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道門法則 作者:八寶飯(連載中)

 
Babcorn 2019-6-12 23:35:1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03 289826
Babcorn 發表於 2019-8-6 19:12
第二百八十四章 仙童(為不忘初心啊盟主加更)

  端木崇慶苦思之下得了一計,自懷中取出九枚金錢,整整齊齊壘起來,置於供桌之上,又取來高香點燃,抖手飛出一張銀票,在銀票上當場寫就兩句青詞:「金錢獻瑞,陰數九,陽數九,九九八十一,數通乎道,恭請財神趙元帥,一誠有感!」

  青詞上天,銀票無火而燃,又有一陣風過,九枚金錢化作點點金粉,散於無形。有虛影自天上來,髮髻垂髫,卻是趙公明元帥座下四童子之一的納珍仙童。

  仙童降臨,揮手一招,燃成灰燼的銀票重新出現在他手中,已然恢復如初。看了眼銀票,仙童將其納入懷中,又掃了一眼供案上的金錢,一把抄入掌心,開口詢問端木崇慶:「下界何人?」

  趙然坐在蓮座上都驚了,屁股一彈,差點就蹦了出來。這是他生平頭一次看見本尊虛影降世,而非萬千分身之一,也不知端木崇慶使的什麼法門,當真是神乎其神!

  就見端木崇慶叩拜:「還望上仙救人!」手指蓮座上的趙致然,向納珍仙童求助。

  仙童轉頭看了一眼趙致然,瞬間飄移至蓮座前,脖子上的一串大金鏈子在他眼前好一陣亂晃,晃得趙然心神動搖。

  就見仙童伸過手來拽向趙然衣領,趙然又看見他手腕上一塊通體碧綠、綠中帶著水墨重彩的鐲子,那鐲子中的山水重彩栩栩如生,天然而成一座元寶狀的高山。

  這鐲子一亮,差點閃得趙然眼睛都睜不開了。

  仙童手臂剛搭上趙然的衣領,卻如觸及火炭一般猛然縮了回去,怔怔片刻,圍著蓮座轉了一圈,臉色陰沉,重新飄回端木崇慶面前,道:「已然施法,能否活命,且看造化!」言罷,虛影一閃,眨眼間沒了。

  端木崇慶望著空空如也的供案,捂著胸口呆在原地,過了半天才長長吐出口濁氣來。

  趙然這下子是徹底絕望了,連上界下凡的仙童本尊虛影都拿這蓮座無法可施,還有什麼招?能有什麼招?

  龍陽祖師也輕輕嘆了口氣,向其餘三人道:「你們離開吧,儘量避免受傷。」

  陶仲文點頭,轉身走了兩步,又扭過頭來,從剛才邵元節的遺物中取過儲物法器,以法力破開,將月府皇極鼎取出,扔給趙然,這才離去。

  趙然於蓮座上拜謝:「多謝大真人!」看著這件月府皇極鼎不禁苦笑,如果說這件法寶有什麼用處的話,或許就是個心裡安慰吧,但他依然要拜謝陶仲文。

  風陵渡道:「小友,有何遺願,告訴老道我吧。」

  趙然想了想,道:「請大真人看護樓觀。」

  風陵渡點頭,同樣走了。他雖然沒有給趙然任何法寶,但這份心意比陶仲文更重十倍,作為合道高人來說,想讓他們許下一個承諾可不容易,這意味著一份因果纏身。

  殿中就剩龍陽祖師和端木崇慶了,端木搖頭道:「我還是留下來吧,如果這個時候走了,回頭我那寶貝孫孫怕是要找我拚命的。」

  趙然一陣黯然,道:「本欲樓觀大興之後上閣皂山提親,如今看來怕是不成了。」

  端木崇慶點頭道:「有這份心思就好,老道我還奇怪呢,我端木家的千金哪裡配不上你個臭小子,一直裝聾作啞,原來是想著門當戶對。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趙然取出一本厚厚的冊子,拋給端木崇慶:「這本書,是我閒暇之餘寫就,請大天師轉呈蓉娘,也算留點念想吧。」

  端木崇慶接過來一看,封面上是《股票上市規則》,隨便翻了翻,有一百二十一頁!於是感嘆道:「致然有這份心,我端木家笑納了。」

  趙然又將自己的扳指褪了下來,交給龍陽祖師:「還請祖師帶回去,交給我老師,這是弟子為樓觀積攢的一些家底,望請告知我老師,弟子以後不能為師門盡心了,請老師恕罪。」

  龍陽祖師接過來,和端木崇慶對視一眼,兩人就在這裡作陪,一邊看著蓮花沸騰,一邊送趙然最後一程。

  趙然開口道:「祖師,我就要死了,可到現在為止,依然有幾個問題始終不明白,能不能讓弟子做個明白鬼?」

  龍陽祖師沉吟不答,趙然又道:「當然,我自己要死了,不能因為一點私念而壞了祖師的大事,如果事涉天機,祖師可以不答。」

  端木崇慶起身,道:「我去殿外候著。」他是有希望飛昇之人,不想與聞天機,走到門口的時候還專門布下一沓衛道符隔絕內外消息。

  他走了以後,趙然問:「當年與祖師您一起喝酒的,是不是邵大天師?」

  「是。」

  「邵大天師籌謀此事有多久了?」

  龍陽祖師回答:「可以說是六七十年,也可以說是三十年。他有煉製先天法寶的想法,可以追溯得很早,但真正付諸實施,應當是這三十年的事情。」

  趙然點點頭,繼續問:「五根索的事,到底是什麼?是先天五行之炁,還是五德,又或是五老元丹?」

  龍陽祖師不答,沒有任何表情,也沒有說話,更沒有點頭和搖頭,意味著這個問題事關天機。但趙然也由此判斷出了一點,龍陽祖師是知道一些內情的,只是太過重大,不能回答。

  趙然對此表示理解,既然如此,當然也就不用問五根索的來源了,又道:「邵大天師剛才說,想要煉製華表蓮座這件先天法寶,以此飛昇,我觀這華表蓮花實際上應當已經煉成了九成,最後沒有成功的原因是什麼?他究竟錯在何處?」

  龍陽祖師思索片刻,給出了一個答案:「他算錯了。」

  趙然試著問:「算錯了什麼?」

  龍陽祖師又沉吟了片刻,道:「他一開始就算錯了。」

  趙然順著這個問題追問:「那祖師您算對了嗎?」

  龍陽祖師搖頭:「我也不知道。梅花易數玄妙之極,有時候,只有在結果出來以後,才能知曉自己算得對,還是不對。」

  他沒有說自己算錯算對,而是說不知道自己算得對不對,那就意味著,直到現在,龍陽祖師也同樣沒有完全搞清楚其中的原因。
Babcorn 發表於 2019-8-6 19:12
第二百八十五章 第二個卦象

  趙然不想追問了,他對龍陽祖師的最後一句話非常認同,不到結果出現,誰也無法判定自己算得對還是不對,於是嘆了口氣道:「梅花易數確實玄妙,剛才我算了兩個卦象,直到現在都無法理解,正如祖師所說,也許只有等我死了以後,才能知道算得到底對還是不對吧。」

  龍陽祖師問:「兩個卦象?」

  趙然回答:「其一,行走薄冰,這個卦象耗去了我一年零八個月。」

  龍陽祖師點了點頭:「或許這就是邵元節的死卦。」

  趙然道:「我也這麼猜測......」

  正說著,華表上的紫色雲龍忽然哀嚎一聲,兩人轉過頭去,就見龍身之內,一條紅紫色如同龍筋般的細線浮現出來,迅速下移,被蓮座吸收。

  趙然低頭,看著這條細線又從雙腿下遊走進那朵盛開的紫玉蓮花中,紫玉蓮花迅速漲大,比原來膨脹了整整一圈。

  龍陽祖師臉色凝重,一幅圖捲出現在他的掌心中,正是《蓬萊仙奕圖》。

  《蓬萊仙奕圖》能將龍陽祖師藏進去,但卻藏不進趙然,因為趙然是連接在華表蓮座上的,華表蓮座是太廟的陣眼,太廟是整座皇城的陣眼,皇城又是整座大陣的陣眼,牽一髮而動全身。想要將趙然藏進去,就意味著將整個南直隸藏進去,就算以龍陽祖師和已經飛昇的張大真人之能,也做不到。

  趙然神色複雜的看了一眼龍陽祖師,龍陽祖師輕輕嘆了口氣,兩個人都知道,分別的時候到了。

  龍陽祖師忽然聽見了什麼,向趙然道:「白鶴來了。」

  趙然苦笑:「白山君?她是來送我的麼?她也能感應到?」

  龍陽祖師點頭:「神鳥有所感應,自然而至,如今就在大陣之外。」

  趙然道:「原來第二個卦像是應在這裡......俊鳥出籠......這個卦象損了我三十年壽元啊,就為了一別麼?」

  龍陽祖師呆了呆:「俊鳥出籠?」

  「是。三十年啊......」

  說到這裡,趙然也反應過來了,雖然依舊不知這卦象和搭救自己到底有什麼關係,但事到如今,但凡是鳥,都是棒棒的!

