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言情] 皇子奮鬥日常 作者:容默(已完成)

 
BabOdin 2019-6-29 10:10:4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7 53213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9 15:45
第150章 側妃

  宋氏見裴清殊如此替她著想,心中自是感動不已。

  要是換了別的男人, 恐怕早就對她口出惡言, 或是讓妾室先懷孕, 堵上外面的悠悠眾口了。

  可裴清殊從來都沒有埋怨過她, 成婚這麼久了,連句重話都沒有說過,一直小心體貼地照顧著她的感受。

  宋氏心裡既感激,又愧疚。

  這份愧疚不僅僅是對裴清殊,也有對南喬和鐘姑娘的。

  南喬年紀比宋氏還要大一點兒,可因為她的緣故,一直都不能懷上自己的孩子。

  鐘姑娘也是——按照裴清殊的說法, 起碼近兩年內, 鐘姑娘也得服用避子湯了。

  宋氏和林氏關係好, 所以和鐘姑娘一直有所接觸,知道鐘姑娘的身子不好。想到她要為了自己喝那種苦巴巴的湯藥,宋氏心裡就有一點過意不去。

  可是她又有什麼辦法呢。她是努力做一個賢惠的妻子不假,但她還沒有賢惠到了放棄自己先生下嫡長子的機會, 卻讓側室去生庶長子的地步。剛才宋氏會和裴清殊那麼說, 也只是為了盡到自己妻子的義務而已。其實在宋氏心裡,她還是更傾向於裴清殊的計劃的。

  畢竟人活著,還是要以自己的利益為先。

  ……

  會試結束後不久,裴清殊便重新回到禮部辦差了。

  不過他並沒有一門心思撲在禮部上面,也沒有自己出手調查三皇子等人徇私舞弊的事情。

  首先儀制司的主要任務就是準備、安排科考事宜,包括收錄各地考生信息、准備考牌、佈置考場、維持考試秩序等等, 這些前期工作都已經忙完了。

  在會試結束之後,儀制司的人主要負責將考生的卷子糊名,把考生卷子上的姓名和籍貫等信息密封起來。然後再送去別處,由專人將考卷謄錄一遍,以免考官認出個別考生的字跡,會給出不公平的結果。

  這個過程中,因為有許多雙眼睛盯著的緣故,幾乎是沒有辦法作假的。所以裴清殊只要安排下去,讓底下人去做就好了。他頂多例行公事一般,去督查一下糊名和謄錄的情況。

  至於批卷閱卷,則是由主考官和副考官負責的,和裴清殊沒什麼大的關聯,他也用不著跟著摻和。

  其次就是,會試結束之後,鐘氏也差不多時候要進門了。

  雖然鐘氏只是側妃,但她到底是好人家的女兒,儷妃的親戚,又是皇帝賜婚。所以她進門的時候,還是需要辦一個儀式的。

  在大齊,對於皇子納側妃的禮儀並沒有明確的規定,只要不越過正室就好了。

  有的皇子側妃出身高些,比較受看重,婚儀就會隆重一點。有的出身低微,主母又刻薄,直接抬進府就算完了。

  裴清殊打算折中處理,既不會讓鐘氏丟臉,又不會叫宋氏感到難堪。

  他沒有像迎娶正妃那樣,大張旗鼓地去辦。而是在府裡擺了幾桌酒席,請了一些要好的親戚朋友來一起慶祝。

  說句老實話,比起他和宋氏大婚那會兒,裴清殊覺得這回請的賓客,才是自己真正意義上的「親朋好友」。

  皇子裡頭,他隻請了四皇子、五皇子、七皇子和九皇子。十四年紀小,身份又特殊,裴清殊原本是不想叫他出宮來的。可耐不住十四抱著他的大腿,苦苦哀求了好半天。裴清殊沒辦法,只能托七皇子幫他將十四領了過來。

  當然,身為下屬,裴清殊府裡要辦喜事,還是象徵性地邀請了一下忠親王和三皇子的。不過忠親王自打會試最後一場的時候就「病倒」了,三皇子又稱自己諸事纏身,不便前來,所以兩人就都只是差人送了禮物過來,沒有親自到場,倒是叫裴清殊鬆了一口氣。

  至於公主那邊,除了遠嫁的三公主之外,裴清殊和幾個皇姐的關係都還算不錯,就全都請來了。

  大公主和令儀就不必提了,兩人一個嫁到左家,一個嫁到容家,日子過得都很和美。

  四公主的母妃是瓊華宮的信貴人,出身低了一些,所以沒有大公主和令儀那麼好運氣,能嫁給世家貴公子。不過淑妃看在信貴人老老實實地侍奉了她多年的份上,在四公主選駙馬的時候幫了她們一把。最終四公主如願嫁給了傅大少爺的至交好友,延和二十一年的武狀元倪俊逸。

  倪俊逸雖然出身寒門,但儀錶堂堂,前途似錦。對於這門親事,四公主母女倆都非常滿意,對淑妃自然也多了幾分感激。

  除了兄弟姐妹之外,裴清殊的幾名伴讀,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傅煦好不容易熬過了會試,整個人都瘦了一圈。要不是娶親的是裴清殊,今日他八成還留在家中補眠。

  他和鐘悅都是今年參加會試的,所以兩人就坐到了一起,交流起今年會試的題目來。

  鐘悅苦惱地抓了抓頭髮:「老實說,這次春闈我一點自信都沒有。畢竟去年和十二殿下去了一趟山西回來之後,半條命都快給嚇沒了。能僥倖通過了秋闈,純屬僥倖啊!至於會試,我是根本就不敢想的。」

  「鐘公子過謙了,」通過短暫的交流,傅煦就能看出鐘悅實力不凡,「以鐘公子的年紀,能有這樣的功底,已經十分難得了。」

  「就是啊,你才十四呢吧?」公孫明湊過來插話道:「要是你這回一考就中了,豈不是比當年的容二公子還要天才?」

  鐘悅正要開口,卻聽一個含著笑意的聲音自一旁傳來:「幾位公子說我什麼呢?」

  說容漾,容漾到。

  幾人見了他,連忙起身施禮。

  傅煦娶了容漾的妹妹,那容漾就是他的大舅哥。比起和公孫明他們,容漾自然是和傅煦更熟悉一些的,便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他的旁邊。

  幾人就著會試的事情,聊得熱火朝天。其他幾個參加了這次會試的世家子弟也都被他們的話題所吸引,湊了過來加入他們的討論。

  與此同時,裴清殊正在洞房裡面安置鐘氏。

  因為是娶側妃,不需要拜天地的緣故,鐘氏直接被抬進了後院兒,安排在了東側的流光閣。

  和娶正妃時一樣,裴清殊沒叫鐘氏坐福。把鬧洞房的人趕走之後,就讓人把床帳子上的東西給撤了。

  不過讓裴清殊有些意外的是,挑開蓋頭之後,鐘氏臉上的妝容竟然很淡。如果不是裴清殊眼睛比較尖的話,一般的男子恐怕都看不出來她上過妝。

  鐘氏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低聲問裴清殊:「我不喜歡太厚的脂粉,就沒叫喜婆往臉上抹太多。殿下會介意麼?」

  「不會,很好看。」裴清殊真心實意地誇讚道。

  從小到大,除了儷妃之外,他還沒見過鐘氏這樣貌美的女子。膚白勝雪,冰肌玉骨不說,一雙眼睛又黑又大,睫毛細密,一舉一動都盡是風情。

  雖然裴清殊一直以來的想法都是娶妻娶賢,但面對這樣的美色,他實在沒辦法不心動。

  能有宋氏那麼賢惠的妻子,和鐘氏這樣貌美的側室,京城裡頭差不多年紀的公子少爺們,沒有幾個不羡慕裴清殊的。

  裴清殊也覺得自己很幸運。

  「你休息一下,自己吃點東西,我招待完客人就回來。」不知怎的,明明已經不是第一次有女人了,可是一想到晚上要和鐘氏圓房,裴清殊竟然還是有點緊張。

  鐘氏點點頭,乖巧地答應了。

  回到宴席上之後,裴清殊和至親好友們推杯換盞,談天說地,氣氛一時十分和睦。

  十四作為在場極少數幾個不能喝酒的人,一臉鬱悶地說:「我也要喝酒娶媳婦兒!」

  在眾人的哄堂大笑聲中,裴清殊捏了捏十四的臉,好笑地說:「你這小子,別人有什麼你都想要。那我叫你好好讀書,爭取考個好名次的時候,你怎麼就不聽呢?」

  「讀書沒意思嘛。」想起剛才在洞房裡看到的漂亮姐姐,小十四嘿嘿一笑:「還是喝酒娶媳婦兒比較有趣!」

  十四不僅遺傳了皇帝的長相,在讀書方面也像皇帝一般天賦平平。

  雖說他多多少少受到儷妃和裴清殊的感染,會看一些書,起碼比七皇子當初的成績好些,但和裴清殊小時候相比,還是差了很大一截的。

  裴清殊正想繼續說他,卻見七皇子一把摟過了十四皇子,一臉贊同地說:「你說的沒錯,還是喝酒娶媳婦兒比較有趣!人生在世,最重要的就是快活嘛!哈哈哈哈,來,十四弟,我用筷子沾一點兒酒給你嘗嘗。」

  「七哥!」今天七皇子幫裴清殊擋酒,擋著擋著又喝多了,開始帶壞小孩子了。裴清殊趕緊提醒他說:「十四弟還小呢!」

  「有什麼關係嘛,你小時候不偷偷喝酒的麼?」七皇子一邊咕噥著,一邊給十四嘗酒。

  在十四的咳嗽聲中,裴清殊無奈地看向四皇子:「四哥,您怎麼也不管管七哥了啊?」

  「隨他去吧。」四皇子笑了笑,給裴清殊看他手上的佛珠,「我最近在學佛,犯不著和他生氣。」

  裴清殊聽了,心中突然打起鼓來——他還指望著四皇子能夠保持以往的行事風格,以雷霆手段徹查這次的舞弊案呢。怎麼好端端的,這人卻突然修身養性起來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9 15:45
第151章 妻妾

  在裴清殊為了奪嫡而費盡心思的時候,四皇子和榮貴妃母子也沒有閒著。

  四皇子自打延和十六年出宮建府之後, 這八年的時間裡, 他幾乎整個人都撲在了公務上。就連以前他最喜歡的書畫, 現在也已經很少碰了。

  他在整改全國水利設施之餘, 重用年輕人才,改進大齊的武器裝備。聽七皇子說,四皇子還在帶人研發新型軍器,現在已經小有成果了。

  不過研製軍火,自然需要很大一筆銀錢。四皇子向戶部申請過,不過一分錢都沒要來。四皇子沒辦法,只能削減工部閒雜人員, 減少內部開支, 同時嚴查工部各項工程的成本費用, 不讓貪官污吏有機會中飽私囊。

  以前修建陵寢、修繕宮殿這樣的工程都是最能賺錢的活計,人人都搶著去做。可自打四皇子到了工部之後,這類工程就再也沒有什麼油水可撈了。因此,工部及相關部門的官員們幹活的積極性大大下降。不過在四皇子的督促之下, 總體還是維持得下去的。

  因為四皇子的賣力表現, 他已經從最早的正六品工部主事,升任為如今的從二品工部侍郎,算是與三皇子品級相當了。

  不過工部到底不如禮部清貴,再加上四皇子容易得罪人的耿直性格,他在朝中的威望,還是遠遠不如三皇子的。

  為此, 榮貴妃沒少埋怨他,說四皇子這樣光做實事,不通人情,是走不長遠的。

  四皇子起初還不以為意,堅持己見,幾乎將和他打過交道的人得罪了個遍。

  不過時候久了,他就發現榮貴妃所言也有一定的道理。到了他現在的這個位置上,除了管理工部的事情之外,還要與六部、與其他部門合作。

  四皇子的人際關係若是搞不好的話,就很容易吃暗虧。

  四皇子心裡想過要改變,但他從小就是這麼個耿直的性子,一張口就容易得罪人,簡直將「不近人情」四個字寫在了臉上。

  他都已經是二十多歲的成年人了,想要改變自己的性格,沒那麼容易的。

  於是榮貴妃就給他想了一個辦法,讓四皇子去學佛。甭管什麼時候,手腕上掛上幾串佛珠,說話之前多念兩句佛,怎麼著也能隱去一些鋒芒。

  不過四皇子打心眼裡,一點都不信什麼神啊佛啊的。

  如果當真有神佛的存在,那他也是被神佛拋棄之人。否則多年前的那個夜晚,在他苦苦哀求了無數次的時候,神佛為什麼沒有給予他一丁點的回應呢?

