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道門法則 作者:八寶飯(連載中)

 
Babcorn 2019-6-12 23:35:1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03 289872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4 14:48
第四十二章 再見故人

    當年趙致星下掛無極院歷練時,擔任的是知客一職,那時候正逢趙然掀起轟轟烈烈的青苗錢改革,整天忙得要死,和趙致星的接觸並不多。

    這位趙致星也是個明白人,一般事務基本上也不指手畫腳,就做一些迎來送往的事情,不得罪人,也不會被人得罪。

    如果不是在迎接西真武宮監院張雲兆蒞臨時曾作過長談,兩人也許真有可能“素昧平生”了。

    張監院身死後,趙致星使了點手段,搶在無極院接受問責之前調回了玄元觀,算是躲過一刧。當時焦頭爛額的宋致元對他這一舉動很是不喜,但趙然卻很是理解,趨吉避凶乃人之本能,有機會有本事躲過去,為什麼還要傻等著一起挨罰?

    有趙致星這位客堂的門頭出面,自是不用趙然在此傻等,趙致星便陪著往裡走,一邊還介紹著玄元觀的大致景觀。

    “此處是第一大殿,”趙致星手指月門外人群擁擠處的高大殿宇:“前頭供奉趙財神,裡頭供奉慈航真人。此處也是我玄元觀香火最盛之處。”

    趙然點頭:“有財神爺在此,自然群神辟讓。倒讓慈航真人沾了光。”

    趙致星笑道:“師兄所言有理。”

    第二重大殿,供奉了五嶽丈人寧封真君和大天師杜光庭。寧封真君受黃帝所封,住在青城山上,統管五嶽百川諸神,神位就是五嶽丈人,丈人峰也由此得名,此丈人為偉男子之意,非是後世的親家公。而廣成先生杜光庭這個名字,對趙然來說不要太熟,當年他還和宋致元一起,將杜光庭親手所書的一卷《神仙感遇傳》送給了西真武宮的白都管,而現在無極院山門處的題名匾額,還是杜光庭寫的。

    第三重大殿就沒什麼可說的了,三清殿,九成的道宮都會有。

    望著三重大殿巍峩的氣勢,如織的香客,趙然不禁有些羨慕,暗道君山廟若是也有這般氣象,我這功德掙起來不知會有多少。

    回過神來,趙忽然想起件事,問道:“適才聽門口處兩個火工居士稱宋師兄巡照?”

    趙致星羨慕道:“不錯,在玄元觀這幾年,宋師兄勤奮有為、勇於任事,深孚眾望,去年已遷典造,今年初又轉了巡照,觀中上下都說,宋師兄不愧是底下縣裡做事做出來的人物,精通庶務……”

    這還真是給了趙然一個驚喜,他記得宋致元應該是有五十的人了吧,原以為到玄元觀以後是來養老的,沒想到居然又進一大步,真是“枯木又逢春”啊!這算不算煥發了第二次政治生命?當下暗自思量著,如果宋致元幫忙使力,去別的府任個縣院的三都,會不會有難度?

    又在想,去哪個府呢,是保寧府還是潼川府?不過還要想辦法,最好只去掛個名,否則把君山廟交出去如何甘心?若是實在不行的話,也要想個轍,讓金久當君山廟廟祝,這才能保住自己的基本盤!

    正胡思亂想間,寮房到了。趙致星笑著示意趙然稍等,自己先敲門進去。

    過不片刻,宋致元從屋子小步跑著衝了出來,在門口看見趙然的時候,頓了頓,臉上漸漸露出笑容。

    趙然道:“師兄,我來看你了,你這頭上白髮多了……”

    宋致元一把拽住趙然就往屋子里拉,趙然見諾大的房中站著七八個人,有抱著簿冊的,有拿著紙筆的,有坐在旁邊等候的……

    宋致元道:“對不住了各位,請回吧,有事明日再說,我師弟來了,這裡有些重要的事情。”

    這些人忙打著哈哈從屋裡退出來,還有人嘀咕:“這小道士是誰啊?那麼大架子,宋巡照都要避客相迎?”

    “沒聽見嗎?宋巡照的師弟……或許是當年無極院的師弟……”

    “你們沒看見嗎?那位是仙師!兩朵火焰標識,華雲館的羽士!”

    “原來如此!”

    “難怪宋巡照能做巡照,我還聽說他有個侄女也是館閣中的仙師……”

    且不提外頭如何議論,單說宋致元將趙然摁在椅子上,要親自動手泡茶,趙致星連忙把泡茶的活接了過來。三人便對坐閒聊起來。

    宋致元道:“我去年還去信無極院,找羅都管問你的情形,說是你去了白馬山軍前效力……如何了?來我看看,這身法袍,嘖嘖,了不得,四年沒見,師弟已經是修行的神仙中人了……”

    趙然呵呵笑著,把這幾年的事情大概說了說,重點是華雲館的經歷,講他如何受籙、如何修行等等,所謂白馬山軍前效力的事幾句帶過。他口才不錯,說得引人入勝,宋致元倒還罷了,卻把個本就對館閣之地神往不已的趙致星聽得如醉如痴。

    談論多時,宋致元拍了拍額頭:“歲數長了,人也糊途了,致星師弟,快去集上訂桌席面,咱們今日喝一點。”

    趙致星笑道:“巡照師兄,早就讓他們去訂了。”

    於是三人換下道袍,穿上常服後出了玄元觀,就在觀外市集中找了家酒樓。趙致星顯然是這裡的常客,與那掌櫃十分熟悉,說笑間進了最裡的包間。

    剛一落座,酒樓的夥計便流水介將菜餚傳了進來,滿滿噹噹布了一大桌菜。

    宋致元從身後櫃子裡取出一罈酒來,拍開泥封,親手斟滿,三人一飲而盡,都道是果然好酒。菜的味道也不錯,玄元觀的高道請客吃飯,廚上的師傅們敢不賣力麼?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宋致元問起趙然的來意,趙然也不隱瞞,將自家的想法說了,問:“不知師兄你這裡可方便相助?”

    趙致星奇道:“師兄,你都是華雲館的修士了,有那工夫去當什麼廟祝、都管,為何不一心一意求長生呢?這個,師弟我委實不解。”

    趙然道:“大道千條,我選其一。我的道就是想多做點事,為黎民蒼生做點好事、事實,如此方能念頭通達、修為精進,別家行的是出世之法,我行的是入世之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4 15:18
第四十三章 弄巧成拙

    趙然關於自家修行的這套說辭早已經越拉越溜,簡直張口就來,已經快入了本能了。

    宋致元聽罷點點頭,沉吟片刻,道:“的確如師弟所言,龍安府如今不太好說話。縣裡的監院董致坤與你仇隙甚深,府裡的杜騰會和徐騰龍兩個,就不必多說了,他們也很少來玄元觀,偶爾過來,見到我也當作沒見到一般……”

    趙致星跟旁邊插話道:“那兩位是廬山強塞來咱們川省的,仗著背景紮實,別說巡照師兄,連三都、甚至李監院,都不恭敬!”

    宋致元呵呵道:“那倒不至於,只是總有些疏離感。話說回來,羅都管過世了一個月了,我至今未見西真武宮最新任命的報備文書,也不知那兩位是怎麼盤算的,但也不可能考慮你。”

    趙然點頭:“結仇結的太深了。”

    當年趙然在無極院公推監院的大議事上,當著全院道士的面弱弱的頂了杜騰會一句“我有異議”,最終讓杜方丈顏面盡失,威信掃地,不得不灰溜溜離開了谷陽縣,這就是當年做了出頭鳥的後遺症。

    宋致元沉吟片刻,道:“既如此,先不說保寧府……如今潼川府紫陽宮監院是景緻摩,你說想去潼川府……可是已經和他通過氣了?”

    聽說是景緻摩,趙然立刻想起時拜見張雲兆的時候,在張監院身旁坐著的那個不到四十歲的都管——相貌普普通通,雙眼炯炯有神。此君曾是張雲兆的心腹,整個川省公認最有前途的年輕道士。只是後來聽說因為張雲兆的死,把怨氣牽連到了自己和宋致元身上。

    當下苦笑道:“怎麼是他?果然是極有前途,他何時去的潼川?我竟不知……”

    宋致元道:“去了快三年了。”

    趙然點頭:“也難怪,董致坤向來與我不對付,外府監院的調動就更不可能知會我了。既是如此,潼川府便算了,景監院對我可是有成見的,當年還想從重懲治我。”

    宋致元點頭道:“的確,張監院之死,在他心裡一直是塊疙瘩,這兩年他性子變了不少,聽說在潼川府的時候,有個姓蒙的經主當他面提到了張監院,後來被尋藉口打了頓板子。”

    提到張雲兆之死,三人都有些沉默,過了一會兒,宋致元振作精神,笑道:“潼川府不好去,那你便來我保寧府吧。”

    “嗯,也只能如此了……嗯?師兄你這是……”趙然頓時愣住了。

    趙致星也很詫異:“巡照,你要去保寧府了?”

