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道門法則 作者:八寶飯(連載中)

 
Babcorn 2019-6-12 23:35:1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03 289865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4 14:44
第二十二章 老都管

    牢騷歸牢騷,現實歸現實。現實就是,董致坤得西真武宮力挺,哪怕無極院其他人再不滿,也只能忍氣吞聲干看著,一點辦法都沒有。

    劉致廣向趙然發完牢騷以後,心氣稍微舒坦了幾分,又道:“趙師弟,若我是你,早就不在無極院待著了,一心一意在華雲館那等神仙所在,好好修自己的仙,享自己的福,多好!”

    趙然道:“師弟我就天生是勞碌命啊,不做點事情,心裡就不踏實,修行的念頭就不通暢。說到做事,正有一事要向師兄請教,還請師兄相助。”

    “師弟儘管開口,但凡我能做的,無有不從!”

    “師兄是知道的,我在君山出任廟祝,不僅要管道門十方叢林事務,勸人向教,還要兼顧民政。君山那地方實在太偏僻了,實在是窮啊……”趙然開始訴苦。

    劉致廣問:“不是說新開了兩萬多畝良田,安置了兩千戶百姓嗎?”

    “……師兄你也說了,新開的嘛,生地哪兒有熟田好?現在人丁也的確多了,但一半都是山民搬遷過去的,還有一半是災民和流民,簡直是身無恆產,窮得響叮噹啊!”

    “原來如此……”

    “所謂要想富,先修路,多生孩子多砍樹……”

    “此言雖然粗俗,但十分有理,卻不知是誰說的?”

    “……恩,先賢說的,先賢……”

    “哪位先賢?師弟知道,我乃院中高功,有傳業授道之責,似此類格言警句都是要記錄編纂的。”

    趙然乾咳了兩聲:“……咳……這個師弟我也記不清楚了,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想好了,想要讓君山百姓們吃得飽穿得暖,就必須從那處山疙瘩裡走出來。只有將山裡的特產拿出來賣,恩,交換,把百姓所需的鹽和鐵等等換進山裡去,讓山裡的百姓走出來見見世面,讓山裡的孩子能夠接受教化,才能從根子上解決貧困的問題。”

    結束了自己短暫的演講,趙然用了揮了揮手:“想要做好這一切,就必須修路!”

    劉致廣瞬間有些失神,繼而揉了揉眉心,問:“趙師弟,想要修路的話,是不是應該找縣裡孔縣令去談呢?”

    趙然微笑:“孔縣令那邊已經談妥了!”

    “那……是財力不足麼?這個我也幫不了你啊,你或許應當去找董監院,看看他這鐵公雞願不願意拔毛。”

    趙然繼續微笑:“錢也有,不需院裡掏一個銅子。”

    “趙師弟你就明說吧,需要師兄我做什麼?”

    趙然連忙從袖中摸出那幅谷陽縣輿圖,攤開在桌子上,將劉致廣拉過來,手指點這規劃中的路線,然後定格在一條小河邊:“師兄,我的路要從這裡搭橋過河,這附近都是師兄的田,我算過了,寬一丈、長半裡,約等於一畝半,算你兩畝地,師兄,賣給我吧?”

    劉致廣一口茶水好懸沒嗆出來,瞪著眼珠子看向趙然,道:“師弟,那可是上好的水田,我劉家將來傳家的,你用來修路,是不是太奢靡了?”

    趙然嘆了口氣:“我也是沒辦法啊師兄,不從這裡開路,我就要繞三十里地出去。”

    劉致廣連連搖頭:“不可不可,再想想別的辦法,我家水田被你從中間穿過,這算怎麼回事?要傳之子孫後代的啊……”

    “市價上好的水田一畝十六兩,你家一畝半我算兩畝,給你三十二兩!”

    “師弟,不要難為師兄我了,這地是我好不容易攢下的……”

    “五十兩!”

    “師弟啊,你為何就盯上我家……”

    “一百兩!”

    “成交!”

    “師兄,你可佔了大便宜,將來路修通了,你家可就方便了。”

    “哈哈,那還要多謝師弟費心了!”

    劉致廣這邊的事情談妥,趙然也不想跟無極院裡待著,有董致坤這幫人在,他感到無極山很壓抑。

    為了慶祝合作愉快,臨走的時候,劉致廣送了趙然一個消息,羅都管病了。

    “什麼病?嚴重麼?”趙然問。如果只是頭疼發燒或者哪裡不舒服,趙然不介意出手,以法力幫助羅都管調養。或者乾脆贈送羅都管一粒養心丹,給他加張中和的方子,讓他泡開熬湯喝上一個月,保證藥到病除。

    當年趙然以重金買通這位老都管,讓他在自己受牒一事上幫忙,事後趙然知道了三都議事的過程,這位老都管在其中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讓時任監院的鐘騰弘一時之間拿不定決心,才由老方丈史雲乘拍板定下了錄取的方式。

    你可以說這位老都管貪財,但趙然卻覺得他人品很有保證,至少拿了錢以後真心為你辦事,比大部分人都要強出太多。

    羅都管在無極院中數十年,深孚眾望,當年老方丈史雲乘過世時,全院道士打算向西真武宮陳情,要公推羅都管接任方丈“升座”,但卻被西真武宮壓了下來,理由就是無極院在張雲兆一案上有責,此時不宜公推方丈。此後一壓就是三年,始終沒有下文。趙然懷疑,羅老都管的病情會不會與心疾有關。

    因此,趙然決定去看望看望他。

    羅都管住得不遠,離劉致廣的高功房也就隔著幾個院子,劉致廣便乾脆陪著趙然前往。此刻院子裡滿是熬煮藥湯的苦味,幾個火工居士在忙前忙後照料著。

    羅都管躺在床榻上,正昏昏欲睡中,劉致廣輕輕在他耳邊喚道:“老都管,睡了沒有?趙致然來看你老了。”

    羅都管緩緩睜開眼睛,看了看床前彎腰的兩人,有氣無力道:“你們來了?趙致然也來了?好啊,謝謝你們來看我老道。”說著,兩手撐著床榻就要起身。

    趙然伸手扶著他的後背,將他半個身子攙起來靠在床頭,順便度讓了一絲法力過去。法力不敢深入老都管經脈,只是在他後背處遊走一圈,他臉上便露出了紅光,精神頭也恢復了不少。

    羅都管嘴角笑了笑:“果然是仙家的手段,趙致然,你如今已經是仙師了,老道我替你高興啊。這兩年,從我無極院走出去了三位仙師,你一個,諸致蒙一個,還有於致遠,這是我無極山大興的兆頭啊。”

    劉致廣和趙然都在旁邊凝神傾聽著,只見老頭越說越興奮:“……千年之前,無極山也曾是神仙洞府,傳真大天師杜光庭曾在我無極山修道,咱們山門上那對匾,就是傳真天師親手所書……”

    老頭滔滔不絕的說了小半個時辰,然後就漸漸眯上眼,靠在床頭打起鼾來。趙然將他小心翼翼的放平,然後和劉致廣一起輕手輕腳出了門。

    “怎麼樣?能治麼?”劉致廣問。

    “老都管今年高壽?”

    “六十七歲。”

    “這不是病,是走到頭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4 14:44
第二十三章 少年曲鳳和

    不知不覺來到這方世界已經整整七年,趙然遇到了很多人,也經歷了很多事,其中的有些人漸漸走完了生命的旅程,讓人回想起來忍不住的唏噓和感慨。

    羅都管也即將走完他的人生之路,而趙然則剛剛開始,他努力把這些傷感的情緒驅趕到心底最深處,繼續著自己的使命。

    雖說是以市價的四倍才買到了劉高功家這一畝三分地,但趙然知道自己絕對沒有挨宰,相反的,他應該承這份情。換個角度想一想,如果田地的主人換做趙然,別人要花一百兩銀子在他家的田地裡開一條路出來,他肯定是不同意的。

    身為無極院的高功,劉致廣肯定不缺錢,一百兩銀子和一兩銀子對他來說幾乎沒有任何分別。之所以選擇這個價格答應,趙然私底下揣測,或許劉致廣只想表明這些田土在他心裡的重要性,以此告訴趙然,他賣了趙然多大的人情。

    劉致廣的事情談得很順利,但曲家那頭卻沒吐口。

    “沒答應?”趙然想了想,問:“嫌銀子少?那山腳下是片亂石灘,他家要來也沒有什麼用處,咱們把路從他家莊子旁邊開過去,對他家的好處可不少,為何不答應?”