  「鳥!鳥啊!快!鳥啊!」趙然指天大叫,急得都說不出話來了。

  龍陽祖師身子一閃,衝出殿外,趙然還聽見端木崇慶問了句:「冷師兄......」

  龍陽祖師沒有工夫和他解釋,出了大殿,立刻直上高空,趙然著急,他也同樣著急,辛苦等待了七十年,他的壽元也同樣不多了,邵元節在算,他又何嘗沒在算,也許就在兩年、三年,又或者只剩數月。

  在梅花易數的使用上,他沒有邵元節那麼瘋狂,卻也折損了十多二十年,剛才還以為又是一場空,自己或許將步邵元節後塵,熬不到天罰之期,沒想到此刻卻迎來了轉機,能不著急麼?

  雖然這轉機究竟是什麼他至今未知,但也許,這就是他飛昇的最後希望!

  片刻之間,龍陽祖師便升上層層白雲,再往上,已經能夠感受到凜冽的罡風。

  三天前,幾位合道都曾經依次探查過法陣之頂,他知道很快就是陣幕之巔了。

  罡風陡然間消失,白雲在腳下極遠處,此時大約在三、四千丈以上。龍陽祖師看見了那處三道折線相交會的尖頂,在尖頂的上方,白鶴正在一次又一次用她的長喙衝擊著光幕,激昂的鶴鳴響徹整個尖頂上方的天空。

  龍陽祖師抖手取出悟真筆,在腳下的白雲上蘸了一筆,然後在幕牆上畫了起來,旋即猛擊古琴繞樑的琴弦,在光幕上開出道門來。

  白鶴一頭紮了進來,龍陽祖師也來不及詢問心中的疑惑,不知道白鶴為何出關卻未化形,更不知道她這種遠隔千里的感應是怎麼來的,就這麼跟在她的身後向下疾飛。

  白鶴雙翅展開,認準太廟方向,頭下腳上垂直而落,其速迅捷已極。不多時便落了下來,在享殿前一個轉折,衝入大殿,徑直衝向華表蓮座。

  趙然道了句:「山君......」後面的話還沒來得及出口,白鶴的展開翅膀,猛然罩在了紫玉蓮花之上,竟然將紫玉蓮花從蓮座上收了進去,繼而衝出了享殿!

  幾位合道大修士,甚至降世仙童都無法辦到的事情,白鶴竟然辦到了!

  趙然如蒙大赦,身子頓時能夠動彈了,雖然經脈依舊被邵元節的法力封住,尚不能運轉,卻也算勉強得了自由。他拚命從蓮座上滾落下來,一步三跤的爬出享殿,又從台階上滾落到端木崇慶的腳下。

  端木崇慶正抬頭仰望,趙然扶著端木崇慶站起來,也跟著仰望天空,就見白鶴叼著紫玉蓮花一飛衝天!

  龍陽祖師還沒落到地上,就見白鶴重新飛了回來,右翅之下,隱隱透著紫色的光芒,於是連忙又跟在後面返身折上。

  就見白鶴越飛越高,一直飛到了大陣頂部,從剛才開啟的陣門中一頭紮了出去,雙翅再展,清越的鶴鳴聲再度響起,繼續向著更高的天上衝去。

  龍陽祖師也從自己開闢的陣門中鑽了出去,抬頭仰望已經飛到極高處的白鶴,暗自道了句:「原來如此......」

  忽然間,一團火光在極高處、幽遠深邃的地方亮了起來,璀璨奪目,形如煙花。

  ......

  柳初九和林阿雨正在向茅山方向狂奔,芊尋道童拚命在後面追趕,他的修為比顯靈宮兩位劍客要低一階,所以追得有點勉強。林阿雨回過頭去把劍鞘一端甩給芊尋道童,芊尋拉住劍鞘,被猛地向前一拽,差點被帶得飛了起來。

  芊尋道童有了一份餘力,忍不住問:「為什麼只有我們在跑?城裡那麼多人,為什麼不讓他們也跑?」

  林阿雨解釋:「別說我們能不能逃出生天,他們自己都不能保證活下去,怎麼讓這些人逃?他們又能逃到哪裡?真師堂諸位真師們能想到咱們,已經仁至義盡了。」

  芊尋道:「好歹知會他們一聲吧?那麼多人……」

  林阿雨道:「怎麼知會?讓他們去哪?大陣馬上就要崩塌,他們能逃出來?城中上百萬人,一旦擁擠踩踏,全部湧向大街,擠向城門,會死傷多少?城中上萬軍士,他們若是也亂起來,又會如何?其實最關鍵的是,逃不進茅山、棲霞山,得不到護山大陣的遮護,一切都是惘然。與其如此,不如讓他們躲在家中,好過暴露在大陣下。」
Babcorn 發表於 2019-8-6 19:13
第二百八十六章 煙花

  雖然林阿雨說得有理,但芊尋依舊心痛,搖頭道:「上百萬人啊,若在我們東海,哪位島主轄下有上萬人,就能走上正軌,必然成為東海第一流的勢力。」

  柳初九忽道:「芊尋說得對,我打算回去。」說著,停下了腳步。

  林阿雨問:「你回去能做什麼?」

  柳初九道:「告訴大家,都躲在家裡別出門。」

  林阿雨問:「有用嗎?不僅沒用,或許還會造成更大的騷亂。」

  柳初九默然,忽道:「先回去再說,總不能什麼事都不做!」

  芊尋道童鼓掌:「我跟你同去!」

  林阿雨無奈:「今番要被你們害死。」

  三人轉身返回京城,芊尋道童個子矮,三人之中,總能最先發現天上的變化,猛然指著高空處喊道:「看!大煙花!」

  柳初九和林阿雨同時抬頭,又忽然抬臂擋眼,天上那處煙火大放光明,將這天地都變成了無法直視的白色!

  當天地間一片亮白的時候,籠罩在南直隸上空的大陣光幕忽然間燃燒了起來,剛剛離開皇城不遠的陶仲文和風陵渡停住身形,仰望天際,風陵渡喃喃道:「陣破了……」

  在去茅山的半路上,一眾真師們也注意到了這番景象,楊雲夢將江騰鶴、趙麗娘放下,解開他二人的禁制道:「賢伉儷莫怪……看來似乎可以回去了。」

  駱致清也被許雲璈放下,他頭也不回,跟在師父師娘身後就往回跑。

  天穹上的陣幕熊熊燃燒,最終引爆了最核心的陣眼—漢白玉華表蓮座,整個享殿都炸上天空,繼而又引燃了整座太廟。

  衝天的火光中,端木崇慶提著趙然從太廟而出,火焰在他身邊自動避讓三尺,就這麼走了出來。

  張略已經飛騎趕到,帶來三百多龍潭衛營兵,更有順天府尹汪宗伊親自指揮眾衙役趕來救火,一時間,梆子聲、銅鑼聲大起,各處都在忙著救火。

  張略趕到趙然身邊,端木崇慶將趙然放下,幾個軍卒抬了門板上來將他架起就要離開,卻被趙然制止,吩咐張略:「讓所有人都退開,這火不是你們能撲滅的,快!」

  端木崇慶已經在旁邊佈置陣法,將周邊的街道民巷隔離出來,防止被火勢沾染,這火連他也撲滅不得。牛僉事又帶著一隊營兵趕到,搬來了兩尊城頭上防火的水龍,噴了兩次,絲毫不見效果,也同樣停了下來,只用馬車拉著,圍在太廟周邊巡弋。

  很快,陶仲文、風陵渡兩位合道就趕了回來,接著是張雲意等一干合道和坐堂真師。這些道門高修在防止火勢蔓延的同時,也在仰頭觀望,尋找著天空上的蛛絲馬跡。

  龍陽祖師終於從極高處落了下來,懸浮於太廟的熊熊火焰之巔,停在那裡之後便不再動彈,同樣仰望天空上方。端木等幾位合道正想飛臨上去,卻被他擺手制止。

  江騰鶴和趙麗娘、駱致清趕到趙然身邊查驗他的傷勢。端木崇慶已經出手解了趙然被邵元節下的經脈禁制,趙然的傷來自於壽元的折損,並不致命,卻也非外傷之像,完全找不到治癒的辦法,令師父和師娘大皺其眉。

  江騰鶴問:「梅花易數?」

  趙然苦笑點頭。

  江騰鶴又問:「多少年?」

  趙然回答:「將近四十年。」

  江騰鶴默然,趙麗娘背過身去,眼淚止不住流了下來。

  很多修士都趕了回來,紛紛向太廟集中,見了這火勢,又驚詫著四處打聽,其中的曲折離奇之處,又哪裡是短時間能搞清楚的?連真師堂這些坐堂真師們都沒搞明白,誰又能知曉來龍去脈?