    宋致元道:“都是無極院出來的,我也就是在你們兩個面前提一提,千萬不要外傳。李監院前幾日找我了,保寧府劉監院身子骨不行了,他已經上書辭道,雲河監院打算讓我去把那邊的事情打理起來。當然,沒有落到白紙黑字上都作不得準,興許幾天後又有了變化也不一定。”

    話是這麼說,但領導沒有把握的情況下會和你談話嗎?宋致元去保寧府擔任一宮監院的事情,如無特殊情況,幾乎可以算是板上釘釘了。

    沒想到一來玄元觀就遇到這麼個驚喜,趙然不禁感嘆自己是不是太好命了,忙和趙致星一起舉杯:“賀喜師兄了!”雖說都是平級調動,但一個在觀裡管著吃喝拉撒,一個去地方獨當一面,哪個更好,自是不言而喻,這叫平調重用,當然是可喜可賀之事。

    吃罷晚飯,宋致元親自陪著趙然前往觀中的雲水堂掛單,有他這位玄元觀八大執事出面,有當管上司客堂門頭趙致星親手辦理,自然是挑了一套最好的獨門獨戶的小院入住。當然,趙然修士身份擺在那裡,就算不用這兩位作陪,玄元觀也虧待不了他。就連同為八大執事之一的知客,趙致星的頂頭上司聞訊後也趕過來寒暄了不少好話。

    趙然之所以沒有連夜離開,是因為聽宋致元說,李雲河監院是知道他的,李監院還曾評價過,說他“是個任事的人”。趙然對此有些“受寵若驚”,想看看有沒有機會見上一面。

    別看李監院不是修行中人,只是個不折不扣的俗道。但俗道做到他這個層次,掌管全省十方叢林的所有道門事務,手握數百萬人的命運,再俗的俗道也不俗了。哪怕是館閣中的修士,不到煉師以上境界,想要見他一面還真不容易。

    一夜無話,第二天大早,他去玄元觀後山祭拜了老方丈史雲乘的墓後,便回到雲水堂中等候。一直等到中午時分,才等到宋致元過來。宋致元將那瓶有三粒養心丹的小瓷瓶放在桌上,揺了搖頭道:“李監院沒要。他說你的心意他收下了,他也不缺這些……”

    沒收東西,兆頭不太妙啊,但宋致元接下來的話,又令他很是迷茫。

    宋致元其後轉達了趙然想要拜見李監院的意思,但李監院沒有同意,他的原話是“現在不是時候”。

    宋致元在接下來的談話中又提出,想讓趙然跟他去保寧,在下面找個縣,先從三都之一做起。如果宋致元真的去了保寧府做道宮的監院,這應該是他職權範圍內的事,可沒想到李監院並不贊同。李監院的原話是“你們啊,格局要放大一點。”

    兩人相對而坐,都在默默體會著這句話。良久,宋致元道:“算了,也不用想太多,總之我感覺,李監院對你還是很看重的,你也別急,就算這次不成,也會有下次機會。”

    趙然真沒想到會是這麼個結果,昨晚還十拿九穩的保寧府某縣三都職位,卻因為李監院的不讚成而泡了湯。怎麼能不著急呢?自己馬上就要面臨破境關口,不升級就拿不到先天功德經的第二章,沒有功法如何破境。

    一瞬間,趙然甚至有些後悔,不應該求見李監院啊,自己真是多此一舉,弄巧成拙!

    雖然心裡不爽,但面上還得正常應對,於是笑道:“無坊,等以後有機會吧。對了師兄,我本來也給你準備了一瓶養心丹的,既然監院說他不缺,這瓶你就拿著吧。我上次也是魯莽了些,直接把丹藥給了你,沒說清用法。非修行中人,整粒吞服的話藥效太過剛猛,還是要泡在酒中慢慢飲用才好。”

    宋致元笑道:“這何用你說,我家那不省心的侄女,對了,和你同在華雲館中的那個,她以前也給過我幾粒,我早就知道了。你放心就是。”

    一聽宋致元提到他那侄女,趙然眼皮子一跳,幾句話岔開去,托宋致元轉交備給趙致星的禮物,便告辭下山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4 15:19
第四十四章 走走東方敬的門路

    到了山下,回頭仰望青翠蔥鬱的幽幽山巒,一咬牙,趙然轉身就向後山而去。玄元觀這條路走不通,老子就去走玉皇閣的門路試試!

    趙然兩年前來過玉皇閣,所以老驢也是熟門熟路,馱著趙然轉到山麓西南角,鑽入密林中,沿著清溪上溯,於渺無人煙處抵達青雲峰下。

    向眼前籠罩於雲霧中的峭壁處打了一張飛符給東方敬,過不多時,雲霧化為一道陰陽門,東方敬走了出來,笑道:“趙師弟,一別經年,可還好麼?”

    依舊熟悉的雲水堂、依舊蒼翠的竹林、依舊壯麗的崖上亭,趙然眼望遠方的雲蒸霞蔚,不禁感慨道:“前年來時,便常常站在這裡,怎麼看都看不夠。無極山上也有一處觀雲台,同樣可觀萬山叢巒。”

    東方敬道:“與此處相比如何?”

    “不如這裡恢宏壯麗,沒有這般仙家氣象,卻多了幾分俗世塵埃。”

    這不是趙然說話的風格,東方敬想起東方禮曾經對這位趙師弟的評價,默默等他下文。

    “雖是俗世的煙塵之氣,但於我更……”趙然忽然說不下去了,文青是種病,裝起來真要命!裝不下去的趙然果斷改變畫風。

    “算了,說實話吧,師弟我是來找東方禮師兄的,我給他發過幾次符,都沒有回信。聽說他閉關沖境,可這都閉關快一年了吧?禮師兄會不會有事?”

    東方敬笑了,這才是趙然嘛,你雖然知道他來找你肯定是有目的的,但開口提要求之前的一番鋪墊,卻讓你討厭不起來,便道:“師兄入關已經一年又十二天了,確實久了些,但金丹法師以上,每一層都不是那麼好登的,我玉皇閣中,也曾有長輩在神識寄託這一關用時七年零六個月……”

    趙然聽後簡直無語了,閉關七年,這是一種什麼樣的狀態啊,什麼事都不管,一門心思就是肚子裡那點東西?忍不住吐槽:“七年零六個月……還真是可歌……可泣啊……”

    東方敬不禁莞爾:“我記得趙師弟上次閉關破境用時三日是吧?”

    “是,出來後趕緊去洗了個澡,刮了刮鬍子……”

    “非常快了,很少有人能那麼快,你境界提升後,閉關的日子會更久,越來越久,所以……見怪不怪吧!”

    趙然轉念一想,自家老師江騰鶴破境煉師時,似乎也是閉關了大半年之久,便也只得接受事實。

    “明白了東方師兄……可我的事情怎麼辦?你是知道我去夏國的,但你知道禮師兄答應過我什麼嗎?他說我回大明後幫我升任無極院監院……”

    東方敬一囗茶水頓時噴了出來,嗆著咳嗽了幾聲,忙著用衣袖擦嘴……

    “……東方師兄,你這樣還能好好聊天嗎?……”趙然臉色有些不太好看。

    “是是是,我的錯,我只是很詫異,原來師弟有這方面的志向。沒想到我那位師兄答應你的是這件事。”

    趙然在很多人面前解釋過這個問題,在這個問題的糾纏上有些過度疲勞,再加上此刻心情不好,乾脆懶得再費那口舌,直接抓住關鍵問:“禮師兄答應的事情,東方師兄能幫忙嗎?”

    東方敬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幫你,總觀一直嚴令,館閣修士不得干涉十方叢林俗務。你想,咱們要是都跑去對玄元觀李監院他們指手畫腳,告訴他們你要這樣你要那樣,那他們到底聽誰的?大明天下不就亂了套了?制度之所以為制度,就是要維護大明天下方方面面的秩序,保證各地的正常運轉。”

    這些道理趙然豈會不懂?程序正確比結果正確更重要,這句話他多少年前便聽過無數次,現在只是心態有些著急了,才會對東方敬提這件事。聽東方敬說完後,他也知道自己現在過於焦躁了,因此深吸一口氣,緩了緩情緒,點頭道:“多謝師兄指點,我明白了。”

    想了想又問:“那禮師兄身為修士,他幫我是不是也犯禁呢?”