    金久皺眉道:“我也不知,但他家也不說原因,只說要面見廟祝,老鄉宦親自來了,就在外面玉皇殿候著呢。”

    趙然馬上就明白了,曲家不是不答應,而是來談條件了,而且肯定不是銀子的問題。曲家祖上做過一省布政,同樣不缺銀子。

    老鄉宦名曲仲衡,今年五十五歲,舉人出身,任過雲南某府同知,因為不是正牌子進士,所以官算是做到頭了,他想想覺得沒什麼意思,便辭官回鄉享受清福。

    曲仲衡這類致仕還鄉的鄉宦在谷陽縣有五、六個,並沒有什麼稀奇之處,金縣尉之所以不敢出頭強壓曲家,是因為戶部侍郎甘書同。

    甘書同,嘉靖元年乙卯科探花,歷任翰林院編修、左春坊左庶子,知滁州、揚州,遷浙江左參議、左布政,嘉靖十八年六月,入戶部侍郎。

    曲家向來極為低調,若非金縣尉這樣的地頭蛇,很少有人知道,這位甘書同是曲仲衡的表弟。甘書同自幼父母雙亡,打小由曲仲衡撫養長大並親自教導詩書,待表兄如父。

    金久三言兩語說完曲家的情況,趙然便知道不能慢怠,連忙出去相迎。

    曲仲衡剛剛向玉帝神像敬過香,虔誠叩拜之後,起身與趙然相見:“見過仙師。”

    趙然稽首:“貧道有禮!”將曲仲衡引入後院亭中奉茶。

    寒暄已畢,曲仲衡道:“仙師自君山立廟以來,開荒救災,收納流民,賑濟孤寡,活人無數,曲某比鄰而居,常有所聞,心下敬仰不已。這兩年也曾來過幾次,都逢仙師外出,一直無緣一睹仙顏,殊為憾事。總算今日聽金道長提起,說仙師如今正在君山,因此不告而至,還望海涵。”

    趙然道:“老鄉宦客氣了,貧道也曾聽說老鄉宦辭官歸隱後,一直造福鄉梓,能與老鄉宦做鄰居,這也是貧道的福分。”

    “豈敢豈敢,曲某聽金道長說,仙師打算修路?”

    “正是,君山地處偏僻,若無道路溝通四方,恐坐困於此,不利百姓生計。貧道聽說老鄉宦平日裡樂善好施,是個掛心百姓疾苦的,故此斗膽,想將道路經從貴莊之外通行,還望老鄉宦鼎力支持。”

    曲仲衡當即表態:“義不容辭!”

    趙然和金久對視一眼,金久開口問:“老鄉宦,我家廟祝就在此處,老鄉宦若是有什麼難事,不妨說給我家廟祝聽聽。”

    曲仲衡道:“如今正有一事相求。曲某四十歲上方得一子,因之便寵溺異常,疏於管教,如今十五歲了卻依然頑劣不堪,請來的名師也有好幾位了,卻都被這孩子氣走。曲某每每思及,常自夙夜憂嘆、憂心忡忡。若是放任這孩子不管,將來也不知會成什麼樣子,故此斗膽,想讓這孩子拜入君山廟裡,也不求別的,指望這孩子將來能謹守禮節、知曉規矩,不至於將我曲家祖業敗光了。”

    “老鄉宦為何不讓令郎入無極院?或者乾脆走些路子,去往西真武宮,不比在我小小君山前景更為遠大?”

    曲仲衡嘆了口氣:“原本是送過西真武宮的,但這孩子去了還沒一個月,竟自己一個人又跑回來了。如今既然仙師在此,君山廟又在左近,曲某一想,放著近處的神仙不拜,卻往他處找什麼。”

    趙然明白了,君山廟離家不遠,就算再跑一次,也不虞有什麼大的危險。再則,自家頭上這塊“仙師”牌子,肯定是比十方叢林裡的那些俗道更響亮的。

    於是點了點頭:“若老鄉宦有此意,貧道也無不可。只是無極院給君山廟的員額極少,令郎想要在君山廟有所展望,目下是做不到的。”

    “只要仙師答允,一切都好說,讓這孩子先跟著廟裡做事就好,也不指望他能做到哪一步,能學點好就成,待我百年之後,也好承繼家業。若是這孩子有什麼不當之處,任打任罵,一切全憑仙師管教。”

    趙然心說你家到底生了個什麼樣的熊孩子啊,把你折騰成如此模樣,也罷,既然你有所求,左右不費多大點事,我就替你管起來。當下便答應了。

    此事談妥,在曲家山林下開路的問題自然迎刃而解。

    隔了一天,曲家的管家便趕著馬車將人送了過來。

    這位公子哥名喚曲鳳和,上個月剛滿十五歲,若是放在窮人家,比如君山地區,基本上也算家中的大半個壯勞力了。但因為自小錦衣玉食,在家中寵溺非常,曲鳳和仍舊是個少年模樣、少爺習氣。

    下了車後,這少年斜著眼皮子左看看、右瞅瞅,雙手負於身後,下巴高高揚起,翻著白眼只看天不看地。趙然心中一樂,好嘛,整個一龍傲天啊。

    曲府管家一個勁在旁邊提醒:“大郎,這是君山廟的趙神仙,快些拜見仙師。”

    見曲鳳和壓根兒不搭理,管家無奈,嘿嘿沖趙然陪笑著:“仙師恕罪,我家大郎認生。”

    趙然笑了笑,沖那管家道:“不妨事的,管家辛苦了。”

    管家又告了兩聲罪,讓僕役從車上將這少年的一應家什用具往車下搬卸,卻被趙然制止了:“我廟中一切都有,這些東西,還請管家原樣送回去。”

    曲鳳和一聽,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喝道:“憑什麼?這些都是本公子的!”

    趙然沖關二和魯進一揮手:“來啊,把他衣服撥了,換上廟裡的工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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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做個懂禮貌的好孩子

    關二和魯進大步上來,一個摁住曲鳳和,一個上手扒衣服,三兩下便將他身上那身花花綠綠的錦衣綢綾拽了下來,鐘三郎拿著青色的素袍上前,望他身上一圍,帶子一緊,一個活脫脫的道廟火工居士便呈現在眾人眼前。

    曲鳳和哪見過這個,立馬哭喊著跟地上撒潑打滾,口中亂罵亂叫,什麼“牛鼻子”、“臭道士”、“我入你先人板板”之類,哭得驚天動地,罵得鬼哭神泣。

    趙然揮了揮手,魯進胳膊挾著曲鳳和就進了廟門。

    那管家和幾個僕役在旁邊看得眼皮子亂跳,管家得過曲老爺的吩咐,不敢說什麼,只是命人趕緊把地上的箱籠又重新搬回車上,道了個別,忙駕車回去了。

    曲鳳和被魯進關到寮房的柴屋裡,哭喊聲傳遍整個道廟,趙然也不理這茬兒,接著和金久等人商議動員人力、籌備工具、調撥銀子等等事宜。

    商議了小半個時辰,大致妥帖了,金久和林雙文便去忙活。此刻曲鳳和的哭鬧聲也沒了,趙然便吩咐鐘三郎將他帶過來。

    這少年倒是不哭了,也不罵了,但進屋後瞪著趙然,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

    趙然問:“知道你家大人把你送這裡來,是讓你做什麼嗎?”

    這少年鼓著嘴半天不說話,忽而將身上道袍扯下來使勁摜在地上,上腳不停的踩來踩去,一邊踩,口中一邊呼呼的運氣。

    趙然問道:“氣不順?說明心火太熱,煩躁過頭,先去後院亭子呆著,看看山、看看水,什麼時候把心氣順下來,什麼時候再過來見我。”

    揮揮手,讓鐘三郎把他帶下去,又吩咐鐘三郎從村子裡找兩個壯漢,專司看守這曲鳳和。

    到了晚間時分,許老伯將飯菜送到後院,兩個看守的村中壯漢把飯吃了。許老伯端著餐盤又送到亭中,曲鳳和一腳將餐盤踹飛,汁水飯菜濺得到處都是。

    入夜後,鐘三郎辦事回來,將曲鳳和重新帶回柴房,上了鎖。曲鳳和罵了鐘三郎一通,見沒什麼效果,便住了嘴,只是恨恨道:“你這廝,快些給我倒些水來,口渴得緊。”

    鐘三郎道:“趙仙師吩咐了,你什麼時候學會說人話,什麼時候給你水喝。”

    曲鳳和怒道:“我怎麼就沒說人話了?我沒說人話你這畜生聽得明白?”

    鐘三郎搖著頭轉身就走,曲鳳和氣得一頭栽倒在乾草墊子上,心裡發狠,暗道本公子出去後一定要如何如何之類。

    又過了半個時辰,實在忍不住口渴得厲害,拍著門大聲喊人。

    鐘三郎的屋舍就在旁邊,聞言走過來,問:“何事?”

    曲鳳和道:“本公子口渴了,要喝水!”

    鐘三郎搖了搖頭,轉身就走。曲鳳和忙道:“那你要怎樣?”

