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道門法則 作者:八寶飯(連載中)

 
Babcorn 2019-6-12 23:35:1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03 289824
Babcorn 發表於 2019-7-30 12:42
第二百七十四章 一鍋粥

  月府皇極鼎,自朱先見手中繳獲的三茅館重寶!

  繳獲之後,趙然已經將神識打了上去,只是還沒來得及好好參悟,控制不夠嫻熟,做不到瀟灑自如,此刻整個人鑽在鼎下,擋住了玲瓏游絲。

  這是太后發出全力的最後一擊,終於在趙然層出不窮的防禦手段之下作了無用功。

  於此同時,三名金甲金兵再次閃現,這次卻換了槍兵。三桿金槍抖出槍花刺向空中撲來的太后,將她刺了個通透!

  這次的激鬥實在消耗劇烈,靜坐調整了片刻,這才重新舒緩過來,趙然將月鳴幻境八卦陣收了,在屋外布下一個衛道符陣。看著眼前這個滿臉是血的女刺客,吹了口氣,將她臉上的血痕吹散。可她的臉上滿是風刃割過的刀傷,幾乎分辨不清原來的模樣了,只是隱隱覺得似曾相識。

  再查驗她的傷勢,趙然嘆了口氣,傷得太重,難以救活了。

  難以救活也得救,至少讓對方喘口氣能說幾句話也是好的。但在救之前,也要謹防對方再有什麼出人預料的反擊手段。趙然輕輕招手,蛟繩飛過去將太后綁了個結實,繩頭自行飛上樑柱,在上面綁住,太后便吊在了半空中打轉,一絲絲鮮血由渾身上下的萬千傷口中不停滲出,被蛟繩吸收,繩索綁得更加有力了。

  趙然手指在太后氣海外輕輕劃過,指尖傳來的那股貪吃的渴求,讓他再次顫抖,強忍住這股渴求,掏出傷藥來,給太后身上致命的三個槍孔、十幾處較為嚴重的風刃口子上藥,至於其他的小傷口卻顧不得了。

  靈藥敷上之後,大的血口子是止住了,但他不是神仙,傷藥也不可能起死回生,於是抓緊時間開始詢問:「你是誰?是太后?」

  太后閉著眼睛,一言不發。

  「不說話?你既然敢來刺殺我,就應當知道我的身份,你以為我事後查不出來麼?」

  太后依舊緊閉雙眼。

  趙然又道:「其實你我之間都知道,失敗者必死,我也不誆你,你回答了我的問題,我仍舊不能讓你活下去,但我可以保證,不讓你死前受苦,如何?」

  太后不理不睬。

  趙然道:「我也可以保證,在將你開膛破肚的時候,你依舊活得好好的。氣海內的情形你想必也清楚,被我的氤氳丹氣纏住,想要自碎金丹是不可能的,你想不想嘗嘗滋味?」

  太后還是不答。

  趙然本來不願以大禁術施法拷問,有嘉靖的前車之鑑在那裡擺著,效果不是很好。大禁術太霸道,動輒毀人神識,讓人昏迷,他不希望眼前之人再如嘉靖一般問上幾句便昏迷過去。

  但對方如此硬氣,那也就說不得只好如此了。在施法之前,當然要先動一遍刑,將對方強大的意志力儘量削弱。

  刑訊高手是東方敬,是武甲和丁巳之㹃,趙然並不擅長,他擅長的是「開燈熬鷹」,是「重複問話」,這些方式固然很有用,但所需時間太長,不適合當下,因此,也就只能照貓畫虎,從自己的殘存回憶中用了些法子。

  他的這些法子對於普通人而言或許有用,放到這個吊著的女人身上卻有些差強人意。不過在折騰了小半個時辰後,他敏銳的感受到對方神識上有了很大的消磨,於是終於發動了九天玄龍大禁術。

  一道降智光環打出,這次沒有受到反噬,趙然又怕她傷得太重立刻昏睡,緊跟著施展忽悠神通,一句緊似一句的問起來。

  「你究竟是誰?是孝康皇太后麼?」

  「是。」

  「你體內的索是什麼索?什麼色澤?」

  「黑色,斗姆之炁。」

  「斗姆之炁?修的是什麼?」

  「母儀天下之元丹。」

  趙然愣了,這是又一種完全不同的解釋,但他現在沒有時間琢磨,只能抓緊詢問:「這世上有幾條索,其他的索是什麼?」

  「應當有五索。還有中央皇極黃角大仙之索、崇恩聖帝之索、慈航道人之索、東華帝君之索。」

  「五老?其餘四索修的是什麼?」

  「中央皇極修帝元之丹,崇恩聖帝修壽元之丹,慈航道人修水元之丹,東華帝君修陽元之丹,斗姆元君修後元之丹。」

  「你的斗姆之索是何時得來的?」

  問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太后痴呆的目光中忽然透出一抹神采:

  「三十年前,那是三月十四,西苑的櫻花正是盛開的時節,我在櫻樹下襬宴,和薛妃、曹妃她們飲聚,就聽谷大用說,皇帝在豹房薨了……」

  見她神情略顯亢奮,趙然知道她時間不多了,連忙催促:「說重點!」

  「……當夜,邵大天師從天而降,將我從靈柩旁請出,問我說願不願意修行,我一個沒有資質沒有根骨的弱女子,皇帝一走,還剩得下什麼?我當然願意!大天師就把這根黑索給了我,還囑咐我,要立興王世子為帝。只要能修行,他願意立誰就立誰,我都聽他的……」

  「……第二天,楊相就進宮了,和他在一起的,還有司禮監的趙德。他們說,按照道門的規矩,大行皇帝遺嗣不能接位,依皇明祖訓,可兄終弟及,擬選興王世子。楊相擬來一份詔書,我便同意了……」

  趙然打斷她,追問:「你說的五元丹索,是邵大天師告訴你的?他為什麼要把後元丹索給你?」

  「大天師要行上古修行之路,五元丹索各自修煉,丹成之後相聚,誰有五丹,誰便立地飛昇。大天師以復現上古之路而獲大功德,以此功德成聖!」

  「誰告訴你的,大天師親口對你說的?」

  「當然不是。」

  「那到底是誰?」

  太后忽然臉顯詭異笑容:「我不告訴你……」

  趙然再行追問時,她卻已經沒有聲息了。

  趙然怔怔望著死去的太后,腦子裡一片混亂。四個人三種說法,各有不同,在腦子裡翻來覆去,亂成了一鍋粥。

  朱隆禧和朱先見說,這是五德,五德的出現,是天家氣象重振的契機。三德可以入虛,四德可以合道,五德齊聚可以成聖。

  嘉靖說,這是先天五行之炁,五炁相合,可得先天一口真靈,走的是上古仙人飛昇之路。

  太后卻說,這是五老元丹,五丹相合,可立地飛昇。助五丹相合之人,可獲大功德。

  這三種說法,趙然都覺得有道理,但是又都有解釋不通之處,各種疑問糾結在裡面,完全無法理清頭緒。
Babcorn 發表於 2019-7-30 12:43
第二百七十五章 養蠱?

  最讓趙然糾結的問題在於,他現在已經集齊三根,眼前還有一根,可他除了功德法修行上效率有很大提升之外,再沒有別的用處了,甚至九天玄龍大禁術都沒見一點變化,完全沒有半分境界提升的跡象,莫非真的要四根相聚才能一步而入合道?又或者五根集齊才能立地飛昇?

  一想到立地飛昇,他就忍不住呼吸急促。但很快又冷靜下來,如果那麼簡單的話,為什麼邵元節不自己出手呢?

  邵元節到底想幹什麼?最後一根真的是漢白玉華表蓮座嗎?可如果就是華表蓮座的話,自己幾次靠近並且還對其施法,為何沒有想「吃」的念頭?

  如果不是的話,最後一根細索到底在哪裡?還是說就在邵元節體內?

  一想到這個問題,趙然頓時不寒而慄,一個念頭忍不住湧上心頭:這是在養蠱?

  掌握的情況越多,形勢就越來越清晰明了,雖然不知道邵元節想做什麼,但他無疑已經成了趙然下意識中的敵人。

  他忽然間生起巨大的恐懼感,腦子都有點發麻了,一時間有些驚惶。

  望著房樑下吊著的太后,趙然陷入了巨大的糾結中,既害怕邵元節真如自己所想,是在養蠱,又痛苦於近在咫尺的又一條索無法得到。

  吃了這根索,自己會不會立刻合道?有沒有可能匹敵邵元節,甚至從他那裡得到另一根細索,從而當真立地飛昇?這個念頭如此強烈,吞噬著他的意志,瓦解著他拒絕的念頭。

  趙然很想起卦,於是起卦了。

  起卦的對象是邵元節,同時將目下已知的所有參數全部帶入進去,到了最關鍵的時候,重新登臨承天門樓頂,於深夜中向著棲霞山方向眺望天地運行的氣機,然後把這一核心參數加入進去。

  卦象將出之前,功德慶雲傳來提示:折壽一年另八個月!