    東方敬搖頭:“我非三清閣中人,委實不知,或許三清閣有辦法也說不定。”

    “那我這樣的修士,在十方叢林中任職,算不算干涉?”

    東方敬思索片刻,道:“你原本就是十方叢林的受牒道士,似乎從來沒聽說過如你這般入了修行門檻卻不辭去道職、不入山修煉的……還真說不好……廬山也從沒下過入門檻的修士必須辭去道職的詔令……你做方主和廟祝的時候,有沒有打著館閣的名義對西真武宮和無極院指手畫腳?”

    趙然搖頭:“從來沒有過!師兄,我如果這麼做了,怎麼會在廟祝任上蹉跎四年?”

    東方敬點頭:“那就應該不算,你的修行既然是在世俗之中,今後也要儘量謹慎,避免干犯了禁令,不要被人抓住痛腳。”

    “我知道的,師兄。”

    好吧,趙然如今只能祈禱東方禮早日沖關成功,若是真要閉個三年五載,那自己可就太悲劇了。又忍不住惡意揣測,東方禮不會是以閉關故意躲著自己吧?

    東方敬道:“前些時日,見到貴師了,我父親和他們一起去了廬山。江師叔讚了你不少好話,說你參與合著了一門功法,沒想到師弟還有這等大才,真是令人欽佩。”

    趙然苦笑道:“如果我跟你說,我是功法的試煉品,師兄還會欽佩嗎?”

    “哈哈,那也不錯啊!”

    和東方敬談論許久之後,趙然提出想拜會蔡雲深,東方敬道;“看來師弟這次要白跑一趟了,蔡師叔也閉關了,就在前天……”

    “東方師兄,話說最近很流行閉關麼?”

    “嗯?”

    “沒事兒……蔡師叔今年有七十了吧?我看他那滿頭白髮……”

    “今天七十有九了。”

    “這個還真是……希望蔡師叔好運,能夠早日出關,長命百歲。”

    這方世界修士的壽元,只是比普通人稍強,只有締結金丹之後,才會有較大的增長,但也絕不會動轍百年。如金丹法師的壽元可由普通人的平均五、六十歲增長為九十歲以上,但也就是如此了。

    所以之前趙然曾經擔心過蔡雲深的壽命問題,快八十歲依舊是金丹法師,將來怎麼辦?要知道大.法師和法師壽元差別不大,突破至大.法師境,也不過增加十年。

    蔡師叔待趙然極好,趙然可真不想看到蔡師叔身上重現當年左雲風的一幕。

    當年左雲風師徒為了一株可以延壽三年五載的龍首蘭香草而做下屠莊的慘案,實在是因為這三年五載太過重要,對於已經看到破境門檻,但卻壽元耗盡的修士來說,這就是他們扭轉氣運的關鍵。左雲風就是以大.法師的修為,在即將破境之前倒在了百歲壽元之上。

    如果蔡師叔沖關成功,就意味著他剩餘的二十年歲月裡,只需要再破一境,就有希望向下一步的一百二十歲壽元奮鬥。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4 15:19
第四十五章 另一位師兄

    見不到蔡師叔,還有一個人是趙然想見的,那就是於致遠。對於趙然來說,於致遠就像他生命軌跡中劃過的一顆璀璨的流星,雖然短暫,卻極為耀眼。在和於致遠相識的兩年中,這位於師兄倒有一年半不在無極院,然而就是這零零散散加起來才半年的時間裡,卻給了趙然極大的幫助。

    助他成就書法之名,引他結交宋致元,幫他提前從圊房轉出來,在受牒的道路上又狠狠推了他一把。哪怕是升為靜主這一關健環節上,也有於致遠的提點之功!而他回報過於致遠什麼呢?仔細回想一下,趙然竟汗顏發現,什麼都沒有!這就很慚愧了……

    於致遠是嘉靖十四年九月,在葉雪關開升門法壇時正骨成功的,趙然記得,那一批參加正骨的七個人裡,只有於致遠一人成功,當時曾令趙然羨慕得要死。可如今五年之後,趙然已經是羽士境快要圓滿,而於致遠卻剛剛道士境圓滿,兩人的際遇,當真難以言表。

    上一次來的時候,因為元大煉師帶著於致遠等幾位徒弟去了葉雪關辦事,所以沒能相見,這一回趙然便又提了出來。

    原本東方敬是準備叫個俗道去喚於致遠來雲水堂崖間亭相見的,但趙然連道不可,堅持要過去拜見,東方敬只好陪著,親自將趙然帶到於致遠處。路上,趙然詢問於致遠的修行前景,東方敬搖了搖頭,道:“同樣是正骨,但他的修為比你差遠了,一年才堪堪入門,四年才圓滿,也不知何時能入羽士,將來難啊。”

    趙然不禁默然。其實這個進度也還算正常,但東方敬的意思,其實說的還是於致遠的年齡。年齡越大,上台階的機會就越小。

    當初和趙然相識時,於致遠還是個三十多歲的“年輕人”,但七年之後,卻已年逾不惑,他本身入門就晚,哪怕以正常的進度按部就班——四十來歲入了羽士,那五十歲能入黃冠麼?要知道,這一關卡住的人裡頭,年齡因素絕對是佔比最大的部分。好吧,就算他五十歲真入了黃冠,在有生之年能結丹的機率也將渺茫之極!

    想起這裡,趙然問東方敬:“東方師兄,想求你件事……”

    “讓我多關照他?既然是對你有恩的師兄……你那話怎麼說的?哦,必須的!只是你也知道,他每一關都不好過,這就要看他自己的機緣了,機緣二字,誰都幫不了。”

    於致遠見到趙然的時候很驚訝,卻也很是欣喜,只是在東方敬跟前顯得有些拘謹。東方敬心知肚明,便找了個藉口離開了。看著東方敬的背影,於致遠有些敬畏的問:“趙師弟和東方師兄很熟?”

    “還好,以前有一次他辦案子捉人,我和幾個朋友一起幫忙打過下手。”

    “東方師兄年歲輕輕,卻早已是法師級的人物,為人處事又令人敬佩,在玉皇閣中威望很高。師弟能與他相識,這是莫大的福份,在他面前絕不可孟浪了,若能得他關照,將來前景可期。”

    “是,師兄。師兄在玉皇閣修行可還順心?”

    說到修行,於致遠臉上綻放出笑容:“師兄我原以為年紀大了,進境恐將艱難無比,故此埋頭苦修,這些年一心不問山外事,只在山中打坐……總算功夫不負有心人,修為進境沒有落下太多,這幾個月道士境已感圓滿通透,下一步就是等待時機破境了。”

    “恭喜師兄了!”趙然從儲物扳指裡取出個木匣子,裡面放著天芸豆、露葉松針、金玄石上草三味靈藥,遞給於致遠:“師兄,我翻看過《靈寶丹經》,其中有一味靈丹名喚洗經伐膸丹,對破境有一定輔助效果。這是煉製洗經伐髓丹的主藥,師兄可請元大煉師出手鍊制。”

    這三味藥在《芝蘭靈藥譜》上都有記載排名,是難得的靈藥,不過對趙然來說取之不難,這幾個月他不知從白山君翅膀下騙了多少,所謂白鶴亮翅,必有靈藥,說的就是這種情況。

    於致遠正面臨著破境的關卡,因此也不矯情,爽快的接了過去:“正好合用,多謝師弟了。對了,師弟如今修為如何?記得前幾年聽景緻摩來信提過你,說你得了仙緣,拜入華雲館,這都……唔,似乎快三年了吧?”

    趙然怕於致遠受刺激,沒敢回答第一個問題,揀著後面的問題打岔:“正式拜入老師門下兩年多了……以前聽劉致廣說,師兄跟景緻摩很熟?”

    於致遠追憶道:“不錯,幼時一起長大的至交好友……”說了一句,似乎又不太想提及過去的事情,轉而嘆息道:“他對張監院的死耿耿於心,故而對師弟你多有介懷,我勸解過他,但一時間難有成效,還望你多諒解。好在你已是館閣修士,倒也不需再看他臉色。”

    趙然暗自苦笑,心道恐怕景緻摩沒跟於師兄說起自己擔任君山廟祝的事情,否則又不知要解釋到什麼時候去了。如今於致遠已?上了修行之路,他不想拿這些再來煩擾這位師兄,便沒有再糾纏於此,只是談了談華雲館的情況。

    聽趙然講著華雲山中的趣事,描述著七巧林、火心洞、雲嵐崗等處的景緻,於致遠忽然問了一句:“聽說華雲館中還有一個問情谷,那裡景色如何?”