  ……

  裴清殊剛問起四皇子怎麼突然想到學佛了,就聽背後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十二殿下。」

  裴清殊回過頭一看,來人竟然是左三姑娘。

  她好像喝得有些多了,白皙的面頰上浮現出兩朵紅雲。

  裴清殊眉頭微皺,對一旁的小德子吩咐道:「左姑娘走錯路了,小德子,你送她回去。」

  小德子剛要應下,就聽左三姑娘果斷地說道:「我沒走錯。我只是有句話想和十二殿下說!」

  裴清殊看了一旁聊得熱火朝天的兄弟們一眼,見他們都沒有注意到這邊的情況,才稍微放下心來。

  用後背擋住他們的視線後,裴清殊低聲對左三姑娘說道:「姑娘請講。」

  「十二殿下,您這麼緊張做什麼啊?」左三姑娘笑了笑,臉上掛著明豔的笑容,「我只是想說……請您一定要對鐘妹妹好。不要因為她是您的側妃,就輕賤於她……您能答應我麼?」

  「這是自然的。」裴清殊不假思索地說道:「左姑娘放心吧。」

  左三姑娘點點頭,在婢女的攙扶下搖搖晃晃地走了。

  裴清殊總覺得,左三姑娘這樣下去是要出事的。許是未婚夫的死對她的打擊太大,她現在好像越來越不顧忌世俗禮法了。

  裴清殊擔憂地看著左三姑娘的背影時,忽然有人從背後拍了拍裴清殊的肩膀。

  裴清殊回頭一看,發現來人原是四皇子。

  四皇子一臉同情地看著裴清殊說:「十二弟的心情,我能理解。不過你比我幸運些,起碼左三姑娘還沒有嫁人,她一直都在等你。」

  裴清殊下意識地打了個哆嗦——他可不覺得左三姑娘沒嫁人都是因為他!

  「四哥,你可千萬別再說這個話了。我和左三姑娘是絕對不可能的。我也希望她能早點嫁人,找到自己的幸福。」

  可不管裴清殊怎麼解釋,四皇子似乎都更願意相信他自己看到的:「十二弟,你就別再騙自己了。感情的事,是藏不住的。」

  裴清殊:「……」

  他還是閉嘴吧!

  賓客散去之後,裴清殊回到洞房裡時,鐘氏已經換了常服,正在看書。

  他有些抱歉地說:「讓你久等了吧?」

  「沒關係,」鐘氏放下書,溫婉地笑道:「不管等殿下多久,我都願意。」

  她這樣說,反倒叫裴清殊心裡更加過意不去了。

  可是有些話,他還是得說在前頭。

  就是有關他想要嫡長子,需要讓側室服下避子湯的事。

  雖然開這個口很艱難,但他還是不得不告訴鐘氏。

  鐘氏聽了,沉默地看著他,心裡不知在想什麼。

  裴清殊說完之後,低聲補充道:「其實我想過,你身子不好,喝那種湯藥實在太過受罪。所以……要不我們晚一些再洞房?」

  鐘氏聽到這句話,突然抬起頭來看向他,眉心蹙起,似乎很是難過的樣子:「殿下不想要我麼?」

  裴清殊不知該怎麼接話是好。他已經不是未經人事的少年了,在一個有傾城色的女子面前,的確很難把持得住。

  但如果他想的話,還是可以控制住的。

  只是要看鐘氏怎麼想的了。

  「這世上許多事情,似乎都注定不能兩全。不管我怎麼做,好像都是錯的。」裴清殊苦笑一聲,看向她說:「你說我該怎麼辦呢。」

  鐘氏拉起他的手,緩緩地貼在自己的臉上,柔聲說道:「我想和殿下在一起,但我不要殿下覺得虧欠了我。其實就算您不說,我也不會比皇子妃先生子的。」

  「謝謝你,妙珠。」裴清殊現在終於能理解,為什麼男人總是喜歡善解人意的女子了。因為這樣的女子,真的能讓人減少許多煩惱。

  鐘氏笑了笑,歪著頭問他:「殿下是怎麼知道我的小字的?」

  不等裴清殊開口,鐘氏就想到了:「是不是阿悅多嘴了?」

  「你別怪他,是我問的。我們去山西那回,路途遙遠,路上無聊,便時常湊在一起說話解悶。」

  鐘氏笑問:「他沒說我的壞話吧?」

  裴清殊搖搖頭:「看得出來,他十分喜歡你這個姐姐。說是鐘家裡頭,沒有比你更能和他合得來的人了。」

  「唔……這倒是真的。父親和大哥生性沉穩,阿悅從小就是我帶著他玩兒的。」

  裴清殊發現,比起待字閨中的時候,鐘氏的性格實際上要更活潑一點。只是對著不熟悉的人,她不會展露出自己的那一面罷了。

  兩人說了會兒話,天就黑了。因為只是娶側妃的緣故,裴清殊只有這一日的假期,明天一早還要去禮部當差。

  所以鐘氏也沒有和他說太久,到了差不多該就寢的時辰,兩人便分別去沐浴更衣。

  女孩兒家到了這個時候,難免還是會感到害羞。

  裴清殊回來的時候,就看到鐘氏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個蛹。

  裴清殊一把拉開她裹在身上的錦被,笑著對她說:「夜裡有點涼,多少留些被子給我。」

  ……

  第二天一大早,裴清殊照常起身,準備去禮部上值。

  鐘氏想起來伺候他更衣,裴清殊看她困得眼睛都睜不開的樣子,就讓她再睡一會兒。鐘氏也沒堅持,翻了個身繼續睡了。

  不過裴清殊走後一刻鐘的功夫,鐘氏便按時起身,去向宋氏請安。

  流光閣和宋氏所居的蘭章閣距離不遠不近,步行大概需要一刻鐘的時間。

  鐘氏到的時候,宋氏剛好梳妝完畢,準備出來用早膳。不過南喬來的比較早,看樣子已經到了一會兒了。

  南喬見到鐘氏時,便是一怔。她早知鐘氏貌美,卻不想竟然美到如此地步,當真是沉魚落雁,我見猶憐。

  南喬突然有些擔心。她本來就不算受寵,等鐘氏來了之後,以後這府裡還有她的容身之處麼?

  南喬雖比鐘氏大兩歲,但鐘氏是側妃,南喬只是一個連正經妾室都算不上的通房丫頭,所以見到鐘氏之後,南喬還是要乖乖地向她行禮問安。

  鐘氏淺淺一笑,親自扶起南喬。兩人還沒來得及說幾句話,宋氏便出來了。

  兩人連忙向宋氏行禮。

  「都免禮吧。」宋氏看向鐘氏,親切地笑道:「妙珠妹妹,有些日子不見了,瞧你氣色倒是比從前好了不少。」

  「多謝姐姐關心。」鐘氏說完,見玲瓏端了個鋪著紅色錦緞的託盤過來,便順勢接過了上面的茶盞,向前走了兩步。

  宋氏也沒打算為難她,早就叫琥珀準備好了柔軟的錦墊,鋪在地上。

  鐘氏跪在錦墊上,將茶盞高舉過頭,請宋氏喝茶。

  宋氏接過之後,淺淺地抿了一口之後便放下了杯子。

  「妹妹快起來吧。」宋氏拉著鐘氏的手,溫和地說道:「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若是缺了短了什麼,儘管同我說,不要和我見外。」

  鐘氏含笑答應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9 15:46
第152章 大牢

  裴清殊覺得,他現在在禮部的每一天, 都是在鍛煉自己的演技。

  面對關心他身體狀況的同僚們時, 裴清殊必須裝作糊裡糊塗的樣子, 說自己前段時間可能是太過疲倦了, 所以才會累倒。

  面對三皇子時,裴清殊必須表現出對舞弊一事一無所知的樣子,如常對待三皇子。

  終於,裴清殊熬到了會試放榜的那一天。

  成績一出,皇帝便立刻下旨,將主考官、副考官及禮部相關官員全部捉拿歸案。

  只有稱病的忠親王除外。

  皇帝心軟,想到自己只剩下兩個弟弟了, 實在是不忍心讓忠親王生著病的時候被關進大牢。

  忠親王這病一開始的確是裝的不假, 可他在王府裡待著, 越想越擔憂,越想越害怕,久而久之還真的是病了。

  裴清殊去看過一回,只能說如果忠親王是裝病的話, 那他就算做不成王爺, 也可以去做戲子了。

  至於裴清殊,身為儀制司的郎中,他也被象徵性地抓進了刑部大牢。

  不過有皇帝的關照,裴清殊的待遇很好。不僅有單人牢房不說,牢房裡頭還打掃得很乾淨,飯菜也都是非常新鮮可口的, 還有專人給他驗毒試菜。

  公孫明來探望裴清殊時,十分得意地說:「怎麼樣殿下,我的卦算得還是很准的吧!」

  隔著木樁,裴清殊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我倒寧願你算的不准!」

  雖說裴清殊篤定自己最終一定會沒事的,但沒有人願意往牢房裡頭走上一遭。畢竟牢房再舒服,那也是牢房,和自己家裡比起來差得遠了。

  「其實殿下要是想免了牢獄之災的話,完全可以大義滅親,出面揭發三皇子啊。」公孫明撇撇嘴道:「不過既然皇上打算叫殿下隱下去,那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公孫明說的沒錯,如果裴清殊想借著此案大出風頭的話,的確可以以自己的名義揭發三皇子徇私舞弊。

  但是皇帝擔心此案牽扯過大,會為裴清殊結仇,甚至招難,所以便叫裴清殊先潛下去,讓皇帝和四皇子出面查案,只要最終能證明裴清殊的清白就好了。

  「父皇也是為了我好,這事兒就不提了。你快告訴我,案子進行的怎麼樣了?」

  「殿下也太心急了些吧!」公孫明好笑地說:「您才進來半天呢,能查出什麼來?我聽說聖旨傳下去之後,四皇子就被皇上傳進了宮,兩人商議了許久。所以四皇子應當剛到刑部不久,有沒有理清楚思路還不好說呢。」

  「唉,看來今晚是要在牢房裡過夜了。」裴清殊回頭看了眼灰撲撲的牢房,無精打採地說:「長夜漫漫,要不然你留下來陪我?」

  「殿下早點休息,微臣有事先告退了。」公孫明說著就要開溜,「對了,阿煦和阿悅讓我轉告您,說他們都是這次會試的考生,身份敏感,所以就不過來看殿下了,請您不要怪罪他們。」

  裴清殊好笑地說:「知道了,滾吧!」

  公孫明走後不久,宋氏又來了。

  見她泫然欲泣的樣子,裴清殊忙道:「昭屏,別哭。你過來,我有話要和你說。」

  宋氏這才止住眼淚,往裴清殊身邊湊了湊。

  「你放心,我一定會沒事的。會試那幾天,我不是根本就沒去麼?他們的事情,我壓根就沒摻和過,四哥會還我一個清白的。只是在牢房裡住兩天而已,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回家去了。」

  宋氏想了想,覺得裴清殊說的也有道理。自家夫君是什麼樣子的人,宋氏再清楚不過了。宋氏相信,裴清殊一定不會參與舞弊。

  而且裴清殊打小就和四皇子關係好,想來四皇子也會儘快放裴清殊出來。

  「回去之後,你替我轉告鐘氏和南喬,讓她們也不要替我擔心。」裴清殊囑咐道:「我不在府裡的時候,你們儘量不要出門。旁人說什麼,都不要往心裡去。千萬不要因為擔心我,而做出什麼傻事。」

  宋氏忍不住面露憂色:「可是,難道我們就什麼都不做,眼睜睜地看著殿下在牢裡受苦麼?」

  「你聽我的,你們什麼都不要做,只要安心等著我,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裴清殊回過頭,示意宋氏看一眼他的居住情況,「而且父皇已經讓人特別關照過我了。要是有什麼事情,我有辦法讓人通知你們。如果我不找你的話,你就不要再來了。」

