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言情] 皇子奮鬥日常 作者:容默(已完成)

 
BabOdin 2019-6-29 10:10:4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7 53216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9 15:31
第120章 迎親

  裴清殊大婚之前半個月左右的時間,景行軒的下人們便開始打包行李, 陸陸續續地往皇子府抬東西了。

  這段時間裡, 景行軒裡頭不免有一點亂。裴清殊本想讓南喬姐妹倆先住過去, 可南喬卻是不肯走, 說是玉欄嫁人之後,裴清殊身邊缺宮女伺候,想要留在裴清殊身邊,哪怕只是為他端茶倒水也好。

  裴清殊覺得,南喬應當是怕他大婚之後,就會厭棄了她,所以想趁著這段時間再多和他相處一陣子吧。

  南喬的心情, 裴清殊可以理解, 但是有些事情, 他必須提前和南喬說清楚。

  首先就是南喬未來的去留問題。其實在決定收用南喬的時候,裴清殊就已經想過要把她留下來了。雖說南喬見過他最手足無措的初夜,的確是讓裴清殊有幾分尷尬,不過畢竟人家姑娘跟他的時候也是初次, 送出去再嫁, 恐怕很難再找到什麼好人家。所以裴清殊讓南喬自己決定,是否願意繼續跟著他。

  南喬當然說願意了。

  南喬清楚,像裴清殊這樣的條件,上趕著往上撲的女人不知道有多少。聽說當初就連英國公之女,都對十二皇子求而不得。她能被貴妃娘娘選中,服侍那麼多女子的夢中情人, 南喬一直覺得自己十分幸運,又怎麼會想要離開呢。

  裴清殊見她不假思索地說要留下,就把自己關於她的計劃說了一下:「這樣吧,以後在府裡,你就是我的通房了。將來若是能誕下子嗣,無論男女,我都抬你做妾室。只是你記著,在正妃產下嫡子之前,你一定不能懷孕,這一點你能答應我麼?」

  雖說南喬每次侍寢之後都會服下避子湯,但裴清殊怕後院裡有其他女人之後,南喬會產生爭寵之心,生出什麼不該有的心思來,所以有些話,他必須提前說在前頭。

  「若是正妃沒有產下嫡子,你就先有了身孕,那孩子無論如何也是不能要的。所以就算是為了你自己的身體考慮,也不要做傻事,明白麼?」

  裴清殊待人向來溫和,很少用這麼嚴肅的語氣同她說話。

  南喬一凜,忙道:「奴婢明白了。」

  和南喬談妥之後,裴清殊就讓人把她先送走了。就算他現在身邊少了一個得用的大宮女,端茶倒水這種活計也用不著南喬一個司寢女官來做,有小悅子他們就足夠了。

  至於將來皇子府裡的下人,裴清殊也不缺。等他大婚之後,除了把他這些年在慶甯宮裡用慣了的下人們帶走之外,這幾天正逢宮女小選,到時候他還會挑一些身家清白的宮女子帶去皇子府。除此之外,他還讓玉欄兩口子幫他在宮外採買了一些年紀小的丫頭和小廝,等將來調教起來之後,就不愁沒人可使了。