  這個數字有些出乎趙然的意料,不是太多了,而是太少了。事關合道大修士,區區一年另八個月,似乎與其身份並不匹配。

  當然,也說明這一卦可能開得不對。但此時此刻,哪怕是開得不對,趙然也很想看一看卦象,就算耗費一年另八個月,他也認了。

  卦象出:風山卦,行走薄冰。

  如人過河,隆冬之際,河面無橋,於是小心翼翼走在薄薄的冰面之上,一步踏錯,便是落入冰河中的下場。

  卦象表明邵元傑此刻也是在危機之中前行,隨時都有「落水」的可能。

  一年另八個月的壽元,換來了這麼一個結果,趙然卻沒覺得有什麼可惜和遺憾的。自從學了梅花易數以後,他就自覺不自覺的習慣了拿壽元進去折騰,從最早的三五個時辰,到三五日,到一個月,最後直接以年來計算。

  這個卦象的結果說起來沒什麼大用,無法給趙然的下一步行動做出參考,但要說沒用,此刻卻又讓趙然輕鬆了很多,恐懼和壓力減輕了不少——哪怕是邵大天師,日子也同樣不好過!

  緊接著,在第五層大禁術的作用下,梅花易數繼續如幾天前在元福宮一般,演算出對占卜結果的選項——吉和凶。

  趙然沒有選擇,因為他感覺這次的參數代入方向不太對頭。

  恐懼和壓力感消減之後,趙然重新恢復了冷靜,不停的提醒自己,每臨大事有靜氣。念叨了幾遍之後,決定再起一課。

  同樣是邵元節,同樣是之前的那些條件,全部代入之後,準備輸入最重要的核心參數。

  這一次,他登臨承天門頭,直接眺望近在咫尺的太廟。由於隔得很近,太廟上方的天地氣機循環流動的方向和關節點非常清晰,一目瞭然,因此,他得到了一組非常詳細的參數。

  參數一出,他就知道,只要自己的方向找對了,這次的卦象將會極為精準。唯一的期盼就是,卦象儘量與事件掛鉤,不要偏得太離譜。

  趙然飛快的計算著,因為從太廟得來的這組數據很清晰、很龐大,所以用時很長,直到運算了三炷香左右,才出來結果。

  出來結果之前,功德慶雲給出一道明悟:折壽六年另九個月!

  這個耗費說明,他的方向找對了。趙然做好了心裡準備,當然也必須做好身體上的準備,從承天門樓返回自己暫住的廡房,將一大堆靈藥取了出來,放在手邊,然後深吸了一口氣,選擇開啟卦象。

  俊鳥出籠!

  卦像一出,趙然不停咳嗽起來,雙手捂著嘴咳嗽了半天,滿掌都是鮮血。咳喘稍停,立刻將手邊的朱火靈果、養心丹、烏參丸等等各類靈藥不停的往嘴裡送進去。

  服下之後,再搬運三個周天,趙然睜開了眼睛。

  這次的傷勢比當年在松藩的時候還要強上一倍,當時折壽三年,這次直接六年還多。但此刻不是他休息的時候,強撐著傷勢,趙然開始分析卦象。

  俊鳥是什麼鳥?籠子是什麼?俊鳥出籠和邵元節有什麼關係?

  使用梅花易數至今,趙然已經很有心得,梅花易數雖然經常出現結果與起卦目標不相同的情況,但最終還是會直接或者間接繞回初衷,並不是就真的毫無關聯,尤其是需要折壽那麼多的情況下,這也符合天道——付出多少,獲得多少。

  從卦象上看,他確實看不出兩者之間有什麼關係,但他知道,最終肯定是有關的。甚至這一卦象結果正是因為自己起卦才會出現,或者說,這一結果的出現,是因為有了自己主動干預。

  卦象出來之後,同樣給出了對邵元節的吉凶預判,或者說吉凶干預。

  趙然想了想,他覺得恐怕沒那麼好的事情,但不妨試一試,於是選擇了「凶」。

  功德慶雲傳來一道明悟:折壽三十年!

  趙然心裡頓時哇涼哇涼,想讓邵元傑面對「凶」境,自己居然要付出三十年壽命,關鍵是還不知道這個「凶」會「凶」到什麼地步,甚至僅僅是一個身處「凶境」的可能!
Babcorn 發表於 2019-7-30 12:43
第二百七十六章 俊鳥(為落葉聽風啊百萬盟補更之七)

  趙然忍不住計算,自己已經在梅花易數上耗費了將近十五年了,如果再算上這三十年,也就意味著,自己只能再活二十年左右。

  這二十年中,自己必須破境,達到煉師,便可延壽二十年,然後繼續用二十年完成破境,到達大煉師境,接著是入虛。一步一步,行不得半點差錯,有哪一關耽擱了,立馬就得身死道消。

  三十年壽元,彈指間灰飛煙滅麼?趙然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忽然靈機一動,點在吉上,這一次,大禁術傳來信息:折壽一甲子!

  這是要讓自己直接嗝屁的意思啊。趙然苦笑著放棄了,既沒有選吉,也沒有選凶。

  通過這次對比測試,他也明確了兩點:其一,邵元節的吉,對他趙然來說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其二,邵元節想要吉,難度比凶更大,也就意味著邵元節凶多吉少。

  這麼一琢磨,趙然就安心了許多,邵元節想要成事,看樣子沒那麼容易,暫時觀察一下,不用急著把三十年壽元砸進去。

  因為直到此刻,他也沒有完全證實,讓邵元節面臨凶境,會凶到什麼程度,值不值三十年壽元。

  重新回國頭來審視兩條卦象:

  行走薄冰;

  俊鳥出籠。

  趙然翻來覆去想了很久也沒有得到如「雞生狗死」那樣的明確指引,但他知道,且不管第一條有沒有用,第二條必然有用。於是乾脆不想了,他望向房樑下吊著的太后,他需要盡快做出抉擇,「吃」還是「不吃」。

  這種重大決策,大禁術第五層優選打法適時出現,趙然點點豆豆,手指停在了「吃」的選項上。

  之前使用過了那麼多次優選大法,趙然現在對這門道術很有信心,他坐在榻上,默默望著眼前的太后屍體,在心裡仔細盤算起「吃」完之後的應對方案來。

  如果邵元節當真過來找自己,自己應該怎麼辦?想來想去,他都想不出妥善的解決之道,唯一的辦法,就是打時間差。

  在吞噬了太后的「斗姆元君索」後,利用邵元節找到自己的這段時間差,能夠做什麼?

  其一,如果當真能夠立刻合道,那就趕往太廟,與老師和師娘一道,合力破陣。

  其二,如果不能合道——大概率恐怕如此,自己是不是立刻叫上老師和師娘,一起躲到洪澤湖去?洪澤之主和自己師門相當於親家關係,和這老鯉魚聯手,以法陣相護持,能不能守得住?

  當然,最關鍵的是,從自己吃下「斗姆元君索」算起,邵元節會給自己留出多少時間來準備。時間長有時間長的應對之法,時間短有時間段的應變之道,這些都得提前有所規劃。

  看了看窗外已經開始發白的天色,趙然將太后從樑上放了下來,將她橫置於床榻內側,蓋上被子,然後取出紙筆,開始做起了應急預案......