  柳初九他們趕回來的時候,見到了在熊熊烈火之巔的龍陽祖師,看見他如此神威,柳初九和林阿雨都心動神搖,柳初九喃喃道:「我何時才能如此?」

  林阿雨道:「做夢的時候。」

  芊尋道童忍不住膝下一軟,拜倒在地。

  拜倒的芊尋道童並非個例,整個京師之中,一半的百姓都看見了龍陽祖師腳踏烈焰的一刻,無數人口稱「活神仙」,誠心拜伏。沒有一個人知道,就在剛才,他們差一點就成了這場大戲的祭奠品。

  京師百姓們也是萬幸的,因為他們很快就看到了世上絕大部分人永遠看不到的奇景。

  自高空中忽然墜下萬千道大大小小的火流星,在萬眾驚呼中,盡數落入太廟的熊熊大火中。忽然間,一聲高亢嘹喨的鶴鳴聲自火焰中響起,震動於每一個人的心底最深處,直達九天之上!

  不知何時,天上烏雲密佈,雷電交加,大雨傾盆而下,不及其餘,卻專門籠罩住大火中的太廟。片刻之後,太廟中的大火便為這雷雨澆滅。

  在殘垣斷壁間,一隻羽翅亮如重彩,看上去好似和這方天地格格不入的白鶴乍然而起,在太廟上空不斷盤旋。

  烏雲散去,放下萬道霞光,有人於不知何處傳來一聲斥責,如雷聲滾滾而來:「孽畜,歸山!」

  白鶴愉悅的回了一聲長鳴,卻不即刻飛走,而是盤旋在龍陽祖師頭頂。

  萬道霞光內收,化為一道六尺長,二尺寬的捲軸,於白鶴頭頂徐徐展開,有非男非女之聲,似近實遠:

  「朕聞:青微教主座下白鶴贖罪降世,萬失本身,謫在蜀地。下凡受諸雜劫,或生禽獸之中,或處蠻戎之內,富貴有別,貧賤有殊,受水火刀兵之災,罹輪迴死生之苦,凡近七十年。當是時也,身入雷霆,消千萬黎庶之禍,諸天仙眾,各生讚歎,浴後重華,大像已成,可期歸天……欽此!」

  趙然斜靠在擔架背上,眼望天上那隻逸興遄飛的神鳥,恍然大悟,在為其歡喜之餘,也不禁悵然若失:今後再也沒有那麼多靈草靈果可吃了……

  一瞬間,回憶起和白鶴之間的點點滴滴,不由又是驕傲又是自豪,爺也是騎過仙鶴的,而且騎的是青微教主的仙鶴,這輩子值了。也不知蟾宮仙子聽說了之後,會作何感慨?會不會嚇得閉關失敗呢?她可是欺負過白鶴不知多少回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8-6 19:13
第二百八十七章 舉薦飛昇(為jason1007盟主加更)

  趙然正自瞎琢磨,忽見又是一道符詔自天上飄落,這回卻懸在龍陽祖師頭頂,符詔比剛才下給白鶴的又要大一些,足足長九尺、寬三尺。

  「朕聞:天尊釋大道,若欲求者,先斷三惑。何謂三惑?一者心惑貪生,二者情惑財色,三者意惑善惡。除此三惑,可以求道。今有正一門下弟子冷謙,排百劫魔,蕩千祆惑,慈恩普照,潤被蒼生,受清微教主舉薦,原罪消弭,准登上界,賜一元之壽,號龍陽子,入乾元山金光洞聽用。欽此。」

  龍陽祖師拜受:「臣,冷謙,恭領符詔!」

  這一下子,滿京城中,凡是聽見這道符詔的修士頓時一片大嘩——龍陽祖師這是要飛昇了!就在天下最繁華的地方,要當著天下修士和百姓們的面正式飛昇!

  道門大修士飛昇,能夠受邀參加飛昇大典的,都是高修,除本門及極少有緣人外,基本上只邀請到大煉師一級,幾乎很少有人能夠現場觀摩,在京中的幾乎所有修士都瘋了!圍著太廟週遭,不知多少人家的屋頂站上了修士,有些甚至直接上了皇宮的城牆,這裡看得更加清晰。

  未經劫雷而受符詔,大明立國六百餘年,龍陽祖師是頭一個,聞聽此詔,端木崇慶、陶仲文、風陵渡、張雲意、王常宇、焦奉真、潘蕊珠等等合道大修士們,一個個都震驚了。

  什麼是真正的白日飛昇?不經信力、不遭劫雷,這才是真正的白日飛昇!這是古之仙人飛昇之法,邵元節沒能做到的事,一轉眼間就被龍陽祖師做到了。

  趙然也在擔架上仰望天空上漂浮的龍陽祖師,一方面無比豔羨,另一方面,他關注的是符詔中的另一句話:入乾元山金光洞聽用。

  不是入仙班聽用!

  天上是怎樣的一場光景?趙然想到這個問題,不由有些痴了。

  就見龍陽祖師接了符詔,天上不知何時飛來一朵蓮花狀的白雲,白雲上隱隱有金鯉蹦來蹦去。

  那金鯉越蹦越高,終於帶出一滴水花,自上方墜落,砸在了龍陽祖師的頭頂。龍陽祖師渾身一震,身上頓發無數光芒,被金光洗煉得渾身通透。

  肉身洗煉之後,龍陽祖師具備了上天的條件,白鶴飛到近處,圍繞著他身邊往來盤旋。

  他沉吟片刻,向下方道:「我之道場,留於大君山,建言真師堂諸位同道,大君山自今日起,轉樓觀執掌。」說著打出一方木匣,落於江騰鶴面前,江騰鶴連忙雙手接過。

  道場傳承,也就意味著龍陽祖師今後享受香火祭祀的主殿,將建於大君山洞天之內。既然留了道場,必然會有無法帶走的遺物,這些遺物都在木匣之中,當然是交由遺命執掌大君山的樓觀一脈繼承。

  一座道場、一處洞天、一匣遺寶,這是龍陽子留給樓觀的遺產。祖師對樓觀的眷顧,不可謂不深矣。

  江騰鶴和趙麗娘恭恭敬敬叩拜於地,趙麗娘眼中滿是淚光,她受龍陽祖師照顧最久,受的恩惠也最深,幾乎已經將龍陽祖師看做自己的祖父。松雪道人走後,龍陽祖師又走,這世間再無長輩可以執孝。好在還有江騰鶴和宗聖館在,若是如幾年前一般還在玉皇頂,那滋味可就難受了。

  龍陽祖師交代完畢,看了一眼這方世界,不再留戀,騎上白鶴。白鶴一聲鳴叫,振翅盤旋而上,向著天外飛去,轉眼就消失不見。

  道門一天之內走了兩位合道,對天下形勢都有極其強烈的影響。

  除張鐵冠之外的七位合道都在現場,他們碰在一處,匆匆商議了一番之後,便很快散開了。

  陶仲文要去北直隸坐鎮,焦奉真隨行;風陵渡至青城山坐鎮、潘蕊珠隨行;端木崇慶至山西坐鎮,呼應北境和西境,更偏重西境;張雲意和王常宇則留下來召集真師堂議事,商討兩位合道大修士離去後的道門局勢。

  如今,一直在閉關期的煉虛有五位,其中最有希望合道的是龍虎山二房的張陽鳴、茅山九霄萬福宮的潘天師,各方宗門在危機之前表現得空前團結,完全放下了彼此之間的齟齬,都在期盼著盡快有合道出現,頂上道門大修士的空缺。