  隨著大婚之日一日一日逼近,裴清殊心中不免有些緊張。不僅僅是對未來婚姻生活的期待,更重要的是,他終於要從皇宮裡搬出去,自己當家做主了。

  他是高興了,可把淑妃給難受壞了。當初令儀出嫁的時候,淑妃就哭了好久。這一回裴清殊要出宮,淑妃心裡更是不捨。

  她不好意思總叫裴清殊來,就日日叫人往景行軒裡送東西,裴清殊剛往宮外倒騰一些家當,淑妃就又送一批東西過來,搞得裴清殊的庫房怎麼搬都搬不空。

  裴清殊當然知道淑妃這是捨不得他呢,所以一有時間,他就會去瓊華宮坐坐,陪淑妃說說話。

  淑妃現在最愛說的一個話題就是:「你說這時間怎麼過的那麼快呢,你剛來瓊華宮的時候,才那麼一大點兒,轉眼都要成家、娶媳婦兒了……」

  這話裴清殊已經聽了好幾遍了,但也不敢嫌煩,只是配合地笑道:「是啊,時間過的太快了。兒子還想多在宮裡待幾年,多陪陪母妃呢。」

  淑妃嗔笑道:「你呀,少說這些好聽的話來哄我!就怕你將來有了媳婦忘了娘,都不記得通往瓊華宮的路是怎麼走的了。」

  「怎麼會呢,就算兒子不孝,宋氏您也見過,她是那麼不懂事的人麼?您啊,就放一百個心吧。兒子將來一得空,就會帶媳婦來向您請安的。」

  淑妃聽他這麼說,這才算滿意了:「算你小子有良心。」

  時間在忙碌中過得飛快,轉眼之間,便到了裴清殊大婚的前一天晚上了。

  裴清殊不知道怎麼了,緊張的不行,偏生十四皇子還從隔壁跑來,賴著要和他一起睡。

  裴清殊怎麼趕都趕不走這個小跟屁蟲,只好由著他了。

  在答應他之前,裴清殊先拉住小十四,好生囑咐了一番:「先說好了,明日一早,我很早就要起來。要是把你吵醒了,你可不許哭。大婚之日聽見哭聲可是不吉利的。」

  十四皇子瞪大眼睛保證:「我才不會哭呢!誰哭誰是小狗!」

  「好。」裴清殊伸出拳頭,和弟弟粉嫩的小拳頭碰了一下,「男子漢大丈夫,可不許說話不算話哦。」

  小十四應了一聲,飛快地爬上了裴清殊的床。

  裴清殊因為緊張,躺了好一會兒都沒有睡意。小十四也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精神,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還問了裴清殊好多問題。比如「哥哥你成婚之後還會經常來看我麼」,「哥哥你會不會有了嫂嫂之後就不愛我了」之類的。

  裴清殊都沒聽清楚他在說什麼,只是稀裡糊塗地應付著。兄弟倆也不知是什麼時辰,才迷迷糊糊地睡著。

  夜裡,裴清殊做了一個夢,夢裡又是前世山河破碎的那一幕。一場大火,將他所在的樓閣包圍。他的前後左右,全都被火海給封死了……

  裴清殊從夢中驚醒之後,嚇出了一頭的冷汗。他還沒有回過神來,就聽玉岫在旁說道:「殿下醒啦!小悅子,快喊人進來伺候。」

  裴清殊開口,聲音略顯沙啞地問:「什麼時辰了?」

  「馬上就要寅時了,奴婢正準備再過一會兒就叫您起來呢。」

  裴清殊感覺自己沒睡好,渾身上下都不大舒服。他回過頭,看了仍舊睡得十分香甜的小十四一眼,輕聲說道:「那不睡了,伺候我到外間去洗漱吧,別吵醒了十四。」

  玉岫飛快地瞥了十四皇子一眼,點頭答應下來。

  雖說裴清殊是男子,無須像新娘子那樣上各種繁瑣的妝容,但他也要淨面束髮,請「好命婆」上頭,然後從裡到外地打扮一番。

  簡單洗漱過後,小德子進來通報,說是「好命婆」到了。

  負責給裴清殊梳頭髮的「好命婆」,是盧維的夫人孟氏。所謂的好命婆,必須父母子女夫君都健在,夫妻關係和睦,還得是和新郎關係親近的長輩。裴清殊想了一圈兒,發現沒有誰比孟氏更加合適的了。

  孟氏一面給裴清殊梳頭,嘴中一面念叨著:「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髮齊眉,三梳梳到兒孫滿地,四梳梳到四條銀筍盡標齊。」