  許雲璈站在孤山東側的懸崖邊,望著正在升起的日頭,輕輕向武陽鐘道了一句:「天亮了。」

  武陽鐘點了點頭,望向身後的卓雲峰和東方禮,除了他們兩位骨幹,他的身後再無三清閣的其餘修士,另一位坐堂真人喻道純那邊也同樣如此。三清閣的人不能過多拋頭露面,所以這次將由東極閣的人手作為配合的主力。

  李鈞陽和趙松陽兩位東極閣的坐堂真師身後,則聚集了近百位修士,他們幾乎將東極閣的所有力量都搬來了。中原腹心之地出了那麼大的事情,甭管是不是大天師所為,都在他們的當管範圍。

  除了東極閣外,雷霄閣兩位坐堂真師也各自召集了一批人手,杜陽鴻就近從本省浙江招來五六十位擅長鬥法的修士,許雲璈則從湖廣、福建找來三十多個曾經去邊軍上過陣的鬥戰修士。

  赤紅大陣的籠罩範圍太大,包含了南直隸近十府之地,內中又情形不明,三天期限一到,有這兩百位修士進場執法,或能維持住地方不亂。至於破陣,主要還是入虛修士們考慮的問題。

  器符閣楊雲夢真人也帶了幾位閣中煉器煉符的高手過來,他們帶來了三口大箱子,箱子裡裝的是國戰之時所用的大型法器部件,可以現場組裝三部雷公霹靂渾天儀,專門用於攻破大陣所用。

  寶經閣這邊,東方明也取了幾件道門珍藏的法寶,破陣時可以起到很好的輔助效果。

  現在就等著時辰了,按照真師堂這三天商議的破陣之法,將從三條邊同時動手,先以雷公霹靂渾天儀引發大陣三條邊界的同時震動,真師們再選定的關鍵節點處施法,加劇大陣的震顫,任其自行崩塌。

  三位合道一起出手,再加上真師堂十位煉虛,破陣的過程,預計會在一天到三天之間。

  但直到現在。真師堂依舊沒有商議出應該如何追究邵元節罪責的方案,最後只能同意,一切以破陣之後的陣內情形來決定。

  在場的合道大修士已經聚集了六位,但選定破陣的,是張雲意、王常宇、風大真人,端木大天師和潘元君負責攔住焦元君,務必令其不能干擾破陣。

  焦元君萬分焦慮的盯著大陣的方向,又時不時回頭看一眼孤山上越聚越多的修士,心中默默祈願,希望邵元節平安無事,一切順遂。

  端木大天師則尋了個僻靜的角落,親自指點孫兒端木夏令修行上的疑惑。端木夏令很多問題都不太明白,惹得旁邊的蓉娘乾著急。

  端木大天師卻笑呵呵的頗有耐心,還對蓉娘道:「你這二哥性子慢一些,但勝在課業紮實,潛力不低,你著急做什麼?」

  蓉娘道:「人家樓觀一門師兄弟四人,已經三個大法師了,剩下的一個也金丹多年。反觀咱們家,只有大兄一個大法師,二兄一點都不努力,到現在還在金丹境上,幼弟就更別提了,還要再過三年才能知道留不留在本山。」

  端木大天師笑了:「你也抓緊啊。」

  蓉娘道:「孫兒已經結丹五年,很快了好不好!要不是這次建四季錢莊的分鋪,我去年底就閉關了,肯定不會被那個傢伙甩到後邊!」

  閉目趺坐中的端木夏令睜開眼問:「還差多少州府沒建成?」

  蓉娘衝他一瞪眼:「專心修煉,管那麼多閒事!你就是修行不專心,否則怎麼會給咱們家拖後腿?還跑去打修行球,要不是運氣好,你這次也要被鎖在這大陣裡!」

  夏令嘀咕道:「那我也比張騰明強。」

  蓉娘恨鐵不成鋼:「你就這點出息!跟張騰明比?」

  夏令道:「那我還能跟趙致然比?」
Babcorn 發表於 2019-7-30 12:43
第二百七十七章 開門

  蓉娘冷哼:「還想跟趙致然比,回頭你去大君山轉轉,到時候連曲鳳和、封唐都比不上了。我可告訴你,大君山裡的問情谷一脈,原先什麼都不是,可人家現在連著出了宋雨喬和鄭雨彤兩個金丹。川西有兩個傢伙,一個叫張翼德的屠夫,還有一個姓沈的酒樓老財東,剛到大君山,就閉關破丹了!反觀咱們家,到現在只有大兄還能比一比,你再不努力,我還怎麼去大君山見人?」

  夏令不服:「咱們閣皂山那麼多人,大君山努力一百年也追不上。」

  蓉娘沒好氣道:「那你也不能總指望那幫堂兄堂妹、表姐表弟吧?咱們家才是主枝嫡系啊,我的好二哥!」

  端木大天師若有所思:「此間事了,蓉娘把你二哥帶上,給他引薦一下這個趙致然。」

  夏令道:「不要!別人會以為我在修行球上的名次,都是託了他的門路才拿到的,我要堂堂正正贏球!」

  端木大天師解釋:「不是讓你托他的門路拿什麼名次,你有事沒事跟在他身邊就行了。」

  夏令撓頭:「這是什麼道理?」

  端木大天師道:「別管什麼道理,讓你去你就去!」

  正談論之際,忽見端木大天師起身,望向西方天際,風大真人、張雲意、王常宇、焦元君、潘元君也各自心有感應,向天上望去。

  就見雲層之中探出一條身影,大袖飄飄,自高處緩緩落下,眾合道連忙上前相見。

  「冷師兄。」

  「龍陽子道友。」

  「見過龍陽前輩......」

  一眾真師堂真師們也紛紛拜見:「見過祖師!」

  龍陽祖師擺了擺手,示意眾人無需多禮,然後道:「都不用多說,等著吧。」

  日頭漸漸升高,至午時,龍陽祖師忽然收到一張飛符,於是起身道:「時辰已至,開始吧。」

  焦元君大驚:「龍陽前輩,邵師叔約定三天,至今尚有一個時辰!」

  龍陽祖師道:「你不懂,此間之事無法跟你詳說,事後你自行去悟。」

  焦元君攔在龍陽祖師身前:「龍陽前輩,萬萬不可!」

  龍陽祖師皺眉:「閃開。」

  焦元君一臉決絕:「再等一個時辰!既然答允了三天,便等足三天!否則真師堂豈非言而無信?」

  龍陽祖師道:「三天為概數,並未名言三十六個時辰,你不要為此糾結痴纏,否則害人害己。」

  焦元君將龍頭枴杖一橫,喝道:「你們膽敢破陣,也別怪我不客氣!」

  龍陽祖師向風陵渡道:「還請風道友相助。」

  風陵渡含笑:「龍陽道友安心破陣就是。」

  正爭吵間,又一位合道大高人由北方天空飛落,正是神霄保國大真人陶仲文。

  焦元君大喜:「陶師兄快來助我,時辰未到,他們便要強行破陣。」

  陶仲文一臉焦急:「我來正是為此,快些住手,協助龍陽前輩破陣。」

  焦元君一呆:「什麼?」

  陶仲文道:「自昨日申時,便再也聯繫不上大天師了。」

  「為何?」

  「我也不知,之前每隔兩個時辰,他總能回覆隻言片語,但現在已經幾近一天,他那裡音訊皆無。」

  「會不會是正在要緊關頭?」

  「誰能確定?」

  「可若強行破陣,驚擾了邵師叔又怎麼辦?」

  「龍陽前輩自有法子。」

  龍陽祖師的確有法子,他既不用器符閣的雷公霹靂渾天儀,也不用各位合道、煉虛們協助出手,只是來到水對面的姥山上,在赤紅大陣透明光幕前停下,取出一支畫筆來。

  跟在後面的蓉娘小聲問自家祖父:「這是什麼寶貝?」

  端木大天師微笑道:「此為悟真筆,乃紫陽真人所制。當年冷師兄遇異人授此筆及技法,異人是誰,他從來不說。」

  就見龍陽祖師左手掐訣,右手執筆,向天上張望。看了片刻,選定一片濃厚的白雲,提筆向上點去,好似蘸墨。

  等他蘸完,筆尖上已經裹著一團白墨,如稠油一般似欲滴落於地。

  再看天上,那團白雲已經消失不見!

  龍陽祖師以悟真筆蘸白雲墨後,在透明的光幕上起筆,寫了個一人多高的大字:門。

  將筆收了,又取出古琴「繞樑」,架在膝上,憑空坐於三尺,醞釀片刻,雙手十指猛然掃過琴弦。

  眾人只見其形,不聞琴聲,但那憑空書寫在透明光幕上的「門」字卻開始起了變化,如同從畫中凸顯出來一般,形如實體。

  龍陽祖師彈奏了幾聲的短短工夫,見那門字已然恍若實形,於是將琴收起,走上前去,左手輕輕向內一推。

  門開了!

  ……

  遠在京師皇宮承天門廡房中的趙然終於完成了全盤預定方案,詳細制定了九條逃生之路,終於鬆了一口氣,自覺做好了一切準備的他,手指伸向床榻內側的太后。

  在大陣之門開啟的同時,趙然五指插進了太后的氣海......

