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言情] 皇子奮鬥日常 作者:容默(已完成)

 
BabOdin 2019-6-29 10:10:4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7 52954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9 15:36
第130章 官兵

  不出遠門,不知路途艱難。裴清殊出京後的兩天晚上, 附近都沒有驛站或者客棧可以落腳, 不得不露宿於野外。

  裴清殊還好些, 起碼他有寬敞的馬車可以睡。晚上抱上手爐, 還能暖暖和和地睡一覺。陸星野和那六名護衛就比較慘了,需要值夜不說,還得挨凍。

  虎子怕陸星野白天趕路的時候會沒精神,下半夜便主動把陸星野替到了馬車裡,讓陸星野很是感激。

  不過就算是這樣,裴清殊睡得還是不大好。夜裡他總能聽到各種動物的聲音,甚至還有大膽的野貓爬上他的車篷, 跳到樹上去捉鳥, 鬧得裴清殊兩宿都沒有睡好。

  所以當他們在一處名為漁寧的縣城見到驛站之後, 所有人都大大地鬆了口氣——今晚終於有床睡了。

  漁寧縣規模不大,驛站也十分簡陋。若是擱在平時,裴清殊肯定要嫌髒。但是特殊情況,他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能洗一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 裴清殊就已經覺得非常滿足了。

  在軟軟的床鋪上睡了一覺之後,第二天一早,裴清殊只覺自己神清氣爽,幾日以來的疲倦仿佛一掃而空。

  通體舒泰的結果就是……他下頭的那位小兄弟,好像不肯輕易地消停下去。

  裴清殊沒辦法,只能鎖上門, 自己解決了一下。

  要是宋氏在身邊,裴清殊恐怕會忍不住噉瑟一句——看吧,他自己就能搞定。

  與突如其來的衝動相比,裴清殊還是覺得趕路這種時候,帶個女眷在身邊實在是太不方便了,幸好他當時沒有鬆口。

  簡單吃了點早飯之後,裴清殊等人便再次出發。這回他們在漁寧縣補充了一些乾糧和水,還在當地最有名的點心鋪買了一些糕點。

  路上,公孫明邊吃邊說:「失策了失策了,應該帶個廚子一起去山西的。這都是啥玩意啊,還敢號稱是漁寧縣第一的點心,難吃死了。」

  鐘悅撇撇嘴道:「他們應當沒撒謊,這應該就是漁寧縣數一數二的點心了。」

  公孫明奇道:「阿悅,你怎麼知道的?」

  「昨晚趕在宵禁之前,我出去溜達了一圈,發現整個縣城的商鋪非常的少,幾乎可以說是每種類型的鋪子只有一兩家,可見當地的商業發展極其落後。」

  「噗,只有一兩家,還敢號稱第一!醉了醉了。」公孫明無語地說:「殿下,別吃了,這麼難吃您也吃得下去?」

  裴清殊小口小口地吃著:「我得記住這種味道。」

  「啊?您喜歡?」公孫明意外地看著他。

  裴清殊搖搖頭:「我是要記住這種感覺。我們沿途經過的這些縣城,好像就沒幾個富裕的。唯一一個有驛站的漁寧縣,條件還如此落後……我大齊的天下,就是這樣的天下麼?」

  前世的裴清殊雖然沒有生活在京城這樣的大都城,但他所在的爻安縣還算富裕。幾乎沒有出過遠門的裴清殊並不清楚,原來在同一片土地上,還有那麼多貧窮落後的地方。

  公孫明從小跟隨公孫夫婦走南闖北,所以像漁寧這樣的地方,公孫明見的多了,一點都不覺得奇怪。

  不過裴清殊是皇子,他長這麼大,除了去河北行宮之外,這還是第一次出京城。所以他有此感慨,公孫明並不意外,只是十分欣慰地看著他說:「殿下心存百姓,憂國憂民,是我等之福啊。」

  裴清殊特別受不了他這種語氣:「幹嘛突然變得這麼正經,跟個老頭子似的?」

  公孫明哈哈笑道:「開個玩笑,開個玩笑嘛……」

  ……

  有公孫明等人作伴,路上倒也不算太無聊。

  一行人快出河北的時候,不知是水土不服,還是吃壞了東西,兩個護衛突然腹瀉不止。好在公孫明早有預見,帶了鐘悅同行。

  鐘悅雖是不打算進入太醫院發展的,但他打小學醫,還不會寫字的時候就會分辨各種藥材了,所以治療這點小毛病,對他來說非常容易。

  公孫明單獨待在裴清殊身邊時,就悄聲同他說道:「殿下的這位小舅子,將來定然是個人才啊~」

  「你怎麼知道的?算出來的?」這幾天晚上,裴清殊總能看到公孫明對著夜幕占星,也不知道在研究些什麼。

  公孫明伸出兩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看出來的。他念書好,又通醫術,還是殿下的外戚……恭喜殿下,又得一能臣!」

  裴清殊出宮的時間雖短,身邊的人手也不足,但就像公孫明所說的,他真的有一種人才們正在漸漸向自己靠攏的感覺。

  想到自己從孤零零的一個人,到擁有一個逐漸強大的隊伍,裴清殊心中倍感踏實。

  他握住公孫明的肩,正色說道:「旁人再好,但你最為不同。阿明,謝謝你來到我身邊,做我的左膀右臂。若是沒有你為我出謀劃策,很多事情,我真是不知該如何是好。」

  公孫明卻是笑嘻嘻地說:「哎呀,殿下您別說了,我都不好意思了。」

  裴清殊頗感頭疼地說:「你什麼都好,就是能不能……稍微正經一些?要嘛你就趕緊找一個合心意的姑娘成親也好。」

  公孫明奇道:「殿下,您總這麼急著叫我成婚是為了什麼?我不是同您說過了麼,晚婚有利於身心健康!」

  「不是,你不知道……」裴清殊有些難以啟齒地說:「是我母妃,她見我們幾個整日形影不離,你和虎兒還遲遲不肯娶親……所以她怕我會像二皇兄那樣……」

  公孫明連忙退後兩步,做出受不了的樣子來:「不是吧殿下,我、我可沒有那個癖好啊!」

  他舔舔嘴唇,又弱弱地問:「還是說……殿下有?」

  「我當然沒有了!」裴清殊小的時候只有決心,但還不能完全確定,不過現在他長大了,還娶了妻子,自認為已經完全適應了男人的身份,甚至還有些樂在其中,他是絕對不會再考慮和男人怎麼樣的。

  「哦哦哦,那就好,那就好。」公孫明做出鬆了口氣的樣子,「人家可隻賣腦子,不賣身啊~」

  裴清殊:「……」

  公孫明看著裴清殊無奈的樣子,不知誤會了什麼,露出一副同情的神色來:「唉,其實我知道殿下一直希望我是女兒身,可惜人家不是啊!殿下也別太傷心了,人活在世上,哪能沒有點遺憾呢。」

  「我不遺憾!」裴清殊忍無可忍地把公孫明給踢了出去。

  這傢伙,太沒個正形了。

  在公孫明還小的時候,裴清殊的確懷疑過,公孫夫婦會不會因為缺少繼承人的緣故,讓他們的獨生女兒扮成男孩兒。

  可後來隨著年紀的增長,公孫明的個子越長越高,那濃眉,那身板……是個女的才怪。

  而且前幾天在野外露宿的時候……裴清殊還看到公孫明和鐘悅在小樹林裡比賽誰尿得更高。

  ……是個純爺們無疑了。

  不過其實有一點,公孫明說的不對——在裴清殊心裡,他覺得公孫明是個男的更好。

  在這個時代,生為女子,天生就有許許多多有形或是無形地束縛,本來就要比男人們過得艱難一些。不說施展抱負,就是像他們現在這樣一起出遠門,都十分不方便。

  而且以公孫明的才智,若是困在後院的一方天地裡,實在是太可惜了。

  還是像現在這樣,和他們一起闖蕩天下來得自在。

  ……

  顛簸數日之後,他們終於從河北來到山西。眼看著旅途就要過半,聽說前方的密陽縣規模不小,一行人都很興奮,加緊時間趕路。

  誰知還沒踏上密陽縣的土地,裴清殊他們就被兜頭澆了一盆涼水。

  車馬即將進入密陽縣的時候,他們被一群官兵打扮的人給攔住了,說是要徵收過路費。

  當年天下大亂,諸侯割據的時候,的確有過「過路費」的說法。但自從大齊統一中原之後,過路費用早就被取消了。裴清殊他們真不知道,這些官兵是哪裡來的膽子,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搶錢」。

  「過路費?」陸星野冷冷地說:「一路經過這麼多縣,沒見別的地方收過!」

  官兵仿佛受了莫大的侮辱似的,罵了一聲粗話,然後氣憤地說:「那些窮縣城,能和我們密陽比麼?我們密陽的叫花子,都比他們的富戶有錢!」

  餘文華見陸星野和虎子都板著個臉,生怕他們和官兵起了衝突,連忙上前調停道:「幾位官爺,我也是咱們山西人。不過這車裡的幾位公子,都是京城人士,沒聽說過『過路費』的說法,還望你們通融通融……」

  「京城來的?」其中一個官兵警惕地看了一眼裴清殊的馬車,似乎有些猶豫。

  「是是是,」餘文華說著,掏出早就準備好的路引,「幾位官爺剛才是不是說岔了,你們要看的是這個吧,呵呵,呵呵。」

  「少來這一套!」另一個官兵不耐煩地說:「京城來的怎麼了,到了密陽的地盤,就得按照密陽的規矩來辦事!京城來的就了不起,不用給錢麼?」

  陸星野看不慣他罵罵咧咧的態度,正要與那官兵繼續爭辯,卻見小德子從車內出來,手裡還拿著一個荷包:「公子問,你們要多少?」

  官兵輕蔑地笑了一聲,似乎在嘲笑陸星野他們之前無用的抵抗:「算你們識相!」

  往後頭望瞭望車隊之後,官兵伸出五個手指頭來:「看你們這麼多人,怎麼著也得收個五錢銀子吧!」

  呵!敢情這過路費還沒個定數,還是看人下菜碟的。

  要知道像這種不入流的官兵,一年的俸祿頂多也就二、三十兩銀子。五錢銀子,可以說是普通老百姓半個月的收入了!

  裴清殊見他們這般胡作非為,自然十分生氣。但他懶得和這些兵油子理論,直接讓小德子交錢了事。

  等官兵將他們放行之後,陸星野實在氣不過,跑來問裴清殊:「公子,他們哪裡是官兵,分明就是山賊!您為何要這般縱容他們呢?」

  裴清殊冷笑了一聲道:「山賊?我們這一路行來,山賊還沒遇到,這官兵倒是比山賊還兇殘!不過星野,你別忘了我們此行是來做什麼的,公務要緊。」

  陸星野憋屈得快受不了了:「可是……難道就任由他們這般胡作非為麼?」

  裴清殊低聲道:「稍安勿躁。」

  不久之後,裴清殊拿起一本小冊子對他說:「時間,地點,事件,我都記下來了。現在我不方便暴露身份,等我們完成公務之後,再與他們算帳也不遲。」

  其實裴清殊這次出來之前,皇帝給他下了一道密旨,或者說是特權——七品以下的小吏,凡是濫用職權者,裴清殊可以自行處置。

  但裴清殊不想過早暴露自己的皇子身份,以免打草驚蛇。所以這一路上不管遇到了什麼令人氣憤的事情,他都只是默默地記錄下來,準備等回去之後再徹底改掉這些歪風邪氣。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9 15:36
第131章 府試

  雖說一到密陽就受了氣,可不得不承認的是, 在密陽城裡, 裴清殊他們終於住上了乾淨的客棧, 好好地休息了一天晚上。

  次日一早, 他們也來不及在密陽城中逛一逛,便急急忙忙地再次出發。

  三天之後,他們終於抵達了此行的目的地,大同。

  到了大同之後,有兩名護衛不知是怎麼回事,突發急病,都說自己喘不上氣來, 感覺非常難受。於是裴清殊便把他們留在了驛站, 讓鐘悅和小德子留下照顧他們, 自己則換了身衣裳,準備去面見當地的官員。

  裴清殊這回是以傅公子的名義來的山西。按照他的設定,這個傅熹和餘文華一樣,都是禮部的書吏, 按照新任禮部主事十二皇子的吩咐, 來各地巡查府試情況。

  既然他現在只是一個書吏的身份,裴清殊自然不方便帶著那麼多人同行了。除了餘文華和門吏毛峰之外,裴清殊猶豫了半天,不知道帶誰是好。

  陸星野自告奮勇:「殿下帶我去吧,方便我保護殿下!」

  虎子也站過來說:「我也去!」

  裴清殊搖了搖頭:「不行,不行, 我只能帶一兩個人,扮作我的小廝。你們兩個,生得高大威猛,一看就很能打。說是跑腿的小廝,人家信麼?」

  裴清殊在一行人當中掃了兩圈,最終將目光定格在公孫明身上:「還是阿明陪我去吧!」

  公孫明:「殿下,您確定?」

  「嗯?」

  公孫明撩了撩頭髮:「有我這麼帥氣的小廝嘛!」

  裴清殊:「……」

  陸星野道:「殿下,您帶公孫公子同行,屬下沒有意見。只是山西官場十分複雜,請您務必帶上屬下,以保證殿下的安全。」

  裴清殊看了虎子一眼,沒好意思告訴陸星野,其實不用他也沒關係,還有四名暗衛正悄無聲息地保護著他呢。

  不過裴清殊也知道,要是一個護衛都不帶,陸星野肯定不放心。思來想去之後,他還是決定帶上陸星野,只是前提就是……

  得往他臉上抹點白粉。

  公孫明聽說之後,飛快地衝了出去,買了盒蜜粉回來,還親自往陸星野臉上抹。

  陸星野一掙扎,公孫明就笑話他說:「老實點!哪家的小廝像你這麼黑啊!」

  陸星野沒有辦法,只能由著他折騰。

  收拾停當之後,當天下午,他們就整裝出發,前去拜訪大同的知府和同知。

  聽說是京城禮部的兩個書吏來了,大同知府曹立群本來並不怎麼在乎,甚至連見都不想見,尋思著讓下面的人應付一下得了。

  不過在聽說其中一人乃是京城傅家的公子之後,曹立群立馬改變了態度,不僅親切地接見了他們,還主動提出要在自家設宴,親自為傅公子接風。

  裴清殊無可無不可地答應了。

  晚上除了知府、同知之外,裴清殊還見到了負責這次府試的相關人員。

  各府仿照中央的六部,設吏、戶、禮、兵、刑、工六房,分別處理大同府的各項公務。其中禮房的負責人被稱為「禮書」,掌管科舉、教化、節慶等事,與京城禮部的職能類似,可以說是地方版的禮部。