  意在祝福裴清殊夫婦白頭偕老,舉案齊眉。

  「上完頭」之後,孟氏就先走了,由玉岫等人來負責給裴清殊束髮。

  今日要戴喜冠的緣故,裴清殊的頭髮束起來要花費比平時更長的時間。

  束髮的時候,他因為無聊,就坐在那裡出神想事情。

  玉岫邊給他梳頭邊感慨:「殿下這眉眼生得可真好,雖說是和儷妃娘娘一模一樣的桃花眼,眉毛長得卻很英武,一點兒都不顯得女氣。得虧新娘子生得也俊,不然可真是要被殿下給比下去了。」

  裴清殊聽了,看了鏡子中的自己一眼,淺淺地一笑。

  若是生為女子,他可能還要更看重自己的容貌一些。可他覺得既然是男子,只要相貌周正就好了。長成這樣,除了招蜂引蝶之外,裴清殊真不知道有什麼用,反倒是引來了不少麻煩——起碼現在,英國公府就算是記恨上他了。

  收拾妥當之後,裴清殊踩著時間出門,先去乾元殿向皇帝道別。不僅皇帝,今日淑妃、儷妃,甚至連榮貴妃等人都來了。幾人一一囑託了裴清殊幾句話,淑妃又拉著他念叨了一大通,最後還是怕誤了吉時,這才放他出宮,去宋府迎親。

  迎親路上,裴清殊身著大紅喜服,騎在高頭大馬之上。心裡明明緊張的要死,卻不得不挺直了身子,微笑著看向前方。

  七皇子跟在他身側,小聲提醒他說:「十二弟,你看起來太僵硬了,和圍觀的百姓們揮揮手嘛!」

  「揮、揮手?」裴清殊有些不好意思,「這樣不好吧,我這是娶親,又不是新科狀元遊街……」

  「這有什麼的,你可是皇子,你要是和老百姓們打打招呼,他們會很高興的,不信你試試。」

  見七皇子衝他直使眼色,裴清殊只好試探性地抬起手,小幅度地揮了揮。

  沒想到那邊的人群立馬沸騰了起來,甚至還有人尖聲叫起了「十二殿下」,給他丟新採的鮮花。

  官兵們不得不用身體擋住圍觀的老百姓,伸手擋住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鮮花,以免他們衝撞了裴清殊。

  裴清殊手裡捏著一束花枝,專心騎馬,不敢再像七皇子說的那樣到處亂動了。

  畢竟今天可是他的大日子,要是插著一身花去岳家接新娘子的話,未免也太狼狽了。

  還是老實待著,別惹事情了吧。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9 15:32
第121章 大婚

  裴清殊騎馬去宋家迎親的時候,除了他和七皇子之外, 還有十名內務司送來的宦官, 二十名人高馬大的護軍同裴清殊一起。以後這三十餘人, 就全都隸屬於十二皇子府, 是他自己的人了。

  在一片喧鬧的鼓樂聲中,裴清殊在繞了小半個京城之後,終於抵達宋府。

  吉時一到,新娘子身穿鳳冠霞帔,準時出現,在喜娘的攙扶下緩步走上花轎。

  裴清殊以為自己的岳母會像淑妃一樣對著女兒掉眼淚,誰知道宋夫人卻是笑吟吟地看著他, 臉上滿是滿意的表情, 都把裴清殊給看的不好意思了。

  在門口和岳父、岳母相互見過禮之後, 裴清殊趕緊回到馬上,帶宋氏回府。

  在婚禮當日,他是不能進女方家門的。

  福貴作為裴清殊身邊的總管太監,帶著幾名宦官舉著大紅燈籠在前方開路。宋氏的嫁妝早在大婚之前就已經搬去皇子府了, 所以今天的迎親隊伍, 主要就是由裴清殊的屬官,還有一些專門負責皇子大婚的尚樂司人員組成的。

  這一路上又是放炮仗,又是吹吹打打的聲音,在鋪天蓋地的紅色之下,顯得十分熱鬧。

  儘管在裴清殊之前,已經有數位皇子出宮娶親了, 但老百姓們仍舊把十二皇子娶親當成一件非常有趣的熱鬧來看。

  道路兩側黑壓壓的人群,隨著時間的推移沒有減少半分,反而變得更加擁擠了。熱情的圍觀百姓們,搞得裴清殊十分緊張,生怕這一路上會出現什麼意外,讓他在全城的百姓面前丟人。