    趙然微覺奇怪,但還是回道:“說實話,問情谷內什麼樣子,師弟我還真是一無所知。谷中都是女弟子,就連打理俗務的也是俗家女冠,我們一般有什麼事,都是到谷外把人叫岀來說話。林大.法師又管得極嚴……”

    “大.法師了?”

    “師兄認識林大.法師?嗯,她去年破境了。對了,聽說她將神識寄託在了太上忘情符上,師兄我跟你講,她們這一派功法當真古怪得緊,修的是太上忘情,不許弟子談情說愛,否則修行就會出現瓶頸,甚至在沖關時容易反噬。師兄你說,這叫什麼功法,也不知是哪個缺德玩意兒創的,她難道不知,不經生、死、苦、悲、喜、怒、哀、樂,怎麼感悟人生?怎麼體悟大道?還美其名曰太上忘情,我了個呸!她知道什麼是太上忘情麼?太上忘情非無情,乃情之所鍾而不言、不思、不辯,以忘情之意而致有情之境,正所謂此中有深意,欲辨已忘言!再者,聖人忘情,最下不及情……”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4 15:19
第四十六章 再度逃跑

    一說起太上忘情,趙然就滿腔怒火,口中滔滔不絕,用詞相當火爆,簡直一掃一大片,這也是惱羞成怒了。

    趙然一邊狂噴,於致遠一邊大讚“師弟言之有理”,等趙然發洩完畢,兩人又對視著哈哈大笑起來。

    有了這通發洩,趙然這兩天胸中的鬱悶之氣一掃而空,頓時為之舒暢不已。

    在玉皇閣又待了一天,趙然這才與東方敬話別下山。去和於致遠告辭時,於致遠卻喝多了,正酩酊大醉之中。

    趙然便向東方敬要了幾瓶於致遠喝的登仙酒,嘗了兩口,覺得也就一般,心下暗嘆,這酒都能喝醉,於師兄修為還是不夠啊。

    話說趙然連帶來回路途,一共走了六天。瞅準這麼個機會,君山廟臨時編外火工居士曲鳳和又跑了。

    曲鳳和這次的出逃準備做得特別充分,食物、飲水都早已經備好,提前藏在了廟外的某處不易為人察知的角落;時機也選擇的相當好,就在天色將黑未黑的傍晚時分。

    當時,曲鳳和大搖大擺的走出廟門,按照趙廟祝所傳的健體之術,圍著君山廟“快步”走了幾圈,繼而光明正大的越走越遠……

    因為近兩個月來曲鳳和良好的回廟記錄——他上一次出逃已經是8月份的事了,廟中所有人都沒想到他還會選擇繼續逃跑,竟然直到第二天眾人迎接趙然回廟的時候,才發現人群中少了曲鳳和。當時就把趙然氣樂了。

    關二面帶愧色,立馬就要出發前去抓捕,卻被趙然叫了回來。

    “他年歲也不算小了,這條回家的路也不知跑了多少回……”

    關二補充:“十一回!”

    “是啊,十一回了,安全上我倒是不太擔心。至於說到會不會不回家,跑到外縣去,一來諒他沒那個膽子,二來也沒路引,出不了大事。這樣吧,關二哥還是去找找,看看他去哪了,若是回了家,你便回來。如果曲老鄉宦有心,還是會把他送回來的,否則我等也不必徒自煩惱……由他去吧……過上兩天再上門問問曲家的意思就是了。”

    曲鳳和一路提心吊膽卻又無驚無險順利回到了曲家莊,直到看見自家那道大門,才真正鬆了口氣。他的返鄉令家中好一通雞飛狗跳,母親摟著他大哭了一場,兩個姨娘也都陪在身邊落淚。

    母親問起究竟,曲鳳和早就有所準備,將自己如何在君山廟吃不飽、穿不暖、干重活、受欺辱等等加油添醋講了一遍,又引發母親一陣掉淚。只旁邊兩個姨娘滿腹狐疑的打量著他黝黑卻有神的臉龐、越發上躥的身高和更壯碩的身段,再想想他之前從西真武宮逃回的不良前科,都忍不住撇嘴。

    就如上次一樣,母親再次紅著眼圈保證,再也不把他送走了,若老爺依舊吃了秤砣鐵了心,她就帶曲鳳和回娘家!又問了問父親曲仲衡的行蹤,卻是前兩天剛走,到都府拜會友人去了,沒有個把月怕是回不來。曲鳳和不禁大喜,暗道真是天助我也!

    曲鳳和餓得不行,先胡吃海塞了一頓,將肚子填飽,然後回了自家房內,任丫鬟伺候著梳洗了一番,換上中衣後一頭就倒在了床塌之上。他這一路繞了不少遠道,又繃著精神走了一天,此刻疲勞已極,只想躺下好好睡上一覺。

    躺在床上,抱著柔滑的錦被深深吸了一口,只覺馨香撲鼻,曲鳳和滿足的閉上眼睛……向左轉了轉身子,擺了個側臥的姿勢……過了一會兒,又向右側翻身……再轉了過來,拿被子矇住頭……繼續翻身……

    曲鳳和猛地坐起來,滿頭黑線的伸手在床上摸來摸去,總覺得什麼地方感覺不對勁。

    丫鬟聽見裡屋的動靜,忙進來察看,喚了聲:“大郎……”

    曲鳳和也沒搭理她,從床上直接下了地,把被子一骨腦抱起來塞到丫鬟懷裡,然後動手將墊在下面的三層褥子掀掉兩層,屁股坐上去試了試,這才滿意的接過丫鬟手上的被子,重新倒在床上,很快就沉沉睡去。

    丫鬟發了會兒呆,過去抱起曲鳳和扔在床腳下的褥子,輕手輕腳出了外間。

    這一覺,就從午間睡到了傍晚,醒過來的時候,丫鬟已在外間等候,說是堂上做好了飯菜,夫人等著他去用飯。

    曲鳳和伸個懶腰下了床,嫌丫鬟動作慢,把衣服拽過來,三下五除二自己穿戴好,順手把被子疊好,將皺褶的床單抹平。驚得丫鬟心裡發慌,不停喊著:“大郎……”

    曲鳳和衝她擺了擺手:“無妨……”接過丫鬟抵來的熱濕巾,在臉上隨意擦了兩把,道:“快走吧,不要讓母親久等。”

    走到門口,曲鳳和扭頭看了看床榻,又快步回來,一手抹一手切,將被縟四邊削成直邊直角,歪著頭欣賞片刻,這才心情舒暢的出去吃飯了。

    到正堂的時候,飯菜正在流水介往上傳,擺了滿滿一桌子,母親和兩個姨娘都坐在桌邊相陪。

    母親笑眯眯的將曲鳳和拉到身邊坐下:“我兒這半年吃了不少苦,臉也黑了,人也瘦了,娘看著心裡難受。上午也沒什麼準備,今晚吩咐廚上做了你最愛吃的豆腐豉魚,還有醬鴨,其他的菜也都是你以前可口的……老爺這幾天不在家,不用講那麼多規矩,都坐在一起熱熱鬧鬧吃頓飯,給我兒接風。”

    曲鳳和早已食指大動,操起筷箸上手就往嘴裡塞,吃了幾口,咂了咂嘴,問:“這菜不放點辣椒麼?”

    見母親和兩個姨娘面面相覷,不知他說的辣椒是何物,解釋道:“紅色的,手指頭般細長,做菜時加到裡面,辣得冒汗、舒爽!”

    “我兒說的是不是茱萸?”

    “不是的母親,嗯,把廚上李嬸招來就知道了。”

    李嬸一聽就明白,說是這辣椒乃海外傳來,因近幾年君山百姓漸漸喜好這一口,所以曲家廚房上備了一些,只是一直沒有拿來做菜,似乎都乾透了,正準備清理掉。

    曲鳳和大叫著:“幹了的正好,千萬莫扔!”放下筷箸便往廚上跑,繼而在一片“使不得”、“君子遠庖廚”的驚叫聲中端出一盤辣椒炒肉,放到桌子上,衝著油淋淋、紅通通的辣椒深吸了口氣,抄起筷箸,一邊招呼母親和兩個姨娘同吃,一邊大口往嘴裡扒飯。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4 15:19
第四十七章 習慣的力量

    這只是曲家小少爺詭異表現的開始,其後幾天,這位少爺在地頭裡跟佃戶爭吵三次——硬說人家燒秸桿的方法不對太過浪費,親自動手下廚五次——說廚娘李大嬸做飯不合口,每天早上瘋了似的圍著莊子瞎跑——還拉著家中的僕役一起,最終因為要組織發動莊中佃戶開渠而被母親大人禁足……

    曲鳳和被關在家裡無所事事了三天,也終於安靜了三天,丫鬟向夫人稟告:“大郎這會子正在讀書,讀得可專心……”

    曲夫人拍拍胸口:“天爺,這就好,這就好,算是知道要上進了……他讀的什麼書?”