  不過不同的是,禮房的十幾名小吏都不是正式的官員,都沒有品級。因為他們不是進士出身,有的甚至連一點功名都沒有,從來都沒參加過科舉考試。

  原本按照大齊的規定,這樣的小吏也要通過招募考試後方可被選用。可事實上大多數地方官府的小吏,都是花錢買來的差事,大同府也不例外。

  裴清殊不用明著問,只要在席上和他們交談一番,看似不經意地套一套他們的話,心中就有數了。

  若是今天換了剛正不阿的四皇子在這裡,恐怕他不僅不會和這些地方官員一起吃飯,還會義正言辭地教訓他們一頓。

  不過裴清殊並沒有這樣做。

  他不但沒有發火,還一直言笑晏晏地同他們交談,放鬆他們的警惕。這樣一來,裴清殊就能知道更多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了。

  「原來不用通過考試,還有這麼多法子能夠吃上官糧,我可真是長見識了。」裴清殊笑著對大同的禮書說道:「我有些個窮親戚,整日在京城遊手好閒的,看來還不如送他們來地方混口飯吃呢!」

  禮書連忙笑道:「傅公子所言極是啊!您的親戚若是不嫌棄,儘管到我們這兒來,我保准給他安排個好差事!」

  裴清殊舉起酒杯,笑吟吟道:「那就多謝禮書大人了。」

  「不敢不敢!」

  等到酒過三巡之後,裴清殊瞄了眼正摟著小妾,和同知把酒言歡的曹知府,含笑問向一旁的禮書:「話說起來,既然六房的職位可以操作,那麼不知這府試的名次……可否私底下做一些調整呢?」

  禮書一聽這話,剛剛上頭的酒意立馬清醒了一多半兒。

  他連忙擺手道:「那咱可不敢!傅公子啊,您在禮部當差,應當也明白,朝廷在科考這方面抓得極其嚴格,若是舞弊被抓到了,那可是要滿門抄斬的!」

  「哎呀,你急什麼,我說的又不是舞弊。我是想著,能不能特別關照一些考生。比如說給他們選好一點的、離茅房比較遠的考位啦,或是給他們發一床厚實一點的被子啦……」

  禮書聽了裴清殊舉的例子,忍不住笑了:「沒想到傅公子人在京城,懂的還不少。怎麼,會試的時候,也有這些講究麼?」

  「那我就不清楚了,你知道,我年紀輕,進禮部辦差才沒幾天,都是聽人說的。」

  裴清殊今晚上編了不少瞎話,不過這句說的的確是實話。他所知道的這些,基本都是餘文華私底下向他反映的,看來的確屬實。

  「不過傅公子啊,這種事情,別的地方可能有,我們大同府是肯定沒有的。」那禮書雖然喝了不少酒,但還不算傻,知道得防備著一點這位傅公子,畢竟他可是京城禮部派來的督查,「我們對待所有考生,可都是一視同仁的。您剛才說的那些現象,我也聽人講過,不過都是外地發生的事情,和我們無關的喲。」

  裴清殊心中有數,但並不揭穿,只是舉起酒杯,笑眯眯地說道:「這樣啊。看來大同在曹大人的帶領之下,果真清正廉明,政通人和。來,我敬諸位一杯!」

  曹知府忙道:「不敢不敢,傅公子遠道而來,一路上辛苦了,該是我們敬傅公子才是!」

  等喝完了酒,曹知府又道:「傅家是高門大族,我們一直高攀不上,沒想到傅公子待人如此親切,實在令我等感到欣悅。」

  裴清殊搖頭道:「大人乃是朝廷四品官員,我不過一小小書吏,大人卻待我等如此親和,這才是令在下受寵若驚呢!」

  互相吹捧了一番之後,曹知府高興至極,非要邀請裴清殊一行人住在曹府。

  裴清殊好不容易才謝絕了曹知府的好意,結果臨走之前,曹知府又硬塞給了他兩個漂亮的丫頭,說是一點小心意,不成敬意。

  裴清殊怕這兩個丫頭是曹知府的耳目,說什麼都不肯收。可他怕自己推辭不過,只好拉過一旁的公孫明,對曹知府低聲說道:「大人有所不知,這孩子明面上是我的小廝,其實是我的……」

  曹知府看了公孫明那白淨清秀的面龐一眼,只覺自己的內心受到了極大的震撼。

  但在官場混了這麼多年,他還有什麼不懂的,連忙將那兩個丫頭趕了回去:「傅公子抱歉,抱歉!今日我同你一見如故,本還想著把女兒送給你做妾,卻沒想到……罷了罷了,是我唐突了,傅公子請慢走!」

  裴清殊這才得以脫身。

  回去的路上,裴清殊和公孫明都有點尷尬。陸星野一直憋著笑,卻不敢笑。

  裴清殊無奈地說:「想笑就笑吧,別憋壞了。」

  陸星野瞬間破功,放聲大笑起來。

  公孫明白了他一眼說:「得了吧,你還笑我呢,你臉上的粉都花了!你說既然他們誤會了我和殿下的關係,那麼抹著白粉的你……像是正常人嘛?」

  陸星野瞬間就笑不出來了。

  「好了好了,不說這些沒用的了。」裴清殊正色道:「依你們看,這大同府如何?」

  公孫明收起笑意,不假思索地說:「那個曹立群一看就是個貪官,先不說他那個裝飾華貴的府邸,還有穿金戴銀的十五姨太,就是他那肚子……哪個清官會有他那麼大的肚子?跟快要生了似的。」

  「阿明,重點不在他的肚子,而是他們大同府在科考一事上,是否存有不公平的現象。至於曹知府本人是否貪污,這是吏部的職責,我們還是以科考這一塊為主。」

  公孫明撇撇嘴,點了點頭:「不過要說起來,他們這個禮書倒是挺精明,知道殿下您不管吏治的事兒,就敢大著膽子拿禮房的差事來和您做人情、套近乎。不過一涉及到科舉一事,他便噤若寒蟬,做出一副公平公正的模樣了,好像忘了他這差事是怎麼買來的一樣。」

  裴清殊輕哼一聲,諷刺地說道:「這種沒有品級的職位,買賣乃是常態,所以他有恃無恐,不怕我們追究。只是在科考一事上做手腳,一旦追起責任來,麻煩可就大了。他當然不會傻到喝了兩杯酒,就在我們面前承認一切。不過沒關係,不急。再過幾日不就是府試了麼?我們看著他們怎麼做便是了。」

  其實在來到大同之前,裴清殊曾經想過不聯繫當地官員,而是先在暗中調查。可在和公孫明他們商議過後,裴清殊很快就意識到這條路不可行。

  他們畢竟是從外地來的,就算有餘文華這個山西人在,但他離開山西已經好些年了,對大同府的情況並不瞭解。

  如果不聯繫官府的話,他們就是兩眼一摸黑,別說督查科考了,就是連禮房的門兒都挨不著。

  只有以禮部書吏的身份示人,他們才能得到旁觀整個府試的資格。

  為了讓當地官員放鬆警惕,裴清殊特意做出一副玩世不恭的公子哥模樣,甚至還不惜讓他們誤會自己和公孫明的關係。

  不過那些老油條恐怕不會就這麼輕信於他,所以與此同時,裴清殊還派出虎子等人在暗中調查,每晚派出兩個影衛,去聽那禮書的牆角。

  在府試正式開始之前,裴清殊還去貢院參觀了一下,結果發現考生們的考試條件真是要有多惡劣就有多惡劣。如果不是有人告訴他這是考棚的話,裴清殊還以為自己是到了牢房呢。

  他很想痛斥地方官員,問問他們朝廷每年撥下來的科考經費都用到哪裡去了。但話到嘴邊,裴清殊硬是擠出一絲笑來,笑著問那禮書:「這考生的考試環境,好像不怎麼好啊?」

  「傅公子別見怪,其實好些天之前,我就親自領人打掃過這裡了。只是您也看得出來,這考棚是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房子了,還沒塌,就只能先湊合用著,也給朝廷省些經費不是。不然這一大片都要拆了重建的話,那得花多少銀子啊?」

  裴清殊點點頭,昧著良心誇讚道:「原來是這樣,你們還真是一心替朝廷著想啊!」

  禮書不知裴清殊心裡頭生氣,還笑著說道:「應該的,應該的。」

  裴清殊笑了一整天,臉都僵了。他憋著一肚子的氣,一回驛站就掏出自己的小冊子,把自己的所見所聞全都記錄上去。

  等他狂風暴雨般一氣呵成,把自己心中的怨氣都吐乾淨之後,裴清殊心裡頭舒坦多了,不再那麼難受了。

  把該做的事情都做完之後,還有兩天才到府試的日子。裴清殊就採納了公孫明的建議,帶著他們幾個上街走了走。

  大同不愧是山西的首府,經濟條件比他們這一路上所經過的縣城都要好。

  只是從街上行人們的穿著就能看出來,這裡的貧富差距比較大,富人富得流油,窮人窮得在街上賣兒賣女。

  「像這種賣兒賣女的,都屬￿心疼孩子的,不然窮到吃不上飯的人家,早就把孩子送到礦上挖煤去了。」餘文華向他們介紹道:「山西地處內陸,多靠煤炭生意發財。不過這裡頭的水很深,每年不知道有多少平民百姓要死在礦上……」

  裴清殊眼皮子一跳,很想去煤礦那邊親眼看一看。不過他也知道,工程營造一事,歸工部負責,以他現在的身份,不方便越俎代庖。許多事情就是他想管,也是有心無力,只能先盡力做好自己眼前的這一攤子事兒了。

  公孫明對於煤炭倒是特別的感興趣,回去的路上還在同裴清殊講:「公子,我聽我娘說過,煤炭除了可以當做燃料和用於冶鐵之外,還可以用於發電呢!」

  「電?」裴清殊不大理解,「是說天上的閃電麼?」

  公孫明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是好:「閃電算是一種電,但只是眾多形式當中的一種。總的來說,電就是一種能源的供給方式。」

  裴清殊還是聽不太懂,所以也不是很感興趣,只是隨口問道:「那有什麼實際作用呢?」

  公孫明想了想,舉了個例子:「聽說西洋人發明了一種電燈,不用燭火就能照明。」

  不光裴清殊不懂,陸星野也不大明白公孫明的興奮點:「可是有燭火就很好了啊,何必那麼麻煩,還去發什麼電呢。」

  公孫明見自己和這些人說不通,只能無奈地哀歎一聲,隨他們去了。

  倒是鐘悅,許是年紀輕,好奇心重,還饒有興趣地問公孫明知不知道要怎麼發電,倆人就此話題聊了一路。

  裴清殊現在一門心思都在即將到來的府試上頭,公孫明說的那些不相干的事情,根本就沒怎麼往裴清殊的腦袋裡進。

  說起府試,裴清殊自己雖不用考取功名,但為了在禮部當好差,他提前做了不少的功課。

  大齊這幾十年來,科考的規則幾乎都沒有修改過,都是按照祖上的規矩來的。

  府試分為帖經、雜文、策論三場,分別考察考生的記誦能力、辭章水平和對時事政務的理解,分配還算合理。

  考試當天,卯時一刻,貢院的大門準時打開。數百名考生魚貫入內,按照順序接受檢查。

  初次檢查合格之後,考生們會被分成四組,在執燈小童的帶領下,分別進入四個考棚。

  進入考棚之前,他們又經歷了一遍嚴格的搜身。搜身的過程當中,裴清殊在旁看著,見搜查的確還算公平,便滿意地點了點頭。

  不過考生們的位子,是根據他們手中的考引決定的。據他的探子回報,當地的確存在買賣考引的情況。

  一個好的考位,竟能賣到上百兩銀子的高價。這對於出身貧寒的考生來說,自是十分不公。

  畢竟這些考生要連續住在考棚裡四天時間,有一個位置好、既通風又保暖的福號,和待在一個緊挨著茅廁的臭號,對考生發揮的影響是極大的。

  不用說,裴清殊的小冊子上,又多添了幾筆。

  不過等到府試結束,放出成績之後,裴清殊此行的重頭戲才算來。

  按照大齊的規定,每一府的府試共錄五十人,分甲乙兩等。前十名為甲等,每府的廩生也是十個。

  正常來說,甲等的生員就應該自然而然地成為廩生。可在廩生的選擇上,因為又加入了人品、身家清白與否等考量因素,使得評判標準變得撲朔迷離,或者說是主觀起來。

  府試成績出來之後,裴清殊立馬要來了這五十個錄取考生的資料,還讓自己人在最快速度內打探出了他們的家庭情況,尤其是前十名的身家背景。

  他打算等廩生的正式名單出來之後對照一下,看看大同府的禮房辦事是否公平,是否存在餘文華反映過的現象。

  至於他自己,這段時間裡卻是什麼都不做,而是整日裡在大同府閒晃,參加各種鄉紳富豪舉辦的宴會。

  為了讓當地的官員放鬆警惕,演給他們看,裴清殊不得不連日宴飲,酒量都強行提高了不少。

  當然了,他還是要「象徵性」地做一下正事的。不然玩得太過了,也會引起對方的懷疑。

  所以裴清殊就提出來,要旁觀當地禮房是如何錄取廩生的,結果卻被門吏拒之門外。

  發生這種事情,算是在裴清殊的意料當中。

  他們既然要暗箱操作的話,自然不會讓裴清殊這個外來人員參與其中了。

  事後,禮書親自去向裴清殊道歉,說是當日公務繁忙,沒有顧得上傅公子,一得空就登門謝罪來了。

  裴清殊也沒和他一般見識,假笑著把人應付走。

  等沒了外人,裴清殊臉上的笑容便消失得一乾二淨。

  公孫明忍不住悄聲對鐘悅感慨道:「殿下可真牛,說笑就笑,說不笑就不笑,跟戲臺上的變臉似的。」

  鐘悅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慢慢靠近裴清殊,低聲問道:「殿下,您沒事兒吧?」

  「沒事,不就是忍麼。」裴清殊用手沾了沾冷掉的茶水,在烏木茶几上寫下一個「忍」字,「心字頭上一把刀,這滋味總歸是不會太好受的。但是沒辦法,在人家的地盤上,總不能把他們給逼急了。」