    “仙師說了,你什麼時候會說人話什麼時候給水喝。”

    曲鳳和強忍著怒意道:“我說的不是人話是什麼?你們家到底什麼意思?”

    “仙師說,讓你學會說‘請’字,還有‘多謝’。”

    曲鳳和壓著氣想了片刻,心道爺爺暫時委屈片刻也不算什麼,便道:“……請你……請你給我一碗水喝,多謝了。”

    鐘三郎轉身離開,須臾,接了一碗水過來。曲鳳和咕嘟咕嘟一口氣灌了下去,只感到舒爽無比。

    一碗清水下肚,曲鳳和立馬就感到肚子裡空得難受,道:“我餓了,弄點吃食來,我要吃雞腿……還有醬肘子……還有肉餡饅頭,快去!”見鐘三郎只是看著自己,絲毫沒有取飯菜的意思,想了想,連忙改口:“請你給我送些吃的來,多謝。”

    鐘三郎搖頭轉身就走,曲鳳和怒道:“我都說‘請’和‘多謝’了,為何不給吃飯?”

    “你的飯菜都被你自己倒了,要吃等明天吧。”

    曲鳳和氣得把手中的水碗砸在牆上,頓時碎裂開來。趴在草墊子上翻來覆去,肚子餓得咕咕叫,實在睡不著。起身之後又想去拍門叫人送飯,卻發現柴房門並沒有鎖上,心中頓時大喜。

    悄悄摸摸推開門,藉著月色四處張望了一番,見周圍沒有動靜,於是躡手躡腳一路從寮房往外走,一直走到玉皇殿外。

    將廟門上的大門閂小心翼翼的撥了下來,轉身出去合上大門,曲鳳和認準來時的方向,撒開丫子就跑了起來,雖說路不太平,跌跌撞撞了不知多少回,但心裡歡暢已極。

    跑到後半夜實在是跑不動了,曲鳳和腳步變慢,當仍是勉力往前邁步,一心只想著回家吃頓好吃的,睡個好覺,然後回來找君山廟這幫臭道士的麻煩。

    從晚上一直走到天亮,再從天亮一直走到日頭高照,曲鳳和不知不覺整整走了六個時辰,也是他從小吃得好,身體基礎打得紮實,若是換做一般貧家子弟,早就暈倒了。

    到了下午時分,曲鳳和實在走不動了,餓得眼睛發黑、腦門子冒汗,心裡慌得難受,腿腳也痠軟無力,只得坐了下來。

    剛歇息了片刻,就聽馬蹄聲響起,扭頭一看,嚇得魂飛魄散,卻原來是那個惡煞鬼一般的關二騎馬追了上來。

    曲鳳和轉身就跑,奈何腳下軟綿綿如在雲中,跑了兩步就跌了個狗吃屎,被從後趕到的關二拎著脖領提到馬上,轉身回了君山廟。

    曲鳳和當真是欲哭無淚。

    回轉之後,關二將曲鳳和帶去見趙然,趙然問:“昨晚不錯嘛,跑出去整整三十里地,看來你的身體底子還是很好的。將來幹起活來,未必不是一把好手。”

    曲鳳和頭暈目眩,也聽不清趙然說什麼,只是道:“我餓,餓死了……”

    “想吃飯麼?”

    這句話曲鳳和倒是聽得極為真切,忽然想起昨晚鐘三郎說過的話,用盡力氣道:“請你給我吃些飯食,多謝了。”

    趙然道:“恩,學得還挺快,孺子可教。今後記住了,要做個懂禮貌的好孩子。來,先把你昨天扔下的袍子穿上,今天教你第二堂課,要做個愛惜東西的好孩子。”

    昨天扔在地上的道袍一直沒收,上面還有數不清的腳印,曲鳳和哆哆嗦嗦撿起來,套在身上,用渾身力氣將帶子繫緊,雙眼無神的望著趙然。

    趙然揮了揮手:“也到飯點了,帶他下去吃飯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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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開工前的準備

    曲鳳和躲在灌木叢中,將燒餅塞進嘴裡,又伸舌頭把掌上的燒餅沫子添乾淨,摘下腰間的葫蘆,往嘴裡小心翼翼的倒了一口水,然後將葫蘆嘴使勁塞住,生怕漏了一滴。

    原地歇息了片刻,待體力恢復了一些,重新貓著腰在齊身的蒿草中穿行。露在外面的臉、脖子、手掌等處不時被蒿草劃出一道道紅印子,刺得肌膚上一陣陣生疼,但曲鳳和絲毫不放在心上,全神貫注的警惕著四周的風吹草動,認準方向努力往前行進。

    這是個一心一意想要回家的少年。

    半個多月來,曲鳳和逃跑了五次,平均三天一次,每一次都準備得比上一次更充足,每一次都逃得離家更近一分,但可惜每一次都被抓了回去,始終逃不出君山廟那座小小的牢籠。

    這已經是他逃跑的第六次了,只要穿過這片荒草叢,越過前面那道山溝,就可以從那些可惡的臭道士手中解脫出來,就可以吃上大魚大肉,睡在溫暖的被縟裡,最重要的是,終於可以不用去掏糞池了!家的感覺,從來沒有這麼讓他嚮往過。

    曲鳳和終於從蒿草地中鑽了出來,他仔細的觀察著前面那道山溝,確認兩旁山壁上沒有人影,於是腳下發力,嗖的躥了出去,飛快的奔行著。

    曲家莊就在山溝的後面,這次一定要逃過去!甘鳳和一邊跑一邊攥緊了拳頭,五十步……三十步……二十步……十步……

    曲鳳和終於闖出了山溝,眼前瞬間開闊起來,一層層的飛簷白牆就在兩里外,向著曲鳳和張開溫暖的懷抱。

    然後……

    曲鳳和放慢了腳步,氣喘吁吁的走到一匹馬的旁邊,拄著腰尷尬的笑了兩聲:“呵呵,今天是關道長值守啊?真是好巧,那什麼,我就是出來走走,散散筋骨,趙仙師不是說多走動走動可以強健體魄嗎……”

    關二騎在馬上,睥睨著曲鳳和,問:“筋骨散得怎樣?體魄強健得如何?”

    曲鳳和胳膊甩了兩圈,按照這些天趙然教過的姿勢,叉著腰轉了轉身子,道:“還不錯,感覺越發舒坦了。”

    關二點頭:“那就走吧。”

    曲鳳和忙哈腰點頭:“哎,我給關道長牽馬。”

    不提曲鳳和回到君山廟後如何被鐘三郎敲打,單說趙然等了半個多月了,眼看再過幾天就要開工,那隻破鳥竟然還是沒有回來,真是把他氣得夠嗆。

    沒辦法,趙然把癩毛老驢牽了出來,拍拍驢臀:“驢兄,識得太華山麼?”

    老驢撩撩蹶子,把頭沖東南方“昂”了一嗓子,趙然喜道:“不錯啊,越來越有靈性了,還知道方向,你是不是以前跟那隻雞去過?”

    老驢又“昂”了一聲,撒開蹄子圍著趙然溜了兩圈。

    “去過兩次?那邊很好玩麼?”

    “昂……昂……”

    一聽老驢的叫喚聲,趙然略顯猶豫,他本想讓老驢去把那隻雞叫回來,但看老驢這樣子,似乎去了之後同樣存在回不來的可能性啊。

    但如今開工在即,萬萬缺不得那隻雞,自己雖然也會道術,可干活的效率要低了不知多少,至於眼前這只癩毛驢,能頂五色的十分之一就不錯了。

    “那就麻煩驢兄去一趟太華山,把那隻破雞弄回來,就說我這裡蜂蜜早就備好了的,就等做串燒蜜翅了。”

    也不知道如此複雜的意思,老驢能不能完完整整捎帶明白,沖它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老驢撒著歡就衝了出去,轉眼消失在山道後。

    趙然揉了揉眼睛,心道老子沒眼花吧?怎麼現在跑那麼快?莫非這畜生載我的時候一直偷奸耍滑不誠心幹活……

    春耕即將結束,地裡的秧苗已經盡數插好,一畝畝水田在日頭的照射下顯得格外清爽。各家各戶都有人在田裡彎著腰轉來轉去,將倒下的秧苗扶正,或者乾脆補插秧苗。

    君度山的東北是上新村和下新村,這兩座村子被一座小石山阻隔,孤懸於君山小盆地之外。

    金久最初修路的想法,其實來自於這座小石山。這座石山幾乎沒長什麼大樹,薄薄一層泥土覆蓋著,山上多是些灌木。本來按照趙然的計畫,是要在山上栽種果樹,可金久組織人力操弄起來的時候,才發現泥土下全是大石。