    “大郎說是《老子想爾注》。”

    曲夫人喜道:“好啊,這是科舉的課業,老爺回來後必定歡喜。”

    曲夫人還沒高興兩天,曲鳳和出事了。什麼事?他又跑了,這次,他逃跑的方向是君山。

    金久看著眼前一臉討好陪笑的曲鳳和,揉了揉腦門,道了聲:“下不為例。”

    “哎,金道長放心就是!”

    “既然回來了,下午就去做事。天氣越發冷了,眼瞅著是要下雪,你一會兒去找鐘三郎,到各家村子看看,哪家的門窗破損了的,都拿個本子記下來。回頭好召集人手修補……”

    一聽有事可做,曲鳳和兩眼放光:“明白了道長,必定妥妥的!”

    曲鳳和哼著勞動最光榮的小調下去做事了,金久去見趙然:“這小子,實在是,不知道怎麼說……”

    趙然笑道:“習慣的力量之強大,會超出我們所有人的想像。”

    琢磨著這句話,金久出去佈置趙然交辦的百姓防寒的諸般事項,趙然則繼續坐在書案前,於指不停敲動桌面,一個人靜靜思索。

    新成安又發來飛信,言道自己似乎暴露了。他去出席翠鳴山莊落成儀典時,在登台致詞前,龍央大師交給他一串佛珠,堅持讓他戴在手腕上。新成安以法力試之,竟發現這是一件可以隔絕法力的法器!儀典很成功,致詞也完美,但下來後他卻越想越害怕,因此特地向趙然討主意,應該怎麼辦?到底跑不跑?

    他起了逃離的念頭,趙然並不感到奇怪,換作他也是一樣。趙然詫異的是,新成安長長的來信中,話裡話外居然透著捨不得離開的意味,而且意味還很濃。後來換個角度考慮便也釋然了,去年到期時,自己不是一樣捨不得走麼?

    所以剛才那句“習慣的力量很強大”,不僅是說曲鳳和的,同樣也是在說新成安。

    趙然和新成安兩人唯一的上線都是東方禮,可是東方禮正在閉關,作為前一任的成安,趙然就成了新成安的心裡寄託和問策對象。自從青城後山回來後,趙然就一直在罵東方禮這個不負責任的傢伙,並且不時惡意揣測對方會不會因此在打坐修煉時一個噴嚏導致走火入魔。

    罵歸罵,這事他還得管。當然他如果是個心狠些的,兩眼一閉裝作看不見沒收到飛符也行,什麼事情讓新成安自己處理好了。可他如果是這種人,當初也不可能折騰出那麼大的動靜來。

    沉吟良久,趙然建議,讓新成安出差,先去天馬台山,再去黑聖山,以參訪合作夥伴的名義去,各住一段時間,暫時遠離興慶府,看看風色再說。

    很快,新成安回信:你當真?沒開玩笑?這不是自投羅網?

    趙然:大家都是聰明人,放心吧。在整個夏國,這兩個地方才是你最安穩的所在。

    處理完這些,趙然又開始思考自己修行的問題,從八月份開始,每個月都能感受到東面方向極遠處傳來的醇厚功徳力,從最初的每月三縷、四縷,到現在的每月七縷、八縷,這些功徳力的效果要遠甚其餘。

    尤其是趙然發現,當自己體內隨著精炁逐漸填滿氣海,導致轉化效率越來越低時,別的功德力都堆積在氣海之上,可這幾縷功德力卻依舊如常,很輕易就能煉化岀來,堅定的滲入越來越濃酬的氣海,繼續保持著氣海內精炁的增加。

    只是這些遠途而來的功德力太少,效果沒那麼明顯。

    十二月中,當君山飄起這個冬天第一場雪的時候,除了這幾縷特殊的功德力,其他所有功德力都無法再轉化一絲了,全部瀰漫飄浮在氣海“上空”,便如海上迷霧一般。

    趙然知道,這是羽士境真正達到了圓滿狀態的表象,他已經到了隨時準備破境的時候了。但他最鬱悶最苦惱的是,就算他此刻感受到了機緣,心境上有了什麼體悟,也必須強行壓制下去,打亂體悟。因為他沒有《先天功德經》第二章的功法,他不知道應該怎麼凝結丹胎!

    趙然很快就感應到了第一次破境的機緣,當時狗腿三人組正在狂拍白山君的鶴屁。白山君各自打賞了一顆朱火靈果,五色和老驢都忙不迭張口吞了,只趙然一動不動,神情呆滯的立在原地,任果子從胸口處彈落在地上,被老驢低下頭伸舌捲走。

    白山君見狀不太高興,傲嬌的昂著頭,從池子裡出來,回茅屋中閉目養神去了。

    五色圍著趙然踱了兩圈,咯咯問:“小道士你這樣子,是要破境嗎?”

    老驢也把頭蹭過來,拱了拱趙然的胳膊,那意思你要不要找個好點的地方破境?大冬天站這裡算怎麼回事?

    過了片刻,趙然終於將那股體悟的意境強行驅散,長出了口氣,搖頭道:“可惜了……”

    的確可惜,似這等體悟的感受,每來臨一次都是莫大的機緣。前個月趙然去青城山和於致遠見面,當時於致遠道士境圓滿已經三個月,卻始終沒有等來這種體悟之感,也不知這個月有沒有希望。

    如果說平日的修煉看重的是修士的根骨的話,那麼現在這種體悟之感,考驗的就是修士的資質了。趙然破境入羽士以及今天的這次體悟來得都很快,從另一方面證明他的資質確實很好。

    可再好的資質,感受一次體悟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像他這樣強行驅散的行為,實在是令人髮指。

    妖和人的修行之路並不相同,所以在這方面,五色和白山君都給不了趙然任何幫助,至於老驢就更不用說了。

    趙然和他們沒什麼好說的,只能自己一個人關起門來惆悵。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4 15:19
第四十八章 緊急通知

    嘉靖二十年的正旦來臨之際,趙然是在鬱悶中度過的。每年的年關交會之時,都是道門節祭日最多的月份,元始誕辰、灶神上天朝奏、天臘之辰、玉帝誕辰、靈寶誕辰等等,令人眼花繚亂。

    君山廟自十二月二十便敞開大門迎接香客,一直要忙活的正月十五之後。當然他們不可能每個節都舉辦大型齋醮,只會在初一的天臘之辰和初八的玉帝誕辰各辦一次儀典。

    因為趙然有過人前顯跡的黑歷史,君山廟有仙師的說法早已傳遍周圍府縣,所以今年來君山廟上香敬神的香客遠超往年,其中不乏保定府、潼川府的香客,甚至還有人來自都府。

    正旦的頭一柱香,已經被這位來自都府的豪客預訂了,他捐的香火銀子是五十兩。

    身為廟祝和仙師,趙然只親自主持了兩場大醮,剩下的時間,便是無精搭彩的坐在後殿,為每一個金久領過來的香客撫頂祈福——沒辦法,仙師也得吃飯不是?

    至於解籤看相之類,則交給林雙文去做,無他,在道門中歷練得太久,看人下菜碟的本事,除了趙然就是他了。

    忙忙碌碌的正月過後,趙然賺了大筆功德,但這些功德只能看著眼饞卻吃不下去,全部堆積在氣海上方。他已經整整兩個月修為沒有寸進,之間也奢侈無比的又浪費了兩次體悟之機,著實讓人心疼不已外加蛋疼不已!

    所謂蛋疼,這絕對不是玩笑話,是真真切切的身體感受,由此再一次證明,道家的修煉精髓與人體最本質的機理息息相關。

    有時候趙然也考慮過,乾脆不賴在十方叢林裡算了,華雲館也有傳功法師、長老、大長老,將來還可以去廬山簡寂觀繼續混級別,或許這也是一條路。但轉念一想,自己真是傻了,不到金丹法師哪裡有資格傳功?不到大.法師怎麼去當長老?問題繞了個圈子又回到了原點。

    遺憾著回到前殿,坐在桌前發著呆,腦子裡一幕幕閃過自己曾經認識的所有人,琢磨著到底誰有可能幫上自己。正反覆篩選之際,曲鳳和敲門進來,遞上一份文書。

    “這些天想爾注讀的如何了?”