  陸星野贊同地說:「殿下說的沒錯,一旦他們狗急跳牆,對殿下不軌……以我們的人手,恐怕對付不了這些地頭蛇。」

  裴清殊捏著手中廩生的名單,忍不住冷笑了一聲:「不用擔心,現在看來,他們根本就沒把我放在眼裡,還是該怎麼做就怎麼做的。」

  若裴清殊當真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京城公子哥也就罷了,反正他是外地人,誰都不認識,這份名單上的人不管排名前後,都是通過府試的生員,按說就足以糊弄裴清殊。

  可偏偏裴清殊事先已經對這些人做過背景調查,看出了好幾個原本成績優異的貧困考生沒能成為廩生,反倒是幾名家庭條件優越,成績靠後的考生,卻享受了廩生的待遇,正和餘文華所反映的情況一模一樣。

  看來這種不公平的現象,已經存在了數年了。

  裴清殊現在逐漸明白,原來大齊的江山,並非是被北夏胡人的鐵騎所踏碎,也不是那個亡國之君一人的功勞,而是這數十年來,被大齊內部的蛀蟲們給一點一點地蛀掉的。

  回想起這一路上的所見所聞,裴清殊的心中,不禁十分酸澀,也深覺肩上責任重大。

  面對這麼大的一個爛攤子……他該怎麼辦呢?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9 15:37
第132章 行動

  裴清殊知道,皇帝留給他的時間有多少還不一定, 所以他不能長時間地陷在這種負面的情緒當中, 必須儘快調整好心態, 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

  在與公孫明他們仔細對照過了生員名單和廩生名單之後, 裴清殊心裡就跟明鏡兒似的,知道這都是怎麼一回事了。

  但他並沒有立即發落這個徇私枉法的禮書。

  因為裴清殊知道,這個禮書只是一個小小的,不入流的辦事人員而已。如果不是有知府和同知這樣的官員在他背後撐腰的話,一個不入流的小吏,恐怕沒這麼大的膽子在科舉相關的事情上做手腳。

  但他們所做的事情,還算不上是舞弊, 只能說是打了一些很微妙的擦邊球……

  裴清殊想了很久, 自己應該如何處置他們。

  這次出來, 皇帝給他的權力是很大,裴清殊完全可以直接撤掉這個不知道怎麼當上的禮書。

  可他卻動不了大同知府和同知他們。

  而且當今皇帝的執政理念,裴清殊算是看出來了,就和他的年號一樣——延和, 也就是延續之前的和平, 以維穩為主,而不是大刀闊斧地改制。

  所以像四皇子那樣,要求皇帝直接撤掉這些人的職位,是不現實的。

  但是如果可以的話,裴清殊還是希望能夠說服皇帝,從制度上進行一些改革。只要大方向不動, 隻調整細節的話,裴清殊還是有信心打動皇帝的。

  至於現在……大同府的事情該如何處理……裴清殊自己想的腦子疼,就叫公孫明等人說一說自己的想法。

  公孫明第一個說道:「殿下在山西裝了這麼多天的公子哥兒,肯定累壞了。既然都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了,不如早早回京,皇子妃可還在京城等著您呢。當然了,您心裡要是憋得慌,這就可以下令去把那個禮書抓了。有皇上的密旨在,您就是革去他的職位,也沒有人能說什麼。」

  「可是這樣就算完了麼?我怎麼覺得,你是話中有話?」裴清殊好笑地說:「你是不建議我那麼做,才會這麼說的吧。」

  「當然了,殿下千里迢迢,裝成喜歡男人的樣子,難道就為了抓一個不入流的小吏麼?」公孫明見裴清殊這般直接,乾脆直言道:「我知道殿下心中已有改制的想法,但若是不抓一典型,殺雞儆猴的話,只怕將來新制度推行下去,也不會有人在乎。」

  餘文華贊同地說:「公孫公子所言甚是!既然已經查到了這一步,殿下不妨再深入調查下去,順著那幾名走後門上來的廩生,查一查這背後的貓膩……起碼也要抓到一個有品級的官員,才足以震懾其他地方啊!」

  他們說的道理,裴清殊如何不知,只是他總想著皇帝一心維穩的態度,就下意識地有些不敢再深挖下去。

  而且……

  這時候陸星野又說:「我不贊成!我們這一行只帶了六名護衛,若最後查出來的只是一些小吏還好,一旦查到當地同知甚至知府的頭上……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對殿下做什麼?」

  公孫明白了他一眼說:「虧你還是個武舉人呢,膽子竟然這麼小。再說了,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在殿下亮明身份的情況下,他們還敢謀害皇子不成?」

  「不,我是殿下的護衛,必須為殿下的安全負責。我覺得還是等殿下離開山西境內之後,再抓人比較穩妥。」

  他們說的話,都各有道理。但裴清殊認真地想了想,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再退回去實在可惜。

  裴清殊乾脆心一橫,對陸星野說道:「不行,還是現在就去抓人。趁著他們對我還沒有多少警惕之心,趁著還不算太晚……一旦我們離開山西境內,將審問之事交給旁人,還不知道會出什麼岔子。」

  陸星野擔憂道:「那殿下您……」

  裴清殊看向虎子,對他一點頭。虎子會意,用手指輔助,吹出一種特別的口哨聲。

  轉瞬之間,四名黑衣人便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驛站裡。他們整齊劃一地低著頭,單膝跪在裴清殊身前。

  陸星野意外地看著虎子:「殿下身邊竟有影衛?!好高明的輕功,就連我都沒有發覺……」

  裴清殊擺手示意影衛退下之後,對陸星野說道:「所以說,我這邊你無需操心,你就放心去做我吩咐的事情就好了,旁人先不用管。等我們開始審問那幾個考生之後,就會有人按捺不住,主動來找我了……」

  如同裴清殊所預料的那樣,陸星野將涉案的幾個秀才捉來之後,禮書第一個按捺不住,跑過來質疑裴清殊。

  「傅公子啊!您怎麼能這樣呢!上午我不是才親自登門,向您道歉嘛!您明明說過不介意的,怎麼下午就抓了好幾個廩生呢?那廩生的名單,我可是給您看過的啊!」

  「就是因為看過,才覺得有問題啊。」裴清殊笑眯眯地說:「你來的正好,來人。」

  在禮書呆愣的目光裡,裴清殊清晰地說道:「將他捉拿起來,一併審問。」

  「傅公子!傅公子!您可不能這樣啊!」禮書想不明白,這傅公子身邊的人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膽子,就算他是傅家的少爺,也只不過是一個書吏而已,有什麼權力抓人?!

  「叫什麼傅公子呢!」陸星野擦掉白粉,去了小廝打扮,腰執佩劍,對禮書怒目而視:「有眼無珠的東西,這是我們十二殿下!」

  「十、十二殿下?!」見過最大的官兒就是大同知府的禮書,冷不丁見到一位皇子,不由雙腿一軟,跪了下來。

  看來七皇子說的沒錯,原來皇子身份,真的能讓很多人膝蓋發軟呢……

  裴清殊淺淺一笑,讓人將攤成一灘泥的禮書拖了下去。

  ……

  相比於一直不肯承認自己收受賄賂的禮書,那幾個考生倒都是些軟骨頭,才用了些一般的刑罰就忍不住招了供。

  裴清殊沒有親自審問他們,但他幾乎一直都在裡頭盯著,以免會有人對這幾名考生不利。

  熬了兩天兩夜之後,幾份口供都已經錄得差不多了。

  這幾天裡,曹知府來過,林同知也來過,不過裴清殊都沒有見,不讓他們知道自己知道了什麼。

  終於,曹知府忍不住了,在裴清殊捉拿禮書的第三天夜裡,帶著官兵將驛站給圍了。

  裴清殊出門在外,身邊人手不足,所以他早就囑咐過陸星野,不要和人家硬碰硬。

  聽說了外頭的架勢之後,裴清殊冷聲說道:「曹知府既然想來,就叫他進來吧。」

  曹知府一改先前對裴清殊客客氣氣的模樣,雙手背在身後,挺著個大肚子,昂首闊步地走了進來,對著裴清殊劈頭蓋臉地一頓質問:「傅公子,你一聲不響地就捉了本府的生員還有禮房的辦事人員,還將本府拒之門外,不知傅公子意欲何為啊?」

  裴清殊懶得跟他廢話,直接讓小德子上前,念出皇帝的密旨。

  曹知府一聽就懵了,瞪大雙眼消化了好一會兒,這才將不可置信的目光落在裴清殊身上。

  「微臣有眼不識泰山,沒認出來十二殿下,還望十二殿下恕罪!」相比之下,曹知府的接受能力和應變能力就要比那禮書強上許多,「既然十二殿下有皇上密旨在手,那您捉拿一個小小的禮書,微臣自然沒有什麼意見。」

  曹立群這般反應,倒叫裴清殊有些意外了。莫不是這人只是長了一副貪官的皮囊,實際上禮書做的這些醃舎事,同他並無關係?

  不過很快,裴清殊就知道自己想錯了。如果曹知府和禮書沒有什麼灰色關係的話,那一個小小的禮書被抓,曹立群根本就不會親自登門。

  「殿下在山西這些日子,微臣也沒好好地招待過殿下,實在是太失禮了。這樣,您稍等,微臣這就回去準備準備……」

  很快,裴清殊就知道了所謂的「準備」是什麼。

  許是覺得銀票看起來不夠震撼,曹知府直接讓人抬了一箱子的雪花紋銀,送到裴清殊面前。

  同時送來的,還有兩個面貌清秀,甚至比女人還要秀麗的小倌。

  裴清殊生平第一次被人賄賂,就是如此「大禮」,真叫裴清殊感到哭笑不得。

  但裴清殊覺得自己要是再不收下這些東西的話,這位曹大人恐怕就要嚇破了膽。一旦他一時糊塗,做出什麼危害裴清殊的事情來……裴清殊不敢拿自己的安全去賭。

  所以裴清殊只能做出心動的樣子來,將那兩個小倌留下。

  「既然曹大人如此大方,那我也就不客氣了。只是我們不日後就要啟程回京,路途辛苦,又恐遇上山賊,抬著這麼一箱銀子實在不便。能不能叫你的人,把這箱銀子給我們換成銀票呢?」

  「沒問題,沒問題。」曹立群就怕裴清殊清高,不肯收下他的東西。只要他肯收,那就好辦了。

  曹立群的辦事效率很高,當天傍晚,裴清殊就拿到了一千兩的銀票。

  曹立群見裴清殊收了他的禮,便笑呵呵地想要請裴清殊放人。

  裴清殊舉了舉手中的銀票,笑吟吟地說:「不急,不急。曹大人啊,咱們現在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了,你還擔心什麼?莫不是信不過我?」

  曹立群戰戰兢兢地說:「自然不是了,只是不知十二殿下扣著禮書和那些生員……是作何打算呀?」

  「我此來山西,就是來調查這些廩生的,總得對上面有個交待不是。曹大人公正廉明,我自是知曉。只是這個禮書,怕是保不得了喲。」

  曹立群徐徐道:「那殿下的意思是……」

  「你放心,我只需要用這個禮書來交差,旁的事情我也懶得去管。」裴清殊說完,怕他再問,就做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來,「曹大人送我的那兩個美人,我很喜歡……曹大人若是沒有什麼事情了,可否容我先去後院歇息?來日方長,正事我們改日再談嘛!」

  曹立群忙道:「不敢不敢,殿下快去吧。春宵苦短,微臣便不打擾殿下休息了。」

  等曹立群走後,裴清殊捏著那一千兩銀票,覺得現在人證物證皆已到手,他們似乎是時候回京了。

  可公孫明卻有不同的意見:「若是咱們就這麼走了,這幾名生員該怎麼辦?把他們連夜帶走不現實,留在山西,又恐曹立群他們會殺人滅口……」

  「那你說怎麼辦?」

  「不如我們再在大同留上一晚,叫璿璣堂的影衛先把那幾名證人送出城,這樣目標會小一些。明日一早,我們再出發。」

  裴清殊頭疼地說:「可曹立群送來的那兩個小倌怎麼辦?我要是不碰他們的話,豈不是暴露了……」

  公孫明邪惡地笑道:「不如殿下便為了事業獻一下身?」

  「去你的!」裴清殊沒好氣地說:「還是先把他們給綁起來吧!」

  ……

  許是明天一早就要跑路的原因,這天晚上,裴清殊睡得格外不踏實。

  不過第二天早上,他還是打起精神,抓緊時間喬裝打扮,一行人分批混出了城門。

  裴清殊走後半天,曹知府登門拜訪,結果發現人去樓空,只剩下兩個被綁在一起嗚嗚亂叫的小倌。

  曹立群氣得一腳踢在那小倌身上,猶然不解恨,對著手下命令道:「快去給我追!!」

  在裴清殊收下了他的禮物之後,曹立群本是鬆了一口氣的。可多年的官場經驗給了他一種直覺——這個年少風流的十二皇子,恐怕並不像看起來的那樣簡單。

  所以第二天上午,他又登門拜訪,想再探一探裴清殊的口風。

  誰知道他竟然就這麼突然地跑了,一點預兆都沒有!

  不僅他們跑了,那些膽小如鼠的考生,也都消失不見了!

  一念之差,一念之差啊!