  好在裴清殊心中雖然忐忑,但京兆尹和宮廷禁軍們做的護衛工作很不錯,最終他們還是平平安安、順順利利地回到了皇子府,沒有出現什麼意外。

  ……

  裴清殊用系著繡球的紅綢攜著宋氏入門之時,賓客們早已在大堂裡恭候多時了。新人一進來,眾人的目光便凝聚在了他們身上。

  宋氏遮著蓋頭,估計察覺不到,也有可能察覺到了別人的視線,卻被紅蓋頭擋住了表情。裴清殊不知道她現在是什麼狀態,反正他自己現在就是四個字——強作鎮定。裴清殊必須輕輕抿著嘴唇,才能保證臉上的肌肉不會亂纏。

  要知道「洞房花燭夜」,可是與「金榜題名時」並列的人生四大喜之一。裴清殊會如此激動,其實並沒有什麼稀奇。很多男子在婚禮之日,都會有與他相似的心情,只是和他一樣,強忍著沒有表現出來罷了。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好一會兒,直到他們開始在司儀的指示下拜天地,裴清殊緊張的心情才稍有緩解,心臟不再像剛才儀式開始之前那樣砰砰亂跳了。

  因為裴清殊的父母都在宮中的緣故,今天他和宋氏只要拜天地和夫妻對拜,明天早上才要進宮,正式向皇帝和裴清殊的母妃請安。

  至於宋堯夫婦,在新人沒有拜過皇帝的情況下,裴清殊和宋氏也不能一起向他們見禮。所以「二拜高堂」的時候,裴清殊夫婦只是朝著皇宮的方向行了一禮。

  禮畢之後,新娘子在喜娘和裴清殊的攙扶之下,入了洞房。

  熱愛八卦的命婦們,還有和裴清殊關係要好的七皇子他們,自然不肯錯過這等鬧洞房的好機會。

  一時之間,新房裡頭鬧哄哄的,不僅有長輩、平輩,甚至還有小輩。看到令儀把孩子都給抱過來了,裴清殊感覺哭笑不得,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

  一開始他怕宋氏臉皮薄,見到人就往外趕,不讓他們開宋氏的玩笑。

  傅二夫人卻是不依:「那怎麼能行呢,都說『鬧喜鬧喜,越鬧越喜』,洞房這一日百無禁忌,主人家可不許惱的!」

  程大夫人也幫腔說道:「就是就是,『新婚三日,不講大小』,『越鬧越發,喜可加倍』嘛!」

  裴清殊耐不住眾人起哄,只得由著他們問了幾個讓人臉紅的問題。

  他本想著自己多承擔一些的,結果這幫人不知道怎麼回事,全都逮著新娘子問。什麼「打算生幾個孩子啦」,「最欣賞十二皇子的哪個地方啦」,問的全是一些讓人害羞的問題。

  裴清殊見宋氏答得艱難,才答了三個問題,他就給虎子使了個眼色,讓他領人把這幫賓客都趕出去吃酒。

  喜娘見了,怕主人家和賓客鬧得不愉快,會破壞婚禮的氛圍,連忙大喊一聲:「吉時到,請新人用合巹酒——」眾人一聽都到了這個環節了,只能意猶未盡地退了出去。

  七皇子臨走的時候還小聲對一旁的八皇子感慨:「快走吧,十二弟著急洞房了。」

  裴清殊聽到後,真心感到冤枉。天地良心,他只是看不下去旁人為難宋氏的模樣好麼?