  「好,我都聽殿下的。」宋氏目光堅定地向他表起決心,「您放心,我一定會穩住皇子府的。」

  裴清殊朝她笑了笑,溫聲道:「辛苦你了,昭屏。」

  ……

  吃過宋氏帶來的飯菜之後,距離就寢的時間還早。裴清殊閒著無聊,剛想問問獄卒能不能替他尋本書來打發時間,就被人通知說是四皇子殿下有請。

  裴清殊高興極了——比起一個人待在牢房裡發黴,他更想和熟人聊聊天。

  見到四皇子之後,裴清殊還是忍不住咧著嘴樂。

  四皇子板著臉看著他,十分嚴肅地說:「笑什麼笑,怎麼跟老七似的,沒個正形!」

  裴清殊往左右看了看,好奇地問:「七哥沒跟您來啊?」

  「我是來查案的,老七跟著來做什麼?你,趕緊坐好了,我要問你話了。」

  話雖這麼說,不過四皇子自己也知道,他和裴清殊太過熟悉,想要把裴清殊當成犯人審問,那是根本就不現實的。

  「哦。」裴清殊應了一聲,在四皇子對面坐下。

  看著裴清殊跟坐在自己家一樣舒服地倚在椅背上,就連一向不苟言笑的四皇子,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十二,你就這麼自信,自己經得起調查麼?」

  「當然。」不說他背後可是有皇帝撐腰,就說主審人是四皇子吧,就足以使裴清殊放下一大半的心了。

  而且裴清殊在禮部的這一年,的確是一點賄賂都沒有收取過。

  許是因為他剛去禮部不久,就開始著手整頓官學的緣故吧。裴清殊公正廉明的聲名在外,以至於那些想要徇私舞弊的考生,知道裴清殊不是那種會貪贓枉法的人,就都沒有找到他身上過。

  四皇子繼續問道:「那關於這次的舞弊案,你都知道多少?」

  裴清殊聽了這個問題,就按照他事先和皇帝對好的說辭,給四皇子講述了一遍——他兢兢業業地做著自己的分內工作,會試的那幾天終於堅持不住累倒了。所以對於那些人是如何舞弊的,裴清殊一概不知。

  四皇子眉頭微皺:「怎麼這麼巧,你偏偏就在會試的那幾天病倒了呢?」

  當時裴清殊昏睡過去之後,四皇子曾經和七皇子結伴,打算去十二皇子府上探望裴清殊。不過當時裴清殊神志不清,府裡只有宋氏一個女眷,不便接待客人,便閉門謝客了。

  後來等裴清殊服下解藥,會試結束之後,他才重新和四皇子他們見面。

  四皇子和七皇子問過他是怎麼回事,裴清殊只說自己也不清楚。

  他們見裴清殊好像沒事了,就沒有再多問。

  不過現在,既然涉及到會試,四皇子就不得不刨根問底了。

  裴清殊一臉無辜地告訴四皇子說:「四哥,我也納悶啊!我感覺自己當時就跟中了蒙汗藥似的,一頭栽倒在地上,就什麼都不知道了。等我醒過來的時候,會試已經結束了。」

  四皇子沉吟道:「會不會……是有人怕你發現他們徇私舞弊之事,所以給你下了藥?」

  「現在想來,的確很有可能啊!」裴清殊坐直身子,對四皇子說道:「還請四哥替我做主!」

  四皇子想了想道:「替你瞧病的,可是太醫院的薛太醫?」

  見裴清殊點頭,四皇子便道:「我知道了,這就叫薛太醫過來問話。你回去歇著吧。」

  「哎,別介啊四哥!」見四皇子抬腿就要走,裴清殊趕忙站了起來,「牢房裡黑布隆冬的,我一個人太悶了。」

  四皇子嗤笑一聲,無奈地看著他說:「十二啊十二,你可別身在福中不知福。八弟說了,現在刑部大牢裡頭位置緊張的很呢。你能住上隔音好的單間,那還是老七對著老八連哄帶騙,一陣威脅才給你安排的。你要是嫌孤單的話,要不要我跟八弟說說,讓老十一過來陪你睡?」

  「不不不、不用了,多謝四哥美意。」一想起十一皇子不苟言笑的模樣,裴清殊就覺得自己要是跟他一起睡的話,恐怕很難睡得著了。

  四皇子見裴清殊老實了,正要離去,誰知裴清殊忽然改變了主意,對四皇子說道:「等一下,四哥。」

  「又怎麼了?」

  「您審過十一哥了麼?」

  按說裴清殊一個階下囚,四皇子是不應該和他說這些的。但他倆的關係擺在那裡,裴清殊問的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四皇子便回答道:「問過了。」

  「十一哥招出什麼來了麼?」

  四皇子搖頭道:「跟你一樣,一問三不知。不,他比你的嘴還嚴,什麼有用的都沒說。」

  「既然這樣的話……不如叫十一哥來跟我一起睡吧,我來問問他啊。」裴清殊突然有一種自己要為國為民獻身的感覺,「會試之前的日子,三皇兄沒少叫十一皇兄做事,我覺得他應該知道些什麼。」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9 15:46
第153章 探監

  四皇子聽了,盯著裴清殊不說話, 直把裴清殊看的心裡發毛, 忍不住問他:「四哥, 怎麼了?我說錯什麼話了麼?」

  「沒有, 我只是在想,雖然我相信你的清白,但你現在畢竟還身陷囹圄。如果平白無故的,我就把老十一叫過來的話,萬一老十一當真和此案有所牽扯,只怕反倒對你不利。」

  裴清殊如同醍醐灌頂一般,忙道:「四哥說的是, 是我太大意了!」

  他總想著自己有皇帝撐腰, 不怕被捲進此案了, 就想幫忙儘快查清真相。卻一時心急,忘了避嫌。

  沒辦法,既然身處禮部,他不得不顧忌許多事情。

  四皇子拍拍裴清殊的肩膀道:「十二弟的心情, 我是能理解的。不過還是等我證明你的清白之後, 你再來協助我查案吧。」

  裴清殊連連點頭。

  ……

  和四皇子道別之後,裴清殊回到牢房裡,無所事事地躺著想了會兒事情,就準備睡下了。

  雖說他所在的牢房很乾淨,但再乾淨的牢房也還是牢房。

  裴清殊這一晚睡得極不踏實,不知道醒了多少次, 才終於挨到天亮。

  第二日上午,裴清殊正吃早飯呢,七皇子就來看他了。

  「喲,伙食不錯啊。」七皇子對一旁的獄卒說道:「能給我添雙碗筷不?」

  裴清殊刺他說:「少麻煩人家,你府裡的飯菜不是比我這兒的好多了麼?」

  「那不一樣啊,我這輩子還沒吃過牢飯呢,正好體驗一下。」

  裴清殊看著獄卒解開鎖鏈,把七皇子放了進來,在心裡無奈地翻了個白眼:「七哥,你能不能嚴肅點啊,你知不知道我是因為什麼案子而被下獄的?」

  「知道啊,」七皇子無所謂地說:「舞弊案唄。」

  「舞弊案,還唄,說的可真輕巧!這可和你在長華殿那會兒,偷偷抄我考卷不是一個概念的。你這麼大張旗鼓地來看我,就不怕被牽扯進去麼?」

  七皇子似乎完全沒想到這一茬:「有什麼的啊,就你,還舞弊?以前我想抄你策論的時候,你都捂得死緊,讓我自己去想。像你這種人,怎麼可能參與到舞弊當中去嘛……」

  裴清殊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他可真是拿這個頭腦簡單的七哥沒辦法。

  「哥,謝謝你這麼信任我。」裴清殊用筷子夾起一粒炸花生,「來,賞你一粒花生米。」

  「哎,你這麼吃沒意思,看我的。」七皇子說著,用手拿起一個,往天上一丟,然後用嘴去接,自個兒玩得不亦樂乎。

  裴清殊看了一會兒,等他吃完早飯,見七皇子還在玩兒,裴清殊終於看不下去了。

  「七哥,你今天來,應該是向工部告了假的吧。你就沒有什麼要緊話要同我說麼?」

  「沒有啊,我就是來看看你。」七皇子一邊嚼花生米一邊說:「別提了,你這小子人緣還真是不錯。昨晚我就想來了,結果聽人說探視你的人就沒停過。我找四哥走了後門,這才能今早第一個來看你呢。」

  「後面還有人排隊呢麼?」

  「有啊,聽說二皇姐和容駙馬他們也要來看你呢。還有你林家的親戚……」

  裴清殊聽著聽著,突然感覺有點頭疼。他是在牢裡待得煩悶不假,但是親朋好友們要是輪著來看他一遍的話,那感覺也是挺奇怪的。

  「七哥,你等會兒出去的時候,順便幫我轉告四哥一聲吧。若是沒有要事的話,就不要讓人探視我了。」

  「為什麼啊?你知道不,你住的這間可是刑部大牢裡的『天字一號房』,我好不容易才跟老八要來的。除了你,可沒有人能接受探視呢。」

  裴清殊覺得七皇子也是挺天真的,他當真以為若是沒有皇帝的授意的話,八皇子會把這麼好的牢房安排給裴清殊麼?

  不過看破不說破,裴清殊沒有多嘴,而是繼續說探監的事情。

  「畢竟我這是坐牢,也不是什麼光榮的事情,還是低調點好。而且就像你說的,我是清白的,想來用不了多久就能出去了。」

  七皇子想了想,覺得也對,於是便答應下來,替裴清殊傳話去了。

  下午,裴清殊又被帶去審訊室問話。不過這一次審問他的不是四皇子,而是一位刑部的官員。巧合的是,裴清殊剛成婚不久的時候曾經在宋堯府上見過他。

  許是因著這層關係,對方對裴清殊的態度很好。問了他些尋常問題之後,便放裴清殊回去了。

  裴清殊在大牢裡的第三天,四皇子帶給了他一個好消息——涉案的十幾名考生裡,有三人受不住刑罰,招供了。

  「這三個人裡,有兩個是商人之子,一個是地方官員之後。他們都是從小嬌生慣養長大的,所以還沒用什麼酷刑,就都堅持不住了。」

  裴清殊忍不住好奇地問道:「他們都是什麼情況?」

  「他們倒是都讀了些書,但成績都不算拔尖,是從童試開始一路行賄、買考題、找替考考上來的。」

  「這麼說來,果然是從地方上的根子就爛了啊。」裴清殊苦笑一聲,已經不覺得驚訝了。

  「由於涉案的地方官員眾多,我不得不上報父皇,等父皇下明旨之後方可抓人。」四皇子胸有成竹地說:「我有信心,只要抓住了他們,再嚴加審問一番,遲早有人會招供,一級一級地供出他們幕後的主使之人是誰。到時候我要把這些貪官污吏全都抓起來,讓天下再也沒有敢在科考一事上徇私舞弊之人!」

  看著四皇子慷慨激昂的樣子,裴清殊瞄了眼他手上的佛珠,小聲問道:「四哥,你不學佛啦?」

  「若無雷霆手段,縱有菩薩心腸,又有何用!」四皇子一想到這幾日的所見所聞,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將腕上的佛珠捏得死緊。

  裴清殊見了,低聲提醒他說:「四哥,輕點捏,珠子這麼多,要是線斷了可不好撿。」

  四皇子聽了,氣也氣不起來了,頗有些哭笑不得地看著他說:「對了十二弟,你那個薛太醫我已經問過了。他說你中的是一種名為『蓬萊散』的迷藥,會致使人昏睡上十幾天到一個月不等的時間,不過對身體沒有什麼實際損害。據薛太醫所說,這件事情他當時就稟報過父皇了。我去找父皇彙報案情進展的時候,父皇也向我證實了他的說法。」

  雖然很抱歉,但裴清殊不得不按照皇帝的意思,演戲給四皇子看:「那父皇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父皇說,是因為淑貴妃娘娘不肯。她怕你醒了之後回到禮部,會有人要害你……」