  京城東北的棲霞山,梅園下閉目靜坐的邵元節愈見蒼老,短短三天,便如同過去了三年一般,將他最後僅剩不多的壽元折騰去了大半。

  自昨日夜間開始,他便沒有再回覆與外間唯一保持著溝通的陶仲文任何消息,他已經沒有精力了。陶仲文發來的幾張飛符都被大陣自動吸收,裡面的相關消息也全部匯聚入他的識海中,演變為龐大信息中的一組不起眼的數字,加入複雜的運算。

  邵元節知道自己在梅花易數上的研究之路走偏了,真正的梅花易數,肯定不是這樣的,這樣的算法沒有神韻,太過呆板、太過無趣。有了神韻的梅花易數,一個演算便能當千百萬普通演算,而絕不會如此枯燥,除了數字,還是數字。

  但他沒有選擇,只能強自支撐下去,否則無法完成如此龐大的演算。

  而最令他痛苦的地方在於,從昨夜到現在,那個最關鍵的節點卻一動沒動,讓他始終持續著複雜的演算,白白耗費著珍貴的生命力。

  直到他感應到西南方向孤山上開啟的那道陣門,於此同時,他終於等來了關鍵節點上的變化。

  長舒了一口氣,邵元節起身,一步下了棲霞。
Babcorn 發表於 2019-7-30 12:43
第二百七十八章 一步三十年(為靈狐三中白銀盟補更之四)

  趙然吸了太后氣海中的索,索為黑色,匯入自家功德氣海之中,令原本淺緋色的氣海壁轉為深緋色。功效同樣是加快對功德力的煉化,效率再增一倍!

  趙然自率軍平叛之後,京城中的百姓們便開始向他大量「繳納」功德力,這一整天時間,收穫著實不小,單從量上比較,相當於過去修行黃冠境時所需要的總量了。

  當然,這麼些增量雖然不少,但與百萬人口的京師相比,還是不如預期,更別提整個應天三百萬人,赤色大陣下籠罩的近千萬人。

  趙然揣測,或許把這赤色大陣打破之時,自己就能收到千萬人的功德了吧,會不會一步填滿大法師境的氣海呢?

  可趙然還是忍不住一陣失望,四索匯聚,並沒有如朱先見、嘉靖和太后他們所說的,立刻進入合道,趙然心道,看來一步登天的事情,永遠只能是傳說了。

  吸納了黑索之後,趙然沒有時間考慮其餘,也沒有時間去煉化功德力,他要趁邵元節發現之前立刻拉上老師,前往洪澤湖保命,這一條退路在他的預案中被設為了首選。

  簡單收了太后的儲物法器,立刻出了廡房,準備趕往太廟......

  然後,趙然看見了一個垂垂老矣的道士,在承天門下靜靜站著,夾道中的微風吹過,好似隨時都會將他吹走了一般。

  趙然抬頭看向承天門,承天門上方的帶刀官正在往來巡視,宿衛們各持兵刃,站立得威嚴筆挺,但他們都似乎沒有看見忽然出現的老道,回過頭去,身後的端門之上也同樣如此。

  老道士就這麼堂而皇之站在御道之上,靜靜看著趙然。

  趙然頓時毛骨悚然!

  「我是邵元節。」老道士淡淡的做了一個自我介紹。

  趙然苦澀的點了點頭:「大天師來的這麼快?」

  他當然見過邵元節,七年前,在青城山、武當山上,他兩次見過這位道門聲名顯赫的大天師,只是沒想到這位大天師七年未見,竟是如此蒼老的模樣,差一點沒有認出來。

  讓趙然完全沒有想到的是,自己剛吸納了第四根細索,對方人就已經堵在了門口,時間點上不差分毫,完全沒有給他留出逃跑的機會,沒有一個時辰,沒有一柱香,甚至連一盞茶都沒有。

  花費那麼長時間做出來的九套應急預案,不過是個笑話。

  邵元節望瞭望天,道:「這一步,我走了三十年,不算快了……」

  話音未落,趙然倏忽間就從眼前消失了,邵元節抬頭看時,他已經在一團光影的裹挾中,出現在百丈高空!

  趙然知道自己恐怕又得撞上高空中大陣的結界,但這個問題現在已經不再是問題,反正他也沒想過能逃離赤紅大陣,無論去哪裡,先逃出邵元節的身邊再說,最好掉落江中,那會是上上之選!

  人的名樹的影,在這個老傢伙對面站著,實在太嚇人了。

  很快,他果然撞上了……

  不對!趙然抬頭看去,自己並不沒有撞上大陣的結界,而是撞在了邵元節的懷中!

  趙然大駭,九張衛道符出手,以九宮梅花符陣捲向邵元節,九張之後又是九張,接著又是九張,三個九宮梅花符陣捲起的風暴,將邵元節包裹得嚴嚴實實。

  趙然沒有天真的以為三個風暴能夠阻擋住邵元節,緊跟著,數十張高階火符夾雜在數百張低階火符和冰符之中,狂風暴雨般打了過去。他一出手就將儲物扳指中積存的所有五行符籙全部打光。

  一時間,圍在邵元節身邊炸起了密集的符海,景像極為壯觀,地面的宮城宿衛們都看到了這一幕,萬人仰視著空中的奇觀,張著嘴、瞪著眼,一個個都看呆了。

  地面上的修士們看得還要真切,他們看得很清楚,高空之中,造成這一幕奇觀的,正是玄壇宮方丈趙致然。

  林阿雨和柳初九正在顯靈宮的院落中嗑瓜子,他們兩個旁邊是同樣抓著一把瓜子往嘴裡塞的芊尋道童。芊尋道童正有一搭沒一搭聽著多情劍客向無情劍客講述感情的美好回憶,在不停的翻白眼中忽然看見了京城上方百丈高空中爆起的密集光點,短短的手臂伸向上方指著天空,一把瓜子盡數撒在地上:「看……」

  兩位劍客抬頭,林阿雨道:「趙方丈!」

  柳初九喃喃道:「趙方丈……合道了?」

  入虛修士經常也能展現一些凌空虛渡的能力,但並不是真正的浮空飛行,而是縱躍到了極致之後的一種外像表徵。能至百丈高處鬥法,這是合道修士才具備的能力。

  趙然肯定不是合道大修士,之所以能看似滯空停留,只是因為在用火符調整自己墜落的方向,並且一直在向邵元節輸出攻擊,這才給人造成視線上的錯覺。

  一波又一波的各種攻擊符籙圍著邵元節身邊炸開,在短短幾個呼吸之後達到了最高峰,一隊金甲刀盾兵凌空出現護住趙然,三隊金甲長槍兵圍住邵元節,幾十桿長槍向裡拚命狂刺,兩隊金甲弓弩手則從左右兩個方向無差別向著邵元節對射……

  這一番奇景更比剛才華麗,六十名高大的金甲金兵組成嚴整的軍陣,在半空中閃耀著炫目的光華。京城中的各條大街小巷已經站了不少仰頭望天的百姓,其中不少已經跪下膜拜了。

  熊熊火焰中伸出一隻胳膊,輕輕甩了甩,就好似甩落袖口上的幾粒灰塵那麼隨意,密集的爆炸便就此彈落,重新露出了裡面顫顫巍巍的老道士。

  柳初九這下子看清了,艱難的嚥了口唾沫,不可置信的道:「邵大天師……」

  林阿雨吃了一驚:「你沒看錯吧?」

  柳初九道:「柳某有幸,五年前見過一面,的確是邵大天師。」

  林阿雨眨了眨眼:「大天師在……指點趙方丈……功法?」

  柳初九搖頭:「看上去更像死鬥。」

  兩人一番對答,芊尋道童已經看傻了,不停嘴的喃喃道:「厲害!真厲害……」

  說時遲,那時快,邵元節將身邊的數百張海一般的符籙「抖落」,左手大袖向前一探,穿過一排排金甲金兵,探至趙然身前。六十位金甲金兵齊齊化作點點螢光星散不見。
Babcorn 發表於 2019-7-30 12:43
第二百七十九章 失手

  趙然匆忙間將青衣道人相贈的無根無花符打出,想在自己身前構築一道防禦。這符籙是張老道飛昇前留下的七階防禦法符,防禦力極強,當年在攻打刷經寺時,趙然就是在無根無花符的保護下硬扛月上女降世分身的。