  「我不該輕信這個黃毛小兒的!」曹立群心中後悔萬分,可現在說什麼都已經遲了。

  林同知寬慰他說:「大人放心,他們這回來山西,統共也沒帶幾個人,又都是些外地人,還帶著那麼些個拖油瓶,肯定走得很慢。他們走了不過半日功夫而已,咱們的人肯定能攆上的。」

  「攆上之後呢?」曹立群頭疼地說:「他若只是一個普通的書吏也就罷了,哪怕是傅家的少爺也不要緊,可他偏偏是個皇子,是個皇子啊!難不成,咱們還真能對皇嗣出手?」

  林同知神色肅穆地反問他說:「皇子又如何呢?當今聖上有這麼多兒子,若是有一兩個不小心出了意外……也沒什麼可奇怪的吧?」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9 15:37

  第133章 逃亡

  曹立群神色凝重地想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搖了搖頭:「不行, 若是今天來的是旁的皇子也就罷了, 可這個十二皇子, 據說是儷妃的兒子。皇上獨寵儷妃多年的事情, 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咱們動了儷妃的兒子,只怕皇上不會善罷甘休!」

  林同知恨聲道:「大人若是怕了,下官派人繼續追他們就是了。總之絕對不能讓這個十二皇子順利回到京城!」

  見林同知鐵了心要追殺裴清殊,曹知府心中一動,突然生出一個絕地求生的計策。

  他不再阻攔林同知的計劃,而是趕緊回到府中,命人將府內大多數的金銀珠寶收拾起來, 轉移到別處。

  他的十五個姨太太, 除了正房妻子和育有子嗣的妾室之外, 也全都送去了老家,先避一避風頭。

  曹夫人見他此般行事,心知大禍臨頭,就去問曹立群發生了什麼事。

  夫妻之間也沒什麼好藏著掖著的, 曹立群把事情簡單說了一番之後, 曹夫人不解地說:「既然收取賄賂,買賣考號和廩生名額的事情都是底下人乾的,那和老爺又有什麼關係呢?頂多是被批馭下不嚴罷了,不至於到了要謀殺皇子的地步吧?」

  「你一個婦道人家,哪裡明白其中的厲害!那些事情是底下人做的不假,但我都心中有數, 他們也都給了我孝敬的,不然我能由著他們這麼做麼?不過以當今天子的性格,這件事情就算是被發現了,也不至於砍我們全家的頭,畢竟我們沒有舞弊,只是給某些考生提供了一些便利條件而已。可最要命的是,這個十二皇子是新官上任,誰知道他會不會以大同府為典型,徹查本官,做給別的地方看呢?你也知道,為官數年的人,沒有幾個經得起徹查的,所以我必須在他抵達京城之前,先把屁股擦乾淨……」

  「哎呀,那這麼說來,難怪林同知要去追殺人家皇子殿下呢,他肯定也是經不起查!不過老爺,這山西到京城,說近不近,但說遠也不遠。他們要是快些趕路的話,幾日的功夫也就到了。您現在才開始清過去的舊賬,還來得及麼?」

  「當然來不及了!所以我想好了,這個林同知要頂著滿門抄斬的風險去刺殺皇子,那是他的事情,我絕對不會參合其中!而且本官還要向京城呈上一道密折,趕在十二皇子之前將此事上報給皇上,以達到先發制人的目的!」

  「啊?那老爺這是要認罪了?」曹夫人這個知府夫人當得十分舒服,一想到昔日富貴的生活即將成為泡影,曹夫人心中便是十分不捨,「這十二皇子能不能活著回到京城還不好說呢,您何必這麼早就認輸?」

  「我不是認輸,而是及時止損。好歹我也是進士出身,天子門生,以我對皇上的瞭解,只要我『誠心認罪』,他定會給我一個痛改前非的機會。若是我像林同知那樣執迷不悟,那……可就真的沒有活路了!」

  曹夫人一聽,也不敢再攔,只能按照曹知府的吩咐,趕緊收拾家中細軟。

  「稻米那些不方便轉移的東西,乾脆搬回府庫,充作公糧!」曹立群現在是保命為上,什麼身外之物都顧不上了,「錢還可以再賺,人沒了,就什麼都沒了!」

  曹立群這般折騰的時候,與此同時,裴清殊他們正在拼命地趕路。

  裴清殊他們自是不知後頭是否有追兵,但為了以防萬一,他們還是按照逃命的速度,放棄馬車,選擇騎馬趕路。

  但是誠如林同知所說,裴清殊他們雖然沒有帶上那幾個文弱的秀才,但小德子和餘文華都不怎麼會騎馬,再加上他們還押送著一個關鍵的證人,趕路的速度難免受到拖累。

  即使是讓小德子他們與護衛同乘一騎,以他們的身體,這樣高強度的趕路,還是有些吃不消。

  更麻煩的是,有影衛來報,後頭的追兵已經追了上來,且與他們之間的差距越來越小了。

  裴清殊等人不得不儘快做出一個決定——是這樣繼續下去,和追兵拼死一搏,還是……

  「我建議分作兩路,先護送殿下回京!」

  身為裴清殊的護衛,陸星野自是把裴清殊的安危放在第一。在他看來,案子能查多少查多少,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必須保證裴清殊的生命安全。

  公孫明有不同意見:「先護送殿下回京?本來我們的護衛人手就不多,一旦分散開來,先不說我們剩下的這些人會不會被抓,就是殿下的安全,你能百分百保證麼?」

  陸星野也有些猶豫了:「這……那公孫公子,你說怎麼辦?」

  「兩條路,一,儘快進入河北省,請當地官府出面保護殿下。二,我們改路,先不去京城,先去建福宮!」

  「建福宮?」鐘悅十分感興趣地說:「是河北的那處行宮麼?」

  公孫明頷首道:「相比於地方官員,行宮的守衛更為森嚴,也更加可靠。只是這樣一來,回宮的時間有可能會晚上幾日……」

  「還是去建福宮吧。」裴清殊最後拍了板。

  他現在是怕了這些地方官員了,實在無法完全信任他們。建福宮的人不管怎麼說,都是皇帝的親信,還曾經與儷妃有舊,肯定會好好保護他的。

  決定之後,裴清殊等人立即改路,朝建福宮的方向趕去。

  追兵不疑有他,一路追趕,直至距離建福宮幾十里的時候,他們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意識到裴清殊可能是要避到行宮裡去了。

  他們知道,一旦裴清殊進入了行宮,他們就再也不可能有機會下手了。所以他們拼了命地追趕,終於在距離建福宮二三十里的時候,兩隊人馬相遇。

  對方都是林同知養了多年的手下,兵強馬壯,足有三、四十人之多。

  裴清殊這邊,分了兩個影衛去保護那幾個書生,除此之外,就只有六名皇子府護衛,兩名影衛,還有陸星野和趙虎兩名武將。

  敵強我弱,實是一場硬仗。

  趙虎面無懼色,提馬上前,拔出背在身後的長槍,對身後的陸星野說道:「你護送殿下他們先走!」

  陸星野知道,現在不是講義氣的時候。所以他也不同趙虎爭辯誰留下,誰先走的問題,趕緊護送裴清殊他們先走。

  裴清殊心中非常擔心虎子,但是他知道,以自己的武功,留下只會給虎子添亂,還不如趕緊避到安全的地方去,叫虎子免了後顧之憂。等趕到了行宮,再叫行宮的護衛來支援他們。

  策馬狂奔的時候,裴清殊心中一陣悲憤,突然有一種強烈的衝動,想要好好習武。不說能夠上陣殺敵,起碼能夠好好地保護自己,不叫其他人為了自己的安危如此擔憂。

  以前他總覺得自己武學天分不高,所以也沒太在這方面用功,可這一回的經歷讓他發覺,這樣下去真的不行了!

  如果今日,趙虎因為他而有個三長兩短……

  裴清殊越想越心驚,只能拼了命地趕路。

  「不好!」

  突然之間,裴清殊身後傳來一聲大呵。只聽陸星野高聲叫道:「殿下快低頭,有弓箭手追上來了!」

  裴清殊連忙迅速地彎下身去,電光石火之間,他甚至能清晰地聽到利刃劃破空氣,與自己擦身而過的聲音。

  他嚇得心肝直顫,可更叫他害怕的是,他似乎聽到了自己人的哀嚎聲。

  有人中箭了。

  「誰中箭了?!」裴清殊伏在馬背上,一時看不清楚。

  不遠處傳來鐘悅的回答:「是那個禮書!殿下放心,我看過了,他暫時沒有生命危險。我們還是加快速度,儘快趕到建福宮去!」

  「好!」

  風聲,箭聲,呼喊聲,馬蹄聲……聲聲入耳,交織成一種奇妙的聲響,讓人仿佛置身於夢境。

  不知過了多久,裴清殊等人終於遠遠地看到了建福宮。

  還沒到達建福宮腳下,他們就被看守行宮的侍衛給攔住。

  陸星野掏出十二皇子府的令牌,大聲呵道:「這是十二殿下,哪個敢攔!」

  這幾個侍衛沒見過裴清殊,查看過陸星野手中的令牌之後,方才向裴清殊行禮。

  裴清殊揚聲道:「速速通知你們統領,後頭有追兵!緊跟著我們的有五名弓箭手,西南方向三十里左右還有大概三十名刺客,我的人恐怕堅持不住了,立刻派人支援!」

  「是!」

  踏入行宮大門的那一刻,裴清殊翻身下馬,只覺渾身上下仿佛被車輪碾過一般疼痛。

  建福宮總管尚添翼接到消息後,立馬跑了出來親自迎接裴清殊。

  裴清殊顧不上搭理他,先對即將帶兵出發的侍衛統領吉鴻博吩咐道:「儘量給我抓活的。」

  吉鴻博領命而去之後,裴清殊才在尚添翼的攙扶下,來到自己曾經住過的凝和殿歇下。

  「殿下來的突然,奴才們也沒有做好準備,還請殿下先行沐浴更衣,奴才這就帶人把寢殿收拾一下。」

  裴清殊囑咐道:「我帶來的人裡頭有個傷員,他是重要的人證,你先別打掃什麼寢殿了,先找人給他包紮療傷,看管好了,切不可讓他有什麼閃失。」

  尚添翼一聽,立馬重視起來:「殿下放心,奴才這就去辦!」

  安排好這些事情之後,裴清殊才褪去髒兮兮的外袍,坐到浴桶裡去。

  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冷不丁安靜下來,裴清殊反倒有些不習慣,耳邊似乎還隱隱能聽到噠噠的馬蹄聲。

  他本想簡單洗洗,就去查看禮書他們的情況的,結果因為連日以來太過疲倦,幾乎沒怎麼合眼的緣故,裴清殊洗著洗著,就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直到下人給他加了兩遍熱水,已經不能再加的時候,這才小心翼翼地喚醒裴清殊。

  裴清殊一個激靈,從浴桶裡站了起來。側首一看,服侍他的竟然是兩個宮女。

  裴清殊吐出口氣,忍著不耐煩說:「出去,換兩個太監進來。」

  小的時候他是不習慣用太監,現在他反倒不喜歡用宮女了。畢竟男女有別,就算他對那些貼身伺候的宮女無意,就怕她們會生出有什麼不該有的念頭來。

  裴清殊現在可沒有精力應付什麼爬床的宮女。

  沐浴更衣完畢之後,裴清殊發現寢殿裡已經打掃得乾乾淨淨。

  他顧不得歇息,就找尚添翼過來問話。

  尚添翼辦完他交待的差事後回來,戰戰兢兢地說:「殿下,那犯人的傷雖在肩上,可箭上有毒……鐘公子和孫太醫正在為他清毒。」

  裴清殊一聽,就皺起了眉頭:「過去看看。」

  行宮裡沒有所謂的牢房,尚添翼把那禮書暫時安排在了睿謨殿裡。裴清殊去的時候,鐘悅正好要出來。

  一見到鐘悅,裴清殊就問:「他怎麼樣了?」

  「殿下放心,毒已經清了,死不了人。」鐘悅看起來極其疲倦的樣子,「估計是事發突然,他們塗的這毒很常見,毒性也不重,就是方才我們逃起命來,血液流通速度加快,這才顯得稍微嚴重了一些,不過現在已經沒有大礙了。」

  裴清殊擔心地看著他說:「阿悅,你的臉色很不好,你沒事吧?」

  鐘悅笑了笑說:「沒事兒,我就是……有點困。」

  鐘姑娘既然是京城第一美人,鐘悅身為她的嫡親弟弟,相貌自然也是十分出眾。哪怕他此時面無血色,嘴唇發白,也仍舊難以掩其俊美。

  「快去歇著吧。」鐘悅原本好端端地待在家裡讀書,結果被他帶了出來。萬一鐘悅有個好歹,裴清殊真不知道該如何向鐘太醫父女交待。

  看完禮書和鐘悅,裴清殊又去看了看公孫明,結果發現公孫明睡得正香呢。

  裴清殊苦澀地笑了笑,突然有些羡慕這廝,心可真大啊!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9 15:38
第134章 面聖

  傍晚時分,吉鴻博終於領著虎子他們, 還有一干俘虜回到了行宮。

  「啟稟殿下, 微臣趕到的時候, 地上已經倒了十幾名刺客。恕微臣無能, 讓他們逃了幾個,微臣已經派人去追了。剩下的刺客裡,有幾人自盡得太快,好在最後還是活捉了七名刺客。」

  裴清殊點點頭道:「七個人,足夠了。今天辛苦你了,虎子人呢?」

  吉鴻博有些艱難地開口:「他受了傷……孫太醫正在給他清理傷口。」

  裴清殊皺眉道:「快帶我去看看!」

  ……

  裴清殊趕到的時候,孫太醫已經把虎子背上的傷口清理好了, 正在給他包紮。

  見裴清殊來了, 趙虎便要起身:「殿下……」

  裴清殊忙道:「快點趴好, 別亂動!」

  他坐在虎子床前,看著虎子蒼白的臉色,只覺得比自己身上受了傷還要難受。

  「這些人……實在是喪心病狂,竟然敢追殺皇子!」裴清殊咬牙切齒地說:「虎子你放心, 我一定不會放過他們的!」

  趙虎點點頭, 忍著疼痛咧嘴笑了笑,露出兩個尖尖的小虎牙。

  「殿下也放心……我沒事兒。」

  裴清殊見了,心中有種說不出的難過。

  他不想讓虎子再費神應付自己,在囑咐虎子好好休息之後,裴清殊便退了出去。

  裴清殊不知道的是,其實除了趙虎之外, 還有一個人也受了傷。

  報瓊閣裡,鐘悅短暫地歇息了一下之後,便又起來查看公孫明的傷勢。

  「幹嘛啊,我還沒睡夠呢……」

  公孫明迷迷糊糊地說。

  「你就這麼睡下去,殿下不起疑心才怪。」鐘悅歎了口氣,頗為無奈地說:「你傷的也不重,為什麼就是不肯告訴殿下呢?我看十二殿下心志堅定,不像是會為了這些事情而傷神的。」