  裴清殊也不能裝傻裝得太過了,想了一會兒之後就說:「所以說,父皇那時候就疑心這次的會試有問題了?」

  四皇子點點頭道:「你在牢裡怕是還不知道吧,這次的舞弊案已經在朝中引起了軒然大波。外頭好多人都在猜測,父皇到底是怎麼知道此事的。不知究竟是誰先發現端倪,將此事捅到了父皇那裡去的?」

  短暫地停頓了一下之後,四皇子繼續說道:「別說他們了,就是我之前都不知道。不過現在,我全都明白了。」

  見四皇子看向自己,裴清殊儘量讓自己的眼神看起來不那麼心虛。

  「四哥明白什麼了?」

  「父皇是因為你中毒的事情,聯想到你禮部郎中的身份,才猜測出會試會有問題的。後來父皇也告訴我了,果然是這樣沒錯。」

  四皇子解釋道:「他的密探,潛藏在暗處,發現了幾名考生舞弊的事實。不過父皇這一回並不打算隻處置那幾個考生那麼簡單,所以他沒有讓人當場捉拿那幾名考生,中止整個會試,而是特意等到放榜之後,再把涉案人員全都捉拿歸案。」

  「原來是這樣。」裴清殊裝模作樣地說了一句,「看來父皇這一回,是真的決心徹查此案了。」

  四皇子淺淺一笑,安慰地點了點頭。

  「你再在牢房裡委屈一夜,明天白天沒什麼事兒的話,你就可以回府了。」四皇子又給裴清殊帶來了一個好消息,「你是受害者,再加上之前整頓官學的政績,在外頭的風評很好。想來就算是把你放出去了,也不會有人說什麼閒話。」

  裴清殊也沒客氣,說什麼再待兩天之類的話。他現在急需一個清白的身份,讓他進行下一步的動作。

  「那就多謝四哥啦。」

  ……

  不過讓裴清殊沒有想到的是,就差這麼一天,他的皇子府裡就出事了。

  倒不是宋氏和鐘氏她們自己亂了。裴清殊出事之後,由於事先並不知情,宋氏她們的確短暫地慌亂過一陣子。

  不過在宋氏探過監之後,幾個女人便暫且放下心來,按照裴清殊的吩咐乖乖地待在府裡等他回去。

  可她們不出府惹事,不代表不會有人找上門來。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9 15:47

  第154章 找茬

  舞弊案發當日,就在京城當中引發了軒然大波。

  凡是與這次會試有關的考生及家屬人人自危, 不敢隨意出門。

  不過也有一些膽大的好事者, 聚在一起肆意猜測, 議論紛紛。

  有人說別看忠親王看著老實, 實際上是大齊第一貪官。

  禮部看似清貴,實則從根子上已經爛了。

  不然會試舞弊這麼大的事情,怎麼可能瞞過所有人的眼睛?

  英國公之女汪嘉懿特別贊同這種陰謀論。自打裴清殊拒絕娶她之後,她心裡就一直懷著一股怨氣,巴不得裴清殊早點出事,讓他後悔自己沒有娶她。

  這幾年過去了,汪嘉懿早已在家裡的安排下, 和葉家的三公子訂了婚。可她因為心中意難平, 一再把婚期延後, 至今都還沒有出嫁。

  聽說裴清殊下獄之後,汪嘉懿特別高興,還在家中開了一個什麼迎春宴,邀請京中各個家族的女眷來英國公府做客。

  雖說這樣的宴會以前也有很多, 但現在是特殊時期, 好人家的女眷和待字閨中的女孩兒們,沒有幾個敢再出來抛頭露面的。說是宴會,到最後不過是幾個和汪嘉懿要好的貴女,幾個人湊在一起聊八卦罷了。

  有一個汪嘉懿的手帕交,是英國公手下將領的女兒。知道汪嘉懿當年追求裴清殊失敗的事情,就特意算著汪嘉懿的心意說道:「嘉懿, 幸好你當初沒有一時糊塗,嫁給那個十二皇子!不然現在啊,你可就要被京城裡的人指指點點,像宋昭屏那樣不敢出來見人了。」

  「哼,我現在算是看明白了,他裴清殊也不過是徒有其表而已,腦子卻是糊塗得很呢!當初他要是娶了我,我一個國公之女,把他救出來還不是我父親一句話的事兒?不,要不是他隻找了一個四品官的女兒做正妃,八成還不會蹲大牢呢。」

  方才說話的那個女子附和地點了點頭,另一個武將家的女兒卻有些不同的意見。

  「可慶郡王妃還是定國公之女呢,不也沒能讓三皇子免受牢獄之災麼?」

  「你懂什麼!」汪嘉懿瞪了她一眼道:「我父親可是立下赫赫戰功的英國公,豈是定國公那種吃祖宗老本的人可比的?」

  幾人都知道汪嘉懿打小被家裡寵壞了,向來狂傲不遜。聽到她這話,也沒有人敢說什麼,只是面面相覷,緘默不言。

  「哼,要說起來,現在的人啊,膽子都太小了。我廣下請帖,可就只有你們幾個來了。」汪嘉懿頗為遺憾地說:「枉我特意邀請了宋氏和鐘氏,還想看看她們兩個鬥得你死我活的樣子呢!」

  ……

  汪嘉懿如果知道十二皇子府後院的情況,恐怕會感到很失望。

  鐘氏進門之後,並沒有像汪嘉懿想像中的那樣,和宋氏爭起來。

  收到汪嘉懿帖子的之後,宋氏還客客氣氣地把鐘氏叫去蘭章閣商量。

  宋氏讓下人將帖子遞給鐘氏,和氣地說道:「依殿下的意思,我們這幾日還是不要出門為好,省得惹麻煩上身。」

  鐘氏掃了一眼便道:「姐姐回了便是,我都聽您的。」

  宋氏笑道:「我尋思著,妹妹也不會想去的。只是畢竟這是英國公府給我們兩個人下的帖子,所以我總要和你說一聲的。」

  鐘氏又看了那燙金請帖一眼,有些諷刺地牽起嘴角:「什麼請帖啊,這個汪姑娘,擺明瞭是要看我們笑話的。」

  汪嘉懿曾經瘋狂追求過裴清殊的事情,宋氏雖有所耳聞,但畢竟不像鐘氏那般親眼所見,所以她的感受還不夠深刻。

  「她至於麼?都過去這麼久了,她自己也該嫁人了,又何必和我們過不去呢。」

  鐘氏無奈地笑了笑說:「這位姑娘啊,和一般人不一樣,姐姐見過她一回就知道了。」

  宋氏沒想到,還真是叫鐘氏給說中了。

  這汪嘉懿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見請不動她們兩個,竟然就親自跑到十二皇子府上,還是不請自來,連聲招呼不打就直接登門了。

  聽說英國公之女和壯武將軍之女登門來訪的消息之後,宋氏是將她迎進來也不是,拒之門外也不是,當真好生為難。

  琥珀見了便道:「要不,您把鐘側妃請過來問問?她和那個汪姑娘打過交道,或許她有什麼好主意也說不定。」

  宋氏猶豫的功夫,玲瓏提出了不同的意見:「那樣不好吧,咱們姑娘才是皇子妃,遇上事情了,怎麼能先詢問側妃的意思呢?還是要咱們姑娘自己拿主意才行。」

  「你們說的都有道理。不過我想過了,妙珠妹妹雖和汪姑娘有過接觸,但她身子本來就不好,加上這幾天擔憂殿下,只怕沒有那個精力應付去汪姑娘,還是我來吧。」宋氏說著,便讓婢女去請人進來。

  宋氏原本是想要將汪嘉懿她們拒之門外的,可她轉念一想,又怕汪嘉懿會在門口大吵大鬧,然後再到外頭胡說。特殊時期,要是叫外人看笑話就不好了。還不如把她請進來,關上大門,不管發生什麼,那都是自己家裡的事兒。

  ……

  汪嘉懿自打踏入十二皇子府的大門之後,就用挑剔的目光環視著所見之處。

  可她發現,裴清殊的皇子府不僅占地面積大,而且收拾得乾淨整潔。雖不如國公府富貴,卻別有一種幽靜雅致的感覺,實在是讓她挑不出什麼毛病來可以笑話。

  壯武將軍之女見汪嘉懿的臉色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汪嘉懿會遷怒到自己身上。

  隨著引路的婢女一路來到蘭章閣之後,汪嘉懿一眼就看到了一身竹青色柿蒂紋杭綢褙子的宋氏。

  單從容貌而言,汪嘉懿覺得自己一點都不比宋氏差。也不知道裴清殊怎麼就瞎了眼,放著她不選,卻主動求娶這個樣樣都不如自己的宋昭屏。

  不管她們娘家的身份如何,按說宋氏是皇子妃,汪嘉懿見了她本應行禮。

  可汪嘉懿為了先發制人,連禮都不行,上來就埋怨道:「十二皇子妃好大的架子,我請了你三回,可你一次都不肯來,是不是不給我面子?」

  宋氏淺淺地笑了一下,在主位上坐下:「汪姑娘想多了,我只是諸事纏身,倒不出空來而已。畢竟現在,我已經嫁做人婦,不比待字閨中那會兒清閒,能像汪姑娘這樣時常舉辦宴會。」

  汪嘉懿一聽,眉頭就皺了起來:「嫁人了怎麼了,莫不是你們已婚的女子,就比我們未婚的高貴一頭不成?」

  「汪姑娘這話又是從何說起呢,我可沒有這個意思。」宋氏性子雖然溫和,但到底是世家大族出身的姑娘。面對汪嘉懿這樣的硬茬時,她也並不慌張,而是從容不迫地說道:「我倒是想問問汪姑娘,你我並無故舊,為何一再邀我去英國公府呢?這也就罷了,您今日不請自來,親自登門,可真是把我嚇了一跳。」

  因為裴清殊對汪嘉懿產生了心理陰影的緣故,他老早就囑咐過宋氏,儘量不要和汪嘉懿接觸,怕她沒安什麼好心。所以以往英國公府的宴會,宋氏都沒有參加過。

  汪嘉懿聽了,輕哼一聲,不屑地說道:「裝什麼裝,我和十二皇子的事兒,難道你不知道麼?我只是想看看,那個有眼無珠的男人娶了個什麼樣的女人,又是哪個倒黴的女人,嫁給了一個階下囚。」

  汪嘉懿說話這般刺耳,實在在宋氏的意料之外。

  她現在算是切身體會到,為什麼裴清殊和鐘妙珠都說汪嘉懿不好惹了。

  宋氏不是個愛惹事的人,但她身為皇子妃,哪能就這般任由汪嘉懿諷刺?