  樓觀一門都回了莫愁湖畔的山莊,趙然請老師給山莊命名,江騰鶴摸著後腦勺使勁琢磨,趙麗娘接口道:「就叫春風閬苑吧。」

  江騰鶴看了看她,趙麗娘瞪眼:「不行麼?要不你取個名?先說好,別又折騰樓觀以前那些名字,這是莊園,不是道館。」

  江騰鶴憋了半天,終於點頭:「那行,就聽你的。」

  剛回莊園,張雲意和王常宇便趕了過來,有要事詢問趙然。這件事情十分隱秘,所以只有江騰鶴和趙麗娘二人在旁,屋中總共就只有五個人。

  張雲意的問題是,邵元節為何要將趙然放在蓮座之上。

  關於五索的秘密,知道的人極少,邵元節本人從來沒有談論過,在享殿中的時候,也沒有提及,其後龍陽祖師與趙然談話的時候,也只有他二人在場,所以,就連端木大天師等合道也不知情。趙然以前曾經猜測,或許陶仲文略微知道少許,但其後感覺,邵元節連陶仲文都隱瞞了真相。

  因此,趙然的回答就是,他的修行重功德——這已經是道門高層的普遍認知了,邵元節認為他是功德主,所謂的天選之人,所以要將他加入到漢白玉華表蓮座中合煉。之後的結果表明,把他拉入其中是個錯誤的選擇,邵元節的思路不對,所以最終沒有煉製出可以越界飛昇的先天法寶。

  趙然的回答並無真假之分,也沒有違心欺騙,因為邵元節從來沒有說過五索來自哪裡,究竟是什麼東西,所以趙然的確並不知情。

  張雲意和王常宇嘆息著離開了春風閬苑。漢白玉華表蓮座已經徹底損毀,沒有人知道邵元節到底煉製的是一個怎樣的先天法寶,而最後那根索,也毀在了絢爛的一炸之中,令趙然再也無法證實,究竟五索合一會有什麼效果。

  或許,這注定將是一個懸案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8-6 19:13
第二百八十八章 壽元(為微芒0930盟主加更)

  為了不損害道門聲譽,邵元節布設大陣的起因、過程、結果都沒有公佈出去,只在真師堂諸真師範圍內知曉,樓觀也得到了真師堂極為嚴厲的告誡,要求他們嚴守機密,絕不可宣之於眾。

  一位合道境高人以大明氣運佈陣,差點害死南直隸近千萬信眾,這樣的事情實在是太過聳人聽聞,如果流傳出去,對道門的威信將是極為沉重的打擊。

  好在知曉根底的人本身就很少,控制起來也比較容易,因此,大陣一事被加在了龍陽祖師飛昇、白鶴回天這件道門大事上,就算有人偶爾提及,也稱之為龍陽祖師白日飛昇的「助力」——從根源和因果上來講,這句話本身也並不存在問題。

  趙然折壽近四十年,對身體造成的傷害極重,此刻只能慢慢靜養,躺在屋中,由弟子蘇川藥親自伺候。除了身體上造成的損傷外,他也是憋得起不了身——體內功德力太過巨大,幾乎要將氣海撐爆了。

  在京師大變之中,白山君捨身,口銜紫玉蓮花而走,拿到了拯救南直隸千萬黎庶的第一功德,完成了下凡渡劫的任務,回歸天界。

  龍陽祖師在阻止邵元節的過程中起了大作用,同時相助白山君圓滿渡劫,也拿到了極為重要的功勞,因此被上界某位大仙點名舉薦而白日飛昇。

  趙然在此事中同樣起到了關鍵作用,收穫巨大功德。這筆功德力比他在川西抗旱時更多上幾十倍,將他的功德力氣海和靈力氣海全部撐滿。

  他的功德力氣海如今是大法師級的容量,比金丹級別高出三倍,所以能夠容納的功德力也大增,但就算如此,也遠遠裝不下。

  大量的功德力圍在他的身邊不停打轉,「鑽頭覓縫」的想要往他的氣海裡擠。氣海中擠不下,就往七經八脈中堆積,經脈中撐滿,又往三百六十處要穴中扎進去,等待著「排隊」進入趙然的氣海。

  趙然吸收了三條索之後,氣海又變化了三次,煉化功德力的效率提升了八倍,但每煉完少許功德力,氣海中就被擁擠而來功德力佔滿,稍微動彈一下,都會感到氣海、經脈、穴道、甚至肌膚中如刀割般的疼痛。

  可以預計的是,趙然一年之內就能完成大法師的法力修行,等破境之後,依然將有大量功德力供他煉化,加快煉師境的修行進度。

  因此,趙然回到春風閬苑之後就一直躺在床榻上,他是真的疼得難受。

  躺到第三天的時候,一道人影閃身進來,接過蘇川藥手上正端著的一碗靈藥,坐到了床榻邊。

  蘇川藥頓時有些手足無措,她沒見過蓉娘,剛想發問,就見趙然衝她搖了搖頭:「川藥先出去吧。」

  蘇川藥走後,蓉娘怔怔的看著床上的趙然,問:「你還能活多久?」

  趙然道:「也就二十來年了吧。」

  蓉娘咬著嘴唇道:「以後別用梅花易數了,行麼?」

  趙然嘆了口氣:「我也不想用啊,可不用就得死,你說怎麼辦?」

  蓉娘問:「我聽江師叔說,你用了四十年,你是怎麼狠得下心的?」

  趙然搖了搖頭:「以後不用了,也沒時間用了。」

  蓉娘將藥碗擱在桌邊,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瓶子,倒出粒丹藥,沖趙然道:「張開嘴!」

  趙然問:「什麼寶貝?」

  「毒藥!毒死你!」

  趙然張嘴,將丹藥嚥了下去,蓉娘又將藥湯端過來,喂他喝下。

  藥力在腹中散發,立時遊走七經八脈,趙然感到的不是體內某處傷勢的復原,而是整個人精神的重新煥發,似乎一瞬間年輕了些。

  「好東西啊,什麼靈藥?」

  「長壽丹。」

  趙然頓時沉默了,長壽丹可以說是趙然最早認知的靈丹之一,由《芝蘭靈藥譜》中排名前十的極品仙草——龍首蘭香草煉製,他當年還是道士境的時候,隨裴中澤、東方敬查案子,查的就是左雲風、黃騰松師徒奪草殺人的大案,也是在查辦案子的同時認識了蓉娘。

  以龍首蘭香草煉製的長壽丹,根據服用者的身體狀況,可延長壽元,如趙然這般身體還算年輕的修士,延壽三到五年不在話下。有了這三五年光陰,或許就能破境,繼續延壽二十年!

  因此,長壽丹可謂道門靈丹中的重寶,實在太過珍貴,沒想到剛才稀里糊塗就用了一枚。也不知她回家磨了多少嘴皮子,才取來的。

  蓉娘卻好似無所謂一般,問:「外頭那麼熱鬧,剛才沒來得及問小曲,到底什麼事?」

  趙然笑了笑,道:「雨陽和鴨小七、狐小九的雙修......唔,三修儀禮就在後日,他們正在緊張操辦。」

  蓉娘哼了一聲:「洪澤叟也是化形大妖,而且就在陣內,這次出了那麼大的事,也沒指望上,這樣的親家要來何用?」

  趙然道:「也不容易了,邵元節找上了洪澤叟,洪澤叟被他封了氣海,扔在丹山裡頭,我老師託了常宇大真人過去才給他解了禁制。他們這一門,也在我率軍入京的時候出了分力,能力雖然不足,但立場還算明確,咱們取他這份心意。」

  蓉娘點了點頭:「也罷,我出去看看。」

  趙然道:「別光看啊,也要搭把手。我那幾個師兄都是甩手掌櫃,如今就靠鳳和帶著第三代弟子在外頭支撐。鳳和做事沒問題,但還缺乏大局觀,又是頭一回操持那麼大的事情,我總是不放心,你來了就好了,把這事抓起來,我就能安安心心休息了。」

  蓉娘答應著出了門,見蘇川藥老老實實站在門外,一直等候著,於是道:「好生照看你師父。」

  蘇川藥連忙答應著,又進了房內。

  院外就是莫愁湖邊,此時天上飄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落在湖水上蕩起無數細小的漣漪,不多時,湖邊的楊柳、千頃碧波,以及遠處湖面上的遊船都籠罩在一片朦朧之中。

  蓉娘看著眼前的一切,忽然就流下淚來,雙手掩面,哭得稀里嘩啦,淚水止不住的從指縫間淌下來,混在雨水中一起滴落。

  剛哭了沒一會兒,就感應到身後有人,匆忙擦去眼淚,轉身看去,卻是曲鳳和從遠處趕來,於是截住道:「別去煩擾你師叔了,有什麼事咱們商量著辦。」

  曲鳳和忙道:「那敢情好,弟子正焦頭爛額呢,有您掌總,這心裡就踏實了。小師叔說這是靈妖們的喜慶事兒,就不麻煩太多人了,只請了熟悉的親友,您看看,這是答應出席的賓客名錄,還有沒有遺漏的,弟子立刻去邀請......」

