最終的處置結果是:「以個人名義在《君山筆記》、《龍虎山》、《皇城內外》等重要刊物上,公開向趙致然和黎大隱道歉;賠償趙致然、黎大隱各五千兩湯藥銀子——相當於邱雲清兩年的薪俸銀。」

  周真人提出來的懲處方案,眾真師們都感到很熟悉,很不周真人,反而很趙致然,這也在預料之中。

  其實周真人還提了一個要求,在金雞峰洞天的孤雲夾道中,拘押邱雲清十五天。可惜被真師們否決了,包括許雲璈、武陽鐘也沒同意。如果陳善道還在真師堂,或許有拘押邱雲清的可能,但現在,沒人讚同這麼幹。

  邱雲清受了懲罰,這段插曲算是告一段落,接下來討論許雲璈和武陽鐘提出的逆案定罪方案。

  趙然是平叛大戰的親歷者、主導者,他的意見具備權威性,只能以他的意見為基礎來討論罪責。所以簡單宣讀之後,眾真師也沒提出過多的意見,基本上全盤通過。大家關注的,其實是後續內容。

  之所以說基本上,是因為有一個例外,被趙然定罪為「首惡」的逍遙道人林致彬,東極閣要保他。

  這令許多真師都感到不可思議。對此,剛剛被罰了一萬兩銀子的邱雲清站出來說話,板著臉給出了力保林致彬的理由:「他是我東極閣為查秀庵一案,當年派出來打入上三宮的暗樁!」

  武陽鐘對做暗樁的人一向比較關愛,聞言之後斟酌道:「如此一來,的確需要考慮了。」

  邱雲清出示了林致彬在東極閣內部的檔案記錄,對此給出進一步證實,證明林致彬的確是東極閣的人。

  真師堂上頓時議論紛紛。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1 02:00
第三十五章 摘牌

  堂上議論紛紛之中,邱雲清道:「九年前,林致彬受東極閣委派,故意接近靈濟宮春風、觀雲二道,逐漸獲得信任,終於打入靈濟宮。在靈濟宮的這些年,他自污清名、忍辱負重,與上三宮虛與尾蛇,冒著巨大的危險,為東極閣偵破秀庵大案提供了重要線索。」

  頓了頓,邱雲清道:「東極閣於嘉靖二十六年迭破貴州秀庵案、河南秀庵案,全有賴林致彬的線索。可以說,林致彬是為道門立過大功的。」

  聽到這裡,周真人和楊真人兩位坤道都輕輕點了點頭,她們對秀庵一案深惡痛絕,林致彬此舉,無疑是贏得了她們的肯定。

  邱雲清接著道:「剛才許真人提交的定罪方案中,趙致然也提到了藍道行,要為藍道行減罪,理由是在三大宮院使中,惡跡並不昭彰,關鍵是最後在太廟中反正,擒下了段朝用,立了一功。但據我所知,當時與藍道行一起反正的,還有林致彬,為何定罪時,趙致然替藍道行開脫罪責,卻不為林致彬說一句話?「

  最後,邱雲清補充道:」我當日強闖元福宮,想要盡快將林致彬解救出來,也是一個重要原因。當然,我並不是要為自己打傷黎大隱找藉口,我只是想告訴諸位真師,林致彬應當盡快開釋,也必須盡快開釋。「

  許真人道:」既然如此,我們聽聽趙致然怎麼說。「於是發了張飛符給趙然,過了一會兒,趙然的飛符就到了,許真人轉達道:「趙致然說,他並不清楚林致彬的身份,只是依照林致彬的所作所為來定罪。對於林致彬在上三宮做了多年暗樁,他致以由衷的敬意......」

  邱雲清冷哼一聲,眾真師們紛紛點頭。

  許真人續道:「趙致然有句話想要轉告諸位真師,對逍遙道人如何處置,全憑真師堂裁定。不過他認為,就算要開釋逍遙道人,也需要對逍遙道人的所作所為引起足夠重視,避免以後再出現同樣的問題,這個問題就是做人做事的底線問題。他說,林致彬為了打入上三宮,的確是令人敬佩的,但行事之時,同流合污、徹底沉淪,在孟言真一案中,不僅知情不報,其本人更是助紂為虐。諸如此類事件,林致彬至少做了六件,是三件命案的協從、三件強奪散修家產案的同謀,而在朱先見逆案爆發之後,甚至參與大肆搜捕修士,他的所作所為,介於黑白之間,行走在灰色地帶。以高尚之名,行骯髒之事,今後對於此類人、此類事,建議東極閣和三清閣,乃至雷霄閣,都儘量予以深思。」