    “讀到君臣之道了……”

    “怎麼說的?”

    “治國之君務修德,忠臣輔佑在行道,道普德溢,太平至矣。吏民懷慕,則天下易治矣。”

    趙然點點頭:“庶務之餘,不可耽誤了課業,你是有底子的,不可因此而自傲、荒疏了。鐘三郎和你相比,可謂笨鳥,但笨鳥先飛,其無萬里乎?”

    “明白!”

    揮揮手讓曲鳳和下去,趙然拆開公文。公文是無極院轉來的,轉的是西真武宮的公文,而西真武宮又轉的是玄元觀的公文。如果按照後世的術語,應該是這樣一份公文——關於轉發西真武宮《關於轉發玄元觀【關於召開全省道門工作大議事會的通知】的通知》的通知。

    看上去很拗口,但邏輯和文法上沒毛病。趙然不禁會心一笑,似乎回到了很久以前的歲月。

    川省道門與大明其他各省一樣,每隔三到五年不等,十方叢林各觀都會召開一次大議事,內容也無外乎總結歸納過去的工作,做一些未來幾年的工作規劃和展望,議事期內也會通報一下某些重要事項。參加議事的,主要是玄元觀八大執事以上道士、各道宮方丈監院及三都、各道院方丈和監院。

    趙然依稀記得,嘉靖十二年底時召開過一次,當時他還是火工居士身份,正全心全意備考受牒道士的資格。大議事之後,消息靈通的於致遠曾經在他面前嘮叨過,因為收復白馬山受挫,道門和朝廷高層深受震動,所以那次的大議事實際上只有一個議題:集中思想,統一認識,廣泛動員,精心組織,全力投入收復白馬山戰事的各項工作中,為奪取戰爭的偉大勝利而努力奮鬥!

    這是當年趙然對那次大議事的總結,於致遠聽後哈哈大笑,說是總結得相當到位。

    之後的七年,趙然再沒聽說過玄元觀召開大議事會。

    只是趙然有些好奇,這樣一份文書,無極院怎麼會發給自己呢?自從君山開廟以來,只有君山廟向無極院發文稟告,無極院卻只向君山廟發過三次,一次是收到君山廟請設神像後的回覆,答覆是已轉西真武宮;第二次是收到君山廟要為關二等人授牒的請告後,答覆的暫予不准;第三次就是這次轉發上頭的議事通知。充分體現了院廟之間的關係究竟有多糟。

    至於其他任何事項,一概不予知會。有好幾次,氣得金久破口大罵,言道以後也不給無極院報備任何事項。當然,氣憤歸氣憤,他還是在趙然的勸說下理智了下來。趙然說得對,無極院這麼做是他們的錯,但如果你君山廟也這麼幹,作為下屬,就等於把對方的錯也一起扛上了。

    文書既然發過來了,趙然就仔細看了起來,看看跟君山廟有什麼關係。

    大議事的主題事項言簡意閡,無非是總結過去,計畫將來,沒透露什麼特殊情況。

    時間是正月二十一日至三十日,會期十天,稍微長了些,但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這年頭除了館閣修士外,普通人出一趟遠門不容易,那麼多人花十天半個月趕到地頭,開上兩三天會就撤,折騰人呢?

    再看地點,定的是葉雪關。趙然暗自揣測,這次議事估計仍舊與白馬山戰場有關,不,不是有關,恐怕是主要內容,否則就應該是在青城山召開了。七年前的那次大議事,地點就是在緊鄰松藩衛的龍安府所在地平武召開的,這次則更往前近了一步,莫非有什麼大事?

    最後是參加人員的範圍,依舊為玄元觀八大執事以上、各府道宮三都以上、各縣方丈、監院……

    咦?趙然眯了眯眼睛,沒看錯吧?

    “各縣道廟廟祝一併列席議事……”

    “請以上人員務必於嘉靖二十年正月二十日申時前抵達葉雪關,向道門提調署報至,否則以貽誤軍機論處……”

    趙然頓時驚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4 15:20
第四十九章 乾乾淨淨的手腳

    曲鳳和正在廟門口接待幾位從青口集過來的香客,被趙然黑著臉叫過去:“這文書什麼時候收到的?”

    “剛才啊……”曲鳳和一臉納悶。

    “你確定是剛才?沒有耽擱?”

    “沒有啊,金道長定的規矩,手上不許壓事兒,儘量當天了結。我剛才陪這幾位香客的時候,無極院來人送到的,我收到後就給廟祝你送進去了,一絲都沒有耽擱。鐘三哥也在,廟祝等他回來可以問問。”

    看來不是曲鳳和的毛病,趙然臉色稍緩:“送信的人呢?你開具回執沒有?回執有沒有填上今天的時間?”

    不得不說曲鳳和為人很機靈,立馬意識到可能出問題了:“壞了,廟祝,我還覺得奇怪呢……那廝行色匆匆,又說有急事,我還沒來得及填日子,回執就被他搶過去了,我當時也沒想那麼多。我現在去追他,剛走不到半個時辰……”

    “什麼模樣?往哪邊走的?”

    “與我差不多的個頭,穿了無極院的道袍,臉上蒙著巾——這賊子,我還說他為何蒙巾,他說這些天感了風寒……他沿西北線走的。”

    趙然連忙騎上老驢就去找人,結果一直跑到西北線與谷陽至江油之間的官道上,也沒追到。冷靜下來想想,既然人家有備而來,肯定不會讓你輕易找到,換身道袍、扯掉蒙巾,再換一條路,誰又能把人找出來?趙然甚至懷疑人都不是無極院的!

    回到君山廟,趙然把那份公文又撿起來仔細看。翻到後面看落款日期,玄元觀的是嘉靖十九年十二月十五日,西真武宮的是嘉靖十九年十二月二十九日,無極院的是嘉靖二十年正月初七。

    公文從玄元觀發出來時是沒有問題的,留出來的時間也足夠全省宮院下文、動身前往葉雪關。

    但到了西真武宮就有點不對勁了。從青城山走驛路,快馬用不了三天就能送達西真武宮,但西真武宮足足耽擱了十天才發文,而且是趕在年前。可你又不能說西真武宮不對,龍安府是最靠近松藩衛的州府,晚一點發文也可以理解,剩下二十天也妥妥的足夠了。

    西真武宮公文發出來的時間是年關,所以無極院正月初六轉發也毫無問題,甚至堪稱應對迅速。可正月十九日上午才送到君山廟算怎麼回事?也就是說,這道文書從無極山出來,走八十里地足足走了十天!

    這特麼的董致坤,在這上面玩心眼,是想害死道爺麼!距期限只剩一天多了才把文書轉來,回執還沒有填日期,作為受害人的趙然只能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

    算算時間還有一天多一點,無論如何是來不及了。從君山到葉雪關這一路上大部分都要翻山越嶺,上次隨童老前往葉雪關大概用了多少天,趙然已經不太記得了,但去年初從葉雪關回君山走的是最易行的路,自己一共用時五天,如果騎上老驢日夜兼程,估計兩天半應當能到,可一天時間是怎麼都來不及的。

    無論如何,趙然也必須立刻動身,哪怕遲到個一兩天,也總比不到好,除非他以後不想在十方叢林裡混,不想一步步往上爬,不想拿到晉級黃冠的功法。

    來到後園,見蟾宮仙子趴在涼亭中打盹,青田居士臥在它腳邊搖尾巴,而老驢則跟五色一道,在白山君面前磨嘰著求打賞。趙然心說你個憨貨成天吃那麼多靈果靈藥也不怕拉肚子,你吃得消麼?

    剛要張口把老驢叫過來,忽然盯著白山君那對潔白如玉的翅膀怔住了。怔忡片刻,趙然抹了把臉,換了一副沉重的面孔走了過去。

    走到近前,趙然環顧四周,清了清嗓子:“諸位都在,貧道正好有事告知……咳……諸位,貧道有事告知……諸位……”

    好吧,這個開場白有些失敗,趙然無奈的發現,自己在這般傢伙面前還真沒幾分威信。

    眼珠子一轉,暗中發動九天玄龍大禁術之忽悠神通,配以沉痛的的語氣道:“貧道今日特來知會諸君,貧道即將被治罪,本廟即將關門,諸君從哪裡來便回哪裡去罷。臨別之際,貧道賦詩一首,以贈諸君:城闕輔三秦,風煙望五津,與君離別意,同是……修道人……者,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哎!哎!怎麼扔果子砸人呢?哎……山君,山君,貧道跟你講,你這樣做真的不是很合適……”

    蟾宮仙子打了個哈欠,道:“小道士,你這門道術是什麼名堂?有股子神識洞天的味道……你也別費勁了,有話直說有屁快放,本仙子還要睡覺呢!唔,又忘了應該說本宮,本宮比本仙子有氣勢,該死的笨牛,下次提醒本宮知不知道?”