  不過這個時候,他又不好追過去解釋,那樣未免也太奇怪了。

  裴清殊只能輕歎一聲,用眼神示意小悅子關門。

  等門關上之後,傅大夫人,也就是榮國公夫人,作為命婦代表,給他們唱了「交祝歌」。在祝福的歌聲之中,裴清殊和宋氏在喜娘的幫助下用了交杯酒。

  等合巹酒飲完之後,所有人,包括跑腿的小悅子在內,全都退了出去,只留了一個打小伺候宋氏的丫頭。

  裴清殊看了那丫頭一眼,少女看起來和宋氏差不多大,身子緊貼在宋氏身邊,微微低著頭,有些看不清楚面容。裴清殊也不在意,只是問道:「你叫什麼?」

  丫頭看來也是見過些世面的,在皇子面前也並不緊張,而是恭敬大方地回答道:「奴婢名叫玲瓏。」

  裴清殊點點頭:「玲瓏是吧?去,把喜杆拿過來。」

  玲瓏聞言,不由意外地說:「殿下現在就要掀蓋頭麼?按照規矩,您不是要先去宴客……?」

  「讓你拿你就去拿。」裴清殊看著宋氏挺得筆直的腰,就能想像出她現在一定累壞了,不如早點掀了蓋頭完事,也好讓宋氏早點歇下。

  玲瓏不敢違背他的意思,趕緊取來一根煙杆長短、鑲有龍鳳呈祥圖案金玉裝飾的紅木杆遞給裴清殊。

  裴清殊接過後,朝著宋氏的蓋頭輕輕一挑,蓋頭就掀開了。

  儘管頭上已經沒了束縛,可宋氏還是低眉順眼地坐在那裡,不知是害羞還是什麼,不敢去看裴清殊的臉。

  裴清殊卻細細端詳起宋氏來。說句老實話,他與宋氏並不相熟,不過幾面之緣而已。這回細看,發現她似乎與自己記憶中的女子長得有點不一樣了,不知道是不是妝容過於厚重的緣故。

  裴清殊想到臉上塗了好幾層白粉的那種感覺,一定十分不好受,就對玲瓏吩咐道:「伺候你家主子洗臉吧。」

  宋氏聽了,下意識地抬眼看向他,面露疑惑:「殿下?」

  丫鬟的問題裴清殊可以不解釋,但宋氏的疑惑,裴清殊總要解答:「你放心,我只是想讓你鬆快一點,沒有什麼旁的意思。等卸了妝,你就去換身家常衣服穿吧,這身喜服太重了。」

  宋氏見他這樣關心自己,心中自是十分感動。只是這樣做到底不大合規矩,於是宋氏不好意思地說:「多謝殿下體恤,可妾身還要坐帳呢。」

  坐帳也叫坐福,是一種傳統婚俗。大婚當日,新娘子要坐在撒有各式喜果的床上,意在「坐出富貴」。

  可裴清殊覺得,這種習俗只是在折磨人而已。他出去招待賓客,什麼時候能回來還不一定,要讓宋氏在這些乾果上坐半天,未免也太遭罪了。

  「沒關係,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不是?等會兒我讓玉岫進來,讓她幫著把床上的東西收拾收拾,重新佈置一下。等我回來的時候,我希望能睡到一張乾淨的床。」

  宋氏聽了,以為裴清殊是生性喜潔,不希望床上有那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這才叫她們收拾的,於是也顧不上什麼規矩了,只得答應下來。

  裴清殊見她點頭,這才重新房中出來,去前院招待客人。

  七皇子很夠意思,看起來咋咋呼呼的,可真正到了要喝酒的時候,他可是幫著裴清殊擋了不少的酒。

  饒是如此,裴清殊還是被灌了不少。主要是今天來的人裡,不少都是和裴清殊同齡的世家子弟。雖說他們中的許多人都和裴清殊關係還不錯,甚至有些交情,可是一想到當初議親的時候,那麼多家的閨秀都看中了裴清殊,裴清殊又娶到了素有才名的宋二姑娘,少年們便禁不住有些嫉妒,趁著婚宴的機會拉著裴清殊多喝了幾杯。