  (本卷完)
Babcorn 發表於 2019-8-6 19:14
第一章 盤點

  江騰鶴和趙麗娘參加了京城召開的第五次真師堂議事,返回春風閬苑之後,就來到了趙然養傷的湖畔住所。

  趙麗娘將趙然按在床榻上,沒有讓他起身,只是讓他靠著豎枕,向他道:「你看看吧,和咱們料想得差不多。這些物件,真師堂正式許給咱們樓觀了。」

  江騰鶴把龍陽祖師傳下來的儲物匣打開,從裡面一件一件往外掏。

  先是一張文契,文字很簡單,就是大君山歸屬於樓觀的證明,其後附著一張十分詳細的草圖,描繪了地理範圍,將整座大君山,連同山下三里地全部劃給了樓觀。

  文契後面羅列著目前所有真師堂坐堂真師的簽名和印鑑。

  接著取出來的,是另外一份清單。

  法寶:觀山鏡、五極黃龍鍾;

  八階符籙:北斗七星納真符一張;

  七階符:星月天甲符三張;

  高階法器三件、中階法器六件;

  六階符籙五張、五階符籙十張、四階符籙二十張、三階符籙及以下千張;

  各類靈丹靈藥,值銀十萬兩;

  各類靈材靈礦,值銀十萬兩;

  現銀十萬兩。

  趙麗娘道:「這次京師大變,因為邵元節的關係,咱們樓觀一門的功勞很多都不能明言,真師堂決定給咱們一些補償。這份單子上的東西,除了法寶是東方天師帶來京城之外,其他的都在金雞峰洞天,我和你老師準備去廬山提取。」

  說罷,簡單給趙然講了以下幾件法寶的效用。比如觀山境可以把人攝入鏡中,五極黃龍鍾是很好的護身法寶,北斗七星納真符可以請出七位星君虛影分身下凡鬥法;星月天甲符可以攝取一絲星月之力作為護身甲冑......

  江騰鶴道:「今日真師堂議事還給了樓觀兩個好處,一個是每年除了從華雲館拿到一粒正骨丹外,總觀會另外下撥一粒,今後宗聖館每年可以為兩名弟子正骨。」

  趙然覺得這個配額獎勵很不錯,當然,這也表明,真師堂已經意識到,隨著兩位合道大修士的離去,信力池中的信力需求壓力可以大大舒緩了,至少原來準備給龍陽祖師飛昇所用的六十億信力節省了下來,相當於給了道門二、三十年的緩衝時間。

  江騰鶴續道:「另一個好處,松藩地區的信力配額,十年內可以全部自用。」

  這個好處是配合正骨丹的發放而來的,卻比正骨丹的好處還要大。去年松藩的信力是五百六十八萬,按照今年上半年的情況來看,突破六百萬是可以期待的。

  假設以六百萬計算,五年三千萬,十年就是六千萬,加上以前積存的信力配額,江騰鶴或者趙麗娘二人無論誰在四五年內入虛,憑藉宗聖館自己的實力,就可以為他們授籙,而不用擔心去玉皇閣借用信力從而被留在玉皇閣做長老。

  這兩項好處雖然沒有法寶符靈材那麼顯眼,但隱含的價值卻更高,對樓觀或者說宗聖館的發展,用處更大。

  江騰鶴繼續從匣子裡往外抖落物件,這回卻是龍陽祖師的遺寶。之前趙然身上傷勢未癒,江騰鶴和趙麗娘又忙著去向真師們爭取好處,和他相見的不多,所以他一直沒機會清點木匣中有什麼寶貝,今日終於開眼了。

  一個合道大修士的遺產有多豐厚呢?趙然雙眼圓鼓鼓的,一絲不眨的盯著看。

  首先是滑落出來的是《蓬萊仙奕圖》,這幅圖卷本身就相當於八階,又由張老道加了個八階符文,兩個八階重合,雖然不能就此比擬九階神符,但在趙然眼中,並不比九階神符稍差半分,甚至更好,因為它是陣圖,可以重複使用!

  第二個掉落出來的,是張古琴,正是龍陽祖師常用的道門頂尖法寶——繞樑。幾年前,自趙麗娘遷往大君山後,龍陽祖師便開始傳授她琴藝,也由此而說明,其實祖師早就有意於飛升或者飛昇失敗之後,將此琴留給趙麗娘了。

  第三個留下的,是一支古樸而毫無亮澤的毛筆,筆名悟真。趙然沒有見過,但趙麗娘只告訴了他一句話,他就知道這支筆的珍貴了:祖師正是用此筆畫門,完成了偷盜天庫的壯舉!

  第四件落下來到法寶,趙然一眼就認了出來,正是當年合力破解刷經寺時獲得的佛寶,釋迦獅子印。

  第五件同樣得自刷經寺洞天,是比釋迦獅子印稍遜一籌的蓮花生大士金鈴。當年在發掘刷經寺洞天寶藏時共得了八件佛寶,四件高檔的,四件差一層的,大士金鈴便是屬於後者,和趙然交換到西夏天龍院的曼荼羅壇城處於同一層次。

  除了這五件法寶外,還有數十件中高階法器,就沒從匣子中倒出來。據趙麗娘所言,祖師還有一件最喜愛的龍首純陽印,卻是被他帶入天界了。

  在符籙上,祖師留下來兩張八階符籙和八張七階符籙,以及大批五六階雷符,龍陽祖師善於佈陣、擅長煉符,這裡面很多都是他早年在煉虛境以及合道境初期煉製的,積存下來的特別多,尤其是衛道符,幾乎有上萬張,另外還有一些稀奇古怪的符籙。

  最後便是大量靈礦靈材、靈丹靈藥,裡面的不少好東西,樓觀上下沒一個人認識,無法估算價值。

  祖師既然將道場留在大君山,當然也將他的傳承留了下來,包括《中黃大丹法》、《悟真要旨》、《頤身集》、《太古遺音》、《琴聲十六法》、《梅花感應》、《陣圖解》等等諸般珍貴著述。

  唯一讓趙然有些遺憾的是,祖師遺物裡沒有銀子,精金、銀魄、玄銅之類的珍惜材料當然是有的,但誰也不可能拿這些可以煉製法器、甚至法寶的好物件去買東西。

  想一想也就釋然,對龍陽祖師來說,孑然一生了幾十年,他又用不著銀子,放這些在儲物法器中有什麼意義?

  這麼一筆豐厚的遺產,再加上總觀的獎勵和樓觀原先的積儲,宗聖館的底蘊算是終於成形了。這是一個巨大的飛躍,對於樓觀上下來說,具有極為重要的意義,他們前進的步伐堅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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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三三閉關

  趙然的扳指,龍陽祖師當日飛昇之時,一併放在木匣中給了江騰鶴,江騰鶴也早已還給了趙然。之前一直沒有工夫細說,此刻江騰鶴和趙麗娘要回山,趙然便把繳獲的戰利品取了出來:月府皇極鼎、含元寶鏡、不死靈丹、玲瓏指套、定海珠以及一批中低階法器,還有大量靈丹靈藥和符籙。東西堆在床上,令江騰鶴和趙麗娘有些吃驚。

  趙然身子不好亂動,只得用手指一點:「老師、師娘,這些是弟子為樓觀準備的充庫之資......」想起什麼來,又道:「對了,還有二十萬兩銀子,貼補宗門之用。」

  嘩啦啦,一堆銀票從扳指中倒出來,全是面額五十、一百兩的,堆了好大一堆。

  江騰鶴感嘆了一聲,問:「你這裡用錢的地方那麼多......」

  趙然搶著道:「弟子還有,上三宮宋師姐在管著,那邊大庫中更多,弟子銀子充裕,老師放心就是。現在山門中算上林師叔她們問情谷,三代弟子已經有三十多人,偌大家業,沒有銀子肯定不行的。」

  一個宗門想要正常運轉,不僅需要修行資源,銀錢的支撐也非常重要。宗門中俗道門人的開支、弟子們的薪俸、修行材料的購買、山門的維護等等,都離不開銀子。現在的宗聖館還好一些,將來成為上百人的宗門,一年的維持費就不下兩萬銀子。