  公孫明有點不耐煩地說:「你都說了只是皮肉傷了,那還告訴殿下幹嘛?行了行了,別絮叨了,讓我再睡會兒……」

  鐘悅站起身,俯視著公孫明,總覺得此人看似大大咧咧,實則深不見底。

  要說公孫明這麼做,真的沒有什麼目的的話,鐘悅不信,可他一時又猜不透。

  只能說他們公孫家的人,真是沒有一個簡單的啊。

  ……

  危機暫時解除之後,裴清殊先密奏皇帝,將這幾日的經歷悉數上奏,然後便不眠不休地親自審問禮書和那幾個刺客。

  以往裴清殊總是心軟,不忍心看著那些殘酷的刑罰施在犯人的身上。可是現在,一想到虎子身上的傷,裴清殊就硬下了心腸,甚至恨不得親自動手行刑。

  這幾個刺客倒都是些硬骨頭,怎麼都不肯招認自己的幕後主使是誰。

  裴清殊也知道,行宮裡沒有專門的牢房和刑具,他又不是專業的審訊人員,恐怕問不出什麼東西來,就讓人看管好了這些刺客,至少先保證他們的安全,等到回京再審也不遲。

  反正追殺他的人是誰,裴清殊心中有數。

  不過這幾天裡,裴清殊還是有收穫的——經此事件之後,之前一直不肯開口招認的禮書,終於肯招供了。

  「我這麼辛苦地為知府大人賣命,他們、他們竟然要殺我!」禮書涕泗橫流地說:「那我還何苦再替他們隱瞞!只是可憐了我那一家老小,恐怕都落入了他們手中……」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裴清殊寒聲說道:「少在這裡廢話了,還不速速將你們這些年的勾當如實招來!」

  ……

  拿到禮書的供詞後不久,裴清殊終於收到了皇帝的回信。

  皇帝下旨,從河北駐軍中調了一百人出來,護送裴清殊等人回京。

  至於對曹知府和林同知等人的處置,皇帝隻字未提。

  裴清殊心中立馬就產生了一種不好的預感——事已至此,皇帝該不會還是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裴清殊實在不甘心,自己和兄弟們多日以來的努力和付出,就這樣付之東流……

  但不管怎麼說,現在先回到京城,面見皇帝才是最重要的。他自己在這裡胡思亂想,根本於事無補。

  因為虎子還在養傷的緣故,裴清殊就讓鐘悅和公孫明陪著虎子慢慢地走,他自己則和陸星野他們先走一步,先回京城向皇帝覆命。

  裴清殊緊趕慢趕,只用了不到三天的時間便回到了京城。

  回府之後,他顧不上歇息,換了身乾淨衣服,便馬不停蹄地進宮面聖。

  皇帝一見到他,便是忍不住大吃一驚:「殊兒,這才幾日的功夫,你怎麼瘦了這麼一大圈?」

  親自扶著裴清殊落座之後,皇帝歎息一聲,心疼地看著他說:「朕知道你辦差用心,可你就是再著急,也不能這麼折騰自己的身子啊!朕方才聽人說你這麼快就回來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裴清殊苦澀地笑了笑道:「父皇放心,兒臣沒事。兒臣離開大同府之前,給您發的那封密奏……您可瞧見了?」

  從驛站發出去的四百里加急密奏,皇帝不可能沒看到。

  裴清殊這麼問,只是不想讓皇帝再說些有的沒的罷了。

  皇帝聞言臉色微變,似乎有些尷尬的樣子:「收是收到了,不過殊兒,有一件事,朕得告訴你……」

  皇帝說著,示意祿康安呈上一道奏摺。

  「這是曹立群的請罪摺子,你看看吧……」

  裴清殊心裡那股不詳的預感變得越來越強烈,在拿起那道奏摺的時候,他的心頭狂跳,心臟好像隨時都要蹦出來一樣。

  等他把曹立群的請罪摺子看完,裴清殊勾了勾嘴角,好笑地說:「好一個『馭下不厭』、『監察失職』,好一個『一時糊塗』、『決心悔改』!父皇,您可信他的鬼話?」

  皇帝見他情緒激動,連忙按住他的手說:「殊兒,你先別急。依朕看,這個曹立群倒也還算老實。雖說不免用了一些推諉之詞,但他主動交代自己的過錯,已經算是難得了。」

  裴清殊不服氣地說:「可是父皇,他不僅收受賄賂,還派人追殺兒臣,難道這件事就這麼算了麼?」

  皇帝忙道:「當然不是!那些追殺你的刺客,你不是叫人留了一些活口麼?朕已經讓人把他們打入天牢,嚴加審問,定然要把那些個膽大包天之人給抓出來!」

  「父皇,難道您就沒有想過,這事兒有可能就是曹立群幹的呢?他見事情暴露,就派人追殺兒臣……」

  皇帝語重心長地說:「父皇這麼講,你先別生氣。依朕看,此事恐怕不是他做的。如果曹立群當真有意謀害你滅口,那他為何還要讓人採用加急的方式向朕請罪呢?你們倆的摺子,可是前後腳到的乾元殿。」

  裴清殊沉默了一會兒後,肅聲道:「不管他主動認罪與否,父皇您都絕對不能就這麼輕饒了他啊!兒子此行,發現我大齊官場有諸多紕漏之處,如曹立群這般鑽制度空子的官員,天底下不知道還有多少。若是不能立一典型,殺雞儆猴,大齊的江山早晚會被這些貪官污吏給一點一點地腐蝕掉!」

  皇帝為難地說:「殊兒啊,你怎麼和你四哥越來越像了?要說貪官污吏,父皇如何不恨,但你要知道,『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如果事事較真的話,那這天下是沒有辦法治理的。你不在父皇這個位子上,不知道父皇的苦啊!」

  「我能理解父皇,一心希望自己能夠盡力維持住大齊內部的穩定。可大齊現在只是表面平靜,內裡正在被這些蛀蟲給一點一點地掏空。若是再不治理的話,恐怕難以長治久安!」裴清殊說完,不給皇帝反駁的機會,滔滔不絕地說起了自己這一路上的見聞。

  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都是理論加上實例,說得皇帝啞口無言。

  皇帝插不上嘴,只能專心地聽兒子講了大半天。等到裴清殊終於歇口氣的時候,皇帝忙道:「梁德,快給十二皇子換杯熱茶!」

  「父皇,兒子不渴。」裴清殊正講到興頭上呢,兩隻眼睛亮晶晶的。

  那雙漂亮的眼睛,讓皇帝突然間想起了儷妃,心裡頭就軟和了不少:「不渴也喝點兒,潤潤嗓子。」

  裴清殊不忍辜負皇帝一片慈父之心,便從善如流地喝了兩口。

  趁著他喝茶的當口,皇帝趕緊說道:「你說的這些,都很有道理。這樣吧,你出去這麼多天,肯定累壞了,今日就先回府好好休養休養。你若是閒不下來,就把你說的這些話整理成奏章,回頭以書面形式呈上來,朕再拿去和其他大臣商議,這樣可好?」

  裴清殊想了想也是,自己這麼滔滔不絕地講了大半天,皇帝能記住多少還不好說。還不如他回去之後再好好想一想,把自己的建議整理好了,再上書皇帝,便答應下來。

  「這幾日你先不用去禮部了,先把這件事做好吧。」皇帝慈愛地說:「聽父皇的話,千萬別累壞了身子。」

  裴清殊點點頭道:「父皇放心,兒臣明白。」

  六皇子的前車之鑒,裴清殊一直記得。不管到了什麼時候,他都會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的。

  臨走之前,裴清殊放心不下,就又對皇帝囉嗦了一遍:「父皇,從小到大,兒子也沒求過您什麼。可兒子這回請求您,千萬不要就這麼輕饒了曹立群等人。實話同您說吧,早在兒臣回京之前,我就想過父皇有可能不想重罰曹立群他們。為了讓您重視此事,兒臣甚至曾經想過自殘身體……但一來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二來兒臣不想欺瞞父皇,與您父子離心。所以兒臣決定,不用那種歪門邪道的辦法,而是盡自己的全力說服父皇。現在兒子什麼都和您說了,還望父皇能夠慎重考慮兒子的話。」

  裴清殊說完之後,便施禮告退了。

  皇帝聽了這番話之後,心中大受觸動。

  裴清殊走後,他便去了鐘靈宮那裡,同儷妃說出此事。

  儷妃聽完之後,特別煩躁地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什麼都不怕,就怕儷妃厭惡於他。見儷妃露出這種表情來,皇帝忙道:「月兒,你這是何意?」

  「皇上,殊兒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您還有什麼好考慮的?」儷妃冷冷地說:「別再做讓我看不上您的事兒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9 15:39
第135章 建議

  裴清殊回到皇子府裡的時候,已是累得筋疲力盡。他什麼都顧不上想, 倒頭就睡, 結果睡到三更半夜突然驚醒。

  小德子還跟公孫明他們在一起, 尚且沒有回京。今晚值夜的是小悅子。聽到裡頭的動靜之後, 小悅子便湊過來問:「殿下可是要去淨房?」

  「送水進來,我要沐浴。」

  小悅子忙領命去了。

  裴清殊仰面躺在床上,忽然想去看看宋氏。他已經回來大半天了,還沒顧上和她說說話。但一想到這個時辰,她肯定已經睡了,就沒有過去打擾。

  下人送了水進來,沐浴更衣之後, 裴清殊無奈地發現自己好像睡不著了, 只能閉目養神。

  天快亮的時候, 他實在躺不住了,索性提早起身,開始寫自己這次出行的所見所聞,並從中整理出幾個建議來, 準備呈給皇帝。

  差不多到了宋氏起身的時辰, 裴清殊才放下筆,借著朦朧的晨光走向後院。

  說來也奇怪,他在宮裡住了十幾年,在這座皇子府裡住的時間不過幾日功夫而已,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裴清殊現在就是覺得, 這裡才是自己的家。

  不管他有多熟悉慶甯宮,那個地方,也已經不再是他的家了。就算房子給他留著,讓他回去睡,裴清殊還是會覺得不自在的。

  還是皇子府好,不僅地方寬敞,更重要的是,他是這座府邸的男主人,不必看任何人的臉色。

  宋氏見他來了,露出欣喜的笑容:「殿下這麼早來,還沒用過早膳呢吧?南喬,還不快伺候殿下淨手。」

  「是。」南喬知道宋氏這是給自己機會呢,於是嬌笑著上前,正要去拉裴清殊的手,結果被裴清殊給攔住了,「不用了,你先下去吧,我有事要和皇子妃說。」

  南喬聽了,似乎有些委屈,但還是什麼都沒說,乖乖地退了出去。

  「她經常來麼?」

  南喬走後,裴清殊有些彆扭地問。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自己的兩個女人和睦相處的樣子,裴清殊總感覺哪裡怪怪的。

  按說妻妾和睦,本是好事,但她們這樣……尤其是宋氏這樣,讓裴清殊有一種她好像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感覺。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殿下不在府裡的這些日子,我一個人待著也是無聊。南喬常來陪我,和我說話解悶兒,兩人做個伴兒唄。」宋氏說著,親自上來幫裴清殊擦手,「殿下可算是回來了,這一路可辛苦?」

  裴清殊坐下之後,也不顧那些個「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夫妻兩個邊吃邊講。大部分的時間裡,都是裴清殊在說,宋氏在聽。

  聽到驚險處時,宋氏禁不住用帕子捂住嘴,十分驚訝地說:「竟然有這種事?那,那殿下沒有受傷吧?」

  裴清殊怕宋氏害羞,就沒好意思說,其實他身上並沒有什麼外傷,不過因為這些天騎馬的時間過長,現在胯下還隱隱作痛呢……

  「我沒事,就是虎子哥受了傷……不過幸好傷口處理得還算及時,問題不大。」

  「那就好。」宋氏鬆了口氣,後怕地說:「我與殿下剛剛成婚不久,若是殿下有個三長兩短的,我可怎麼活呀……」

  「放心,就算是為了你們,我也會好好保重自己的。」裴清殊說著握住她的手,悄聲問道:「這個月的月信……來了麼?」

  見宋氏紅著臉點點頭,裴清殊隱隱有些失望,但也知道自己不能操之過急,就沒再說什麼,只是拍了拍宋氏的手道:「我還有些公務要處理,晚些時候再來看你。」

  從宋氏那裡出來之後,裴清殊便回到書房繼續寫奏章,順便讓人去傅府把傅煦叫過來,讓傅煦幫他再潤色潤色。

  傅煦看完裴清殊的草稿之後,不由感慨道:「看來殿下此行,真是收穫頗豐。」

  裴清殊寫的建議共有六條,每一條都做了詳細的解釋和說明。其中最主要的,也就是圍繞科舉一事的,主要有三條。

  第一條就是有關廩生的選拔問題。裴清殊認為,現在讀書考試的成本很高,許多貧家子弟都讀不起書,以至於寒門越來越難出貴子。

  既然朝廷每年都出了錢補給考生,那就應該補貼給最需要補貼的優秀學子。

  所以他建議,取消所謂品性等十分主觀的考量因素,而是在府試錄取的五十名考生當中,從頭名開始,順序選擇家庭條件困難的考生補助。

  所謂的困難,裴清殊和傅煦商量了一下,把家中人口超過三人,家庭年收入二十兩以下者,都納入了這個範圍之內。

  其實普通人家年收入二十兩,尤其是在地方的,已經不算特別貧困了,起碼能夠吃飽穿暖。

  但是讀書考試所消耗的銀兩,尤其是到外地趕考的費用,足以使得一個普通人家的孩子望而卻步。

  所以裴清殊他們把標準稍微定的低了一些,讓一些家庭條件比較一般的生員,也能得到朝廷的補助。

  至於那些真的窮的吃不上飯的孩子,別說讀書考試了,就是吃飽穿暖還很成問題。

  雖然很無奈,但他們暫時不在裴清殊扶持的目標對象之中。

  「其實我想過了,我們提議這樣改革,唯一傷害的就是那些成績優異的富家子弟的利益。可對他們來說,這點銀米根本不算什麼,因為他們看重的是那份榮譽。所以朝廷可以採取一些別的政策彌補他們,比如像在慶甯宮裡那樣,設立一份光榮榜。不是臨時張貼一兩天的那種,而是建一個長期的榜單,把入選者的名單放上去,直到下一次考試再更換。」

  「這樣不錯,」傅煦贊同地說:「最關鍵的是,要把朝廷的錢用在刀刃上。」

  「還有,以後如果有人想要造假,以富人身份騙取廩生名額的話,必須嚴懲。」裴清殊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如被發現存在弄虛作假的行為,涉案人員立即停職,該考生也剝奪其科考權力,終生不得入仕。」