    當時君山廟眾人越看這座小石山,心裡越是堵得慌,金久咬咬牙,便決定挖山,準備通過十年持續不斷的挖掘,將這座山挖出一條通道來,將上下新村和君山小盆地連接在一起。

    去年冬天的時候,金久組織民力挖山,挖出來的碎石無甚用處,便乾脆拿來鋪路,到了後來,修路便成了主要的目的,開山反而退居次席。

    趙然要繼續開工修路,最主要的石材來源,就是這座小石山。他所附帶的計畫,可不止是開出條上下新村連接君山小盆地的通道來,他想的更多,要把這座山搬走。

    小石山下已經堆了很多小木車,這些木車都是君度山木材作坊這些天趕工出來的,專為運送碎石鋪路。木材作坊正在日夜不停的趕工,趙然給出的生產任務是每天至少趕製五輛木車。

    這兩天,沖馬河上的木橋也得到了加固,可以保證滿載碎石的木車從橋上通過而不至於承受不住。

    在橋的對岸,林雙文已經組織人手搭建了一座簡易倉庫,存放各種工具和所需的大量糧食。

    趙然這兩天沿著規劃中的道路算了一下,沿途共有五個村子,丁口加起來上千人,這條路一旦修好,這些人也將受益,從而加入為他貢獻功德力的大軍之中。

    做好事必須留名,所以趙然讓人書寫了一百多份宣傳告示,上面寫著一行大字:“要想富,先修路,多生孩子多砍樹——君山廟祝趙致然為父老鄉親們祈福。”

    林雙文帶著曲鳳和出門,在魯進的護送下開始到沿路各村張貼標語去了,趙然的要求只有兩個字——醒目!

    距開工之前三天,老驢終於帶著五色大師回到了君山。趙然這才松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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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三個狗腿子

    癩毛老驢不僅出色的完成了任務,將五色大師帶了回來,而且更出色的是,將那位白山君也給領來了。於是,賓主就在後院池塘邊的小亭中完成了歷史性的首次會面。

    白山君半閉著眼睛,歪著長長的鳥喙,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趙致然,沖五色大師道:“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小道士?修為一般般嘛。”

    這位可比五色大師有仙氣得多,仙鶴仙鶴,本身就帶了個仙家的帽子,一看品相就清麗脫俗。

    兩條細細的大長腿,將潔白如雪的身子撐得傲然出塵,彎彎的脖頸透著細膩的光澤,整條曲線都是那麼自然、渾如天成。

    趙然連忙笑呵呵的迎了上來,依足了道家的規矩稽首致禮:“貧道見過山君!山君大駕蒞臨,小廟當真是蓬蓽生輝。”

    白山君“啾啾”兩聲,那股傲氣稍微削減了幾分:“嗯,你這小道士卻也知禮,曉得我白山君來你這裡一趟不容易,聽說你會做很多種好吃的魚?快些去操持起來,本山君餓了。”

    說罷,轉了轉頭,踱著悠閒的步子,直接跨入池塘中,鳥喙啄著塘中的泉水,認真梳理起自己的毛髮來。

    真是很驕傲的仙鶴啊,趙然撇了撇嘴,見五色大師和癩毛老驢都上趕著圍在白山君旁,不停的伺候著,心道這倆是傻子吧?還是賤骨頭?好好的日子不過,喜歡賴在這只仙鶴的旁邊,連家都不願意回?

    又想,難道是因為仙鶴品相好,長得漂亮?

    想到這裡,直接送了那倆貨一個鄙夷的眼神,暗罵了句“外貌協會”!

    鄙夷歸鄙夷,該做的事情一樣得做。趙然把早就準備好的活魚取出來,就在池塘邊開工幹活。

    不多時,香葉烤草魚就熟了,一股子濃濃的香味飄散出來,惹得白山君頻頻注目。旁邊兩個狗腿子連忙從池塘裡跳出來,一家叼上兩串,就湊到白山君面前,拚命的獻著慇勤。

    趙然眼睛都看直了,心說從來沒見你們倆貨這麼對待過我啊,今天這是演的哪一出呢?

    就在趙然發愣之間,白山君十分愜意的“翹著二郎腿”,一會兒吃吃賴皮老驢遞過來的魚肚,一會兒啄啄五色大師爪子上的魚鰭,不多時,四條魚就下了肚子。

    白山君“啾啾”了兩聲,忽然從翅膀下抖出兩枚紅色的小果子,扔給兩個憨貨,那二位忙不迭的塞嘴裡嚼吧起來。

    白山君同樣拋給趙然一枚小紅果,趙然下意識接過來瞅了瞅,我滴個天爺!分明是《芝蘭靈藥譜》上列在第九十六位的朱火靈果。

    這種果子最大的功效就是恢復法力,不僅恢復的量大,而且恢復的速度快,說白了,就是超級加強版的養心丹和烏參丸!除此之外,也有提升精氣神、復原肌體等各種附帶功能。

    最關鍵的是,朱火靈果不用其他靈藥相合,直接服用就可以,方便快捷,高效迅速,乃是居家旅行、鬥法殺人的最佳回血丹。

    趙然心中的鄙夷、嫉妒、不理解、不服氣等等各種負面情緒立刻一掃而空,下意識間就換了一副嘴臉,慇勤的賣弄著廚藝,拚命的拍著鶴屁,格調瞬間拉低到癩毛老驢、五色大師同一檔次,恨不能將白山君高高掛到天上。

    白山君翅膀下不停的掏出各種奇花異果,著實讓趙然體會了一把天上掉餡餅的喜悅。

    排名第九十一位的龍蛇草,排名第八十七位的紫金蘭,排名第一百四十位的天芸豆……

    趙然恨不得五體投地趴在地上,每天高呼一萬遍“求打賞”!

    一頓魚宴吃得十分盡興,白山君吃飽了,在靈泉中漱了漱長長的鳥喙,撲棱棱在後院中轉了兩圈,直接飛到了院中假山下當年張老道自制的茅屋裡,閉著眼睛沉沉睡去。

    三個狗腿子怕打擾白山君休息,輕手輕腳出了後院,趙然一把拽住五色大師,低聲問:“這位山君老大哪兒來的那麼多好東西?”

    五色大師咯咯道:“本師……我也不知道啊,她就那麼一個一個掏出來了,說來真是奇哉怪也……”

    趙然壓低嗓門道:“你盯緊了,若是有線索,咱們就端了她的巢穴……”

    賴皮老驢聞聽此言,湊了過來,“昂”了一聲,鼻息都粗重了幾分。

    五色搖了搖頭:“小道士,你可死了這條心吧,我跟太華山溜了不知多少回,就是沒見到一點蛛絲馬跡。”

    趙然驚道:“哎喲大師,你居然會用成語了!”

    五色大師:“……小道士,能不能好好說話?”

    “好吧,那是沒戲了?”

    “總之我是沒辦法。”

    趙然搖了搖頭,賴皮老驢也跟著搖頭,趙然無名火起,衝著老驢腦門上就是一個爆栗子:“就知道吃!”又埋怨五色:“大師你也真是,如果沒辦法找到它的老窩,那就儘量討好她嘛,想辦法順了她的心意,跟咱透露一二……”

    五色冤屈道:“我還不夠討好啊?還不夠順她心意啊?”

    “那你還跟她鬥法?這可是你說的啊,你說打得她歇了好幾天!”

    “咯咯,就是打了之後才認識的,認識之後才拿果子出來的……咯咯,小道士你也說過,這叫不打不相識嘛……”

    被餡餅砸中之後的興奮勁兒也過了,趙然開始冷靜下來,思考一個重要的問題:白山君來是來了,可這位眼瞅著是個祖宗啊,你能讓她下地干活嗎?讓她幹活她樂意嗎?奇花異果還想不想要了?

    左思右想之間,忽然靈光一現,拽著五色大師的翅膀道:“哎,我說大師……”

    五色一甩翅膀,將趙然送出去一丈多遠:“小道士,我又沒做錯事,你現在對我越來越不好了,毛都被你拽脫了。”

    趙然不好意思的爬起來,嘿嘿道:“那個,對不住啊大師,把大師當自己人習慣了,大師莫怪!嗯恩,那啥,大師除了白山君,還有沒有熟識啊?”

    “熟食?沒了,都吃了……”

    “咳……咳……大師,咱好好說話,不逗悶子。大師除了白山君外,還有沒有認識的其他靈妖?”

    “有幾個,可你要干的活兒,沒人樂意啊,打擾人家清修!”