  江騰鶴點點頭:「也罷,那就收著?」說罷,將銀票捲入木匣。

  趙然又道:「這些材料、丹藥、符籙,老師也收著。」

  江騰鶴道:「先放在你這邊吧。你不是還打算把大橋修起來麼?你將來在京城時間還長,收弟子的時候也用得上。祖師留下的、真師堂獎賞的,大君山那邊已經足夠了。」

  兩邊都把東西重新收拾好,誰拿出來的又放回誰的儲物法器中,唯一的區別,就是趙然上交了二十萬兩銀子。

  趙麗娘將那件真師堂獎勵的五極黃龍鍾抓過來,塞進趙然手中:「致然現在沒有一件好的防身法寶,我和你老師都放心不下......別說月府皇極鼎,這是三茅館的東西,你還要在京城待下去,總不好一直佔著人家的寶物,將來怎麼和陳善道打交道?怎麼和黎大隱一起談營生?這個疙瘩,合適的時候必須解開,把東西還給人家。咱們樓觀不佔這點便宜!」

  趙然接過五極黃龍鍾,將用法學會,留上神識,塞入扳指。這件防禦法器不亞於月府皇極鼎,使用的時候,鐘身上的五條黃龍會自動護住,玄妙萬端。這是趙然自離火法神袍、曼荼羅壇城、月府皇極鼎之後使用的第四件防禦性法寶,而這一次,終於不用還給別人了。

  師父師娘準備先行趕往廬山,把真師堂的獎賞落實,然後趕回大君山——因為魏致真要閉關了。

  乍聽這個消息,趙然又驚又喜:「大師兄大法師境剛六年吧?這就要衝擊煉師了?他也沒跟我說。」

  趙麗娘道:「致真的修為突進,主要得益於三年前一人挑戰四位煉師,那次鬥法雖然他贏得很乾脆,但與高境界修士鬥法中所得的感悟,還是大不一樣的,尤其是在龍虎山那一戰,致真對張元祥很是誇讚。他沒跟你說是因為你現在傷重,怕你起了好勝追趕之心。但我和你老師都覺得你不會,所以該告訴你的還是要告訴你。」

  龍陽祖師飛昇了,現在的大君山是最為脆弱的時候,想必會有不少好事之徒、自詡勇武之輩前來踢館,指望林師叔守護大君山,多少有點力量單薄,而余師兄那邊,鬥法的事情基本不去考慮,故此老師和師娘要立刻趕回去坐鎮。

  忽然想起一事,趙然又問:「青衣師姐呢?」

  趙麗娘笑道:「她也閉關了,就在我那北道堂中修行,說起來她比致真還快,大法師境上不過五年而已。你放心吧,他們兩個同時閉關,這番際遇乃是大吉之兆,肯定沒問題。等出來以後師娘就做主,去武當山提親。接下來就辦你的事!」

  趙然又是一喜,如果青衣道人也破境成為煉師,那宗聖館就有了兩位大煉師、四位煉師坐鎮,真的就穩穩當當高枕無憂了!

  至於自己的事——他向江騰鶴那邊努了努嘴,趙麗娘道:「你老師之前說的按順序辦事,這句話是個玩笑,偏生蓉娘和你都當真了,尤其蓉娘,見天的往大君山拉人,所有人都在笑。我這裡也跟你定個調子,讓她不用那麼操心,不妨事!」

  江騰鶴歪過頭去「哼」了一聲,以示抗議。但他抗議也沒有用,趙然這壽元已經損得快沒了,怎麼可能因為一句話而讓自己這個弟子就此孤獨終老呢?現在要擔心的是,端木家還願不願意要他這個弟子當女婿。

  老師和師娘看顧了趙然一個月,是時候該回去了,他們剛過了七月中便匆匆啟程,魏致真、青衣道人雙雙閉關之後,宗聖館的戰力下降明顯,又地處邊陲,不趕回去坐鎮是不行的。

  在此之前,曲鳳和、封唐已經用清羽寶翅來回跑了好幾趟,將通臂神猿、馬王爺等君山系靈妖載了回去,填充大君山的武力空白。

  靈鹿雨陽帶著兩個夫人也同樣坐上了清羽寶翅,他們跟在江騰鶴和趙麗娘身邊,最後一批回撤。

  清羽寶翅緩緩上升的時候,鴨小七和狐小九拚命向下揮手,洪澤系靈妖們則在下面仰頭告別,直到清羽寶翅消失在天際,牛大才「哞」了一聲,轉頭向趙然道:「老牛我好想哭......」

  蓉娘摸了摸他的牛角,安慰道:「女大當婚,你應該高興才是。」

  春風閬苑中立刻就清淨了,趙然在這裡靜靜養傷,偶爾,不遠處抱月山莊住著的許雲璈會過來看一看趙然的傷勢,告知他一些真師堂議事的情況。

  日子就這麼一天一天的過著。

  八月初的江南,一直是雨霧濛濛,天上似乎有永遠也下不完的雨,地面上也永遠都是濕漉漉的。

  蘇川藥撐著一把油紙傘,將蓉娘送到雲靄百合前,蓉娘回頭又看了看坐在木輪椅中的趙然,不放心的叮囑了一句:「別折騰了,好好養傷。」

  趙然笑了笑,點頭:「知道了。」他依舊困苦於壽元的折損和功德力的爆滿這雙重痛苦中,在外的表象為咳嗽,稍微動作大一些,就會牽扯到經脈如刀割般疼痛,動不動便疼出一聲冷汗,這才讓人做了張木輪椅出來,以備出行。

  蓉娘又看了看趙然身邊的端木夏令,道:「父親說了,讓你在這裡好好修行,別亂跑,聽趙致然的,他讓你怎麼修行,你就怎麼修行,否則就回閣皂山,知道了麼二哥?」

  端木夏令翻了個白眼,不耐煩的擺了擺手:「趕緊走吧,煩都煩死了。」

  蓉娘這才邁入雲靄百合。

  雲靄百合倏然而起,在細雨中上升,很快就鑽入雲層之中消失不見。

  照顧了趙然一個多月之後,蓉娘終於被趙然勸動,回山閉關了,她半個月前已經浪費了一次感悟的機緣,這是第二次,趙然無論如何不能再讓她跟春風閬苑虛耗了,逼迫她回去,先把神識寄託了再說。
Babcorn 發表於 2019-8-6 19:15
第三章 拿銀子堆上去

  蓉娘乘雲靄百合回到閣皂山,正巧碰見自家兄長端木春明,一邊向閉關所在的九鎖石門趕去,一邊問:「東西都準備妥當了?」

  端木春明跟在她身後:「都準備好了,給你留著第五鎖。妹子等等!」

  蓉娘站定問:「怎麼了?」

  端木春明道:「我剛回來,就聽說你把家裡唯一的那粒長壽丹送去給趙致然了?」

  蓉娘道:「沒辦法,他折了四十年壽元,該死的梅花易數!」

  端木春明倒吸一口冷氣:「這.....四十年.......要不你再考慮考慮?」

  蓉娘奇怪的問:「考慮什麼?」

  端木春明道:「我不是要拆散你們啊,也不是心疼長壽丹,我的意思是,他這麼下來,恐怕也就二十年好活了吧?咱們兩家約好的,等你閉關出來就訂婚,要不妹子多在山上呆兩年?」

  蓉娘翻了個白眼道:「憑什麼?等他升煉師,不就能活四十年了?再到大煉師,就是六十年!等入了煉虛,就有八十年,進了合道,折的這四十年還算事兒麼?」

  端木春明苦笑:「妹子你別開玩笑,哪兒有那麼好的事?一路就合道上去了?」

  蓉娘道:「那是你不瞭解他。」

  端木春明勸道:「你是不是有點太盲目了?萬一不行呢?」

  蓉娘道:「如果真的不行,我就照顧他這二十年,不,他服了長壽丹,可以多陪他幾年!他要走了,我就為他守寡!」說完沒再搭理他,徑直去了九鎖石門。

  端木春明想了想,向祖父發了張飛符,將自己的擔心說了出來,想請祖父勸說勸說蓉娘。

  端木崇慶坐鎮北疆,駐蹕於山西天貞閣,剛將真人孫雲際送出殿門,供奉雷公的香案上忽然裊裊生煙,一位垂髫童子出現在他的面前,正是財神趙元帥麾下四大童子之一的納珍仙童,端木崇慶把他請下來幫忙救人,一轉眼收了財物就沒影了的那位。