  裴清殊想了想,又問傅煦:「你還有什麼意見要補充麼?」

  「意見不敢說,就是疑問吧。殿下若是只以家庭貧困與否為評判標準的話,那若是某考生的確人品堪憂,除了成績好之外惡跡斑斑,這又該怎麼說?」

  「這就要從科考報名時開始抓起了。我朝有規定,凡娼優、奴籍、僧道、有案底者,皆不能參加科考。只要考生是沒有案底的,那就說明他們在律法上沒有犯過錯。至於道德水平低下的考生,如經舉報核實,也一樣可以取消其廩生資格。不過這個核實舉報的過程,不能交給當地官府,得由當地的學政來決定。」

  傅煦想了想,頷首道:「學政乃是京官,三年一任,想來與地方豪強勾結的幾率會稍微小一些。不過就算是這樣,政策頒佈下去之後,還是得讓各地的監察御史多多出力才行。」

  光是這第一條建議,兩人便商議了一上午。中午的時候,兩人顧不上吃飯,草草吃了兩塊點心墊了墊肚子,便又繼續討論。

  傅煦見了裴清殊的手稿之後,問道:「殿下想整頓官學?」

  「是。」

  官學就是由各地政府直接管轄的學校,學生們在通過考試之後,成績優異者可以進入官學讀書。

  一般來說,官學的老師都是由尚且沒有考中進士的舉人擔任的。

  可這些人大多都還想繼續考進士,所以他們的心思還是主要放在自己的前途上面,對待學生們自然不怎麼上心。

  「這回我深入地方,發現官學管理十分混亂。儘管那個禮書為了應付我,已經儘量把所有老師和學生都叫來上課了,但還是不難看出,官學之中紀律散漫,學習氣氛淡薄,學生們幾乎還是以自學為主的。這樣的官學,完全就是浪費考生的時間,和我大齊的資源。」

  傅煦提醒他說:「整頓官學可不像改革廩生制度那樣簡單,這是一個長期的過程,殿下可要想好了啊。」

  「我知道,但我覺得這是十分有必要去做的。反正禮部現在清閒的很,也沒有多少事情要做。只要父皇同意,今後的一段時間,我就著手於官學的整頓好了。」

  這件事情並不急迫,可以等公孫明他們回來之後再慢慢商量。如果能做成的話,不僅僅是為裴清殊增添政績,最重要的是,能讓大齊斷了多年的人才鏈重新連接起來。

  只有源源不斷地培養出更多的人才,這個國家才會有希望和未來。

  裴清殊的第三條建議,就是改善考生的考試環境。

  這次去地方,他親自進考棚看了看,發現考生們的考試環境實在是太差了。考棚十分狹小不說,還十分陰冷潮濕。

  當時那禮書以節省經費為由搪塞裴清殊,實際上根本就不是這樣的。裴清殊在離京之前,看過禮部的相關文書,知道朝廷每年都會撥下去一大筆錢用作科考經費。

  不用說也想得到,這筆錢從京中撥下去,經過中間一層又一層的剝削之後,到了地方的時候肯定少了很多。

  地方官員要是還想再從中撈點油水的話,那這筆錢就算是徹徹底底的浪費掉了,於國家的人才培養根本沒有半點幫助。

  不過,這就涉及到吏治的問題了。

  裴清殊的第四條建議,就提到了吏治問題,但他知道自己是禮部官員,吏治不歸他管。所以他也只能給皇帝提一個醒,具體要怎麼做,還是得看皇帝的意思,裴清殊只能言盡於此了。

  裴清殊的另外幾條建議,就和禮部的差事不怎麼相干了。他是以皇子的身份,向皇帝提出自己這一路所看到的問題。

  包括某地官兵,強取豪奪,收取過路費用的事情。

  還有山西煤礦的安全問題……等等等等。

  等到裴清殊與傅煦合力,把他的奏章整理好之後,天牢那邊,那幾個刺客終於挨不住,招供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9 15:39
第136章 結案

  刺客們招供的結果,和裴清殊猜測的差不多。這些人果然是大同府的官員派來追殺他的。

  只是讓裴清殊感覺有些不滿意的是, 他們隻招出了一個林同知, 卻對曹知府隻字不提。

  說句老實話, 一個五品的同知, 竟然敢刺殺皇子,說他背後沒有旁人撐腰,裴清殊是不大相信的。

  可這些刺客的身手雖然不差,但也說不上是什麼絕頂高手,甚至連皇子府護衛的身手都比不上……可見他們不是什麼專業的殺手,的確像是林同知自己養來的手下。

  裴清殊怎麼都想不明白,這個林同知到底犯了什麼大罪, 竟然這樣怕查, 甚至不惜為了掩蓋自己的罪過, 而謀害皇子呢?

  他很期待,等林同知被捉拿到京城之後,會給出怎樣的口供。

  半個多月之後,裴清殊終於在天牢裡見到了這個膽大包天的同知。

  和他一起被押送進京的, 還有貪污受賄的曹知府曹立群。

  曹立群本以為自己上了悔過書之後, 不說能逃過一劫,但起碼能免受牢獄之苦。誰知皇帝這一回竟然果斷地站到了裴清殊這一邊,甚至都不給曹立群一個面聖的機會,就將他打入天牢。

  曹立群知道,自己這回算是栽了。

  他現在無比後悔自己當初的疏忽大意——如果早知道來山西的不是什麼傅公子,而是十二皇子的話, 他一定會提早做好準備,儘量把所有蛛絲馬跡都藏起來。

  可見在京城沒人,消息不靈通,還是容易吃虧啊!

  不過他轉念一想,這個在京城裡有靠山的林同知,下場也沒有好到哪裡去,曹立群的心裡就平衡了不少。

  ……

  裴清殊見到林同知的時候,他已經受了三天的刑罰,看起來精神萎靡不振,好像一個將死之人一樣。

  見到裴清殊之後,林同知也一點反應都沒有,好像壓根不認識他這個人一般。

  這幾天裡,林同知已經被問過了無數次,為什麼他會動出謀害皇子的念頭。林同知的回答,從始至終都一樣,就是為了掩蓋自己貪污受賄的罪行,保住自己的官位。

  皇帝都要信了他這個說法了,可裴清殊還是覺得難以接受。

  「我與你無冤無仇,就算查到了一些你濫用職權的事情,也不至於叫你生出殺了我的念頭吧?」裴清殊知道刑罰對林同知無用,便儘量讓自己用平和的語氣和他說話。

  林同知聞言抬眸看了裴清殊一眼,面無表情地說:「我沒有想過殺你,只是想要讓人將殿下攔住,再談判一番罷了。」

  裴清殊冷笑一聲:「你如果沒有讓人在箭上塗毒的話,或許我還會相信你的說法。可是箭上有毒,你分明是想置我於死地,你還想怎麼解釋?」

  林同知頓了一下,嘴硬地說:「那是那些蠢貨們自作主張,和我沒有關係!」

  「你以為這樣狡辯,就能逃過一劫麼?你背後的主子究竟給了你多少好處,讓你這樣死心塌地地為他賣命?」

  林同知不說話了。

  「你知不知道,你若只是貪贓,以你貪污的數額,不過是貶官流放而已。可你現在這樣做,不僅性命不保,還會連累你的家人?」

  提起家人,林同知的眼睛濕潤了,但他還是什麼都沒說。

  裴清殊知道,他不會再開口了,只能失望離去。

  裴清殊走後,林同知抬起頭,看著裴清殊的背影,心中一片荒涼。

  裴清殊所說的話,他如何不知。只是他上頭的那位主子,於他有再造之恩,手裡還捏著足以使他全家獲罪的證據。他若不招的話,等那位主子將來上位之後,他的家人還有可能平反。可他若是招了,那就真的是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

  山西知府貪贓枉法,同知謀害皇子一案,在經歷了三司會審的兩個多月之後,終於塵埃落定。

  曹立群被削去官職,沒收家產,流放至邊疆為奴。同知斬首示眾,三族之內,男丁流放,女子充為官奴。

  至於禮書這等小吏,悉數革職,財產充公。

  凡是貪污腐敗,假公濟私之人,坐牢的坐牢,流放的流放,一時之間,大同府官場地震,整個山西省人人自危,就連其他地方的官員也都受到了極大的震撼。許多地方的官府都開始進行自查,生怕再出現類似的狀況。

  他們這樣害怕,主要是因為當今皇帝的執政風格向來溫和,像這樣雷厲風行地處置地方官員,在皇帝繼位二十多年以來實屬罕見。

  他們開始擔心,這天,是不是要變了……

  不過如果他們認識皇帝的近臣的話,就知道這些都只是表面現象而已。在皇帝的內心深處,他還是不喜歡做出太大的變動的。

  這次皇帝能夠嚴懲山西官員,一是因為受到了裴清殊的觸動,二來還是因為聽了儷妃的枕邊風。

  前段時間,儷妃又被診出有孕了。自打儷妃回京之後,皇帝知道,她一直都在喝避子湯。皇帝本還以為自己這輩子不會再有孩子了,誰知儷妃竟又不小心有了。

  儷妃在這個年紀又懷孕,每天都煩躁的很,看皇帝哪裡都不順眼。皇帝只能各種賠小心,儷妃說什麼是什麼。若不是儷妃不是那種喜歡隨意幹政的人,只怕這大齊的江山早就要亡了。

  裴清殊這回聽說儷妃懷孕的消息時,顯然要比上一次平靜的多。他算了算,這回儷妃生的弟弟或者妹妹,要比他小上十六七歲,他的年紀都可以做人家的爹了。

  要是裴清殊現在還要再和一個沒出世的小孩子吃味的話,那他也太丟人了。

  不過十四皇子就很難這麼想了。

  他畢竟年紀還小,才六七歲大。自打出生以來,他就是皇帝最小的兒子,一直是所有人矚目的焦點。

  知道自己即將有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之後,十四皇子最擔心的一個問題就是——

  「哥哥,你說等母妃生了弟弟妹妹之後,你們會不會都不喜歡我了呀?」

  裴清殊不知道十四這種念頭是他自己想出來的,還是別人告訴他的。不過他能看出來,小十四是真的很害怕自己會從此失寵了。

  「不會的。」裴清殊以他自己的經驗告訴十四,「弟弟妹妹出生之後,父皇和母妃放在你身上的注意力,難免會被分去一些,但他們一定還是愛你的。」

  十四皇子拉著他的衣袖,殷切地問:「那哥哥呢?哥哥不會不要我了吧?」

  裴清殊好笑地說:「說什麼傻話呢,就你這個小跟屁蟲,我想甩都甩不掉。」

  說來也奇怪,許是因為儷妃性子太冷的緣故,十四皇子天生和儷妃不親。他和皇帝的關係是不錯,可他更喜歡粘著裴清殊。

  每回見到裴清殊,他都會像一隻歸巢的小鳥一樣撲到裴清殊身上。

  不過十四皇子的這種黏,還和十皇子那種粘人法不一樣,起碼不會讓裴清殊感到不舒服。

  沒事兒的時候,裴清殊還是挺喜歡帶著小十四一起玩兒的。

  除了教十四書畫之外,裴清殊有時候也會帶他去跑跑馬。

  雖然裴清殊的騎射功夫不算太強,但他一有時間就會教十四拉弓射箭,也算是十四的啟蒙老師之一了。

  裴清殊挺享受那種教授十四的過程,畢竟以他的這個武功水平,也就在小十四和那些懵懂少女的眼中,能看到這麼崇拜的神色了。

  安撫好十四之後,兄弟倆有時候會一起去鐘靈宮,向儷妃請安。

  儷妃這一胎懷得不大安穩,明明早就過了頭三個月了,可害喜還是十分嚴重,所以也沒有什麼精力應付他們兄弟倆。

  十四打小就和恩嬪更親,見儷妃不怎麼搭理他的樣子,就跑去隔壁找恩嬪玩兒了。

  裴清殊坐在儷妃對面,禮貌性地關心了儷妃兩句。

  儷妃聽了,勉強對他笑了笑:「聽你父皇說,你最近在忙於整頓官學。」

  裴清殊點了點頭。

  儷妃頗為讚賞地說:「年輕人,有決心,有抱負是好事。不像你父皇,窩囊了大半輩子,真是叫人上火。」

  見儷妃又嫌棄起皇帝來,裴清殊輕輕一笑:「我就知道您會站在我這邊的。」

  不過出乎意料的是,儷妃竟然破天荒地為皇帝說了兩句好話:「話雖如此,你父皇也有他的顧慮。為人君者,需要考慮的事情太多了,你也別太怪他。」

  「我明白。」裴清殊正色道:「動不動就官場地震,絕不是一個帝王所希望看到的。也請您和父皇放心,就算要改制,我也會採取較為溫和的手段,一點一點地改。這次如果不是那個同知喪心病狂地想要殺我的話,事情也不會鬧得這麼大的。」

  儷妃點點頭道:「你明白就好。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你切莫在朝中太出風頭了。像我這樣,在後宮裡就不知道礙了多少人的眼睛。能夠活到今日,大概純屬僥倖。你未來的路還很長,別學我,要好好經營。」

  裴清殊答應下來之後,見儷妃臉色蒼白,精神不振的樣子,便先行告退了。

  其實裴清殊心裡很清楚,儘管幾年前的那件事情,讓他心中一度非常怨恨儷妃,但儷妃回宮之後,的確是他非常大的一個助力。

  比如這次的事情如果沒有儷妃的幫忙,就不會進展的如此順利。

  他雖然沒有親自開口求儷妃幫忙,但他知道,儷妃一定說了什麼,才會改變皇帝的態度。

  這也算是他和儷妃之間的默契之一吧。

  或許這世上的事情,就是這樣讓人矛盾和糾結。

  他經歷的事情越多就越發現,想要完完全全地愛一個人或者恨一個人,實在太難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9 15:39

  第137章 買房

  裴清殊重新回到禮部之後就發現,禮部的氛圍, 似乎變得和從前不大一樣了。

  同僚們見到他時, 似乎比從前更加客氣, 但也更加疏遠。就連關心他的時候, 那種關心都很表面,好像不太想和裴清殊牽扯太多的樣子。

  對於這個反應,裴清殊早有預料,所以也並不慌亂。

  他知道,自己這回去山西,鬧出了不小的動靜,短時間內不能再急於求成, 不然物極必反, 他恐怕會成為眾矢之的。

  所以在回京城後的幾個月內裡, 裴清殊都非常低調。

  他並沒有急於開始整頓官學,而是先把自己的日常工作做好,同時積極地和同事們交往,發展自己的人際關係。

  他並不是想說和每一個同僚都相處得十分要好, 這是不現實的, 也是沒有必要的。裴清殊只希望,自己將來想要再做些什麼時,不要受到他們太多的阻撓就好。

  白天在禮部辦差,晚上回府之後,裴清殊會先去武場和陸星野練練武。從山西回來的這一路,他受了太大的刺激, 現在是加倍努力地練習騎射和劍術,甚至比在宮裡的時候還要用功。