  邵元節終於發出第一聲讚歎:「寶貝不少。」

  他手上也不含糊,連圈帶點,也不知施的什麼招式,無根無花符還沒起效,就被他收了,這是趙然頭一回見識到被合道境大修士「沒收」符籙,也算長了見識。

  趙然也沒時間哀悼無根無花符,倉促之間,頭頂上盤旋起一尊三足鼎,正是月府皇極鼎。這鼎在空中大放光明,不停旋轉,護著他以詭異的線路歪歪扭扭的下落。

  收了無根無花符後,邵元節手掌繼續探出,觸碰到月府皇極鼎時,這尊大鼎眨眼間縮至三寸大小,被他抓在手心之中,同樣收了。

  這本來就是三茅館的法寶,趙然希冀於月府皇極鼎來保護自己,卻是與送禮無異。但趙然此鼎得自朱先見,並不知道真正的來歷,見邵元節毫無阻滯又將這件法寶收去,幾乎絕望了。

  他還想繼續打出日月金銀錘、玲瓏指套,卻已經來不及了,邵元節一把掐住趙然的脖子,一道法力封住他的氣海,趙然頓時綿軟無力,連自爆金丹都來不及了,被邵元節提在手上,向太廟落去。

  顯靈宮中,柳初九喃喃道:「趙方丈失手了……」

  林阿雨舌尖上還沾著一片瓜子皮,他都忘了吐,同樣道:「厲害,太厲害了……」

  芊尋道童仰頭望天,脖子都快仰斷了,卻兀自不覺,只是張著大嘴吃吃問:「這......這就是最頂尖層次的鬥法麼?這次來中原,不虛此行了……」

  柳初九霍然起身:「去太廟看看。」

  芊尋道童興奮道:「好!」

  林阿雨遲疑道:「真去?會死的吧......」

  這一瓢涼水當頭潑下,令柳初九和芊尋道童冷靜了下來,大家又緩緩坐下,繼續嗑瓜子。

  林阿雨提醒芊尋道童:「你能別把我剛剛吐出來的瓜子皮又放嘴裡嘬來嘬去的行麼?」

  ......

  江騰鶴、趙麗娘和駱致清師徒正在太廟內商議新的破陣之道,忽然心有所感,幾步邁出享殿,同樣看見了天上這一場鬥法。

  趙麗娘驚住了:「邵大天師?」

  江騰鶴點了點頭,召出青羽寶翅,正要上天營救弟子,被趙麗娘拉住:「來太廟了,莫急,等他下來。」

  乘青羽寶翅上天與合道境高人鬥法,實在太也吃虧,江騰鶴聽從趙麗娘的勸諫,按捺住焦急的心情忍了下來,和趙麗娘一左一右,分藏於享殿台階的兩側龍柱之後,屏息等待。

  邵元節轉眼就從天上下來,落在享殿之前,鐘千戶指揮的駐防甲士見了這個老道,一個個都呆住了,在鐘千戶的連踢帶踹下,才慌亂之中舉起兵刃,膽顫心驚的圍了上來。

  但他們的兵刃都過了陣符的時辰,經過一天之後,京師的治安已經趨於平穩,趙然並沒有給他們開啟新的陣符,此刻手中的刀槍甲冑都是凡物,怎麼傷得了能飛天遁地的合道大天師?

  鐘千戶將他們驅趕上來,已經是勇氣可嘉了,只能在外圍做做樣子罷了。

  不得不說,川西靈妖果然悍勇。

  邵元節信步登階,通臂神猿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身形暴漲至丈許,雙腳向下發力,縱躍如山,向著邵元節衝了過來,尚在空中,雙臂已化為如意雙截棍,猛然砸落。

  馬王爺亮出頭上的第三隻眼珠,那眼珠瞬間轉為紅色,發出一道肉眼可見的赤紅雷霆,劈向邵元節。

  邵元節右手虛彈兩指,馬王爺如中重擊,身子向後倒飛十餘丈,狠狠砸在宮牆上,整個嵌了進去。

  通臂神猿的雙截棍已經砸到了邵元節頭上,一陣金鐵交鳴的巨響,雙截棍化為原形雙臂,在邵元節頭頂上方不停顫動,通臂神猿只覺整個身子都麻了,無法挪動半步,任由邵元節自他身旁走過。

  黃庭法寶松雪至書碑忽然閃現於邵元節腦後,在石碑與脖頸之間形成烏雲,烏雲中轟隆隆傳來雷聲,幾尺的範圍內下起了雷雨。

  這是松雪至書碑將其中的所有水分都壓了出來。

  與此同時,趙麗娘道淵印也一併出手,一碑一印環繞邵元節,奮力擠壓。

  但邵元節絲毫未受影響,腳步繼續登階,換手將趙然挾在腋下夾住,左手點向道淵印,右手抓向松雪至書碑。

  一道古樸的光芒衝天而起,蓋住了整座享殿,這是江騰鶴覷準時機,祭出了混元聖劍。

  混元聖劍無形無影,無聲無息,籠罩住邵元節的漫天光華中忽然飛起幾片青綠的碎葉,光芒一擊而收,倒捲回江騰鶴的脖頸後,幾片碎葉才晃晃悠悠飄落於地。

  江騰鶴以全力一劍,終於逼迫邵元節使用了護身法器——三茅館珍貴的接天碧葉,並且一劍斬碎。

  邵元節臉現異色,點頭讚了聲:「好劍,有樓觀古風。」身形一晃,捨棄松雪至書碑和道淵印,來到江騰鶴面前。

  江騰鶴待要以無極圖應對,卻已是來不及了,被邵元節一指點倒,扔在階下。

  趙麗娘驚呼了一聲:「騰鶴!」再想上來救人,邵元節已經來到她身後,一指點在後背上,同樣點倒。

  邵元節雙手將空中的道淵印和松雪至書碑抓了下來,也不要,扔在趙麗娘身旁,繼續前行。

  來到享殿門口,一道門板大的光華向著邵元節拍了下來,邵元節雙指齊出,夾住了駱致清偷襲來的劍光,再向內一扯,將駱致清扯到身前。

  戰至此時,邵元節心底那股火氣已經壓抑不住,向上猛躥,他右手成掌,下意識間就要拍死駱致清。

  趙然被他夾在腋下動彈不得,眼見駱致清就要身死,情不自禁張口就咬邵元節的胳膊,卻只咬在了垂下的大袖上。

  這一下沒有咬上,卻令邵元節心中清明了一絲,他吐出一口濁氣,在嘴邊燃起道火龍,火龍將趙然和駱致清的頭髮都燒焦了一塊。

  邵元節將駱致清氣海封禁,扔在享殿的門檻邊,靜了靜心神,回頭向在地上怒睜雙眼的江騰鶴和趙麗娘道:「你們樓觀大有前途,莫要此時自誤。」

  說吧,舉步邁過門檻,走進了享殿。
Babcorn 發表於 2019-7-30 12:43
第二百八十章 凶兆

  邵元節將趙然放在了蓮花座上,退開兩步,靜靜等候。

  趙然只是氣海被禁制,行動卻未曾被邵元節禁制,想要掙紮著從裡面爬出來,卻被蓮座以巨大的吸力扯住,根本爬不動。

  他又驚又怒,無力抵禦,只得衝著邵元節斥罵,從邵元節的祖輩開始上溯,一直追到了不知多少輩上去。

  邵元節卻不理不睬,任他喝罵,眼睛盯著漢白玉華表上的石犼獸。手指掐訣,低聲誦咒。

  那石犼獸忽然眼皮眨了眨,竟然動了起來,從所立的承露盤上探下身子,盯著趙然看了片刻,獸口張開......

  趙然在下面頭皮發麻,心道:完了完了,這下死定了。

  望著眼前掐動手指,不知是在演算還是在誦咒的邵元節,他立刻想起了梅花易數,這次終於不再猶豫,按照原來的參數飛快演算起來,重新得到了之前的卦象——俊鳥出籠。卦象不是目的,目的是接下來的選擇。

  大禁術第五層旋即開啟,提示對邵元節的「吉」和「凶」進行選擇,趙然果斷選擇了「凶」!

  反正也要死了,用本來就將逝去的三十年壽元換你一個凶兆,這才算是值了。甭管會是什麼凶兆,總之死之前噁心你一下再說!

  選擇做出,趙然一股血箭飈出,額頭上頓時起了幾縷淡淡的皺紋,黑髮之中,也若隱若現有了十幾絲白髮,五臟六腑遭受重創。

  看上去,似乎一下老了十多歲。

  選擇之後,享殿中並沒有任何動靜,趙然也不指望能夠在「有生之年」看到,他重新抬起頭來,望向上方爬在承露盤側面的石犼獸,看著它用力一吸......