    青田居士屁股上被踢了一腳,委屈道:“又不是俺老牛提出來的,誰提的仙子你找誰嘛……”瞪大一對牛眼沖趙然喊道:“下次你記得提醒仙子,記住了!”

    趙然滿臉黑線,自信心遭受重創,老老實實道:“我要去葉雪關,一天之內到,不到就死定了,你們看怎麼辦吧!”

    “有那麼嚴重?非去不可?”

    “非常嚴重!事涉貧道修為,不得不去。”

    蟾宮仙子小爪子一指白山君:“你去!”

    白山君長長的脖頸蜷了起來,從池塘裡岀來,一邊邁著步子往茅屋裡躲,一邊道:“不去!”

    蟾宮仙子小眼睛紅了:“嗯?”

    青田居士立馬站起來,低沉著嗓音,同樣對著白山君紅起眼珠子:“哞……”

    白山君不屑的瞟了瞟青田居士,看著蟾宮仙子,不甘的啾啾兩聲:“我掏果子,讓五色去……”

    蟾宮仙子搖頭:“它那是爬,不是飛,一天來不及。你去不去?不去就離開君山,或者跟本宮打一場,你打贏了本宮,就換本宮去!”

    白山君最終還是在蟾宮仙子咄咄逼人的氣勢中敗下陣來,很是委屈的低下頭,讓趙然騎在背上。

    趙然有些吃驚於眼前劇情的神轉折,但他此時沒有時間多問,連忙騎上鶴背。本想來一句“多謝仙子”,忽然想起來自己是騎在白山君身上,謝了蟾宮仙子,白山君算怎麼回事?把白山君惹惱了,自己可絕對沒有好果子吃,因此只好什麼都不說,沖蟾宮仙子稽首為禮。

    白山君委屈的道了聲“抱緊”,雙翅一振,猛地從地上飛起來。盤旋著離地五六十丈之高,認準西北方向展翅而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4 15:34
第五十章 飛翔在天空之上

    趙然環著白山君的脖頸,睜大眼睛貪婪的欣賞著地面上的風景。一塊塊整齊的農田、一道道縱橫的溝渠,小盒子大小的房舍、如蟻的行人。

    不多時,白山君開始爬升,越過一座高山,鋪著殘雪的山峰從腳下一掠而過,這種新奇的感受令他舒爽不已!

    忽然想起幾年前張老道曾經和他說過“我也想飛”,當時的他並不知道什麼樣的境界才可以做到,但此刻,趙然也忍不住憧憬起來。大天師,或者大真人,——我這一生有沒有希望觸碰那道門檻呢!

    飛了小半個時辰,右前方一座方方正正的城鎮出現在視野中,這便是谷陽縣城了。趙然趴在白山君耳邊道:“山君,麻煩你再飛高一些,前面是谷陽縣,人多,萬一有些眼神好的,閒得沒事抬頭看見了,會不會有些驚世駭俗了?貧道的意思是,咱們低調一些好不好?”

    白山君嘀咕了一句:“上面很冷的……”有些不太情願,但還是按趙然的意思,昂首向上,不多時就又上了近百丈。

    時逢正月,又是在離地三百丈的高空中極速翱翔,冷風嗖嗖的往趙然的脖領、袖口處灌進來,饒是他已經羽士境圓滿的修為,也感受到了微末涼意。趙然忙把華雲館道袍取出來披在身上,這才感覺舒適了許多。

    飛了多時,趙然忍不住問白山君:“山君,有個問題不知當問不當問?”

    “啾啾,有什麼問題就問,吞吞吐吐的,虧你還是個道士。”

    道士和吞吞吐吐之間有什麼必然的矛盾嗎?趙然有點明白了,這是白山君在發洩不滿。

    “那個……山君,對不住了,貧道的確身有要事,否則也不敢勞動山君大駕。”

    “小道士,知不知道,你是第一個敢提出來要本山君相送的,從來沒有凡人騎到本山君身上!連老道士都不敢!”

    “實在是抱歉啊山君,請山君原諒貧道這一遭,那什麼,老道士是誰?”

    “啾啾,不想跟你說話,有什麼事趕緊講。”

    “那個……山君為何不返回太華山?貧道那小廟當真很好麼?不僅是山君,仙子和居士都不走。恕貧道斗膽說一句不該說的,諸位就不怕我師兄返轉回來?”

    “啾啾,跟你家師兄都談妥了,住在廟裡,以後有事找他,他管;住在別處,他不管。”

    “諸位那麼高的修為,能有什麼事要我家師兄相助?”

    “小道士,你不懂的,這個世界人心險惡,獸心同樣不善。”

    “那……太華山,山君不打算回了?”

    “啾啾,那山沒意思,比你那小廟的靈潭還不如,本山君打算搬家了,你這君山很舒服。對了小道士,那茅屋以後歸本山君了,誰也不許搶,若是那隻兔子動了歹念,你要幫本山君仗義執言,那是本山君先住上的!”

    “……好的,貧道一定相助山君……那啥,山君說讓我家師兄相助,是讓他幫忙打架嗎?”

    “對啊,不打架找他做什麼?”

    “可我家師兄才黃冠境的修為……”

    “小道士,你家師兄不一樣的,很厲害,厲害極了。究竟怎麼厲害,本山君也說不清楚,總之本山君從沒見過那麼能打的黃冠!”

    “可黃冠終究是黃冠……”

    “啾啾,小道士,你跟那隻兔子一樣鬼,兔子也問過這個問題,駱道長說了,如果他打不過,他就回去找大師兄,如果你們大師兄還打不過,就找你們家師父。總之他許了我們這個安生落腳的地方。”

    “你們許了我師兄什麼條件?讓他那麼慷慨?”

    “就是告訴他誰比他能打。”

    “……我家師兄,還真是善良啊……”

    趙然和白山君一路飛去、一路攀談,相互之間的關係緩和了不少。趙然壯起膽子問:“山君,你是不是翅膀下藏著儲物法器,我看你不停的往外面掏……”

    “小道士,你就打消了這份心思吧,本山君願意打賞的時候,你就接著,懶得打賞的時候,你也別動其他念頭。實話告訴你,就算你家師兄把本山君斬了,你們也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你看你,山君怎麼說笑話啊,怎麼可能呢,哈哈……”

    飛行了一個下午,當天色開始放暗的時候,趙然也數不清究竟飛躍了多少座山巒、多少條河流。但他知道早已飛過了平武縣,這座龍安府最繁華的城鎮已經夜燈初上了。

    白山君又飛了片刻,向趙然道:“啾啾,小道士,前面快到了,本山君把你放下來?”

    趙然本想乘鶴直入關城,在眾道士們面前露把小臉,順道告訴董致坤,你那點小心思在道爺面前沒用!

    但猶豫片刻,還是打消了顯擺顯擺的念頭,官場中很忌諱特立獨行,與旁人太過與眾不同,不利於將來的陞遷。大部分時候還必須保持低調再低調,雖然有些遺憾,但也只能錦衣夜行了。

    此刻天色已經黑了下來,趙然仔細往前方看去,虧得他目力極強,在一片昏昏暗暗中看到了隱約的燈火。心中大概盤算了一番,讓白山君再往前飛了片刻,降落在一片林中。

    趙然目測大概還有十多里地,憑自己的本事,運轉功法片刻就能到,於是親熱的撫了撫白山君的脖頸,暗自讚了聲“手感真好”,道:“虧得山君相送,咱君山廟算是保住了!貧道謝過了。”