  等差不多到了晚膳的時間,裴清殊再換身衣服,去後院和宋氏一起用膳。

  宋氏最近也忙碌的很。裴清殊回京之後,皇帝為了安撫他,賞了裴清殊良田百畝,還有一個京郊的莊子,這些都要由宋氏來打理。

  其實裴清殊此行,也算是立下了不小的功勞。不僅使得數名貪官落馬,還改革了廩生制度,對貧困學子大有裨益。

  隻賞賜一些土地,而不是加官進爵,其實這個賞賜相對於他的功勞而言並不算重,就是旁人知道了,也不會多說什麼。

  皇帝私底下曾經和裴清殊承諾過,說他剛剛上任不久,這麼快就晉升不大合適,所以皇帝打算等到明年其他官員例行調動的時候,再給裴清殊升職。

  至於封王,他頭頂上的哥哥們都還沒有封王,自然一時半會兒還輪不到他了。

  裴清殊對此完全沒有異議——他要是越過四皇子他們,現在就封王的話,那他也別說什麼大計了,估計過不了多久就得提前去見六皇子了。

  「殿下要我算的賬,我都理清楚了。」飯後,宋氏拿出兩個賬本,對裴清殊說道:「父皇和母妃賞賜的地產不能輕易去動,所以單獨記在這個賬上。」

  宋氏說著,又翻開了另一個賬本:「其他人送的,和您自己的資產,都記在這個賬上。您若想使銀子的話,就先使這個賬上的。平日裡皇子府的支出,也是優先用這個賬上的銀子。」

  裴清殊掃了一眼皇帝賞賜的東西後,便把那本賬本合上:「這個賬本你收好,平日裡儘量不要動用,就當是給咱們倆和未來的孩子們提前存一筆資產了。」

  見宋氏紅著臉點頭,裴清殊伸手翻了翻另外一本賬本,然後道:「這個賬上的銀子,你先幫我提一千二百兩出來。」

  沒錯,裴清殊現在需要用錢,還是一筆數目不菲的錢。

  這次深入地方,親自瞭解過考生們的學習和考試環境之後,裴清殊就立志於要改善現在這種寒門難出貴子的情況,爭取能讓更多的學子展現出自己的才能。

  所以他打算在貢院附近買幾套房子,等到時候裝修好了,再以低價租給外地進京學習或者趕考的考生們。

  裴清殊都想好了,如果遇到實在家貧,又有真才實學的學子,他就把房子免費給人家住。一來是為了國家招賢納士,二來……裴清殊也能廣結善緣,將更多人才吸引到自己麾下。

  可以說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不過這幾年來,京城的房價和他還沒出宮的那個時候相比漲了不少。

  盧維所居的那處院落,當時裴清殊買的時候只要四五百兩銀子。現在幾年過去,差不多已經翻了倍。

  裴清殊想要買貢院附近的房子的話,那價格就更高了。一千二百兩能把房子買下來就不錯了,還不算裝修和改造的費用。一通折騰下來,沒有一千五百兩的話恐怕是下不來的。

  皇子的年例是二百四十兩,六品官員的俸祿和養廉銀子加起來,一共是一百七十兩。所以裴清殊明面上的年收入,只有四百一十兩。

  不過這些年來,儷妃陸陸續續地給了他差不多五千兩銀子。就算當初購置如歸樓和璿璣堂花費了其中一半,裴清殊還是剩下不少現銀。自他成親之後,裴清殊已經不再要儷妃的錢了。不過他小時候存下的這些,已經足夠他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裴清殊把自己的打算同宋氏說了之後,宋氏十分贊同,還勸說裴清殊多買一套院子。裴清殊見自己賬上還算充裕,就一咬牙,讓宋氏準備好兩千五百兩銀子。

  夫妻倆湊在一起,算了一晚上的賬。

  裴清殊發現,宋氏雖有才女之名,但她還是很會持家的,最關鍵的是態度很認真。

  這樣的話,裴清殊就能放心地把家裡的財政大權交給她了。

  裴清殊名下的鋪子,除了如歸樓之外,現在基本上都是宋氏在打理。

  有時候裴清殊想想,覺得做女人還真是挺不容易的。就拿宋氏來說吧,她每天一睜眼,就得趕緊起來洗漱。等到了裴清殊起身的時辰,宋氏就要伺候他更衣、用早膳。把他送出門之後,宋氏就開始聽底下人報帳。

  因為裴清殊名下各種類型的鋪子都有,宋氏一時弄不明白所有的情況,所以她就一天聽一個鋪子的彙報。哪裡不懂,再問、再學,有時候還要親自去鋪子裡頭瞧瞧。

  其實宋氏完全可以把這些事情交給下人去做,自己當個甩手掌櫃就好的。可她生來要強,事事都想做到最好,所以在打理裴清殊的資產時,她甚至比對待自己的嫁妝還要認真。

  快到中午的時候,宋氏還要親自查看過一遍裴清殊的午飯,之後才叫下人送去禮部。如果時間允許的話,宋氏更想親自下廚,不過一般來說她都沒有這個時間。

  中午用完午飯之後,宋氏可以歇上一覺,醒來後她又要處理各府送來的拜帖或者禮物。誰家娶媳婦啦,誰家生孩子啦,誰家孩子滿月啦,誰家老人去世啦……等等等等,人情往來的事情,都要宋氏操心。

  要是趕上逢年過節的話,她這午覺也不用歇了。

  裴清殊總覺得宋氏太辛苦,叫她早上不要起來侍奉自己了,可宋氏有些固執,一定要起來送他出門。

  久而久之,裴清殊也不再說什麼了。

  她有她的堅持,裴清殊選擇尊重。

  不過裴清殊有的時候會和心腹們議事議到很晚,不會到後院歇息。這個時候,宋氏的時間就能充裕一些。

  畢竟宋氏是女子,輕易是不會到前院來的。

  總的來說,宋氏是一個很守規矩,很盡職盡責的好妻子,裴清殊對她還是很滿意的,也儘量對她好。

  每回流珠閣上了什麼新首飾,他總會親自挑選幾樣,給宋氏送去。

  休沐日的時候,他也會帶宋氏一起進宮,或是去郊外轉轉。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自打他們成婚之後,宋氏的肚子一直都沒有動靜。

  裴清殊一直安慰自己,他們還年輕,成親時間還短,不要著急,也儘量不在宋氏面前表現出自己的著急。

  可宋氏還是難免會有一些壓力。

  她的年紀本來就要比裴清殊大上一點兒,成親算是比較晚的了。旁家的媳婦在她這個年紀,基本都已經生過了頭胎。

  宋氏每回出去參加聚會的時候,都忍不住用羡慕的目光看向別人家的孩子。

  七皇子妃林氏可以說是最理解她的人了。林氏成婚早,但成婚之後也是好幾年都沒有孩子。直到兩個庶妃進門,先後產下子嗣之後,林氏才終於生下一子。

  對於宋氏的這種情況,林氏感同身受,甚至比她還要著急。

  「你可得抓點緊了。」林氏握住宋氏的手,低聲說道:「雖說妙珠算是我的表妹,可我還是得說上一句——你啊,得先生下長子才行。不然等妙珠明年進門之後,萬一她搶在了你前頭生下了兒子……將來的麻煩事可多著呢。」

  宋氏知道好友說的有道理,但她還是心存僥倖:「不會的,殿下說過,在我生下嫡長子之前,會讓側室服用避子湯……」

  「那是對通房的規矩,對妙珠能一樣麼?而且妙珠打小身子就弱,殿下當真捨得讓她一直用那種東西?」林氏歎息一聲,「其實當初我能懷上身孕,還是吃了鐘太醫開的方子才懷上的。不過你這情況……找鐘太醫也不合適呀。不如過幾天我陪你一起,咱們去普寧寺或者大覺寺拜一拜吧!」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9 15:40
第138章 求助

  宋氏和裴清殊說起,自己想去大覺寺禮佛的時候, 裴清殊也沒有多想, 只是問道:「要等我休沐日的時候陪你一起去麼?」

  大覺寺和普寧寺是京城最有名的兩座寺廟。普寧寺在近郊, 大覺寺在遠郊, 若是想要當日往返的話,必須一大早上,天還沒亮的時候就出發才行。

  宋氏搖頭道:「不必了,殿下十日才能休沐一次,還是好好歇著吧,我和七嫂一起去就好。」

  聽說林氏也要去,裴清殊就不想摻和了:「那好, 你們小心一些, 多帶上些護衛。」

  宋氏含笑應了。

  次日下午, 裴清殊回府的時候,宋氏還沒有回來。這樣的情況比較少見,裴清殊愣了一下才想起來,宋氏去郊外禮佛去了。

  他發現媳婦不在家, 自己竟然還有點不習慣了。

  他搖頭笑了笑, 正想叫陸星野一起去練武,就聽下人過來通稟,說是公孫公子來了。

  裴清殊不假思索地說:「請他進來吧。」

  其實裴清殊老早就給過自己的三個伴讀特權,他們來的話,直接到前院的會客廳裡等著他就好了。

  不過這三人都極有分寸,就連看起來最為灑脫不羈的公孫明, 也都謹守規矩,每次來了都規規矩矩地讓人通傳,不會擅自入府。

  裴清殊想了想,覺得這樣也好,就隨著他們去了。

  因為來的是公孫明,而不是什麼外人,裴清殊就沒有叫他去客廳,而是直接把人叫進了書房。

  「說吧,什麼事兒?」

  公孫明笑嘻嘻地說:「沒事兒就不能來看看殿下了嘛?」

  裴清殊一點都不相信:「少來這套,你有這麼閒麼?我都聽說了,最近公孫大人的身體不大好,欽天監裡忙得很呢。」

  「喲,殿下連這都知道,看來如歸樓的業務發展的不錯啊。」公孫明一屁股在裴清殊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不過我家老頭子,我再清楚不過了。他啊,裝的。」

  「裝病?」裴清殊饒有興趣地挑了挑眉,「這又是為了什麼?」

  「為了讓我收收心,好好在欽天監裡替他幹活兒唄。」公孫明疲倦地打了個哈欠,「說真的,欽天監那些神神道道的東西,我還真的不怎麼感興趣,要說起來還不如我娘那個書社有趣兒呢。」

  公孫明說的不經意,可裴清殊聞弦歌而知雅意,立馬就猜到了公孫明今天來的目的:「怎麼,你現在還得兩頭跑,書社那邊也要你幫忙麼?」

  「是呀,誰讓我是他們兩個唯一的兒子呢,真是累死我了。我要是像殿下一樣,有個弟弟就好了。」

  公孫明說著,無奈地歎了口氣:「算了,我娘估計是生不出來了,不說這個了。殿下這幾天在禮部可還順心?」

  「挺好的。」裴清殊雲淡風輕地說:「禮部這些人,我算是摸透了。辦實事的少,貪小便宜的多,拿點小恩小惠給他們,他們待你的態度就好。不過說句老實話,三皇兄在禮部這麼多年,儘管尚書不是他而是八皇叔,可他和八皇叔關係要好,這禮部差不多已經是他們的天下了。」

  「殿下吃虧就吃虧在這裡,您出來混的時間比他們短太多了。不過沒關係,殿下的官學整頓計劃不是已經差不多成形了麼?回頭把阿煦叫來,咱們再研究研究,您就可以慢慢地著手去做了。」

  「什麼叫出來混啊?」裴清殊哭笑不得地說:「我辦差很用心的好不好。」

  「好好好,是我失言了。」公孫明今天顯然是有求於裴清殊,狀態都和平時不大一樣。擱在平日,他才不會這麼輕易承認錯誤。「為表歉意,今晚我做東,請殿下吃飯如何?」

  「請我吃飯?去哪裡?」

  「我家啊。」公孫明看來早有準備,「我就是親自來邀請殿下的。」

  「喲,你要請我吃飯,直接讓人說一聲不就得了,怎麼還親自跑一趟啊?」裴清殊話是這麼說著,人卻已經站了起來,「走吧。今天宋氏不在家,中午送來的飯菜不怎麼合胃口,你一提飯字我就餓了。」

  公孫明抱住雙臂,搖搖頭道:「哎,有了媳婦兒的人就是不一樣,聽得我心裡真是……酸酸的喲。」

  「那你也趕緊找一個不就完了麼?」要說公孫明也是一個青年才俊,加上皇帝對公孫越的倚重,還有公孫家的名望,許多人家都想和公孫家結親,可公孫明就是一個都看不上。

  公孫明撇撇嘴道:「哪有那麼容易啊。其實說真的,我挺怕成親的。像您和皇子妃這樣的還好,婚前雖然不熟悉,但是婚後相處的還不錯。您要知道,不是每一對夫妻,都像你們這樣幸運的。與其隨隨便便找一個,倆人湊一塊做一對怨偶,還不如自己單著呢。」

  裴清殊不明白:「聽說公孫大人和公孫夫人的感情不是不錯麼,你怎麼這麼悲觀啊?受什麼刺激了?」

  公孫明自嘲地笑了笑說:「沒什麼,只是說真的,我心裡清楚得很。像我爹娘這樣的情況,實在太少見了。」

  去公孫府的路上,裴清殊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八卦地問了一句:「我聽說……最近左三小姐,常去你們家書社?」

  公孫明聞言,露出一絲尷尬的表情:「殿下怎麼連這種小道消息都知道啊……」

  如歸樓現在發展得很好,幾年下來,已經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名茶樓了。正因如此,搜集起消息來也十分方便。