  看見趙然的變化,邵元節滿心歡喜,屏住呼吸,滿臉希冀的盯著石犼獸,看著它張口向下用力吸納,堂堂大天師,掌心中竟然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趙然眼睛一閉,這一刻,他想起了老師江騰鶴、師娘趙麗娘,想起了駱致清,想起了遠在大君山的魏致真和余致川,想起了蓉娘、周羽墨,想起了爺爺奶奶、爸爸媽媽......

  一瞬間想了很多人,然後他發現沒有動靜,忍不住睜開眼,仰起脖子向上望去。就見石犼獸吸了三回,什麼都沒吸到,歪了歪脖子,側面打量了趙然一番,然後又爬回了承露盤。

  趙然頓時呆住了,邵元節也同樣呆住了。

  邵元節立刻趺坐於地,閉目回憶自己這幾天的所有演算細節,尋找究竟哪裡出了岔子。

  忽然,一條線索跳入眼簾,那是六天前,陳善道師徒上棲霞來見自己,當時自己正在進行最後的演算,推導出一個十分奇怪的參數:雞生狗死。

  因為不知這個參數的具體意義,擔心打亂自己的演算體系,他就沒有作為關鍵參數重點運算,只是做了一般性的納入,當時還曾經感嘆過,龍陽子、張鐵冠他們都不回飛符,故此沒辦法請教。現在回想起來,莫非是因為這個原因?

  邵元節想要重新演算這個參數,但還是猶豫了,他自昨日起便停止了一切不再重要的演算,所有的精力都用來接收大陣自行演算的數據,僅僅維持關鍵節點上的演算和預判。

  而最後一次演算,就是片刻之前,這次演算讓他在趙然吸納第四根細索的同時,出現在了對方的面前。

  現在,他不敢再碰梅花易數,因為他的壽元將盡!

  對於他來說,每一次演算的壽元折損都是不可預計的,時多時少,難以捉摸。很可能一次不經意的演算,就會耗費幾個時辰、幾天,甚至幾個月。可他自家知道自家的事,自己已經沒有多少時日可以折損了,或許僅僅只需一次演算,就能將他僅存不多的壽元折損殆盡,也許生死之間,就是屈指算上一次。

  邵元節再次看了看承露盤上的石犼獸,看了看蓮座上忽然長了十多歲的趙然,不由感嘆了一句:「如履薄冰啊......」

  邵元節並不關心自己的生死,到了今天這一步,生死已經不在考慮之內,他擔心的是,自己能不能熬到結果出來,親眼見證自己耗時三十年,耗費無數之功,折損了不知多少年壽元才換來的一切。

  他害怕自己倒在結果將出的門檻上。

  身後忽然傳來衣袂飄動的聲響,邵元節回頭,看見享殿外站了幾個老道,輕輕點頭:「你們來了。」

  殿外,是當今道門最頂尖的大修士。

  潘元君上去扶起江騰鶴和趙麗娘,順手將他二人被封禁的氣海解開,這兩位還待要衝入殿中,被潘元君攔住:「賢伉儷莫急,有我等在,必然保下趙致然無事。」

  江騰鶴和趙麗娘這才停下來,看著門柱旁斜靠著不動的駱致清、台階下依舊呆呆站立的通臂神猿,以及嵌進宮牆內的馬王爺,上去將他們救下。這兩位靈妖也被邵元節順手禁制了,於是請潘元君出手。

  潘元君點了點頭道:「邵大天師無意濫殺,這是好事。」

  他們兩位這才放下焦急的心思,向潘元君致謝,然後又來到享殿門口,向內張望。

  陶仲文向殿內道:「師兄,怎麼才三天,你竟如此......」

  他旁邊的焦元君眼眶都紅了,邁步就要進去,卻被邵元節喝止:「誰都別進來。」

  龍陽祖師揮手讓眾合道向後退去,只留他自己,站在門檻外問道:「如何了?」

  邵元節搖搖頭:「還差最後一步。」

  龍陽祖師默然片刻,勸道:「別算了,把這陣撤去吧。」

  邵元節苦笑:「怎麼可能?」

  龍陽祖師輕輕嘆了口氣,又道:「勸過你多次,不要繼續下去的,沒想到你會弄出那麼大的陣仗。」

  邵元節道:「我就是不信,找不到一條可以無需信力奉祭的飛昇之路!」

  龍陽祖師道:「可你今日之舉,會死很多人。」

  邵元節道:「一應罪責都在我,天道要懲罰,便懲罰在我身上就是。總之我已飛昇無望,這幾十年活下去的念想,全都為了今日。」

  龍陽祖師搖頭道:「你最終想出來的這條路子,我不知道究竟是什麼,但自你啟陣之時,我就知道,路不對。」

  邵元節忽然咳嗽了兩聲,反駁道:「沒有走出來之前,誰也不知對還是不對!」
Babcorn 發表於 2019-8-6 19:12
第二百八十一章 天選大陣(為娘扣三三盟主加更)

  對於邵元節試一條不同的路這一說法,龍陽祖師不敢苟同:「不管選擇怎樣的道路,都不能以生靈塗炭為代價。」

  邵元節道:「我已經很克制了,否則殿外樓觀這幾個小輩,哪裡可能活得下來?至於生靈塗炭,何至於此?」

  「那趙致然怎麼說?孝康那孩子怎麼說?皇帝怎麼說?朱先見怎麼說?這幾日因為京師大變而死去的那麼多人又怎麼說?沒有你起的這座大陣,沒有你誘發的煞氣,影響的心性,會死那麼多人麼?元節,你這大陣再擺下去,整個南直隸要如何收場?」

  「天選大陣我布了三十年,今日將成,死幾個人算什麼?何況我也只擺三天!至於如何收場?只要成功了,還需要考慮如何收場嗎?」

  「這不是天道,這是煉獄!」

  「你不懂,這是天選,天道在上,天選之人可入蓮座!我們總說混沌如何,先天如何,混沌不用想了,離我等太遠,動輒萬年為計,想要尋些蛛絲馬跡都不可得,連傳言都不真實!但先天為何也銷聲匿跡了?自三代以降,那麼多先賢白日飛昇、立地成仙,何嘗聽聞過需要信力支撐?他們不僅不需要信力,還能雞犬同升,憑什麼?」

  這一連串問題問出來,問得龍陽祖師等人默然不語,張雲意、王常宇、焦元君、潘元君等合道中的後起之輩,無不心馳神往,卻又嘆息不已。

  邵元節繼續提問:「為何魏晉以後先天靈材日漸稀少,先天真靈無處可尋,時至今日,幾乎絕跡?算下來,也不過千多年而已!如果我們現在還不抓緊時間找回道門前輩飛昇之路,再過百年、千年,後輩子弟們連想都不敢想,甚至連聽都聽不到了!冷師兄,你說為何就不能試一試?」

  潘元君插話問:「邵師叔,應當如何試之?」

  邵元節道:「當這蓮花熟透,有了先天之魄,就是蓮座進階為先天之時,我等便可乘此蓮花,突破天地之限,到天上去看看了。」

  蓮座之上忽然有個聲音傳來:「大家是想沖上天外嗎?這件事情雖然困難,但弟子這裡是有些思路的......」

  邵元節一愣,回頭問:「什麼思路?快說!」

  趙然道:「不妨在蓮座之下加載大量火符,由諸位合道境大修士送至極高處,然後放出蓮座......當然,其中的各種環節,咱們都可以好好商議,弟子可以......」

  邵元節頓時沒了興趣:「兩回事!你以為飛昇就是往高處去?無論你上得再高,也出不了此界!你也不要妄想出來了,安心待著吧,為道門飛昇之路犧牲,將來千古留名也會有你一個。」

  趙然問:「上到極高處不算飛昇?不算破界?那要如何才算破界?天界又在哪裡?」

  邵元節道:「這就是我剛才說的先天了!何謂先天?先天為混沌之後,即為上古,為無序之祖,只要我等不予干預,便可營造先天之境,由先天之境而出天選之人,再與我這蓮座相合,可成先天真靈。你趙致然就是天選出來的最好材料,堪稱天選之魄,以天選之魄開出破界的通道,便可飛昇上界。只要這蓮座成了,就表明我們可以煉製出先天靈寶,今後升天就有了借鑑之法,我等修士還需要什麼符詔?還需要看老天爺的臉色嗎?」

  龍陽祖師搖頭:「又是這套說辭,當年為了你的這句話,你我都付出了慘痛的代價,我被罰六十年不得飛昇,你被糾纏無數因果,重鑄不得氣海,教訓還不夠?再說,就算你做成了又能如何?無天庭符詔擅自飛昇,你能得什麼好?」