  儘管宋氏並不想與人起爭執,卻還是不得不出言還擊:「汪姑娘此言差矣。當初你向殿下求愛,只是你自己一廂情願而已,怎麼能叫你與殿下的事情呢?還有,你說殿下棄你而娶我,是有眼無珠,可我卻覺得,你今天的行為,恰好證明殿下娶對了人。」

  「你!」汪嘉懿沒想到,宋氏才名在外,是出了名的好性子,懟起人來竟然如此伶牙俐齒,「你胡說!」

  宋氏不理她,繼續說道:「至於你說我家殿下是階下囚,那就更是無稽之談了。舞弊案發,十二殿下只是因為身在禮部,被請去刑部協助調查而已。又沒有人定他的罪,怎麼能叫他階下囚呢?而且自打成婚以來,殿下一直對我很好。我從來都不感覺倒黴,只覺得自己無比幸運。所以汪姑娘的話,我真是一句都聽不懂呢。」

  「哼,你就裝吧!」汪嘉懿承認,宋氏的話,她是不知該如何反駁是好。可她有一點,絕對能直擊宋氏的心:「你嫁人都這麼久了,肚子還是沒有動靜,十二皇子心裡頭不著急才怪!等那個風一吹就倒的鐘氏比你先生下兒子,你就等著被十二皇子厭棄吧!」

  提到子嗣一事,宋氏難免臉色一白。

  但她的難過和擔憂,只能在自己人面前表現出來。在汪嘉懿面前,她是絕不會就這麼認輸的。

  「無論是誰生下殿下的子嗣,我都是孩子的嫡母。這是我們家的家事,就不勞汪姑娘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外人來操心了。」宋氏放下手中的茶盞,擺出送客的姿態來,「姑娘若有空時,還是趕緊操心操心自己的婚事吧。別光成天想著笑話別人還沒懷孕生子的事兒,倒把自己給熬成老姑娘了。」

  汪嘉懿見宋氏不但不發怒,反倒反過來諷刺她,氣得七竅生煙,拂袖而起。走的時候由於動作太大,把茶盞都給打翻了。

  看著碎了一地的瓷片,宋氏面無表情地說:「收拾了吧。以後,她應該不會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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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5章 求救

  裴清殊在刑部大牢裡頭統共也沒待上幾天,出獄的時候卻是好大的陣仗。不僅四皇子親自送他出去, 七皇子、公孫明、傅煦、趙虎、容漾, 甚至盧維……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得來的信兒, 全都跑過來接他。

  回到皇子府門前的時候, 宋氏還準備了一個火盆,非要讓裴清殊跨,說是去晦氣的。

  裴清殊知她是一片好心,也沒辦法,只能眼睛一閉,跨了過去。

  裴清殊這個男主人一回來,沉寂了好幾日的皇子府就好像突然復活了一般, 重新變得生機勃勃起來。

  把親朋好友們都迎進門之後, 因為來的都是男賓的緣故, 宋氏直接避到了廚房裡去,吩咐下人準備一桌酒菜。

  裴清殊匆匆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出來。來到客廳的時候,看到七皇子正在和盧維劃拳。公孫明在和趙虎比劃拳腳, 容漾負責給他們倆做裁判。只有傅煦坐在那裡安安靜靜地品茶, 順便觀戰。

  只見趙虎才使出三招,就把公孫明放倒在地,疼得他啊啊直叫。容漾卻跟沒看見似的,袖手旁觀。

  「你們倒都玩兒得挺開心。」裴清殊頗為無奈地說:「都收拾收拾,吃飯吧。」

  趙虎這才收了手,把公孫明從地上拉起來。

  要說在場的這些人, 都是裴清殊最親近之人。不過他們彼此之間,並不是都特別熟悉。玩鬧還行,說私事就不大方便了。所以吃飯的時候,大家都撿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說,不該多嘴的私密之事絕不多提。

  七皇子話最多,大魚大肉都堵不上他的嘴:「現在四哥跟吃了秤砣似的,鐵了心的要把參與舞弊之人查個底朝天,跟住在刑部裡頭也差不多了。工部沒了他,好多活都壓到我身上來,簡直累死我了,我都兩天沒看見我媳婦兒了。」

  裴清殊勸他說:「七哥,你就好好幹唄。這次父皇重用四哥查案,想來用不了多久,四哥就要升遷或者調動了。你要是幹的好的話,頂上他的位子多好?」

  「不不不,不可能的。就我這點能耐,跑個腿辦個事兒還行。要是讓我操那麼多心,不如打死我算了!」

  盧維笑道:「七殿下這性子像我,不喜歡受拘束。」

  七皇子深以為然地說:「是是是,盧先生說得對啊!我這就是投錯胎了,要是沒有生在皇家的話,我也要像盧先生那樣,做一名隱士!」

  裴清殊他們聽了,都忍不住偷偷笑了笑。

  「七哥,盧先生占你便宜呢,這你都聽不出來啊!」

  「啊?是麼?」七皇子抓抓腦袋,無所謂地說:「開心就好,開心就好嘛!」

  幾人言笑晏晏地吃了一頓飯之後,知道裴清殊剛從大牢裡出來,一定需要休息,就都相繼告辭了。

  席上容漾一直都沒怎麼說話,這會兒才單獨對裴清殊說道:「殿下,令儀公主很擔心您。得空的時候,不如去公主府上坐坐。」

  裴清殊心想,淑妃也是藏得夠深的了。他的事情,連令儀都沒有告訴。

  他不動聲色地回答道:「多謝姐夫提醒,回頭我一定去府上叨擾。」

  送走所有客人之後,裴清殊躺在自己的床上,舒舒服服地睡了一個午覺。

  起來之後,他先聽福貴彙報了一下府裡這幾天發生的事情,然後才去往後院。

  蘭章閣那邊,宋氏也是午睡剛起。在她梳頭髮的時候,裴清殊就坐在一旁問道:「我聽人說,昨天英國公之女過來找你麻煩了?」

  見宋氏點頭,裴清殊有些擔心地問:「她沒把你怎麼樣吧?」

  宋氏笑了笑說:「殿下放心,她能把我怎麼樣呢?不過是用一些酸話來刺我罷了。」

  「那你可別往心裡去。她這個人吧,頭腦跟一般人不大一樣。英國公也是寵著她,管過她一陣子之後,就不捨得再管了。」

  「人家還是有這個任性的資本啊。」宋氏不無羡慕地說:「如果可以的話,誰不想隨心所欲地活著呢?」

  裴清殊聽她這麼說,心中忽然有些傷感。

  宋氏說的沒錯。別看裴清殊是皇子,看似身份尊貴,可他肩上的擔子很重。就算是出於責任,裴清殊也沒有辦法像汪嘉懿那般任性地活著。

  宋氏也是一樣的。裴清殊早就來出來了,宋氏給自己設下的條條框框很多。那些無形的束縛,無論裴清殊怎麼努力,也沒辦法完全解開,只能說是人各有命吧。

  晚上裴清殊沒有走,就歇在了蘭章閣。第二天醒來之後,他本可以留在府裡歇息一下的,不過裴清殊惦記著禮部的情況,就換了身衣服出門。

  到了禮部之後,裴清殊才發現皇帝這一回真是抓了好多的禮部官員。尤其是他們儀制司的,除了兩個什麼都不知道的筆帖式和他一樣也被放了出來之外,裴清殊連個可以使喚的手下都沒有。

  當然,皇帝不可能下令讓人抓了這麼多禮部的官員之後,就讓禮部的功能就此癱瘓。

  禮部其他與科舉無關的司,都還是正常運行的。

  至於空缺著的尚書和兩個侍郎之位,皇帝下命,令內閣次輔魏青鬆暫替禮部尚書之職,翰林院掌院學士暫代侍郎之職。

  裴清殊分別去拜見了一下自己這幾位臨時上司,都得到了非常親切友好的反饋。

  尤其是內閣次輔魏青鬆,他對裴清殊非常欣賞,一個勁地誇讚裴清殊是個做實事的人,都把裴清殊給誇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要是真有您說的那麼厲害啊,現在我就以一人之力力挽狂瀾,繼續維持儀制司的運作了。只可惜我現在束手束腳的,不知能做些什麼是好。」

  在舞弊案正在調查的過程當中,裴清殊這邊人手不足,又要避嫌,很多事情都做不了。

  魏青鬆理解地說:「特殊時期,特殊對待嘛!聽說十二殿下前段時間都把自己給累倒了,這樣可不行。不如就借此機會,好好休息一下,調養調養身子吧。等案子查清楚了,你再回來辦差也不遲。」

  他怕裴清殊閒不住,還特意補充了兩句:「四皇子那邊審案,說不定還要找你去協助調查的。我這邊如果有什麼事的話,也會讓人去府上找你。」

  裴清殊想了想,覺得魏青鬆說的也有道理。他再心急,也沒辦法一口吃成個大胖子,還是得一步步來的。

  從禮部出來之後,裴清殊沒有直接回府,而是按照容漾說的,去公主府看了看令儀。

  裴清殊去的時候,令儀正在逗小兒子玩兒。令儀和容漾的大兒子今年已經六歲了,被他們送去了容家的家學裡讀書。小兒子才三歲,正是最好玩兒的時候。見了裴清殊,便親熱地喊他「舅舅」。

  裴清殊洗了手才去抱他,甥舅倆玩得十分開心。直到小容二困得睜不開眼睛了,才肯和裴清殊分開,投入奶媽的懷抱,甜甜地睡了過去。

  令儀見他如此喜歡小孩子,就想說叫他和宋氏也早點生一個。可是話到嘴邊,令儀突然想起自己剛成婚那兩年,被人催著生孩子的經歷,硬是生生地給憋回去了。

  將心比心,這種事情不管是誰被人催,誰心裡都是會不好受的。

  「你這回可是嚇死我了。」想起最近到處都在議論的舞弊案,令儀露出後怕的表情來,「一聽到舞弊案這三個字,我還以為你要掉腦袋了呢。」

  裴清殊無奈地說:「皇姐說什麼呢,舞弊這種事情,我怎麼可能參與其中。」

  「你姐夫也是這麼勸我的,可我就是怕啊……」令儀說著,臉上擔憂的神色越來越濃。

  裴清殊見了,不由好奇地問道:「姐,你這是怎麼了,我不是已經出來了麼?你還擔心什麼?」

  「你不知道,前些日子,我收到了一封奇怪的信……」令儀說著,對身旁的玉竹低聲吩咐了兩句。

  玉竹點點頭,過了一會兒之後,從裡屋拿了一封信出來,送到裴清殊身邊。

  裴清殊順手接過那封信,向令儀投去疑惑的目光:「這是什麼?」

  「你看看就知道了。」

  裴清殊打開一看,便是臉色一變。

  寫信的人……竟然是多年不見的三公主!

  「我剛收到這封信的時候,還以為是誰在整我,差點直接把信給扔了。你說說看嘛,我和昌儀的關係不好,這是連你都知道的事情,她怎麼可能寫信給我呢?可她信上說,她是實在沒有辦法了,走投無路之下,才想到給我寫信的。」

  如同令儀所說,三公主在信上說了,這幾年來,她曾向三皇子求助過,向自己的外祖家朱家求救過,甚至還向大公主求助過,可是都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三皇子剛開始的時候還耐著性子寫過幾封信安慰她,後來可能是厭煩了,就對三公主這個親妹妹的遭遇不管不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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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6章 猜測

  三公主在信上說,南疆荒涼偏僻, 氣候炎熱, 她剛去沒多久就病倒了。因為病中無法行房的緣故, 夫君曾俊無視駙馬不得隨意納妾的規定, 大張旗鼓地納了一房小妾,並且對其非常寵愛。

  三公主氣憤不已,奈何天高皇帝遠,她又生著病,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小妾踩到自己頭頂上。

  後來她的病總算是好了,可那小妾已經懷孕了。三公主哪裡容得下那孩子,就打算將那妾室的孩子打掉, 結果被曾俊發現之後, 對她一頓拳打腳踢。

  三公主試圖反抗過, 可她一個養在深宮裡的弱女子,哪裡打得過孔武有力的少將軍?

  她只能假裝求饒,然後偷偷地給三皇子寫信求救。

  三皇子答應幫她勸一勸妹夫。

  曾俊收到三皇子的信之後,關注點全在三皇子答應給他們曾家送多少軍餉上面了。至於提到三公主的那部分, 曾俊根本就沒往心裡去。

  三皇子遠在京城, 皇子無詔又不得出宮,就算三皇子想要為妹妹撐腰,他又能如何呢?還不是要乖乖地給他們曾家送錢麼?