    “大師,咱們這樣,這兩天多從白山君那裡求些賞賜,然後拿出來作為獎勵,徵募幾個有本事的,你看如何?”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4 14:45
第二十七章 西北線

    依著趙然的法子,五色大師還真就徵募來了兩位:一個是頭渾身漆黑的牛妖,自報導號“青田居士”,據說修為和五色大師差不多;另一個是渾身雪白,雪白中又透著幾分粉嫩的大兔子,自稱“蟾宮仙子”。

    趙然忍不住一陣吐槽,這倆貨名字取的有點俗嘛。

    趙然知道,妖修大致分為三個層次。

    因機緣巧合入了修行之道的普通妖物,它們渾渾噩噩,依本能而生、率性而為,為禍人間的大抵都是此類妖物。各處館閣派遣的道門行走,要掃除的常常是其中的為惡者。

    修為精深之後妖物便開啟了靈智,知進退、明根果,懂得趨吉避凶,遵循法度規矩,此類妖物稱為靈妖,除少數本性凶殘的外,行事基本與常人無異,許多甚至與人為善,有些還為道門所看重。此等妖物修為高深,約與金丹法師以上境界的修士相類。

    靈妖繼續修煉,可入化形之境,成就人形,暗合天地之道,吐納乾坤陰陽,法力堪與道門入了煉虛甚至合道境的大修士比肩,是整個修行界最頂層的存在。

    就目前君山廟的這些妖物而言,老驢算是檔次最低的,靈智雖然貌似開啟,但至今尚不能言,處於第一檔次向第二檔次轉變的過程中。

    五色大師、白山君、青田居士和蟾宮仙子都在靈妖範疇之內,但這個範圍上下差別很大,趙然也說不好這幾位究竟在什麼層次上。但照五色大師的說法,他們之間的強弱排名大致為:蟾宮仙子最強,五色大師和白山君相仿(趙然竊以為此處可疑),青田居士落在最後面。

    其實這幫傢伙誰比誰修為高深,趙然一點也不關心,他更關心誰比誰更能幹活。在他自家心中,這幫傢伙的排名順序應當如下:青田居士、五色大師、癩毛懶驢和蟾宮仙子。尤其是最後那隻兔子,在幹活兒上是否具備戰鬥力,還需要實踐來證明。

    至於白山君,在干重活上基本不用指望,但沒有她在,青田居士和蟾宮仙子又不可能過來,所以趙然無法給她準確的評價。

    望著這幫在君山廟後院鬧的不可開交的妖獸,趙然暗地裡感慨,再來點別的靈妖,這處君山廟的後院都可以開動物園了。

    等到聚齊後,趙然便開始分派任務。白山君果然不用幹活,她的任務就是梳洗羽毛、睡覺、吃魚,以及根據趙然的需求,從翅膀裡往外掏小果果——無人對此有絲毫異議。

    五色大師的任務是挖石山,它的尖喙和利爪非常適宜幹這個,這也是整個工程中工作量最重的項目,非它莫屬。

    蟾宮仙子負責把挖出來的石頭搗成指甲蓋大小的碎石子,聽五色大師說,這隻兔子總是隨身帶著個石臼,見了什麼物件都喜歡拿來搗一搗。趙然有理由懷疑,這隻兔子是個喜歡看書的靈妖,這種行為完全屬於裝比模仿自嗨。

    老驢負責運送碎石子,要求沿路每隔百丈碼一堆石子,以方便修路時使用。

    青田居士的活在整個工程中按照工作量排在第二,他負責使用君度山上砍伐下來的一棵巨木,可以沿路翻滾,也可以用來上下打樁,務求將路面碾壓平整。

    為了避免百姓受到驚嚇,同時更加鞏固趙廟祝在百姓中仙師的傳說,這幾位的幹活時間被安排在了夜晚,大家倒是都沒什麼異議。

    趙然自己也不輕鬆,他一半精力要用在掌控和協調整個工程進度上,另一半則要專心給幾位靈妖做各種好吃的美食,至於君山百姓的組織管理,就全部扔給金久他們幾個去操心了。

    君山地區西北路線工程(即打通由君山至谷陽—江油官道工程)於五月初一正式動工,這個日子是君山廟祝趙致然拍板定下來的,明面上的理由是這一天“利動土”,暗地裡也小小滿足了一把趙然這個穿越客提不上檯面的惡趣味。

    由於有了幾位靈妖大拿的參與,修路的整個進度快的驚人。在石料供應充足、路基有人夯實平整的情況下,上千名君山廟組織起來的民工大軍連續奮戰,道路以每天一里多地的速度飛快向前延伸著,短短一個月工夫便接入了谷陽到江油的官道上,遠遠超過了預期進度。

    金久甚至饒有餘力,還順便給沿路附近的五座村莊修了連通的小路,將這上千人納入了西北線的路網之中。這些村子的百姓也順其自然加入到君山廟敬香祈福的行列中。

    六月初五,趙然在西北路併入谷陽——江油官道的接口處舉辦了道路竣工典禮,孔縣令、董主簿、金縣尉等縣中強力人物俱都到場。羅家、曲家等鄉宦也都前來祝賀,人氣相當不錯。

    無極院方面,趙然肯定不會邀請董致坤,以兩人之間仇隙指數,想要和好的可能性極其渺茫,所以他只向三都和幾位相熟的執事下了請帖。

    袁都廚、朱都講、高功劉致廣都應邀欣然而至,羅都管臥病在床不必多說,發請帖也只是敬到禮數而已,並不奢望他能捧場,巡照張致環和知客陳致中則專程來信,推說有事在身,來不了。

    張巡照和趙然關係一般,他不來很正常,陳致中這個牆頭草不來,卻讓趙然微微有些不爽,他本來還想藉機問問關二等人道士身份的問題,想瞭解一下時隔一個多月為何還沒下文確認。陳致中不到場,回信中也之字不提此事,莫非其中有什麼變故?

    拋開這些雜念,趙然振作精神,將思緒拉回典禮上。

    十多位縣中有頭有臉的上層人物各提一把木鏟,裝模作樣將旁邊堆好的泥土鏟入兩條道路之間特意留下來的缺口處,然後就是噼裡啪啦熱鬧的鞭炮聲。

    鞭炮齊鳴後,孔縣令笑容滿面的站到正中土台之上,高聲道:“本縣宣佈,君山西北路與谷陽——江油官道並線工程,正式竣工!”

    嗯嗯,孔縣令這一刻覺得,身為一縣父母,這種感受“硬是要得”嘛。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4 14:45
第二十八章 東線

    道路修築的這一個月中,趙然很清晰的感受到了體內功德力的迅速增長。

    這種增長來自於兩個方面,一是每天吸納總量的增多,增長量相當於原來的近兩成。趙然認為,這應該是將道路沿線一千多人口納入路網所帶來的增量。

    二是原本吸納的功德力更加凝實、醇厚,這部分的增長量很大,相當於比原先多了近五成。

    通過認真比對,趙然心中對功德力的修煉又有了明悟。這種功法在無法獲取功德力的時候,那是一點進境都沒有,甭管把你放到多好的靈泉靈眼旁邊,對修煉都起不到半分作用。但是一旦收穫巨大的功德力,煉化速度簡直飛快,不能以常理度之。

    而收穫功德力的方法,則有兩條道路可行,其一擴大覆蓋面,努力讓更多的人群為自己貢獻功德力;其二是深度挖掘,讓貢獻功德力的百姓繼續貢獻更多的功德力。

    西北線的貫通,為趙然提供了總計六、七成的功德力加成,讓他的修煉速度進一步加快,這說明修路修橋的確是一項很好的修煉方式。

    既然如此有效,趙然肯定不會止步於此,他又將目光轉向了東線工程。

    西北線五月開工、六月初收尾,比原先預計的完工期提前了將近兩個月,而且君山廟徵募出來的民夫隊遠遠談不上疲勞,如果就此解散,那不是浪費時間浪費人力麼?