  許真人轉述完後,真師堂上一片沉默,連剛才侃侃而談的邱雲清也不說話了。

  楊雲夢讚道:「說得好啊,行走在灰色地帶......以高尚之名,行骯髒之事.....」

  周真人在旁一句話沒說,但左顧右盼,神采奕奕,「我九州閣的人自有不凡之處」的神情展露無疑。

  趙然在景陽樓前,坐在推車上遙看遠方的玄武湖,等待著真師堂最終的議決結果。又過了多時,許真人和周真人同時將議決結果飛符發了過來:基本按趙然上報的方案區分定罪等次。

  真師堂決定,第一等次的首惡分兩檔處理,段朝用等八人全部處死,余著入孤雲夾道囚禁終生;第二等次協從,分兩檔處理,判從役,重者十年、輕者五年;第三等次,批評教育,寫悔過書之後開釋,但三年內不得離開道門監管之外。

  其中有兩人處理例外,藍道行取趙然建議從輕發落,由首惡降為協從,判十年役;逍遙道人林致彬直接開釋,由靈濟宮領回,但需嚴厲管教,三年不得出任職司。

  對於林致彬的處罰,真師堂的依據是:無前例者不罪,但責成東極閣、三清閣、雷霄閣聯合制定關於對臥底暗樁之類人員的行事原則。

  趙然對此也能理解,選擇接受。

  過了不久,周真人的飛符又到了:「第二等次四十九人加藍道行,除兵部尚書張聰外,他們的服役之地引發爭執,幾閣都在爭搶,連器符閣和寶經閣都加入其中了,致然有何建議?」

  趙然對這批人犯可謂瞭如指掌,知道器符閣搶的必是原朝天宮的一名大法師境的煉器師和兩名金丹境煉符師,寶經閣搶的是那三名鑑寶師,一名金丹、兩名黃冠。

  這六人屬於技術型人才,到哪都吃香的類型,於是直接把人名點了出來,回覆:「專業對口很重要,建議器符閣和寶經閣把這六人選走,剩下的人再由其餘四閣分選,至於其中的張聰,隨便找個地方,比如北境,充軍役便可。」

  剩下的四十三人如何分選,趙然也考慮過,當即將人按照實力、類型、相互之間的親疏遠近分成八組。

  比如藍道行修為最高,大煉師,單獨為一組;藍田玉和方清、方正師徒為一組;七星修士為一組;煉師境的王守愚帶六名黃冠為一組;王致鵬和澹台阿炳為一組……

  這八組人手,基本上各有千秋,讓人左看右看都難以取捨。

  劃分完畢,趙然將名單發給周真人,飛符道:「可以考慮採取摘牌制,剩下四閣抽籤決定摘牌序號,兩輪摘完。為保證公平,第一輪摘牌按序號一二三四摘,第二輪摘牌按序號四三二一摘。」

  這回等的時間就比較長了,足足小半個時辰之後,周真人回覆:「真師堂通過方案了!」

  又過了片刻,周真人繼續飛符:「咱們九州閣三號序位,這些人我和老宋用不上,摘了都交給你吧,你想要誰?」

  趙然回覆:「等一二號摘完再說。」說完之後,自己也略微有些緊張。

  再等一盞茶,周真人飛符到了:「東極閣第一序位,摘下藍道行的牌子;三清閣第二序位,摘走了藍田玉和方清方正師徒,到咱們了!快!」

  趙然毫不猶豫將早已準備好的飛符發出去:「七星修士!」

  過了片刻,周真人飛符又到:「雷霄閣第四序位,摘走了王守愚和八名黃冠。第二輪該他們先選,選走了三金丹、九黃冠那一組,又到咱們了,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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