  除非有緊急情況,燕修會親自上門之外,其他時間裡,燕修都是將各種各樣的消息分好類,讓人每三日給裴清殊送一次。

  他送來的那些情報裡,分有官員類,後宮類,宗親類,世家類,民間類,商業類,等等等等……按照輕重緩急,從頭到尾排列得很有規矩。

  如果是確認屬實的消息,燕修會特別標注出來。其他的都是些小道消息,裴清殊一般看看就算了,不太會往心裡去。

  有時候裴清殊一天下來太過疲倦,不想看那些太沉重的政務時,他就會隨手翻出來那些小道消息看看,權當放鬆。

  所以有一些旁人都不知道的小事兒,裴清殊卻知道。

  「唔,就是無意中知道的唄。怎麼樣,你就說是不是真的吧?」

  公孫明頷首道:「確有此事。你也知道,左姑娘這幾年比較不順……總在家裡憋著,也不是個事兒啊,畢竟她還年輕,日子還長著呢。」

  要說起來,左三姑娘這幾年的經歷,裴清殊聽了也不禁替她唏噓不已。

  承恩公府也是大齊頂尖的世家之一了。身為國公的嫡女,左三姑娘本應嫁的很好。可不幸的是,一年多以前,她的未婚夫,定國公府的二公子,竟然意外落水身亡了。

  當時距離他們的婚禮,只有半年不到的時間。

  為此,左三姑娘一度十分消沉,將近一年的時間都沒有再外出。

  後來再出門時,她也很少像以前一樣參加各種各樣的宴會,倒是時常與公孫夫人交往。不知不覺間,兩人竟成了忘年交。

  不過裴清殊倒覺著,她們的關係不止這麼簡單。

  「我猜公孫夫人是相中了左姑娘,想把你們兩個湊做一對兒呢。」裴清殊小聲問他:「我說的對不對?」

  公孫明的臉上,爬過一絲可疑的紅暈:「怎麼可能嘛,人家可是國公府的小姐……」

  「喲,你還害羞了,看來是被我說中了。」裴清殊倒不覺得,公孫明配不上承恩公的女兒。雖然公孫大人的官位不是特別高,但論當今皇帝的寵臣,公孫越若是自稱第二,便沒有人敢認第一了。

  左家的地位就算再高,也終究是要被皇帝猜忌的。若論對大齊的影響力,左家怕是還遠遠不及公孫家呢。

  兩人說說笑笑,閒聊了一路,很快就來到了公孫府。

  今夜公孫越當值,府內只有公孫明和公孫夫人。

  裴清殊知道,公孫夫人並非尋常女子,所以他也沒有顧忌那麼多規矩,晚上用飯的時候,三人直接在同一個桌子上吃了。

  裴清殊雖年幼,但因他身份擺在那裡,還是坐在了主位上。

  公孫夫人和氣地說:「這些年來,殿下對我家明兒多有關照,我們夫妻一直想感謝殿下,卻不知該如何感謝是好。今天這頓飯,是我親自下廚做的,聊表心意,希望十二殿下不要嫌棄。」

  「哪裡哪裡,辛苦公孫夫人了。」裴清殊看了公孫明一眼,笑道:「這些年與其說是我關照阿明,倒不如說是他幫我解決了很多煩惱。我們兩個一般大,就如同親兄弟一般,公孫夫人就不要同我客氣了。」

  公孫夫人笑了笑,非常親切自然地和裴清殊聊起了天。

  一向話多的公孫明,今日難得老老實實地坐在一邊吃飯,幾乎都沒插上嘴。

  不知不覺間,公孫夫人就將話題引到了書社上:「殿下也知道,儷妃娘娘這一胎懷的有些艱難。自打她有了身孕之後,就封了筆。現在我們書社幾個成名的作者,也都漸漸地變得低產了……」

  事實上,自打儷妃回宮之後,她的作品數量就少了很多。畢竟人在宮中,許多事情都身不由己,就算是儷妃也無法免俗。

  可以說儷妃的創作黃金期,已經差不多過去了。裴清殊明白公孫夫人的意思——他們需要更多的新鮮血液,填補上一輩人逐漸老去的空白。

  「您說的情況,我能理解。只是母妃情況特殊,我也沒有辦法讓她再動筆,不知道該怎樣才能幫上您的忙。」

  從公孫明親自登門請他來吃飯開始,裴清殊就猜測出,可能是公孫夫人的書社有什麼事情有求於他,現在看來果然是這樣。

  「是這樣的,」公孫夫人抿了抿嘴唇,斟酌著措辭,小心翼翼地說:「其實也有很多年輕的寫手,在沿著儷妃娘娘的路子繼續創作。只是現在朝廷有規定,許多題材都不讓寫,對於作者們的限制太多了。您應該能想像的出來,有限的題材,若是重複得多了,也就失去了新意。所以現在小說的銷量,已經遠遠不如從前了。」

  「這……」裴清殊有些為難地說:「這方面的事情,雖說禮部也有涉及,不過並不歸我管轄,恐怕我就是想幫忙,也是有心無力啊。」

  公孫夫人搖了搖頭道:「我知道殿下改變不了那些規矩,也無意讓殿下為了我們而為難。我是想著,大齊雖然有諸多限制,但是很多番邦國家,相對來說較為自由……能不能想辦法,讓我們書社和會同四譯館合作,將暢銷作品翻譯成外文之後,在海外銷售呢?」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9 15:40

  第139章 交鋒

  把大齊的書籍翻譯成外文,然後拿去其他國家銷售?

  這樣的先例倒也不是沒有過, 只是以往四譯館翻譯的, 都是儒家等學說的經典之作。裴清殊還從沒聽說過, 有翻譯白話小說和話本的。

  不過, 這件事若是能做成的話,於大齊來說的確是有利無害的事情。一能促進大齊的經濟和文化發展,二來也能讓番邦國家更加瞭解大齊,擴大大齊在世界範圍內、起碼是在鄰國的影響力。

  「我覺得您的主意很好,只是這件事情,我還要再和四譯館的相關負責人商議一下。」

  裴清殊對這方面的事情的確挺感興趣,但他不好一口答應下來, 畢竟儀制司和會同四譯館雖然同屬禮部, 但還是完全不同的部門。

  不過公孫夫人聽了這話之後, 已經非常滿足了,連忙端起酒杯,向裴清殊敬酒。

  臨走之前,公孫夫人甚至還答應裴清殊, 說是如果這件事情能做成的話, 就讓給裴清殊其中的兩成利。

  從儷妃的收入情況,裴清殊就能推測出來,這家書社的盈利情況很好。就算只是兩分利,那也是非常大的一筆鉅款了。

  裴清殊不好意思要那麼多,但他也沒有一口回絕。因為他突然想到,在他去禮部報到的當天, 裴清梁說的一句話——現在來大齊的使臣,已經越來越少了。

  這是國家開始衰亡之兆。

  雖然大齊目前的國力已經不足以吸引眾多外國使臣,但若是文化行業興盛的話,同樣能對大齊的形象起到積極的作用。

  而晉江書社作為民間最大的書社,若是完全由旁人掌控的話,裴清殊恐怕難以放心。很多事情,還是要他自己親自參與,裴清殊才能放下心來。

  所以他和公孫夫人提出,自己出一筆錢,來買這所謂的兩成利。以後書社若有什麼重大決定的話,和他商量一下就好了。

  公孫夫人正想為她的書社尋找一個有背景的靠山,裴清殊正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兩人可謂一拍即合。

  裴清殊本來都要走了,結果他和公孫夫人又就未來的合作事宜聊了一晚上。

  等裴清殊回家的時候,宋氏甚至都已經回府了。

  他來到後院的時候,宋氏正好在換衣服。

  裴清殊抱歉地說:「本來想去城門口接你的來著,結果被阿明叫去了公孫府,和公孫夫人商量了一下合作的事兒。」

  「合作?」宋氏好奇地看著他。

  裴清殊點點頭,簡單和宋氏解釋了一下。

  宋氏聽了之後,微微露出不贊同的表情:「殿下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只是白話小說,真的能登得上大雅之堂麼?不會到了國外之後,反倒被外邦人笑話吧。」

  裴清殊規劃了一晚上,原本正在興頭上呢。宋氏這麼說,頗有些潑涼水的意思。不過裴清殊知道,宋氏也是為了他好,所以他並沒有生氣,只是溫和地說:「放心吧,明日我會和會同四譯館的人好好商議一下,怎麼才能結合當地的情況,翻譯出受當地人歡迎的文字。」

  宋氏還要再說什麼,裴清殊就道:「已經很晚了,睡吧。」

  讓裴清殊略感意外的是,向來被動的宋氏,晚上竟然主動鑽進了裴清殊的被窩。

  他還以為宋氏折騰了一天,應該很累了才是。

  他笑了笑,問懷中的女子:「這麼想要孩子啊?」

  見宋氏紅著臉點頭,裴清殊低下頭,在她光潔的額頭上輕輕親了一下……

  ……

  第二天來到禮部之後,裴清殊先把自己的日常工作安排好之後,便往四譯館走了一趟。

  誠如裴清梁所說,現在會同四譯館的差事十分清閒。裴清殊來的時候,裡頭安安靜靜的。幾個譯字員用手掌托著腦袋,有一搭沒一搭地翻著書,殿內一時只能聽到簌簌的翻書聲。

  小德子清了清嗓子,咳嗽了兩聲。

  幾個譯字員如同從夢中驚醒一般,猛地站了起來:「十、十二殿下!」

  裴清殊擺擺手道:「別緊張,你們館長呢?」

  會同四譯館的現任館長姓向,名文昌,是禮部裡出了名的怪人。

  據說這個向文昌不善言辭,不愛交際,但精通六種外文。平時說話時甚至有點結巴,可一說起外文來便十分流利,連磕磕巴巴的小毛病都沒有了。

  因為近幾年來大齊和別國的交集日益減少,向文昌現在幾乎沒有公務可做,白天夜裡做的都是同一樣工作——翻譯自己感興趣的書籍。

  但這只是自娛自樂而已,給不了向文昌太大的成就感。

  正因如此,聽說了裴清殊的想法之後,向文昌簡直兩眼放光:「好、好啊!太好了!如果是您和公、公孫夫人要做這件事情的話,想來皇上一定會同意的!我這邊倒是沒什麼問題,就、就、就是如何在別國銷售和推廣我們翻譯出來的書,需要鑄印局的大使幫忙溝通一下,得到當地的許可才行。」

  向文昌生母早逝,父親是一名流浪詩人。正因如此,向文昌從小就跟著父親走南闖北,學會了多個國家的語言。

  不過他的語言水平雖高,他的年齡卻並不大,不過比裴清殊大上個五六歲而已。

  兩人聊著聊著,頗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中午一起去了火房吃飯之後,下午,向文昌還向裴清殊引薦了鑄印局的大使。

  幾人湊在一起,商量了幾天之後,裴清殊便帶著書面計劃去找皇帝了。

  為了讓皇帝答應,裴清殊很有心機地選擇了幾本儷妃的經典作品作為他們翻譯的首選。

  皇帝一聽說能把自己愛妃的書籍翻譯成外文,就十分感興趣。

  皇帝倒沒有想太多——他只是覺得,身為一個作者,儷妃知道了這件事之後一定會很開心。只要一想到儷妃會開心,皇帝就很興奮,所以可以說是沒怎麼考慮就同意了。

  裴清殊一個外文都不識,所以他將翻譯工作完全交給了四譯館。偶爾得空時,他會去四譯館看看他們的進度,除此之外暫時並不需要做什麼多餘的事情。

  裴清殊回京城也有一段時間了,他估摸著時候差不多了,就把自己關於整頓官學的計劃呈了上去。

  雖說裴清殊之前已經和皇帝提過這一條建議,可皇帝當時並沒有一口答應下來,只是讓他先擬定詳細的計劃,回頭按章程遞交給他的上司,再由禮部出面上呈給皇帝。

  對此,裴清殊倒是沒有什麼不滿。畢竟大齊的規矩就是,正五品以上的官員才有直接給皇帝上奏的權力。裴清殊之前上的摺子,若他不是皇子的話,皇帝壓根都不會看一眼。

  這份整頓官學的計劃,裴清殊和公孫明、傅煦等人一起商議了好幾個月,可以說是非常詳細周密,可行性很高。

  不過,裴清殊的直屬上司裴清梁,就是一個滑不溜秋的活泥鰍。改制這種觸動眾多人既定利益的事情,他是不會領頭的。

  但是裴清梁也知道,裴清殊是寵妃的兒子,也不能就這麼晾著他。

  所以裴清梁選擇了不答應也不拒絕,而是說自己的能力有限,不敢直接呈交給聖上,然後就把裴清殊的計劃呈送給了禮部的兩個侍郎,也就是左侍郎三皇子,還有右侍郎修鴻嘉。

  左右侍郎雖說都是二品,但大齊以左為尊,右侍郎修鴻嘉幾乎沒有什麼實權,完全是聽命於忠親王和三皇子的。

  三皇子看了裴清殊的奏章之後,涼涼地笑了一下,也不同一旁的修鴻嘉商量,就直接對裴清梁說道:「讓人把十二弟叫來吧,我親自和他說。」

  ……

  裴清殊往三皇子那兒走的時候,就有一種不大好的預感。

  果然,三皇子見了他之後,張口的第一句話就是質問:「十二弟,新官上任三把火這種事情我能理解,只是你這把火,未免也燒得太久了一點吧?」

  裴清殊心中咯噔一聲,突然覺得當年那個肆意妄為的三皇子似乎回來了,可又有哪裡變得不一樣了。

  「三皇兄這話,我怎麼聽不懂呢。」裴清殊定住心神,正色說道:「我上回去山西的時候,發現地方官學十分混亂,如果再不整頓的話,還不知要浪費大齊多少銀子和資源。我雖入禮部不久,但官學是歸儀制司管的,沒錯吧?我在自己的職責範圍之內提出建議,不知有何不妥之處呢?」

  和年長自己十歲的兄長正面交鋒,說句老實話,裴清殊心裡難免有一點害怕。

  不說別的,起碼三皇子現在是個郡王,還是從二品的禮部侍郎。

  他呢?和人家比還差的太多了……估計在三皇子眼裡,裴清殊還嫩得很呢。

  裴清殊猜得不錯,不管後宮如何,起碼在禮部,這裡就是三皇子的天下,而不是他裴清殊的。

  三皇子在禮部經營多年,早已在禮部,甚至整個朝中站穩了腳跟。他主持了多次會試和殿試,結交了許多能臣。一個小小的六品主事,若是不是皇子的話,三皇子根本不會放在眼裡。

  就算裴清殊是皇子,三皇子也不見得會給他多少尊重:「呵呵,十二弟,我還沒說你呢。上回你明明說要去河南,結果不知怎的跑去了山西,你不想解釋一下這是怎麼一回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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