    他沒有什麼可以酬謝白山君的,因此只能強調一下此行的意義,果然,白山君聞言後頭一揚,滿心得意的啾啾了兩聲,旋即振翅而去。

    趙然早就摸透了白山君,知道它有潔癖的習慣,這種人,不,這種鳥,不回老巢是睡不安穩的。

    白山君連夜返回,因為背上沒有趙然這個累贅,飛得更加迅捷,不到兩個時辰便到了谷陽縣境內。想起剛才和趙然的談話,轉了個念頭,打算回太華山看看,於是拐道向南。

    太華山距君山並不遠,也就飛小半個時辰。白山君到達太華山上方,忽見山頭上自家洞府外篝火通明,於是盤旋著靠了過去,打算瞧個明白。

    卻不妨猛然間一塊石頭迅捷無論的直衝而上,帶著凌厲的風聲,往白山君身上撞了過來。白山君猝不及防之下大駭著側身躲避,卻仍舊被擦掉了一根羽毛。

    就見一群猴子從林中突然冒了出來,有在篝火處蹦跶的,有踩在樹梢上吱吱尖叫的,更有幾隻彎下腰,向著白山君亮出了火紅的猴屁股。

    篝火前一隻長尾大猿縱身一躍,拔地而起,身處十數丈之高,右臂暴長,向著白山君抓了上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4 15:34
第五十一章 花分兩朵

    白山君在空中一縮身子,忽然往外一撐,身上飛出十多支羽翎,一支支嗖嗖激射向空中的長尾大猿。同時鳥喙迎向抓過來的大掌,向著掌沿狠狠啄了過去。

    長尾大猿咧嘴一笑,左手揮舞一叢翠綠的樹葉,遮擋在自己身前,將激射而來的羽翎盡數擋落,右手絲毫不懼,緊握成拳,向著白山君的鳥喙砸了上來。

    “噗”的一身巨響,相擊之聲如中敗革。下方的猴群盡數摀住耳鼻,樹梢上的十多隻猴子被震落下去。

    白山君“啾——”的一聲慘鳴,被長尾大猿一拳砸飛出去數十丈遠,極力舞動翅膀,這才在空中穩住。

    大猿一個觔斗翻落下地,穩穩站住,仰天大笑,指著白山君道:“臭鳥,再來跟本神君戰上三百合!”

    白山君在天上撲簌著翅膀,氣急敗壞道:“猴子,你又來佔我太華山,本山君跟你沒完!”

    大猿哈哈笑道:“此番佔了就不走了,有本事你下來打過再說,打贏了,本神君將這山還給你,打輸了,你就乖乖滾吧!”

    旁邊幾十隻小猴圍著篝火跳來跳去,齊齊振臂高呼,吱吱聲不絕於耳。

    白山君知道自己不是這猴子的對手,因此也不敢下去。它其實本就已經打算放棄這座洞府的,太華山的得失並不放在心上,只是如今嚥不下這口氣,於是恨恨道:“猴子,你等著,我叫兔子來打你!”

    長尾大猿轉了轉眼珠子,冷笑道:“那隻兔子?它能聽你的?”

    白山君不再搭理它,搧動翅膀,掉頭往君山急飛而去。

    話說趙然來到葉雪關下,離關城三百步時被鹿砦前的軍士喝停,十幾名軍士強弓硬弩將他攔下,斜後方一架專打修士的符籙弩砲立刻轉過來對準了他。

    這種軍前戰陣用的弩砲是道門營造修士專門設計製造的,一發打中,黃冠境不死也得重傷,法師境中上一發也得當場退出戰鬥,威力極大!只可惜打造不易,且每一次發弩都要消耗兩張三階聚靈符,實在是昂貴了一些。

    趙然乖乖停步,值守軍官上前喝問:“來者立於燈火處,速速通報姓名!”

    趙然掏出自家的度牒遞了上去:“貧道龍安府谷陽縣無極院君山廟祝,奉玄元觀召令,特來葉雪關參加大議事會。”

    軍官接過來仔細核對驗明,又看了無極院轉給趙然的公文,從旁邊軍士手中拿過名冊,在最後一頁查到了趙然的名字,這才放行。

    有小軍引著趙然來到城門下叫門,隔了片刻,城門開了一道縫,將趙然和那小軍放了進去。小軍繼續在前,趙然緊跟在後,趙然知道,這是要帶他到提調署做最後的確認,不禁暗讚:周峼治軍果然嚴整。

    到達提調署衙門,有值守道士在門口靜候守錄,在名冊上將趙然的名字勾去。至此,那小軍才告辭離開。

    剛辦完手續,領了房門鑰匙,抬眼就看見趙致星打從裡面出來。趙致星笑道:“師兄一直沒到,我還擔心你誤了時辰,說是出來看看,沒想到還真遇上了。”

    趙然也有幾分驚喜,問:“你也來了?”

    趙致星道:“我們客堂的都來了,負責張羅張羅雜務,我可沒有議事的資格,這次要給師兄端茶倒水了。”

    趙然笑道:“看來當廟祝也有當廟祝的好處,可以享受上司的伺候,莫大殊榮,莫大殊榮啊!”

    相顧笑後,趙致星問那值守道士:“給我師兄安排住的哪間?”

    值守道士回答:“辛字十五,和谷陽來的董監院和龍山廟張廟祝……”

    一聽這兩名字,不單趙然感覺頭疼異常,趙致星在旁邊也替他覺得尷尬。董致坤就不必說了,就是龍山廟的廟祝張澤和趙然也不怎麼對付。

    說起來,張澤和金久當年曾經也算“道友”,兩人合作給關二擺了個局,逼得關二差點從無極院後山的觀雲台跳下去。但後來金久堅決而及時的倒向了趙然,張澤卻選擇了站隊董致坤,從此分道揚鑣。董致坤上台後,張澤於當年受牒,兩年後擔任飯房飯頭,去年又升了龍山廟的廟祝,可謂陞遷迅速。

    和這兩個人擠在一起住,別提得有多彆扭!但全省大議事數百名道士參會,沒那麼多房間,所以縣裡來的每三人一間,府裡的三都每兩人一間,只有做到道宮監院、方丈和玄元觀的八大執事,才有單間待遇。

    趙致星沖那值守道士伸手,接過名冊看了片刻:“還有沒有屋子?”

    那道士指著名冊某處道:“這裡,還有三個,但都是給道宮一級監院留的……”

    趙致星道:“給趙廟祝安排這裡,他自己住。”頓了頓,又補充道:“趙廟祝是館閣中的修士。”

    那道士看了趙然兩眼,忙點頭道:“明白了。”辦理手續時神態恭敬了許多。

    道門提調署衙門所在地原是葉雪關都司的屯軍之所,這幾年陸續改建之後才有了佔地六畝、六進大院子、房舍百餘間的規模。

    趙致星陪著趙然進了後面第四進,指了指靠左側的一間屋子:“那裡是宋監院的屋子,他現在應當是在總督府,見幾個朋友,他還問過我,你什麼時候到。”

    “宋師兄已經去任保寧府監院了?好事啊!”

    趙然的房舍在這進院子的一處角落裡,門前有花台遮擋,算是比較僻靜的。進了屋子後,趙致星讓他稍歇,自己去提調署後廚吩咐人張羅飯食,他來葉雪關就是管這塊的,趙然自是佔了便宜。

    過了一會兒,飯菜端了進屋,幾個小菜,一壺小酒,這兩位就坐下慢慢喝著。

    趙致星問:“師兄怎麼來得如此之晚,這次議事上頭規矩定得很嚴,我一直擔心你誤了時辰。”

    趙然便將其中的情由一一道來,聽得趙致星瞠目結舌,不敢置信道:“這董致坤,真小人,小人也!師兄打算怎麼辦?”

    “你有什麼辦法?說出來參詳參詳?”

    “要不狀告董致坤因私廢公?不妥……沒有證據……”

    趙然剛想說我可以把玉皇閣東方法師請來,給姓董的來一記搜魂手,館閣修士的話總能當證言了吧?

    話到嘴邊卻又嚥了下去。

    真把東方敬攪和進來,事情會向自己期望的那樣發展嗎?董致坤會得到怎樣的懲處?罰俸?還是降職?問題可大可小,那就得看西真武宮或玄元觀怎麼定性了,不是自己能夠掌控的。

    關鍵問題還不在這裡,把館閣修士請到十方叢林來,對一名俗道用刑逼供,會不會激起所有俗道們的公憤呢?

    趙然終究還是忍住了,這個念頭他甚至不敢跟趙致星提起,趙致星也是俗道!

    “等大議事結束後再找機會吧……”

    “好,有機會我也和李監院提一提,讓李監院知曉此人的嘴臉。”

    趙致星顯然沒有領會趙然“找機會”這三個字後面的嚴重意味,趙然也沒必要說透,只是笑著向他道了謝。

    暫且把董致坤的事情略過一邊,趙然問:“這次議事怎麼在葉雪關召開?明日準備議些什麼?是白馬山有什麼大的部署嗎?”

    趙致星很是詫異:“師兄難道不知道麼?去年十二月,我大軍收復白馬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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