  邵元節忽然笑了,笑得喘不過氣來,笑得不停咳嗽:「當年多謝你了,還為我擔了所有的罪責,但瞞得了別人,瞞不過天道啊,我以為我逃過了一劫,但最後才發現,我才是那個真正受了重罰的人。北地一戰,我自告奮勇要去贖罪,哪裡想到,原來是去受罰的……該死的天道!我就偏偏不用符詔,上界何其廣闊,就不信沒有容身之處!」

  沉默片刻,龍陽祖師道:「撤去大陣吧,覆蓋太廣,千萬生靈啊,你怎麼忍心?你這大陣剛起之時,我還沒有看清,直到今日我才明白,你這哪裡是天選?你是要用大明的氣運來豪賭,你難道真想看到亂世來臨?」

  邵元節毫不在意的擺手:「不要張口閉口就是千萬百姓,死不了那麼多人!就算有些人為此祭煉了,這也是當有的犧牲。我答應過張全一,道門不會亂,我說到做到,各家館閣、各家宗門,我都嚴令他們不得下山,你看如今南直隸的館閣,連茅山在內,我都讓他們封山了,在京師的這些,多是散修為主,就算有一些玄門子弟,也不成氣候,如此舉措,道門哪裡亂得了?」

  張雲意想要上前說話,被龍陽祖師瞪了一眼,將他攔住,向邵元節道:「就算如此,你抽取大明龍脈,就沒想過危害麼?」

  邵元節道:「朱氏得國六百多年,尊榮已享夠了,難不成他家還想世世代代?只需我道門屹立不倒,換一個皇帝,還能開新朝氣象,有何不可?」

  龍陽祖師指著他道:「改朝換代是那麼容易的嗎?天下黎庶憑什麼為此付出血的代價?我看你簡直瘋魔了!你甚至連這蓮座究竟是什麼都沒有算清,如何成事?」

  邵元節道:「何須算清?管他是什麼,五德?五行?五元丹?是什麼都無妨,在天選大陣中錘煉相合,自然功可證道!就算天下億兆都說我邵元節瘋魔,我也坦然接受!如果能換來一個修士不受拘束的飛昇,我邵元節下了地府受盡萬般苦難又能如何?」

  焦元君在後面喊道:「邵師叔,你的傷當真無法復原了?」

  邵元節默然片刻,道:「就算能復原,我也沒時間了,梅花易數是劑毒藥,越算越會上癮,我已經把所有的壽元都算進去了。沒時間了……」

  焦元君眼淚下來了:「邵師叔,這天選大陣有沒有用?能不能助師叔飛昇?只要師叔說一聲可以,我焦奉真願助師叔力成此事。」

  邵元節搖頭:「我也不知,但若說初始之際,我還是為了自己飛昇,到了此刻卻早已明白,我布此陣,已非為己,而是為天下同道開闢一條新路。」

  焦元君問:「邵師叔,你到底要怎麼做?說岀來大家參詳。」

  邵元節道:「天機不可洩露,你也不要多問,事情若成了自會告訴你們——因為我們無須再依靠符詔;事若不成,你們聽了也無用,反而只會害了你們。」
Babcorn 發表於 2019-8-6 19:12
第二百八十二章 數(為我書寫的不好盟主加更)

  龍陽祖師再次勸道:「收手吧,你的算法有很大的紕漏,否則何至於此?」

  邵元節點頭:「確實有很大紕漏,有個參數未曾帶入,原本一直在猶豫,既然今日見了你們,我就知道,這個參數必須要重新演算了!」

  陶仲文急道:「邵師兄,不可再算了!師弟我說句不敬的話,師兄你的壽元將盡了!」

  邵元節:「三十年了,如果不算最後一個數,我死也無法瞑目。既然壽元將盡,多一時少一時又能有什麼區別?仲文,若是我算了之後沒能看到結果,請把結果寫於祭詞之中,告訴我,天選之法有沒有用。」

  龍陽祖師喝道:「不可再算!你真想讓生靈塗炭麼?」說罷邁步跨過門檻,伸手去點邵元節。

  邵元節雙袖向外一招,龍陽祖師手指收回,左腳向前再邁半步,卻一時間邁不進去了。

  兩位合道境大修士就在享殿的門檻處鬥了起來,卻不見半分煙火之色,看上去平平無奇。

  焦元君從旁插手,龍頭枴杖橫掃龍陽祖師,卻被一枚鐲子飛出,磕碰了一下,將龍頭枴杖擋了回去。

  別看只是這麼輕飄飄的擋了一記,兩位元君的腳下已經各自出現一條長長的裂縫,一直延伸到兩側宮牆,緊接著,潘元君身後一側的宮牆在轟隆聲中塌了一塊丈許長的口子,焦元君身後的宮牆也搖搖欲墜。

  焦元君怒道:「潘蕊珠,你真敢向我出手!」

  潘元君一笑:「焦姐姐敢向龍陽前輩動手,妹妹為何就不能向姐姐討教幾招?」

  焦元君還待出手,卻被風陵渡攔住:「你們兩個火候不到,控制不住就不要在這裡斗,要鬥就上天斗,這享殿經不起你們鬧,再鬧要出事!」

  潘元君笑吟吟伸手邀請:「焦姐姐,我們上去試試招?」

  焦元君脾氣不好,但不是傻子,她的目的是要幫助邵元節,跟潘元君上去瞎斗毫無意義,故此沒有搭理對方的邀戰。但她也明白,自己修為道術手段都還沒到那份精微的程度,在這裡動手,確實會把享殿給拆了,反而給邵元節增添麻煩。

  故此,只能求助陶仲文:「陶師兄!」

  陶仲文此刻最為糾結,他既想幫助邵元節完成心願,又擔心邵元節這麼算下去,心願變成遺願。可如果阻止的話,同樣需要擔心的是,邵元節心願沒有達成,遺願也沒能避免。一時間為難到了極點!

  張雲意和王常宇自忖都做不到風陵渡所說的「控制火候」,便同樣不敢貿然出手。

  唯有端木跟在龍陽祖師身後,但他的目光沒有在邵元節身上,他一直盯著趙致然,謀算著怎麼救人。

  邵元節將龍陽祖師擋住的同時,也在抓緊啟動最後一關,既然決定重新演算,他就不再留後手了,他也知道,三十年的籌謀,只有這最後的一次演算機會。

  於是張口一吐,從口中飛出一條紅到發紫的玉帶,飛上漢白玉華表,融入柱身上雕刻的雲龍紋上。這道纏繞在柱身上的雲龍紋立刻活了過來,通身透紫,纏繞於玉柱之上,雲霧繚繞間,向著天空嘶吼。

  聲息全無,卻震得人耳膜欲裂!

  隨著紫色雲龍的現身,上方承露盤端坐的石犼獸加速了吸納週遭火精之氣的過程,大量的火精之氣幾乎以肉眼可見的形態匯聚過來,被石犼獸吞入肚中,被承露盤演化為血一般的滴液,向下急速流淌,猶如血瀑一般。

  下方的紫色雲龍沐浴在血瀑之中,歡快的圍著玉柱纏繞來去,將血瀑吞下。這條紫色雲龍的龍尾與蓮座同為一體,所吸納的火精之氣通過龍尾盡數被蓮座吸收。

  整個蓮座全部見紫,其中一朵更是紫如芝玉,眼看著就要含苞待放,便是邵元節要養的先天之魄。

  龍陽祖師喝道:「不可!」手上開始加力,袖袍卷處,享殿開始晃動起來。

  邵元節毫不含糊,直接將最強的法寶打了出來,六條金龍從腦後生出,張牙舞爪,長鬚飄飄,於他身前組成一道六龍壁,擋住了龍陽祖師。

  此寶名「龍圖規」,可攻可守,是道門最頂尖的法寶之一。

  龍陽祖師再次取出古琴繞樑,虛空而坐,雙臂環攏,猛然向外一撥,一道清晰可見的音波向著六龍打了過去,六條金龍各自開口,向著這道音波怒吼。

  無聲無息之間,邵元節嘴角滲出一絲鮮血。

  焦元君在後面看著,頓時哭了出來,口中喊道:「別打了!」

  龍陽祖師不理不睬,再次發出琴聲,六條金龍奮力向前,張口將琴聲吞了,龍陽祖師微微皺眉,一滴汗珠落在琴弦上,將他的琴聲打斷。

  趁此時機,邵元節趺坐於地,雙手結印,義無反顧的開啟梅花易數,將「雞生狗死」作為核心參數帶入演算,雞為數十,生為艮八,狗為數十一,死為坤二。這些數字彙入數十年形成的龐大算法當中,他當即就咳了起來。

  石犼獸還在大量吞吸火精之氣,這些火精之氣實際上是朱明皇室的龍脈之氣,這些龍氣被承露盤轉化為血瀑,由紫色雲龍傳遞至蓮座中,繼續催熟蓮花。

  龍陽祖師開始焦急起來,思考再三,終於咬牙將《蓬萊仙奕圖》取了出來,這是準備強行將邵元節捲入自己的陣圖中來。他也是不惜一切拚命了,此圖是他將來對抗劫雷的主要憑恃,一旦為邵元節所傷,飛昇時抵抗劫雷將難上加難。

  剛要施法,卻見蓮座之上,原本含苞待放的蓮花終於盛開,每一朵花瓣都如同血玉一般濃得發紫。

  在邵元節的盤算中,只要這朵蓮花與他天選大陣中選出來的修士相合,就可將漢白玉華表蓮座煉化為先天法寶,借此先天法寶而飛昇仙界,便不再需要以信力祭天,不再需要等待天庭符詔,不再有天劫加身——此為白日飛昇之真義!