  就這樣,三公主不僅拿囂張的妾室無可奈何,還要時不時面臨駙馬的拳打腳踢。她整日以淚洗面,後悔自己當初沒有拼死反抗, 留在京城。

  但現在說什麼都來不及了。

  最絕望的時候,三公主想過死。她試圖自盡,可卻被曾家的人給攔住了。

  他們不讓她死。因為只要三公主在一日,曾俊就還是駙馬,曾家就是皇親國戚。他們還需要三公主,來維繫他們和三皇子的利益關係。

  三公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走投無路之下,她想到了給令儀寫信。

  雖然向和自己關係極差的皇姐訴說自己的悲慘經歷,是一件非常恥辱的事情,但和她如今的遭遇相比,只要能有一絲獲救的希望,三公主也顧不上那麼多了。

  裴清殊看完整封信之後,心情十分沉重。

  說句老實話,他和三公主的關係非常一般。以前的三公主和三皇子一樣,仗著自己的嫡出身份,就不把其他的兄弟姐妹當人看。

  可三公主到底是他的皇姐,是大齊的公主。

  看到一個昔日驕傲的金枝玉葉,淪落到如今這步田地,裴清殊心裡難免覺得有幾分不好受,還有一種皇室尊嚴被踐踏的憤怒。

  他不知道三皇子究竟是怎麼忍下來的。如果是他的親妹妹樂儀遇到這樣的遭遇,裴清殊一定早就殺過去替妹妹出頭了。

  不,他根本就不會把自己的親生妹妹,遠嫁到那麼偏僻荒涼的地方。

  「清殊,你說我該怎麼辦啊?」令儀苦惱地說:「以前看昌儀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我就特別盼著她趕緊摔下來。可是現在,看她過得這麼慘,我心裡竟然一點都不覺得痛快。」

  令儀會這樣想,裴清殊並不奇怪。從骨子裡來說,令儀和淑妃一樣,都是十分善良的人。

  裴清殊想了想,問道:「這封信,你給姐夫看過了麼?」

  令儀點點頭說:「駙馬說,昌儀的事情,牽涉到她背後的曾家、三皇兄,甚至是朱家,還有宮裡的安妃娘娘……這件事情牽連甚廣,甚至對政局也有可能會有一定的影響。所以他叫我不要草率行事,先和你商量一下。」

  「姐夫想得果然周到。」裴清殊捏緊那封信,又問令儀:「姐,那你想救三皇姐麼?」

  令儀在他面前也沒什麼不能說的:「怎麼說呢……我希望她能別再給皇家丟臉了,可要我出面來救她,我心裡又有點不平衡。她的親兄弟都不管她,我又為何要替她出頭,平白讓曾家和朱家他們都記恨上我呢?」

  裴清殊點點頭道:「我明白了。這封信,可以交給我麼?」

  令儀瞪大眼睛:「殊兒,你是想去找父皇,讓他替昌儀做主麼?」

  裴清殊沒說是也沒說不是:「我還得回去,再和阿明他們商量一下。」

  「哦,是,是得好好商量一下。別沒救成昌儀,咱們自個兒倒惹了一身腥。」令儀滿口大實話:「這信你拿去吧,反正放在我這兒,也是給我添堵。」

  和令儀不同的是,裴清殊覺得這封信裡,其實暴露了很多有用的信息,值得好好研究一番。

  晚上公孫明他們來了之後,裴清殊就把三公主的信拿給他們傳閱了一下。

  「說說你們的想法吧。」

  裴清殊坐在書房的主位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幾個說。

  公孫明第一個說道:「三皇子和曾家的關係肯定不僅僅是姻親關係這麼簡單。否則不可能三公主都被欺負成這個樣子了,三皇子還這麼忍氣吞聲。」

  傅煦表示贊同:「但凡提起曾家,世人第一個想到的,肯定都是鎮國大將軍曾劍。三皇子應當就是看中了曾家軍,所以當初才會選擇和曾家聯姻。」

  公孫明犀利地說:「換一個角度想,三皇子為什麼怕得罪曾家軍呢?他想做什麼,才會需要一支軍隊?」

  經過他的提醒之後,就連趙虎都聽明白了:「莫不是說,三皇子還想要屯兵造反?!」

  「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其實今天剛看到那封信的時候,裴清殊就有這樣的感覺了,「這些年來,三皇兄經歷的事情太多了。先是母后被囚,再是自己得病,他性情大變,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情都不足為奇。」

  公孫明頷首道:「而且你們想想,如果三皇子當真參與了會試舞弊案的話,那他從中貪來的那一大筆錢,會用來做什麼呢?他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也沒聽說他在京城置辦了什麼產業……」

  幾人越想越心驚,一時全都緘默不言。

  最後還是公孫明率先打破了沉默:「殿下,我覺得這件事情,您還是先秘而不宣比較好。」

  「這話怎麼說?」

  「您沒看三公主的信上說,她還曾經向大公主求助過麼?可大公主並沒有回應過她。可見大公主,榮貴妃,甚至她們身後的容家和四皇子,都是不打算出面多管這個閒事的,殿下又何必惹麻煩上身呢?」

  「可三皇兄萬一當真借助曾家屯兵,意圖謀反的話……我不應該儘早告訴父皇,避免內戰麼?」

  公孫明笑了笑說:「殿下還是太過良善了。曾家替三皇子養兵,這還只是我們的猜測而已,並沒有實際證據。而且以當今陛下的性格,就算查明三皇子真的養了私兵,如果三皇子還沒有造反的話,他會不會對三皇子和曾家網開一面?」

  傅煦也道:「如果皇上對三皇子和曾家心軟,留著他們的話,那他們才是大齊江山的大忌,是一顆不知何時才能除去的毒瘤。還不如等他們露出端倪之後,再將其一網打盡。」

  裴清殊知道他們說的沒錯,可是這樣一來,不僅是三公主還要忍受曾俊的暴力那麼簡單。如果三皇子當真造了反,那受苦的,還有無數不知名的黎民百姓。

  「我可以不把信交給父皇,但我也不能什麼都不做。」裴清殊想了想道:「要說起來,三皇姐出嫁也有五年了。就算她回京省親一回,也並不為過吧?」

  幾人聽了,都沉默地點了點頭。

  離開裴清殊書房的時候,公孫明叫住了傅煦:「傅兄留步。」

  傅煦用眼神詢問他有什麼事。

  「我看你方才的神色,應當是覺得殿下有些心軟了,對吧。」

  傅煦歎了口氣,無奈地說:「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的眼睛。不錯,我覺得若是出於自身利益考慮的話,殿下根本就不需要管三公主的死活。」

  「殺伐決斷,固然是好事。但若是為了爭權奪利,而失掉本心,那麼殿下縱然登上高位,大齊也只是多了一個暴君而已。」

  傅煦聞言神色一變,似有觸動。

  「條件優越的皇子,除了十二殿下之外,也不是沒有別人,譬如四皇子的條件就很好。可我之所以選擇追隨殿下,就是看中了殿下的宅心仁厚。傅兄有沒有想過,若是跟了一位狠心的主子,那你自己將來的結局又會是如何呢?」

  傅煦羞愧地說道:「阿明,你無需多言,剛才是我想岔了。你說得對,像殿下現在這樣,已經很好了。」

  ……

  裴清殊第二日進宮向淑妃請安的時候,就和淑妃提起了三公主的事情。

  這件事情,令儀前幾日就同淑妃說過了,那封信淑妃也看過。不過因為裴清殊當時還在獄中,淑妃就沒有拿這件事來煩他。

  裴清殊把他和公孫明他們商議出來的可能性和淑妃說了之後,淑妃點點頭道:「你們的分析很有道理。煦兒和阿明他們讓你不要說,也是為了你好。不過依本宮看,他們幾個還是太年輕了些。」

  裴清殊好奇地問:「母妃這話怎麼講?」

  「曾家若當真敢造反,朝廷出面鎮壓,滅曾家九族,固然永絕後患——可他們有沒有想過,曾家軍兵強馬壯,萬一他們造反成功了呢?這天下,還會是裴氏的天下麼?」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9 15:48
第157章 案情

  裴清殊覺得,淑妃所言不無道理。三皇子和曾家雖有姻親關係在, 但就看曾俊對三公主這態度, 就知道曾家根本就沒把三皇子當真看在眼裡。他們很有可能就是相互利用, 各取所需而已。

  萬一曾家打著三皇子的旗號謀反, 實際上為的是自立為王的話,那麼大齊的江山就很危險了。

  「你想叫三公主回京省親,這倒是一個不錯的主意。起碼她在京城的這段日子裡,肯定過得比在南疆要好。不過保險起見,我會對皇上建議,讓駙馬隨公主一起進京。這樣的話,如果曾家真的起兵, 我們還可以以駙馬為質。」

  對於淑妃的深謀遠慮, 裴清殊十分佩服:「如果那個曾俊能來, 自然是再好不過了。不過這回三皇兄下獄,曾家會不會心存警惕,不肯入京呢?」

  「這倒也是有可能的事情。不過不管怎麼樣,我們總要一試。下個月十九, 就是浣花節了。你三皇姐小的時候, 最喜歡過的就是浣花節……」

  聽到淑妃這話,裴清殊不由心中一酸。

  「我這就去找你父皇,讓孩子趕緊回來,過一個好節吧。」

  「母妃,」裴清殊忍不住叫了淑妃一聲,「三皇姐過去同令儀姐多有齟齬, 母妃不怪她麼?」

  淑妃笑了笑說:「那都是小孩子之間鬧脾氣而已,母妃一個大人,豈能和她較真。而且就像你說的,曾家人踐踏的,不僅僅是三公主的尊嚴,也是皇室的尊嚴。皇家的女兒,不應該這樣被人欺負。」

  淑妃如此大氣,實在是叫裴清殊感到佩服。

  比起那個關在坤儀宮裡,心胸狹隘的皇后,裴清殊真心覺得,淑妃才是更適合母儀天下的那個人。

  ……

  由於路途遙遠,時間緊迫,淑妃和裴清殊商議過後,當天就去了乾元殿找皇帝。

  淑妃沒有一上來就提讓三公主回京省親的事情,而是先就裴清殊出獄一事,向皇帝表示了感激。

  皇帝趕忙說道:「貴妃說這話就見外了,殊兒是朕的兒子,朕既然知道他是清白的,把他放出來不是應當應分的事情麼?」

  淑妃笑了笑說:「您這麼認為,旁人可不一定這麼想啊。同樣是您的兒子,三皇子和十一皇子可還在大牢裡頭關著呢。」

  皇帝苦笑一聲,道:「那也是沒法子的事情。朕的這些兒子都長大了,漸漸地與朕離心了。說句老實話,他們心裡都在想些什麼,朕是真的搞不清楚。以前朕總覺得他們都是些孩子,可是現在,朕已經不敢小瞧他們了。」

  「所以說,還是女兒好呀。」淑妃不欲和皇帝說起太多政治上的事情,見時機差不多了,就轉移了話題,「女孩兒家再怎麼不懂事,也就是小的時候,姐妹間拌兩句嘴而已。等長大了,小時候的那些不愉快也就淡忘了。昨兒個令儀還同我說呢,說是浣花節就要到了,可她已經很多年沒在浣花宮宴上見過昌儀了……」

  提起三公主時,皇帝的臉上露出一絲複雜的表情:「朕的這幾個女兒,就只有昌儀遠嫁到了外地。要說起來,朕也已經有五六年的時間沒有見過她了吧……」

  淑妃趕忙說道:「是啊,都這麼長時間不見了,皇上何不叫昌儀和駙馬回京省親呢?要是現在出發的話,應當還能趕上浣花節呢!」

  「這個主意不錯,」許是太久沒有見過三公主這個女兒了,對於她過去的那些不懂事的行為,皇帝都記不太清了。「朕記得昌儀生了一個女兒,應該和令儀家的老二差不多大吧?要是能一起帶回京,叫朕瞧瞧就好了。」

  淑妃笑道:「這還不是皇上一句話的事兒麼?」

  皇帝點了點頭,也沒多想。等淑妃走後,就吩咐下去,讓人去南疆傳信了。

  ……

  裴清殊從瓊華宮出來之後,順便去慶甯宮看了看十四。

  他下獄的事情,把十四給嚇壞了。一見到裴清殊,十四就抱著他的大腿哭了起來。

  好不容易把十四哄睡著之後,裴清殊正想著回府歇一歇,結果剛出宮就被四皇子叫去了刑部。

  對此,裴清殊一點怨言都沒有。他現在最感興趣的事情,莫過於舞弊案的進度了。能夠從四皇子這裡得到一手消息,裴清殊求之不得。

  裴清殊本想一見面就問案子的事情,可四皇子蠟黃的臉色,還有烏青的眼圈,實在讓他無法忽視。

  「四哥,你這是幾天沒合過眼了?趕緊回府換身衣服,歇一歇吧!」

  就四皇子現在這個樣子,裴清殊生怕他案子還沒查清楚,人先累倒了。

  「沒事,十二弟,你先坐下,我有些事要同你交待。」

  裴清殊被他弄得心裡毛毛的:「幹嘛啊四哥,你能不能別用交待這個詞,我聽著怪害怕的。」

  四皇子好笑地說:「你想什麼呢!我叫你來,是想把案情和你大致說一下,然後讓你幫我繼續做一些事情。」

  「沒問題。」裴清殊一口答應下來。

  通過四皇子的敘述,裴清殊瞭解到,那三名考生招供之後,又有兩名考生熬不住招了。

  四皇子根據他們提供的線索,列了一個長長的名單,上面涉案的地方官員足有三十人之多,現今大多都已經捉拿歸案了。

  「身處的位置越低的人,口頭越鬆,越容易供出他的上級是誰。可查到地方知府這裡,線索就斷了。涉案的兩個知府,都堅持自己上頭沒有人牽線,說是直接聯繫到考官的。」

  裴清殊眉頭微皺:「會試舞弊,豈是一個地方的知府能夠操作的?主考官和副考官都怎麼說?」

  「副考官表示,他的確覺得主考官判卷不公,但他為了明哲保身,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有提出異議。但他一再保證,自己沒有收取任何賄賂。」