    於是趙然趁著西北線工程竣工典禮的時候,向孔縣令提出了自己的方案——從君山地區向東開闢道路,將青口集也連接起來。

    青口集是谷陽縣最東部的一處集鎮,與保寧府的劍州比鄰。其附近有兩條小河,一為梓潼水,一為小潼水。順梓潼水南下,可抵達潼川府,如果坐船走小潼水,則可抵達保寧府。

    雖說兩條小河行不得大船,但在川北這樣的山區地帶,能夠通行小船的河流就已經相當不易了,所以青口集也成了谷陽縣東部的重要集鎮。

    以前要從君山到青口鎮,必須步行五六十里的山路,拐上官道以後抵達谷陽縣城,再從谷陽縣城順官道向東抵達青口。全程大概要行三天。

    如果能夠將君山廟到青口鎮的路線打通,道路距離大概在七十里左右,一天時間就能到達青口鎮。

    這條路的修築工程被趙然稱為東線工程,既可以從東北方向修路,也可以從東南方向修路,目的都是繞過君度山,在君度山的東面延伸至青口鎮。

    趙然選擇的是東北方向,過了沖馬河橋後,向東北修一條五十里長的弧線道路,繞過君度山後再折而向東抵達青口鎮。原因很簡單,繞過君度山後,地勢稍顯平緩,不僅利於修築,最關鍵的是這一帶有村落。

    越是靠近青口鎮方向,村落就越多,整條路線上共有九座村子,兩千人口。對於趙然來說,這些人口就是他的修煉資源,是他的功德力,他怎麼可能捨棄?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兩個多月的時間,能否將道路全線貫通。君山地區的兩萬多畝稻田種植的都是單晚稻,稻穀的收穫大概在九月中旬,但八月底以前,無論如何要把百姓撤回來,好準備秋收的諸項事宜,這是民生的根本,不能為了修路而動搖自己的基本盤。

    影響道路修築的關鍵因素並不是人力問題,趙然還可以通過撒銀子的方式繼續在君山地區進行第二輪徵募,將民夫隊伍擴充到兩千人以上。反正肉爛在鍋裡,銀子撒在君山地區,趙然也能收穫大把功德。

    問題在於靠近青口鎮的那三十里路上,涉及到佔用五家大戶的土地,這需要時間來談。如果等那邊都談妥了之後再開工,恐怕時間就耽擱了。

    趙然權衡了半天,最終咬牙拍板,修!先把君山方向這五十里修出來,這大概需要一個多月,利用這段時間挨家挨戶去青口鎮方向談判,談不攏就拿銀子砸,要是還談不攏,別怪趙然拿出“仙師”手段來!

    金久按趙然的佈置,在整個君山地區開始發動第二輪徵募:壯丁每人每天包兩餐,加十文工錢,婦孺少年等等,但凡幫得上忙的,也可以應募,每天同樣包兩餐,加錢三文。

    這項政策一宣佈,整個君山地區都轟動了,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去了有飯吃,何況還發工錢,何樂而不為?

    甚至村裡有戶王家剛辦完大婚之宴,新郎官就巴巴著跑來報名了,順帶還把自己新媳婦也拽了過來。

    “這不是四木麼?你不好好享受新婦、過幾天新日子,來湊什麼熱鬧?”趙然笑問。

    王四木擼起袖管,粗聲道:“仙師要修路,小人沒什麼可效勞的,只有這身力氣,仙師不嫌棄就好。我女人也是個能幹的,幫著洗洗衣服、做做飯,是把好手!”

    趙然點點頭,問新婦:“小娘子哪裡人?”

    那新婦忙低頭道:“小婦人家在青口集。”

    趙然道:“嫁到我們君山,以後日子越來越紅火,將來和和美美,要響應廟裡的號召,多生孩子!”

    王四木憨笑著答應了,卻把新婦羞得滿臉通紅。

    趙然轉身沖曲鳳和道:“新婚燕爾,值得表彰,記下來,工錢翻倍!”

    短短三天時間,金久等人便徵得兩千多人,使整個工程的民夫總數突破四千大觀——君山地區一半人都來了。

    時近傍晚,曲鳳和坐在廟前的條案上,左手扒拉著算盤,右手回收著村民們遞來的竹籌,他的桌前排著長長的人龍。金記商舖的金掌櫃站在他的身後,不時糾正一下他撥動算珠的指法。

    噼裡啪啦一陣算珠滾動聲後,曲鳳和憊懶的聲音響起:“牛大嬸,你家一根長籌、兩根短籌,十六文錢,收好了,離櫃概不認賬。”旁邊金記商舖的一名小廝點了十六文錢塞到桌前牛大嬸的手中,這女人疲倦的眼神中透著一絲喜悅,小心翼翼捧著錢走了。

    “張大爺,你家三根長籌、九根短籌……嗯?怎麼那麼多,我記得你家只出了三個人……哦,攢了三天一起領,那行,一共五十七文!”

    “……哎?劉大壯,你欺負我年歲小,糊弄我呢?這兩根短籌上是什麼鬼畫符?麻煩你下次自己畫的時候也要畫得像一些好不好?教你個乖,這是艮火符,中間這兩筆是向左彎過來的……行了,今日算饒你一回,下次再來,直接罰沒你三天的工錢!明白了?”

    工程進度很快,七天時間,道路便修出去了十里地,預計再有一個月,就將進入青口鎮方向。但趙然在這七天時間裡,也只談妥了一家,砸了二百兩銀子,乾脆把人家那座荒山直接買了過來,才算解決問題。

    至於其他四戶,人家雖說面上笑臉相迎、客客氣氣,但一提到開路的事,就是死活不答應。

    孔縣令雖然也下了公文,但只是勸導性質的訓誡文,不具備強制性——他既沒這個權力,也沒這個實力。

    所以這兩天趙然很犯愁。正提筆在紙上塗塗畫畫,看看能不能改道之際,鐘三郎一路小跑進來,氣喘吁吁道:“廟祝!仙師!門外有個道士要見廟祝……”

    趙然心中不悅,斥道:“早跟你說過了,咱們道門中人,凡事淡泊自然,不可心浮氣躁,瞅瞅你這著急忙慌的模樣,哪有半分道家風骨?把氣息理順了再說!以後記住了,走路之時儘量不要說話,傷元氣……行了,說吧,誰要見我?”

    “哎……那道士說是什麼道門行走,還說是廟祝的師兄……”

    “哎喲!怎麼不早說!”趙然扔下筆,急急忙忙就往外跑,邊跑邊喊:“師兄!可想死我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4 14:45
第二十九章 道門行走駱致清

    兩年未見,駱致清依舊是那幅樸實憨厚的模樣,若非身披道袍,恐怕與君山地區這些農戶家子弟沒有任何分別。

    他的出現,尤其在自報趙然修行師兄這一名號之後,當即引起無數人側目,讓他愈發的感到不自在。站在廟前的台階下,雙腿如釘子般一動不動,眼不觀六路、耳不聽八方,只是直勾勾看著自己腳下那三分地,似乎想要把自己藏進地縫裡去。

    見到趙然親熱的把臂將這位道士拽進君山廟中,外面排隊領取工錢的人群才轟然一聲,開始了各種議論紛紛。

    曲鳳和把扭了半天的脖子回正,一邊重新開始計算竹籌,一邊小聲嘀咕:“就這副模樣也是仙師?土了吧唧的……”

    趙然將駱致清拉到自己房中,泡好茶水遞了過去,問道:“師兄今日怎麼過來了?一向可好?師弟我回靈劍閣的時候,聽說師兄下山行走了,還跟大師兄要了師兄的飛符,只是我這裡一直忙著各種事務,還沒跟師兄聯繫。怎麼樣?道門行走有趣麼?有沒有什麼好玩的事情?有沒有斬妖除魔……”

    問了半天,直問得駱致清一愣一愣,不知該如何回答,良久,終於憋出一句:“師弟,我餓了。”

    趙然一拍腦袋:“是我的疏忽,師兄稍待。”轉身出門,到寮房親自下廚,很快炒了幾個菜,盛上兩大碗米飯,端了回來。

    “這是我君山廟北邊那條小河——沖馬河裡的魚,味道很鮮嫩,師兄嘗嘗……這是君度山中的兔子,師弟我用醬料醃製過的……這雞肉我用的是五花香雲葉炒的,師兄可能不知,這個月我收穫了很多奇花異果,炒一盤菜不算什麼難事……對了,這兔子肉可不能說出去,你可能不知道,我這裡來了個兔妖,號稱什麼‘蟾宮仙子’,屬兔子的,他都不知道我廚房裡存了多少風乾兔肉,哈哈哈哈……”

    和這位駱師兄相識以來,趙然已經漸漸習慣了和他的相處方式,駱師兄不善言辭,但是原意傾聽,如果不這麼淘淘不絕的“自言自語”下去,兩人之間就只能幹坐著,氣氛會非常尷尬。

    所以大師兄和二師兄都坦言,和駱致清待在一起很有壓力,其實並不是所謂的壓力,單純就是尷尬而已。趙然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職業習慣早已深入本能,應對駱致清這位師兄便顯得遊刃有餘,在靈劍閣同門師兄弟中,雖然他入門時間最晚,平時和師兄弟們見面也不多,但駱致清對他卻極好。

    壓力是相互的,大師兄和二師兄在駱致清身上感受到了壓力,駱致清同樣在兩位師兄那裡會感受到壓力;趙然能夠以自己獨特的風格化解這股壓力,駱致清和他相處時便會感到輕鬆。

    所以趙然兩年前去玉皇閣破境時,駱致清自告奮勇去青城山接人,而且不惜與東方禮動武。

    聽著趙致然的嘮嘮叨叨,駱致清吃得很香,很快便將飯菜全部吃光,抹抹嘴道:“師弟,吃飽了。”

    趙然讓徐老伯把碗筷收走,問:“師兄今日怎麼有空過來了?下山也有半年了吧?道門行走有趣嗎?最近過得如何?”