  最後的關鍵,就是將最後的演算結果拿出來,找到趙致然這個天選之人無法與漢白玉華表相合,從而煉入蓮花的原因,進行最後的調整,確保先天之魄的最終成形。

  就在一個瞬間,結果終於演算出來了,邵元節忽然間就怔住了,呆呆的說了句:「原來是個......無用的廢數......」

  言罷,雙目一閉,就此坐化。
Babcorn 發表於 2019-8-6 19:12
第二百八十三章 逃(為傻姑不傻盟主加更)

  焦元君呆住了,不敢置信的拉著身邊人詢問:「端木前輩,邵師叔怎麼了?」

  端木崇慶一臉哀容,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又問:「冷謙,是不是你打死了邵師叔?」

  龍陽祖師沒有理睬他,輕輕走了過去,坐到邵元節對面,默默注視著對方的羽化蛻體。

  焦元君還待上去糾纏龍陽祖師,被陶仲文一把拽住,斥道:「不要胡鬧!」

  焦元君慌張的問陶仲文:「邵師叔走了?真的走了麼?不會的......為什麼?」

  陶仲文嘆了口氣,喃喃道:「邵師兄走了,早跟他說了,不要算那麼多,可他偏偏不聽......」

  焦元君聽罷如傻了一般,挪到邵元節蛻體旁,歪著身子坐下,伸手緩緩撫過他蒼老的臉龐,忽然間如同渾身力氣被抽乾了一般,仰面倒在地上,雙手捂臉,大哭起來,哭到聲音斷斷續續,幾乎就要憋過勁去。

  殿外衣袂飄飄之聲響起,真師堂諸真師終於趕到了,他們晚了一步,趕到之時,只看見邵元節遺蛻。

  端木崇慶回頭看向楊雲夢,楊雲夢會意:「後輩子弟們都在陣外,沒讓他們進來,蓉娘這孩子尋死覓活的,實在沒辦法,只能讓她在孤山上多睡一會兒。夏令照顧著她。」

  龍陽祖師在大陣的界幕上開了扇門,眾人因此而入,這不過是取巧而已,天選大陣未散,危險極大,是以進門的只是煉虛以上修士。

  張雲意幾句話簡短告知了真師們剛才發生的大致情況,但他說的也很模糊——他自己都稀里糊塗,怎麼能指望把事情說明白?真師們只聽明白了一點:邵元節想要以大明氣運佈陣煉製先天法寶,但失敗了,而失敗的代價,是就地坐化。

  望著邵元節的遺蛻,眾真師們好一陣唏噓。

  龍陽祖師默等片刻,卻不見漢白玉華表停止運轉,那石犼獸依舊在吞吸大明龍氣,蓮花紫得幾乎要滴出墨汁來,立感不對,吩咐道:「都退出去!」

  他臉色如此嚴峻,令眾修士都感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陶仲文上前提起邵元節的遺蛻和哭倒在地上的焦元君,一步來到殿外,把他們交給郭弘經,又讓一眾煉虛修士們退到大殿階下。

  回來之後,見龍陽祖師正凌空收攝,想要將趙然從蓮座上攝下來,但始終未能竟功,趙然被蓮座吸得牢牢的,以他合道境修為,居然也無可奈何!

  端木大天師上來相助,卻依舊沒有辦法,抬頭打量著漢白玉華表,心道此物雖說沒有煉成,但怕是已經具備了先天品質了。邵元節當真大才!

  趙然已經放棄了,苦笑著道:「師祖快些離開吧,這蓮花怕是要爆了,以朱明氣運凝成的大雷,威力恐怕不小,既然救我不出,還是抓緊時間出去做些預備,也不知這雷會有多大的威力,最好肅清太廟周邊的百姓,以免誤傷。」

  龍陽祖師冷冷道:「肅清太廟周邊?你想得太簡單了,這是未煉成的先天之魄,紫玉蓮花一爆,引發的是整座大陣,大陣籠罩之下,生死由天!」

  他說的這個結果,趙然其實也想到了,嘆了口氣道:「道門諸位大修士、諸位真師齊聚於此,非我道門之福,還請師祖下令,讓大夥兒趕緊走吧,能走多遠走多遠,若是盡死於此,那可就真是道門浩劫、天下大亂了。」

  龍陽祖師看著那紫玉蓮花中正在翻騰沸滾且越滾越烈的血色,輕輕嘆了口氣,向身後道:「都走!離開大陣!絕不可有須臾停留,快……不行,快來不及了,都去茅山!」

  這些人都是道門最頂尖的人物,知道龍陽祖師言出法隨,絕不可能欺人,立刻遵令,匆忙離開太廟,向著茅山趕去。

  江騰鶴和趙麗娘還不願意走,打算留下來儘可能再想想辦法,冷不防被許雲璈和楊雲夢分別點倒,各挾一人,一起出了太廟。

  駱致清也不走,被武陽鐘一把抓住,強行拖了出去。

  郭弘經向棲霞山方向飛快趕去,喻道純和張元吉都跟了上去。郭弘經去棲霞山是擔心陳善道,喻道純和張元吉則是因為棲霞山離京城更近,他們並不知道,其實到了棲霞也是進不了山門的。

  見張雲意和王常宇、潘元君也沒動,龍陽祖師道:「你們幾個火候未到,留下來凶多吉少,快走吧。再說也幫不上忙,你們誰要是死了,將是我道門的重大損失。」

  這幾位便也緊跟著離去。通臂神猿和馬王爺擠到殿門處向趙然張望,趙然衝他們揮了揮手,大聲道:「快走!莫要耽擱了時辰!這兩位才轉身奔逃。

  一時間,享殿中只剩下龍陽祖師、端木大天師、陶大真人和風陵渡,這四位基本上都是能保證在即將到來的危機中活下來的大修士,因此都沒離開。

  風陵渡嘆了口氣:「早知如此,便不該讓他們進來,不論誰出了意外,都是道門的重大損失啊。」

  殿中只剩四位合道,圍在趙然身邊轉圈,繼續琢磨著如何破解紫玉蓮花之道。

  陶仲文取出個琉璃瓶,拍開瓶嘴,自瓶中飛出一滴水珠,細看之下,這水珠竟是由無數細小符文聚合而成,此名「真一符水」,是陶仲文煉製了六十年而成。

  這滴真一符水向著上方的承露盤飄去,緩緩落於其內。這一落上去,好似水入油鍋,頓時濺起大量煙霧,承露盤上的血瀑開始沸騰爆跳起來,響起一片嗤嗤聲。

  整個承露盤立有不穩之像,紫色雲龍狂亂起來,龍身圍著玉柱嘶吼,想要掙脫束縛。蓮座上那朵盛開的蓮花中,紫血沸騰得越來越快,不穩之像越來越明顯。

  風陵渡飛出一束秧苗,緩緩落在蓮花之旁,根須深入蓮座之中。他是想以此將血瀑吸出來,與蓮花爭奪龍氣。但僅僅幾個眨眼間,秧苗便迅速枯萎衰敗,殘枝被蓮座吸收融化。

  兩位合道大修士,一個從上稀釋淡化,一個在下釜底抽薪,但效果都不好,反而加速了蓮花的生發,不敢再行亂動,只能就此收手。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Babcorn

LV:9 元老

追蹤
  • 986

    主題

  • 920465

    回文

  • 38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