  見納珍仙童本尊虛影不見青詞拜表而下凡,端木崇慶很是奇怪,他就算心裡有氣,卻也不敢當面給這位上仙下不來台,於是連忙行禮。

  禮畢之後,就聽仙童問:「等了七七四十九日,為何不見供物呈獻?」

  端木崇慶一愣:「供物?」

  仙童道:「當日你是否上表求助救人?拜表中是否有還願一說?」

  「是......」

  「本仙是否下界?」

  「是......」

  「人活著沒有?」

  「這個......」

  「事已辦完,為何不獻供還願?」

  端木崇慶暗叫倒霉,只得取出銀票來,焚香敬獻。銀票被納珍仙童收走,也就意味著閣皂山的銀庫又少了十萬兩銀錠。

  納珍仙童取了銀子,略帶不滿:「比上次少了許多,也罷,念在你也不易,就不強求了。觀你修為,也是快要得道之士,將來有緣上天,投我家門路,或可照拂你一二。」

  「多謝仙童!」

  忍著氣將這位納珍童子送走,端木崇慶接到了長孫端木春明的飛符,當即回覆:「以趙致然的氣運,以我家的家底,堆也能把他堆進煉虛,至於合道,任何人都不敢保證,這件事不用考慮。」

  端木春明摸了摸後腦勺,嘆了口氣,不再言語。

  話說春風閬苑中,將蓉娘送走後,端木夏令正要離開,卻被趙然喚住:「二哥稍待。」

  端木夏令問:「致然何事?」

  趙然道:「是這樣,我想請二哥煉製一批符籙,材料都由我出,就是請二哥出分力氣。」

  端木夏令剛想拒絕,趙然補充道:「當然,這也是增強二哥修為的重要方式。」

  趙然是大法師,端木夏令只是金丹法師,兩人之間的實力差距天生就讓他矮了一個頭,何況家中也已經明言,請趙然「指點」端木夏令修行,所以端木夏令只得無奈答應了。

  趙然示意蘇川藥,蘇川藥遞給端木夏令一張單子:

  高階火符、冰符各一千張;金甲金兵符三百張;衛道符七百張;普通五行符籙各一千張;風符一千張......

  端木夏令眼睛頓時瞪直了,他粗略一算,加起來上萬張符籙,這得佔用多少時間?

  當即搖頭:「不行,太多了......這麼弄,我就沒時間參加修行球大賽了,你知道的,為了趕時間,秋季賽施行一週雙賽,非常緊,這還是致然你定的......」

  趙然笑了笑,道:「沒關係,我給二哥算好了時間的,以二哥煉符的手段,每天花上三個時辰,九月底就能完成。」

  端木夏令不停搖頭:「我還要花時間和選手們交流切磋、增長技法,而且我也有了一批球友,還要赴宴和他們相聚,一天到晚光煉符,哪裡還有時間?致然,我這次賽事可是做了充足的準備,杜星衍那廝一直瞧不起我,說我根本就拿不到和他挑戰的資格,我這口氣是無論如何消不下去的。還有張騰明,四輪戰罷,他居然比我高兩個名次,當真是走了狗屎運!你看看他都是怎麼贏的,說出來笑掉大牙......」

  趙然打斷他,直接問:「二哥想回閣皂山?」

  端木夏令頓時憋了一口氣,好半天沒說話,最後將濁氣吐了出來,頭也不回的離開趙然,用背影向趙然發狠:「回頭把材料送我房間!」

  蘇川藥抿嘴偷樂,被趙然凌空彈了一記爆栗子:「笑什麼笑,快去給你端木師伯送制符的材料!」

  蘇川藥吐了吐舌頭,連忙趕過去準備,趙然立刻飛符前兩天剛剛被緊急招到春風閬苑的郭植煒和龍卿欵:「夏令準備開始煉符了。」

  郭植煒回覆:「明白!」

  ......

  自從京師大變、太廟大火之後,真師堂諸位真師們就一直留在京城,佔了元福宮,處理方方面面的事宜,到現在為止已經兩個月了,真師們也接連召開了八次議事,議決十三項重大議題。

  比如通過了在宣大舉辦邊軍大閱的方案,通過了於大小金川積極製造摩擦並擺出進攻姿態的方案,議決了各家館閣今年起增加半成修行資源上繳總觀的方案,重建太廟的方案,暫停南直隸、浙江、河南政務移交朝廷的決議等等。

  議事如此密集,堪稱廬山坐論以來的第二次,第一次便是形成真師堂制度之初。

  趙然正和郭植煒、龍卿欵湊在一起研究端木夏令煉符的手法,一記白光飛來,卻是三清閣長老卓雲峰發來的消息:「致然身體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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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又到紫宸殿

  接到卓雲峰的飛符,趙然趕忙回覆:「身體上的傷勢還沒復原,但精神狀況好一些了。「

  一個多月過去,因為服用了包括長壽丹在內的大量靈丹靈藥,趙然因為折損壽元而受傷的五臟六腑、經脈穴道都好得差不多了,但功德力撐爆氣海的現象依舊沒有改變。千萬人的功德實在太大,他注定要在輪椅上度過很長一段時間了。

  卓雲峰繼續詢問:「能出行嗎?」

  趙然道:「是去元福宮嗎?」

  卓雲峰迴復:「正在召開真師堂議事,請你過來以備諮詢。」

  「明白,立刻過去。」

  趙然不禁感到一陣好笑,以前卓雲峰很少跟他飛符談話,如今單就一個請他過去備詢的小事,就消耗了三張飛符,完全不知心疼。猶記年初時東方禮向他下單採購一萬張飛符,還說今年的飛符綽綽有餘,如今看來,怕是馬上就要接到第二筆三清閣的訂單了。

  今日召集的是第十三次議事,主要議決帝室有關事務。所謂國不可一日無君,雖然這句話在如今的大明並不準確,但有一位皇帝坐在龍椅上,這是國家平穩的重要表象,也是向周邊宣示大明依舊強盛,給天下百姓服用定心丸的重要舉措。

  拖了兩個月才商議,其實已經很晚了。

  種驢君操起了在無極山時的老本行,繫著韁繩,拖著帶廂的驢車,健蹄如飛般趕到了城北的紫金山,沿著山道行至元福宮門口,黎大隱已經等在此處。

  蘇川藥先下了車,將車門打開,從裡面放下滑板,將趙然連同竹輪椅一道滑落,黎大隱連忙上前去扶車,被趙然揮手轟開:「老黎不要寒磣我了,哪裡有讓你親自伺候的道理。」

  黎大隱笑著將輪椅讓給蘇川藥,蘇川藥推著,一起進了宮門。

  見黎大隱面上一直強顏歡笑,趙然道:「事情已經過去了兩個月了,老黎還放不下?」

  黎大隱道:「不是我放不下,是我老師放不下,他被師祖瞞了三十年,換誰又能放下?辛辛苦苦為了師祖的信念竭盡全力,到最後發現,一切都是假的......我倒是無所謂,幾天工夫就想明白了,可我老師想不明白啊......」

  趙然嘆了口氣,道:「回頭我去棲霞看看陳天師。」

  黎大隱點頭:「那敢情好,你說話他能聽得進去......你的傷勢......」

  趙然道:「無妨,我又不是紙捏的。這段時間你一直在給真師堂幫忙?」

  黎大隱道:「真師堂畢竟在廬山,很多人手都沒過來,我這是趕鴨子上架,臨時伺候著。好在彭師弟已經歷練出來了,能把修行球賽和彩票發行撐起來,一般的事情不用我過問,否則還真不知道怎麼應付。」

  趙然問:「真師們什麼時候回廬山?」

  黎大隱道:「快了,真師們也在趕時間,今天要議很多事情。現在裡頭正商議給皇帝上什麼廟號,三位內閣大學士都被招進去了,還有文昌觀的顧騰嘉。咱們在這裡先等著。」

  過了片刻,卓雲峰自殿內而出,向趙然招手:「致然入殿備詢。」

  蘇川藥推著趙然進了紫宸殿,趙然想要從輪椅上下來行禮,頓時引動七經八脈和氣海中的牽扯,如同小刀一般在身上割來割去,滿頭都是冷汗。

  許雲璈在殿上道:「有傷在身,就不要拘禮了。」

  趙然恭敬的向週遭抱拳:「多謝師伯體諒。弟子見過諸位真師前輩。」又向依舊滯留於紫宸殿上的夏言、嚴嵩和徐階點頭致意,下一個議題依舊是帝室的,也就是是否承認裕王的「權太子」身份。

  紫宸殿中,除了九州閣的周真人和一如既往請假的下觀監院沈雲敬,其餘真師都到了,包括京師大變時封山的茅山司馬雲清。

  張雲意在正中蒲團上趺坐,向趙然點頭微笑:「致然可好一些了?你老師和師娘都回了大君山,臨行前請我照顧著你一些,但我這裡事情太多,一直脫不開身去看看你,有負你老師和師娘的重託啊。」

  趙然連忙欠身:「大天師何出此言?您這裡有太多要事處置,何用顧及晚輩,再者,我也沒什麼大的危險,不過是將養而已。我老師說,大天師、大真人和諸位真師們的照顧和心意,我樓觀上下銘感五內。」