    駱致清點頭:“還好。”

    趙然:“?”

    駱致清:“?”

    好吧,趙然發現自己犯了個錯誤,問題應該一個一個問,甭管你問幾個問題,駱師兄總是只回答最後那個……於是重新問:“師兄怎麼來了?”

    駱致清道:“師弟這裡有靈妖,很多……”

    趙然醒悟,道門行走是干什麼的?專門管修士不法以及妖修為禍。不算賴毛老驢,趙然這裡聚集了四位開了智的靈妖,駱致清聞到風聲肯定要過來查個究竟。

    “哈哈,原來是這事兒……嗯,師兄,這是我的疏忽,應該早點報知你的。”於是把來龍去脈講了一遍。

    聽罷趙然講話,駱致清點了點頭。

    然後……沒有然後……

    好吧,趙然把駱致清拉起來,帶他來到後園。現在還沒到夜裡,妖修們都還未出門。

    白山君正在池塘中梳洗羽翎,五色大師和癩毛老驢正在圍著白山君各種獻慇勤。蟾宮仙子有自己的自尊,沒有湊在白山君身邊賣好,趴在小亭之中,一邊指揮青田居士灑掃地面,一邊時不時瞄著白山君的動靜。

    趙然介紹道:“諸位山君、大師、仙子、居士,這位是小道的師兄,駱師兄,龍安府的道門行走,來,大家歡迎!”

    後園中響起了趙然一個人經久不息的掌聲。

    趙然略顯尷尬,向駱致清解釋:“恩,這幾位都認生,師兄處久了就熟悉了。你看,那是我的驢子,最近似乎修為有所長進,師兄有空幫我指點指點,調教調教?”

    沒人搭理趙然,除了老驢湊過來討好般的伸舌頭舔了舔駱致清的衣袖,整個場面相當冷清,冷清到詭異。

    蟾宮仙子豎著長耳朵,警惕的盯著駱致清,嘴皮子飛快:“姓駱的道士,我自認不是你的對手已經認輸了事,你為什麼還要追到這裡?我又沒有做過任何違反道門戒令殘害生民的事情,你何必苦苦相逼?我雖然打不過你但是你別忘了我可以去華雲館長老堂找人告你的狀!就告你無緣無故找到我的山門裡非要逼著我陪你練劍,不練你就賴著不走!”

    語氣很沖,但是最後兩句暴露了內心的膽怯。

    駱致清搖了搖頭:“不是來找你的……多謝……”

    聽了這話,青田居士挪著腳步蹭到蟾宮仙子身邊,碩大的腦袋使勁往蟾宮仙子身後躲。蟾宮仙子伸出小爪子,拽住青田居士的牛角,將他拋了出來,扔到駱致清的面前:“你是找他嗎?交給你了,說好了跟我沒關係啊。”

    青田居士趴在地下,喘著粗重的鼻息唉聲道:“哞……駱道長,不要打了,俺老牛受不了……”

    駱致清搖頭:“不是找你。對不住。”

    青田居士腳下一蹬,迅捷無論的閃到一旁,氣勢洶洶的衝著五色大師吼道:“五色,是不是你?得罪了駱道長?”

    五色大師“咯咯”兩聲,沖趙然道:“小道士,跟我沒關係啊,你替我說說好話。”

    剛才還在潭水中梳洗的白山君此刻已縮在張老道的茅屋中,伸出半個鶴頭,緊張地注視著這邊的一舉一動。

    趙然莫名其妙兼目瞪口呆,半天沒反應過來這幫靈妖究竟在搞什麼鬼。

    就見蟾宮仙子沖趙然道:“小道士,既然不是找我的,我先走了……”

    青田居士:“俺山裡的幾畝田還沒耕完……”

    五色大師:“好睏啊,回去睡個覺……”

    白山君輕輕蹭出茅屋,展翅欲飛……

    趙然驚了,忙擺手喊道:“哎……哎,我說老幾位,別走啊,活兒還沒幹完呢,你們走了我這兒怎麼辦?”

    駱致清咳了一聲,眼前這四位立馬如中了定身法一般,身形頓了下來,扭頭觀察駱致清的臉色。

    駱致清歪著腦袋思考良久,終於憋出一句:“都不要走,留下來幫我師弟。”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4 14:45
第三十章 獨特的行走方式

    當晚,幾位靈妖都忙著去給趙然幹活,就連白山君也坐不住,乖乖跑去和五色大師一起挖石頭,令趙然瞬間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想要挖掘三師兄駱致清背後的故事,是一件極其需要語言技巧的工作,所幸趙然在這方面還算擅長,拉著駱師兄秉燭夜談,終於大致搞明白了到底是什麼狀況。

    駱致清因為在黃冠境困守了五年,今年被華雲館點為龍安府的道門行走,正月初四便下了華雲山,所以趙然回華雲館的時候,沒有機會和他見面。下了山以後,駱師兄牢記老師江騰鶴的叮囑,一門心思找人試煉……

    說到這裡,趙然想了想覺得不對,自家老師不是那種一味好勇鬥狠的人啊,便問:“師兄,師父怎麼叮囑你的?”

    “試煉。”

    “前面呢?試煉的前面有沒有說別的?”

    “……有,說了很多……”

    “都說了什麼?”

    “……不記得……”

    趙然明白了,估摸著老師把“試煉”切磋放在了最後一句,駱致清便只記住了這一句。以後和這位師兄說話還真是要留點神啊……

    駱致清的故事繼續,他按照華雲館提供的散修和世家名單,挨個挑上門去,沒遇到什麼對手,於是又把妖修名單翻了出來,然後妖修們就悲劇了。

    趙然想了想剛才那幫子大仙、山君、大師之類見他如老鼠見貓一般的表情,有點無法理解:“師兄都打贏了?”

    駱致清點點頭,趙然不禁一陣驚佩:“這些都是靈妖啊師兄!我記得以前聽卓家兩位師叔說,妖修一旦開啟靈智,非得金丹法師出手不可……師兄你真的都贏了?”

    駱致清點頭:“贏了。我的劍好。”

    好吧,趙然想起自家拜入的是樓觀派,按照大師兄魏致真的說法,樓觀一脈鬥法相當凶悍,於是強迫自己接受這個解釋,又問:“輸了就輸了唄,這幫妖獸,鬥法鬥輸了很正常,生活還要繼續,日子一樣照過,何至於怕成這樣?師兄你是不是下了狠手?”

    駱致清搖搖頭,想了想又補充一句:“每一個都……打了很多次。”

    “打了很多次是什麼意思?”琢磨了琢磨剛才蟾宮仙子的話,忽然有所醒悟,忍不住笑了:“師兄你是不是一直堵著人家反覆打、反覆折騰啊?哈哈,哈哈……何必如此呢,哈哈……”

    駱致清有點臉紅,撓了撓頭:“他們不好好打,不盡力,假打。”

    趙然頓時無語了,現在終於有點明白那幾位的感受了,遇到這麼個主,怎麼弄?

    “那師兄你打了半年……試煉了半年,有什麼收穫嗎?指點指點師弟我唄。”

    駱致清搖搖頭,眼中透著幾許迷茫。

    趙然出主意:“既然外面這些對手都不行,那師兄乾脆回山,找咱們華雲館的其他流派高手試煉,你比如卓家兩位師叔,我跟他們關係還不錯,替你約一約?”

    “打過,他們也不盡力。”

    趙然莫名的忽然想起了問情谷的太上忘情訣,忍不住惡向膽邊生,不懷好意攛掇道:“那就找問情谷的林師叔打,她是金丹法師,哦,是大.法師境界了,想必跟師兄有得打!”

    駱致清皺眉道:“林師叔她總讓著我,沒意思。”

    趙然好一陣失神,不由重新打量起眼前表情木訥的駱師兄。

    “師兄下一步什麼打算?準備找誰打?”