  「那主考官呢?」

  「就在今天早上,主考官承認自己收取了十萬兩賄賂,通過答卷上的關鍵詞,給予某些考生高分。」

  「十萬兩,可真不是一筆小數目啊。可他收了十萬兩銀子,卻給了十三名考生行方便,難道舞弊行賄,還可以抹零的?」

  「所以說,在他背後,必然還有一個操縱這一切的人。」四皇子抬起眼睛,看向裴清殊:「這個人是誰,十二弟想必已經心中有數了吧。」

  裴清殊沉默了一下,開口道:「可心中有數又有何用,我們需要的是證據。」

  「那個給你下藥的門吏算是一個人證。父皇那邊傳來消息,說他已經招供了——給你下藥,是三皇兄的意思。」

  「可這還遠遠不夠吧。就算證明了三皇兄想對我不利,也不能直接證明他就是舞弊案的主使者。」

  四皇子吐出口氣來,徐徐說道:「所以說,主考官和那兩個知府,我還要繼續審。今天我叫你來,是想請十二弟幫我從另一方面入手。」

  裴清殊明白了:「四哥是指十一皇兄麼?」

  四皇子點點頭道:「你現在可以去看他了。」

  ……

  在去找十一皇子的路上,不知怎的,裴清殊忽然回憶起延和十四年的夏天。

  那時候,太后病重,所有皇子都擠在了慈安宮中一個小小的房間裡候著。

  因為三皇子出言不遜的緣故,皇帝當著所有皇子的面,對其嚴加訓斥,還罰三皇子在院子裡跪著。

  當時,就連平日裡同三皇子最為要好的八皇子,都沒敢站出來替三皇子求情。

  只有十一皇子,對著盛怒中的皇帝慷慨陳詞,勸誡皇帝不要偏心六皇子,而忽視了三皇子這個嫡子。

  皇帝大發雷霆,讓十一皇子和三皇子一起跪著。

  十一皇子也硬氣得很,二話不說,就跪在了三皇子旁邊。

  那一幕,裴清殊至今都還記得……

  裴清殊本以為自那之後,三皇子和十一皇子的關係就會變得十分要好。可是讓他沒想到的是,十一皇子還是像以前一樣獨來獨往,並沒有因為那件事就和三皇子變親近。

  可以說,十一皇子的年齡雖然是所有皇兄中和裴清殊最靠近的一個,可裴清殊最看不懂的人也是他。

  四皇子想以十一皇子為舞弊案的突破口,恐怕沒有那麼容易。

  裴清殊到時,十一皇子正在和禮部右侍郎修鴻嘉大人下棋。他現在雖是階下囚,但到底是個皇子,刑部的人對他還算客氣。

  修鴻嘉見到裴清殊之後,便放下了手中的棋子,向裴清殊打招呼。

  對於這位不惜得罪三皇子,協助自己進行官學整頓的修大人,裴清殊很是感激。同樣,他相信有一顆赤子之心的修鴻嘉,不會參與到舞弊案當中。

  不過裴清殊的信任,並不足以放修鴻嘉出獄。

  甚至他和十一皇子談話的時候,還要避開旁人,包括修鴻嘉在內。

  四皇子讓人給裴清殊和十一皇子準備了一間屋子,是供刑部官員辦差時休息的場所之一。裡頭乾淨整潔,沒有任何刑具。

  裴清殊率先坐在十一皇子對面,對他笑了笑說:「十一哥請坐。」

  十一皇子卻沒有動,而是站在裴清殊對面,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說:「是四皇兄派你來的吧?我勸你不要浪費口舌了——我早就同四皇兄說過了,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們若是想屈打成招的話,儘管對我用刑好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9 15:48

  第158章 君子

  裴清殊好聲好氣地說:「十一哥這話是怎麼說的,什麼你們、我們的, 咱們不都是兄弟麼!只是兄弟間說說話而已, 十一哥至於這麼不給我面子麼?」

  十一皇子聽了, 這才慢慢地在裴清殊對面坐了下來。

  「要說前段時間準備迎接會試的那段日子裡, 我們儀制司可真是忙壞了。要是沒有十一哥的幫忙,我還不知道能不能挺過那段時間呢。」

  儘管裴清殊已經非常努力地在和十一皇子套近乎了,可十一皇子幾乎還是毫無反應。

  裴清殊不免有幾分尷尬。

  他硬著頭皮又旁敲側擊了大半天,可十一皇子就跟茅坑裡的石頭一樣,固執的很,一直堅持說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到最後,十一皇子都有些不耐煩了:「十二弟, 你想從我這裡套出什麼話來, 我心裡很清楚, 可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見十一皇子都把話說得這麼直白了,裴清殊也沒必要再和他兜圈子了,乾脆直言道:「十一皇兄知道會試那幾天,三皇兄給我下藥的事情麼?」

  十一皇子面色微變, 唇角微微抽動了兩下:「不知道。」

  「我相信, 十一皇兄是個正直的人,這種下三濫的事情,你事先定是不知情的。可在事後,你應當還是有所察覺得吧?」

  十一皇子不說話了。

  「我知道十一哥你從小信奉孔孟學說,支持立嫡子為皇太子。可是你好好想一想,三皇兄此舉, 豈是人君所為?!他為一己私利,給親兄弟下藥也就罷了,竟然還敢在科舉一事上動手腳!若連科舉這一號稱最為公平的選官制度也要被打破,那我大齊還有什麼未來可言!」

  「夠了!」十一皇子突然情緒激動地大吼一聲,打斷了裴清殊的話。

  裴清殊卻並沒有就此沉默:「十一哥莫不是忘了,你小的時候,最喜歡讀醉翁先生的《朋黨論》——『君子與君子以同道為朋,小人與小人以同利為朋。故為人君者,當退小人之偽朋,用君子之真朋,則天下治矣。』所謂君子,當守道義,行忠信,惜名節,可三皇兄是怎麼做的呢?利用職權,中飽私囊,不知寒了天下多少學子的心。這樣的一個人,也值得十一哥誓死追隨麼?」

  「你不要再說了!」裴清殊從沒聽過,十一皇子發出過這麼大的聲音。

  只見十一皇子猛地站了起來,惡狠狠地瞪了裴清殊一會兒。不過很快,十一皇子便收回了視線,慢慢地蹲在了地上,低下了頭。

  裴清殊剛開始沒敢動他,怕十一皇子情緒失控之後會傷害到自己。

  不過過了一會兒之後,見十一皇子一直都沒有什麼動作,裴清殊便緩緩靠近他,低聲問道:「十一哥,你沒事吧?」

  湊近十一皇子之後,裴清殊驚訝地發現,向來很少流露出自己情緒的十一皇子,竟然哭了!

  裴清殊心中一酸,溫聲說道:「我知道,自己堅持已久的信念突然倒塌,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我能夠理解十一哥的心情。只是很多時候,雖然我們不願意,卻不得不面對真相。」

  裴清殊說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十一哥,醒醒吧。」

  十一皇子終於再也控制不住,趴在裴清殊肩頭痛哭失聲。

  不知過了多久,十一皇子的哭聲終於漸漸平息。

  裴清殊幫他擰了帕子,讓十一皇子擦了擦臉。

  等兄弟二人走出這間屋子的時候,十一皇子看起來和從前不苟言笑的樣子並沒有什麼區別。

  可只有裴清殊知道,現在的十一皇子,已經和過去截然不同了。

  當天晚上,十一皇子便向四皇子承認,他在替三皇子跑腿辦差的時候,曾經在慶郡王府的書房裡,看到過嘉興知府寫給三皇子的私人信件。

  至於信件的內容,十一皇子一概不知。

  不過十一皇子所提供的,是一個十分關鍵的線索。起碼證明了本不該和嘉興府有聯繫的三皇子,卻與嘉興知府存在著某種不可告人的關係。

  四皇子把此事報到皇帝那裡去之後,皇帝便傳令下去,讓四皇子帶人搜查慶郡王府。

  慶郡王府在舞弊案發之後,就已經被皇帝的親兵給圍住了。受到同等待遇的,還有病中的忠親王。

  按說三皇子突然被抓,應當來不及清理所有的物證才對。可奇怪的是,四皇子帶人將三皇子府裡裡外外地搜查了一番之後,卻並沒有找到什麼有力的證據。

  案情再次陷入了僵局。

  皇帝便把暫代禮部尚書之職的次輔魏青鬆,還有四皇子和裴清殊都叫進了宮,共同商議此事。

  「會試舞弊,已是定局,現在只剩追查漏網的涉案人員和幕後主使者而已。不過不能因此,便耽擱了這一屆其他的學子金榜題名。」

  四皇子上前道:「父皇所言甚是。兒臣以為,當重設考題,讓所有考生重新參加會試,重新排名,這樣對所有人都最為公平。」

  皇帝聽了,並沒有立即發表自己的意見,而是看向魏青鬆。

  魏青鬆不愧是內閣次輔,一下子就領會到了皇帝的意思:「四皇子殿下,這就不必了吧。舞弊案發之後,為了確定作弊的考生,皇上已經讓人重查了考卷。而且後頭還有殿試呢。沒有真才實學的人,就算在會試中的排名靠前,也定然過不了殿試這一關。」

  四皇子不服氣地說:「可是給會試定排名的考官,乃是收取了十萬兩賄賂的貪官,怎可以他的判斷,決定那些考生的生死?那被舞弊者佔據的十幾個貢士名額,又該讓誰來補上?」

  皇帝開口說道:「墨兒,朕知道你的心是好的。只是自古至今,哪有會試重考的例子?就是傳去外邦,也會被外邦人笑話啊!你若是覺得對那些落榜的學子不公平的話,大不了朕明年尋個由頭開恩科,讓今年落第的學子有機會再考一次便是了。」

  皇帝說完,又看向一直不說話的裴清殊:「殊兒,你怎麼看?」

  皇帝本以為裴清殊肯定會站在自己這一邊的,誰知裴清殊卻道:「父皇,兒臣認為您和四皇兄所言都很有道理,不過父皇既然已經決定徹查此案,那會試舞弊的事情定然是瞞不住的。比起會試重考,以不公正的排名錄取考生,恐怕更容易讓大齊被人笑話吧。」

  四皇子欣喜地看向裴清殊,露出贊同的目光。

  魏青鬆看著他們兄弟倆問道:「可是現在,一來禮部人手不足,二來重新準備會試,經費也是個問題,都該如何解決呢?」

  四皇子站出來說:「人手不足,可以從國子監、太學、翰林院借,至於經費問題,只要抄了涉案貪官的家,想必就能解決大半,甚至全部。父皇,」四皇子抱拳道:「選賢舉能,乃是國之大事,還請父皇三思啊!」

  皇帝沉默了好一會兒,終於說道:「罷了,就按照你說的做吧。魏愛卿,這段時間就要辛苦你了。」

  魏青鬆見皇帝已經決定了,也不堅持自己先前的意見,連忙說道:「為皇上效力,乃是微臣分內之事,不敢說辛苦。」

  皇帝點點頭,象徵性地問了他們一句:「你們還有什麼要補充的麼?」

  四皇子好像完全沒聽懂皇帝的意思,上前說道:「啟稟父皇,兒臣以為,今年進京趕考的這些學子,是因朝廷官員之故,才不得不在京城停留這麼長時間的。對於許多家境貧寒的考生而言,他們每天在京城所花費的銀兩都不是一筆小數目。所以兒臣認為,朝廷應當給這一次進京趕考的考生們一定的補貼。」