  這次的事變中,樓觀付出了巨大的努力,道門能夠將面臨的巨大風險化解掉,樓觀功不可沒。按照幾位合道境大修士,如端木崇慶、風陵度、潘元君的話來說,樓觀一門在最關鍵的時刻挺身而出,不論後續結果如何,都堪稱南直隸千萬信眾的拯救者之一,避免了大明立國六百年來最大的一次危機。

  更何況還有龍陽祖師的背書:他飛昇之前親口交代,將自己的大君山洞天交給樓觀繼承,這本身就是對樓觀在此事件中所發揮作用的最好詮釋。

  因此,在第三次真師堂議事時,就從大面上做出了對樓觀的獎勵。

  比如確認了龍陽祖師的遺願建議,將大君山洞天正式交給樓觀,這實際上是對樓觀最大的獎勵,從此以後,樓觀連理論上退出大君山洞天的可能性都消除了,這座洞天、這片土地,真正成為了樓觀的修行奉養。

  又比如確認了在大君山洞天中設置龍陽祖師殿,作為他在人世間的道場。

  這雖然只是一道背書確認,但意義非常重大,這徹底打消了別家宗門對龍陽祖師豐厚遺產的覬覦,同時還意味著,樓觀有權力追索遺留在各家宗門中的,與龍陽祖師有關的傳承和物品。

  三是從總觀的庫房中調撥符籙、靈材,增加正骨名額、十年信力全部返還自用等獎賞,則為樓觀的大步邁進奠定了祭出。可以說,這份獎勵還是非常豐厚的,也正是樓觀最需要的。

  張雲意點了點頭,開始說及正題:「剛才議過了,給皇帝上廟號『世宗』,謚欽天履道英毅神聖宣文廣武洪仁大孝肅皇帝。接下來還要商議裕王的事,所以請你過來一趟。」

  在這次大亂中,很多邵元節做下的事情都必須由朱先見背鍋,這已經成為真師堂默認的規矩,更何況皇帝之死本就是「眾目睽睽下」發生的事情,更容不得朱先見「推諉」,因此,嘉靖的謚號還是很不錯的。

  至於裕王這個權太子的上位,難道還會有什麼妖蛾子麼?趙然有些奇怪。
Babcorn 發表於 2019-8-6 19:15
第五章 備詢

  能以「世宗」為廟號,或許其中帶有統緒世承改變之意?

  趙然對此沒有研究,也不關心,皇帝謚什麼,廟號是什麼,於他而言都無所謂,他等著真師堂對裕王身份的確認。

  因為之前情形特殊,在他的引導下,重臣廷議時做出了扶立裕王為「權太子」的決定,今日需要真師堂確認。

  趙然看了看旁邊恭敬肅立著的夏言、嚴嵩和徐階,以及文昌觀監院顧騰嘉,這幾位都向他極其輕微的點頭示意,他就放心了——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問題不大。

  張雲意在堂上道:「先皇帝為朱先見所弒,廢太子從逆,這些事情,剛才三位大學士和顧騰嘉已經說得很清楚了,現在要議的是,是否以景王為帝。今日召致然過來,也是想聽一聽你的考慮。」

  趙然回道:「當日情勢危急,廢太子從逆,弟子隨顧監院起兵平叛,光復京師。所謂國不可一日無君,夏閣老於奉天殿主持廷議,擬由景王權攝太子,弟子對此是贊成的。」

  接著,趙然噼裡啪啦了一通景王的人品,道:「這是弟子的建議,還請各位真師前輩做主。」

  就聽張雲意道:「諸位還有什麼疑問?」見眾真師均搖頭示意沒有,於是吩咐:「議決吧!」

  卓雲峰取過白紙,蘸滿了墨的筆在十四位真師中來回傳遞,全部投向了同意景王為太子、七日後登基的決定上。

  趙然心說就這麼簡單嗎?把我招來元福宮有何意義?

  正琢磨著,張雲意又道:「京師巨變,上三宮謀反,朱先見等一干逆賊作亂,給道門帶來了極重的損失。好在我道門反應迅速,應對得當,尤其是顧騰嘉和趙致然,挽狂瀾於即倒,化危機為轉機,令天下百姓得見祖師白日飛昇之奇景,不至於墮了我道門的威嚴。」

  說到這裡,張雲意向趙然道:「還想向致然道喜,應天信力已經過了一千六百萬。回頭詳情,你可與宋天師打聽。」

  趙然扭頭看了看宋陽石,宋陽石微笑著向他點了點頭。

  張雲意繼續道:「但由此也看出,京師之中,道門對朝廷的監護是有大問題的。司馬天師上了一份提議,他認為應當就元福宮的問題進行討論......「

  王常宇向三位內閣大學士揮了揮手:「你們先出去吧,朝堂的事情議定了,快些回去準備,讓太子登基。」

  看了看顧騰嘉,道:「騰嘉也回去,在這裡站了半天,水都沒喝,回去歇著吧。」

  三位大學士和顧騰嘉告退,離開了紫宸殿,出了元福宮門,夏言臉現愁容:「這下子怕是很麻煩,若是司馬天師插手元福宮,將來咱們聽誰的?」

  嚴嵩道:「看趙方丈怎麼說吧,但願趙方丈能有所對策。」

  徐階微笑著不說話,顧騰嘉則搖了搖頭:「難。」

  元福宮的事情和顧騰嘉關係不大,他上了馬車先行返回棲霞山文昌觀,剩下三位大學士相顧片刻,夏言道:「要不在此處等一等消息?」

  嚴嵩和徐階都表示同意,於是一起來到宮門外,尋了個屋子坐等。

  紫宸殿上,已經由司馬雲清接過話題,向真師們詳細講述提議,他道:「正如我之前所說,過去的幾十年,元福宮一直鎮守京師,統攝上三宮,是我道門監護朝廷的重要力量。我認為,如此重要的地方,應該予以加強,不應當再由區區一個地方館閣來轄制,故此,我建議,應當將元福宮收回總觀轄制。」

  東方天師問:「怎麼轄制?有章程麼?」

  司馬雲清道:「首先是歸屬,我建議元福宮歸屬於總觀直轄,由六閣中指定一閣直接管理,比如三清閣、雷霄閣,或者東極閣均可。

  其次,總攝上三宮衛道高士、元福宮宮院使這兩個重要職司,當由總觀任命,當然,鑑於眾所周知的原因,陳天師已經不適合繼續擔任衛道高士,黎大隱也自然不適合擔任元福宮宮院使,這兩個職司應當由總觀另選賢能。

  其三,重新釐定元福宮的職司,以前元福宮的職司只有』統攝上三宮『,這樣的描述太過模糊,能否真正起到統攝作用,還要看衛道高士和宮院使的能力。因此,我們東極閣建議,將元福宮的職司進行具體描述,哪些能做,哪些不能做,儘量點出來......」

  看著司馬雲清略顯亢奮的在紫宸殿上滔滔不絕,趙然心中冷笑。司馬雲清這是急於表現啊,京師那麼大的變故,茅山作為南直隸的名義所有者,在其中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當然,他們被邵大天師強制封在了山中,對自己的毫無作為倒也能勉強說得過去。

  可凡事就怕對比,如果沒有樓觀,或許司馬雲清可以光明正大的拿這個理由出來擋住別人的嘴,但既然有了樓觀,茅山一系的所作所為就有點拿不上檯面了。

  樓觀師徒寥寥幾人,兩個大煉師、兩個大法師,再加上一個金丹和兩個黃冠,帶一堆莫名其妙的靈妖,一通狂衝猛打,就這麼把上三宮平了,將京師光復。

  反過來再看茅山,三宮五觀,一個閉關衝擊合道的資深煉虛、兩個煉虛、一堆大煉師和煉師,大法師和金丹法師數不過來,更可召集陣內的各家道館出力,如此龐大的力量,又是本職之責,卻被邵元節一句話就封了山,做了縮頭烏龜,茅山的臉往哪兒擱?

  難怪司馬雲清要急著腳跳出來,這也是形勢所迫,不跳出來挽回一下顏面,發揮一下作用,表明一下態度,茅山的日子真的很難熬了。

  故此,司馬雲清侃侃而談,但在趙然眼中,卻看到了他的氣急敗壞。可氣急敗壞歸氣急敗壞,一個真師堂的坐堂真師氣急敗壞,威脅還是很大。

  首當其衝,他的提議就威脅到了趙然。

  趙然必須慎重對待,於是連忙轉頭目視許雲璈,許雲璈皺眉,輕輕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並不知情。

  他又連忙去看武陽鐘,武陽鐘正全神貫注聽著,也不知他是否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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