    駱致清道:“原本聽說這裡有很多大妖……我又聽大師兄說師弟回來了……”搖著頭,臉上滿滿都是失望。

    好吧,來龍去脈都搞清楚了,趙然一時之間也沒什麼好辦法,能幫助自己這位師兄找到旗鼓相當的試煉對手,只能留他先住下,無論如何,能見到這位師兄,趙然還是相當高興的。

    趙然沒有抵足而眠的習慣,將自己的房間留給駱致清,轉身出去寮房,找了個待客臥室休息。駱致清也不客氣,或者說腦子裡壓根沒轉過跟趙然客氣的念頭,倒頭便睡了。

    有這麼一位師兄在身邊,趙然肯定不能浪費的,第二天便拉著駱致清去了青口集方向,路上叮囑道:“師兄別說話,你跟在我旁邊就可以了,有什麼話都由我來應付。”

    ……

    青口集外,盧家莊。

    盧老頭略略有些不耐煩,但顧忌對方道門廟祝的身份,還是勉強露出笑臉,婉言道:“趙道長怎麼又來了?呵呵,老朽上次已經說了,那地我家不賣。趙道長遠來辛苦,有沒有吃飯?不如在舍下用些飯食?老朽還有事,就不陪道長了。”

    趙然同樣露出微笑,道:“貧道這次不是來談買地一事的,給你介紹一下,我身後的,是龍安府道門行走駱道長。道門行走知道是做什麼嗎?“

    盧老頭一驚,忙要下拜“仙師”,被趙然隔空法力一吐,便拜不下去。老頭還以為是駱仙師的手段,望著駱致清,驚疑之色更重。

    “老爺子,看來你也是個明白人,知道道門行走是修行中的仙家人物,專門捉妖的。這麼說吧,駱道長懷疑將有惡妖途徑你家宅邸,所以讓貧道跟你家打個商量,先搬出去為好。

    盧老頭一輩子經歷過多少風雨,立馬就分辨出這兩位道長“不懷好意”,當即拒絕:“趙道長說笑了,朗朗乾坤,哪裡來的惡妖。呵呵,話說回來,就算有什麼惡妖,這不還有駱仙師在麼,駱仙師是道門行走,總能遮護小老兒一家平平安安。至於搬遷麼,那就不必了。”話裡話外意思都很明確,道長您打的什麼小算盤,咱老盧懂,你別跟我家嚇唬人,你非要說什麼妖怪要來,也行,那你就動手剷除吧,但要讓我家把地讓給你,趁早打消了這個念頭!

    趙然呵呵笑道:“也好,那勞煩老爺子帶我等走一遭,進去看看這宅子。”

    “這……不太妥當吧?宅中婦道人家那麼多……”

    “正好,把人都請出來,為了防止妖物變幻人形,藏在老爺子家人之中,我等也要一一查驗,等查驗完了,再回屋就是。老爺子放寬心吧,我等皆是道門中人,駱道長更乃仙師,斷不會攪擾到你家女眷。”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4 14:46
第三十一章 貧道是那種人嗎

    盧老頭臉都黑了:“道長這麼做是不是過了?要知道我家祖上也是做過官的……”

    趙然打著哈哈道:“老爺子言重了,這是道門行走在辦事,捉妖,明白麼?這是為了一地太平,為了四方百姓,還望老爺子以大局為重,以道門大業為先,多多配合,哈哈。”

    盧老頭又抗著脖子頂了一陣,趙然煩了,斥道:“道門行走上門捉妖,你這老兒怎生如此不識好歹!我跟你講,若再推三阻四,便將你鎖拿了去,焉知你盧家是不是勾結妖物,要創立那什麼教,打算為禍人間?”

    盧老頭被趙然大帽子一扣,不敢再硬扛,只是恨恨道:“趙道長,我怎知你是不是隨意找個人來冒充道門行走……”

    趙然早有準備,將駱致清交給他的道門行走令牌舉到盧老頭眼前:“老爺子知道這是什麼嗎?道門總觀和朝廷聯合頒賜的令牌,軍民一切人等必得竭力協助,聽從調令,看明白了麼?老爺子若還是有疑問,可以去無極院反映情況嘛,打聽打聽是不是真的。再說了,貧道忝為君山廟祝,也有遮護百姓之責,又怎會誆你?”

    盧老頭這下沒辦法了,忍著氣吩咐家人僕役都從宅子裡出來,跟宅門外的空場中站了好幾十號。趙然裝模作樣查驗一遍,然後隨盧老頭進門,挨個房間轉了一圈,但凡見到順眼或者不順眼的地方,抖手就是一張符籙貼過去。

    各處房門、床頭、樑柱、堂壁上自是不會遺漏的,許多櫃子、箱子乾脆就被符籙封上了口,眼見著就不能使用了,就連懸掛在牆上的字畫、擱置在架上的瓷瓶等等也都貼了符籙,足足打出去上百張,整個宅子裡裡外外貼滿了黃紙,當真是怵目驚心。

    趙然發符籙的時候刻意帶了些法力出來,就見那些符籙離手後輕飄飄拐著彎就貼在了各自的位置上,看得盧老頭眼皮直跳,心說原來傳言是真的,這位趙廟祝真的是個仙師!

    心中的畏懼大增且不提,盧老頭看著這滿宅子密密麻麻的符籙,心說這要封個一兩日的還能湊合,封個三五日的日子就沒法過了。

    剛想到這裡,就聽趙然道:“貧道擺的是安神鎮宅驅妖闢邪大陣儀,老爺子叮囑好家人千萬不要亂碰這些法符,一旦不小心掉下來,你這宅子就得塌了。七七四十九日之後,貧道自會來查驗,必將那妖物攝入陣中,保老爺子一家無憂!”

    盧老頭腳下一個趔趄,好懸沒摔著,心說我家哪裡有妖,這不都是你硬指的嗎?忽然感覺不妙,試探道:“若是沒有妖物呢?”

    趙然斬釘截鐵道:“必然有,捉不到就繼續捉,七七四十九日不行,就九九八十一日!”

    從宅子裡出來,見外頭已經圍上了不少盧家的佃戶、附近的農戶,都在外頭指指點點小聲議論著。

    盧老頭忍著氣,把趙然請到一邊,低聲道:“趙道長,能不能請道長幫忙,跟這位駱仙師說,一切都是誤會,我盧家必有重謝。”說罷,伸出根手指頭:“一百兩!一百兩如何?趙道長你要我家的那兩畝田,加起來也不到四十兩,道長何苦來哉?”

    趙然臉色頓時變了,一臉正氣道:“老爺子,你把貧道當成什麼人了?捉妖!捉妖!捉妖!——重要的事情重複三遍,這是捉妖啊!你攀扯什麼銀子?胡說什麼田地?貧道是那種人麼?貧道能貪墨你銀子麼?真是奇哉怪也!”

    又道:“好了,貧道是個講理的,把你家女眷送回去吧,省得你話裡話外陰陽怪氣,說貧道攪擾你家女眷……把宅子前面的空場清一下,貧道現在要協助駱仙師布設捉妖法壇。”

    說著,從扳指中嘩啦啦抖落一地的器具用件,什麼供桌啊、神龕啊、綾索啊、香燭啊、銅鏡啊……當真是應有盡有。

    這都不是攪擾?那什麼是攪擾?盧老頭好懸沒跳起腳來罵街。忽然又見趙然從袖中翻出一卷長長的橫幅,隨手一拋,直接飛到宅子大門的屋簷頂上定住,緩緩翻展開來……

    這手道術一露,週遭圍觀的人群頓時嘩然一片,好些人跪倒在地,口稱“仙師”,不停拜伏。

    再看那橫幅上寫著一行龍飛鳳舞的大字:“道門行走捉妖,閒雜人等迴避!”

    盧老頭頓感不妙,眼角掃視之內,就見無數人衝著自己指指點,有說“原來盧家出了妖物”的,有說“這裡是不是風水不好”的,還有說“難道是盧家有人成了妖”的,更有人說“真要捉妖,就把盧老頭捉了去,每年收咱那麼多租子,為禍遠甚於妖”的……林林總總,不一而足。

    盧老頭氣得眼前發黑,好容易順過勁來,知道不能再耽擱了,又上前一把扯住趙然,拉到旁邊著急道:“趙道長,趙仙師,快住手吧!那兩畝地我賣給你還不行嗎?不,送給你!”

    趙然正色道:“老爺子何出此言?貧道是那種人嗎?貧道能強佔你家的農田嗎?這等閒言碎語切莫再提,傳出去貧道還怎麼做人?簡直是污我清名!”

    盧老頭旁邊的管家還算機敏,連忙幫腔道:“趙道長行行好,我家老爺最近日用匱乏,家裡急缺銀子度日,還望趙道長從我家買些田地,家中也好周轉。”

    趙然沉吟:“這個……貴府如今當真困難?”

    “難啊,家中上下幾十口人,每日吃嚼就是大項,府中用度實在是快支撐不住了,還請趙道長幫襯一二,閤家上下必感大德!”

    “原來如此,也罷,貧道既然做了一方廟祝,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家衰敗下去,必得接濟一二。你家田地怎麼賣的?”

    “道長慈悲!我家農田一畝一兩……”

    趙然怒了:“休得誆騙貧道,好好說!”

    那管家果然是極聰明的,忙改口:“一畝十六兩。”

    趙然撫著並不存在的長鬚,慈祥的道:“既然是接濟你家的困難,便按每畝二十兩算吧,多給一些,你家也好度日。快些去取田契,唔,再按剛才的意思寫個過約,免得小人碎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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