  皇帝一聽到銀子的問題就十分頭疼:「讀書考試,本來就是一筆不小的花費。如果負擔不起的話,就會自行放棄這一次的考試了,又與朝廷何干呢?」

  「四哥,」裴清殊身在禮部,知道禮部現在的確是經費有限,皇帝不能輕易答應四皇子的要求,也是有原因的,「這件事情,還是從長計議吧。」

  四皇子見無人支持他,只能無奈地歎了口氣。

  出宮的路上,四皇子忍不住和裴清殊抱怨起了這件事。

  「我真是搞不明白,為什麼父皇寧願用國庫養著那些貪官污吏,也不肯把錢用到真正有需要的人身上!」

  裴清殊勸他:「四哥,話可不能這麼說。無論是為人臣還是為人子,我們都不能說父皇的不是啊!」

  四皇子氣呼呼地看了他一眼:「我這不是隻和你說麼!你也是的,就這麼怕得罪父皇麼?」

  「不,四哥,我只是試著理解父皇,他也有他的苦衷啊。」裴清殊說道:「其實你的提議我覺得很好,只不過這筆錢,不一定要從國庫出,我們兄弟幾個湊一湊也就有了。」

  「可由我們來出這筆錢,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順……」

  「四哥先別急,你想啊,如果這筆補助考生的錢要從國庫出的話,那麼不管是貧困考生,還是家中富裕的考生,都得一視同仁地補貼吧?但如果是咱們自己做的話,就可以根據考生的家庭情況進行篩選了。這樣一來,我們可以節省許多銀子,把錢用在真正需要的人身上,不是很好麼?」

  見四皇子露出鬆動的表情,裴清殊繼續說道:「而且,四哥還可以借此機會……將更多人才收為己用。」

  四皇子一愣,驚訝地看向裴清殊。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9 15:49
第159章 兵制

  「十二弟這話……是什麼意思?」

  裴清殊笑了笑,對四皇子說道:「四哥忘了麼?有一回你喝多了, 說是想讓我出宮之後, 幫你……」

  「十二弟, 」四皇子連忙打斷他說:「你也說了, 那是我酒後之言,當不得真的。」

  「四哥或許忘了,但弟弟卻當了真。」裴清殊看向四皇子,似笑非笑地說:「況且四哥敢說,自己當真不想要那個位子麼?」

  四皇子沉默了。

  「只要四哥不忘初心,像現在這般憂國憂民,十二願盡綿薄之力, 為四哥分憂。」

  四皇子聽了, 大為感動地看向裴清殊。

  在裴清殊出宮之前, 四皇子的確動過將他收為己用的想法。

  可裴清殊出宮後不久,他就帶頭改革廩生制度,整頓官學,連晉兩級, 在朝中混的風生水起。

  在此期間, 四皇子雖然仍舊同他保持著良好的關係,卻不敢像對待七皇子那樣,把裴清殊看做自己的下屬。

  不過現在,既然裴清殊主動幫他出起了主意,那麼四皇子就可以更加放心地用這個弟弟了。

  「好兄弟,四哥沒看錯你。你的建議, 我回去之後會好好考慮的。」四皇子拍了拍裴清殊的肩,「現在禮部要重新準備會試,肯定是最忙的時候,你趕緊去忙吧。」

  四皇子說的沒錯,會試重考,讓裴清殊整整忙碌了半個月,幾乎住在了官衙裡。

  等到重考終於結束之後,裴清殊累得跟考生們差不多,回府的時候都要小德子攙著才沒摔倒。

  等裴清殊休息了兩天,緩過精神之後,公孫明和趙虎便結伴來訪。

  因為這次舞弊案的緣故,在再次放榜之前,身為考生的傅煦等人還是要避嫌,儘量減少和裴清殊接觸的次數,所以並沒有一道前來。

  相比之下,參加武舉考試的趙虎就不用顧忌那麼多了。畢竟裴清殊負責的是文舉,從來都沒摻和過武舉的事情。

  公孫明看了趙虎一眼後,對裴清殊說道:「我和虎子打算過兩天再去探望阿煦。看他重考前的狀態,好像不是很好。」

  裴清殊頷首道:「這也是可以理解的。原本他不僅榜上有名,還名列前茅,考出了一個非常不錯的成績。這次重新考的話,還不知道能不能考過上一次。」

  公孫明笑道:「相比之下,阿悅看起來就要輕鬆多了。考試的前兩天,我倆還在一起喝酒來著。」

  原本上次的會試成績出來之後,鐘悅不幸落榜了。現在又多了一次機會重考一次,鐘悅還挺高興的,也沒有什麼心理壓力。

  裴清殊點點頭,看向趙虎:「虎子,你怎麼樣,感覺考得如何?」

  武舉和文舉由於形式不同,並不是同一天開始考試。這次是因為文舉重考,才和武舉的時間撞上的。

  「還行,就是感覺考得有點雜。」

  趙虎說的乃是實情。大齊重文輕武,已經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了。雖說文試早已形成了一整套完善的規章制度,可武舉考試多少年來,還是十分混亂,沒有固定的考試內容和錄取標準。

  「我相信以你的能力,肯定能考上的。」對於趙虎的實力,裴清殊還是很有信心的。

  「考不考的上倒在其次,我主要是想,儘早在軍中佔領一席之地。」趙虎神情肅穆地說:「浣花節就快到了。」

  提起這件事,裴清殊心裡不由咯噔一聲。

  浣花節就要到了,意味著三公主和曾俊夫婦也要進京了。

  雖說他們現在還沒有找到三皇子舞弊的直接證據,但裴清殊覺得,扳倒三皇子只是早晚的事情而已。

  如果曾家當真借此機會起兵謀反的話,裴清殊的確是很需要軍中有自己的人。

  不,就算不是為了對付曾家,裴清殊也需要一隊自己的人馬。

  但像三皇子這樣,蓄養私兵是萬萬不可的。

  一來裴清殊沒有那個條件和大批的物資,二來這樣做違反了大齊律例,一旦被發現,便是殺頭的大罪。

  裴清殊還是希望,能以更加正當的手段來提升自己的實力。

  讓虎子和虎子培養的手下漸漸滲入到軍中去,只是裴清殊的計劃之一。

  如果可以的話,裴清殊還是要想辦法,和目前手握兵權的高級將領搞好關係。

  大齊的軍隊分為京軍和地方軍。京軍是從全國選拔出來的精銳,負責護衛京師。一旦國家發生戰事,京軍即為戰爭的主力。

  京軍的統領被稱為都督,官至正一品,是除了掌管宮廷禁軍的衛尉之外,最受皇帝信任的寵臣之一。

  對裴清殊來說比較尷尬的是,現在這位地位超然的京軍都督,正是與裴清殊交惡的英國公。

  有汪嘉懿的關係在,裴清殊沒辦法和英國公府交往,只能把目光投到別人身上。

  京軍之中,又分五軍營、神樞營和神機營三大營。

  其中五軍營的指揮使是輔國大將軍之子葉倫,也就是全皇貴妃的兄長,自然不可能幫裴清殊。

  神機營指揮使是甯國公世子,榮貴妃的親侄子。

  雖然因為淑貴妃和四皇子的關係,裴清殊和容家的關係還算不錯,但有四皇子在,裴清殊不可能將其收為己用。

  對於裴清殊來說,唯一可能指望的上的,也就只有神樞營了。

  現任神樞營指揮使姓王,說起來還是定妃的親戚,不過算不得什麼正經親戚。

  當年定妃的父親、叔父相繼戰死沙場之後,王老將軍收養了一名義子,也就是如今的神樞營指揮使。

  只是他畢竟不是王家的正經子嗣,在王老將軍去世之後,皇帝並沒有讓此人繼承王家的爵位。

  這人也知道,自己出身低微,戰功平平,能坐上這個位置全靠王老將軍的提攜,也不敢要求太多。所以年前就提出了告老還鄉,退位讓賢。

  現在,淑貴妃的長兄榮國公,正在積極地爭取這個位置。

  說句老實話,現任榮國公武功平平,這輩子都沒上過戰場,並不是一個很好的人選。

  神樞營掌兵七萬,且以騎兵為主,是大齊實力最強的軍隊之一。

  以榮國公的能力,恐怕頂多守成,難以促進神樞營的發展。

  但傅家的目的,並不僅止於此。

  他們其實是希望榮國公的世子,也就是長子傅然能夠像容大公子一樣坐上指揮使的位置,以確保傅家下一代人的實力。

  只可惜和容大公子相比,傅大公子小了五六歲,年紀還是太輕。以他現在的資歷,恐怕不足以當上指揮使。所以榮國公才會親自出馬,爭取得到這個位置之後,將來再讓自己的兒子繼承。

  在軍中,這種繼承現象非常普遍。

  如果榮國公能夠成功坐上這個位置的話,對於裴清殊來說,將是一個很大的助力。

  因為三大營雖然表面上都屬￿京軍,受京軍都督、也就是英國公的統領,可英國公並沒有調兵權,只有掌管權和監督權。

  真正的調兵權,還是掌握在皇帝的手裡。

  所以在大齊,雖然都督的品級更高,但三大營的指揮使每日接觸士兵,相對來說在軍中更有實權。

  早在趙虎考武舉之前,公孫明他們就幫他分析過了。如果傅家能夠成功接手神樞營的話,那麼對於趙虎來說,最好的去處就是神機營。

  在裴清殊出宮之前,裴清殊還需要趙虎在宮外替他跑腿,幫他盯著如歸樓和璿璣堂。不過現在,如歸樓那邊已經有燕修接手,璿璣堂的影衛也都訓練得差不多了,要是再讓趙虎這樣沒名沒分地打雜的話,就太浪費人才了。

  如果趙虎能去神機營的話,一來能有個品秩,領朝廷俸祿,二來他在容家人手下做事,既不會被打壓,又能或多或少盯著容家。

  裴清殊對容家,雖然保持著親近的態度,但總還是要留著一手的。

  「其實吧,呸呸呸,說句不吉利的話,」公孫明看著趙虎道:「就算你沒考上,殿下通過容駙馬的關係,想來還是能把你安排進神機營的,只是晉升起來可能沒那麼快而已。」

  裴清殊聽了,無奈地說:「阿明,你這是安慰人的態度麼?」

  公孫明笑眯眯地說:「是啊,這就是我安慰人的態度。」

  裴清殊很想替虎子打他。

  好在公孫明的烏鴉嘴沒有成真。幾天之後,武舉便放榜了——趙虎榜上有名,還是二甲第三,非常靠前的名次。

  這樣裴清殊請容漾幫忙,把趙虎安排進神機營的時候,也好開口了許多。

  只是容漾聽到裴清殊的請求之後,並沒有像裴清殊想像當中的那樣一口答應下來,而是若有所思地說:「據我所知,榮國公世子,也就是您和公主的表哥,現今正在神樞營任職吧?殿下何不將您的奶兄弟送到神樞營,而是選擇神機營呢?」

  裴清殊胡亂諏了個理由:「我聽四哥說,工部正在聯合神機營研製新武器,那邊正是缺人手的時候。恰好我這奶兄弟聽了,對此十分感興趣,就想著托姐夫幫幫忙,看看能不能請容指揮使行個方便。」

  容漾想了想,含笑說道:「既然他已經考中了武舉,想來難度不大,這件事情,殿下便交給我吧。」

  裴清殊大喜,正要道謝,卻聽容漾已經重起了一個新話題:「對了殿下,您可聽說了三公主殿下回京的事情?」

  「三皇姐回京了麼?!」因為裴清殊並不打算讓旁人知道,把三公主叫回來是他和淑貴妃的計劃,所以面對容漾的時候,裴清殊也要象徵性地裝一裝傻。

  不過他現在越來越覺得,自己的這位姐夫是個人精。這種事情,他就算瞞得過令儀,也根本就瞞不住容漾。

  但人精之所以為人精,就是在洞悉一切的同時,並不讓人感到尷尬。

  容漾配合地說道:「是啊,我也是剛剛才聽公主說起的。公主還說,她前段時間睡不好覺,老是夢見三公主。後來多虧十二殿下送了她一塊安神香,公主才能一夜好眠。」

  容漾說著,對裴清殊一禮:「容某替公主,在此謝過十二殿下了。」

  「姐夫不是說過麼,都是一家人,何必言謝。」裴清殊聞弦歌而知雅意,也沒有把話說得特別明白。

  因為和聰明人說話,沒有那個將一切都點透的必要。話說得太多,反倒顯得多此一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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