  再加上長輩和高位大臣們的敬酒,裴清殊不得不喝,不知不覺間,裴清殊的酒意就開始上頭。

  等七皇子被下人們扶著,搖搖晃晃地走向客房之時,其他賓客們也都喝得差不多了。

  裴清殊終於抽出身來,回到自己的新房之中。

  房內,宋氏已經按照他所說的那樣,卸了濃妝,換上一身大紅色的絲綢寢衣。喜床上的乾果也都被收拾乾淨,鋪上了簇新的大紅色床單被褥。

  不知是不是外面天氣微涼,屋內燃著高高的紅燭的原因,裴清殊忽然感覺有些口乾舌燥。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9 15:32
第122章 洞房

  裴清殊還不習慣讓宋氏的人伺候,小悅子扶他回來之後, 裴清殊就先沒讓他走, 而是由小悅子伺候著他淨手、更衣。

  宋氏坐在床邊用餘光看著他, 見裴清殊開始更衣, 面上露出一絲猶豫之色,不過最後還是站起來說:「殿下,讓妾身來伺候您更衣吧。」

  「不必了,你累了一天,這點小事,還是由下人來做吧。」

  裴清殊說話的時候,目光自然地落在了宋氏的臉上。淨面之後, 宋氏的臉看起來就要舒坦多了, 和記憶中的模樣也有了些許重疊。

  宋氏是典型的古典美人, 一張鵝蛋臉上,眼睛是不大不小的柳葉眼。鼻樑高挺,鼻頭圓潤,看起來十分溫婉。

  聽裴清殊這麼說, 宋氏便道:「妾身不累。蒙殿下垂憐, 妾身已經歇了半日了。倒是殿下,在外招待賓客,想來定然十分辛苦。」

  裴清殊笑了笑,不置可否地看著她。他是當真有幾分醉了,在溫暖的燭光和迷蒙的醉眼之中,宋氏的臉上仿佛暈著一層淡淡的光。

  見她起身靠近自己, 接替了小悅子手上的活計,裴清殊初時雖微感彆扭,但很快就習慣了,由著宋氏替他更衣。

  見她低頭忙得專心,裴清殊溫聲問道:「晚上可用了點心?」

  宋氏紅著臉點點頭:「玉岫姑姑都送過來了,我本想著等殿下回來一起吃,可玉岫姑姑說,您已經在外頭吃過了,這是殿下的意思。」

  「嗯。」裴清殊不知怎的,腦子裡頭因為酒醉的緣故,明明有些發木,右手卻是不聽使喚似的,自發抬起,摸了摸宋氏烏黑的秀髮,「以後跟著我,不必如此拘謹。只要無傷大雅,我希望你能儘量過得舒服一點,起碼要比在家裡做姑娘的時候更快樂,那樣我心裡才高興。」

  宋氏聞言,有些意外地抬眸看他一眼。只見裴清殊那雙形似桃花的眼睛裡,仿佛漾著一層水光,說不出的明亮動人。

  「殿下……」因為感動,宋氏一時竟有些語塞,不知該說什麼是好。最後還是表決心似的說了一句:「妾身會好好為殿下管理後院,替殿下分憂的。」

  裴清殊忍不住笑了笑,頗有些無奈,但更多的還是覺得好笑:「好了好了,我這一身的酒氣,先去洗洗。你等我一會兒,若是困了,就先睡吧。」

  宋氏聽了,害羞地抿著嘴唇,點了點頭。

  裴清殊去沐浴的時候就在想,這宋氏好像和未婚時落落大方的樣子有一點不一樣啊?不過很快他就想明白了。大概是新婚之夜,不管什麼性格的女子,都會有一些害羞吧,可能等過了這一關就好了。

  他怕宋氏等得太久,心中會不安,簡單洗了洗就出來了。回到臥房之後,裴清殊發現屋裡的燈全都熄滅了,只留下兩盞長長的龍鳳喜燭。據說這一對長燭需要一直燃到天明,一夜都不能熄,否則就不吉利了。

  裴清殊走到床邊的時候,發現宋氏已經躺在了檀香木雕花滴水大床的裡側,身上蓋著繡有鴛鴦戲水式樣的大紅色錦被。

  那個伺候她的丫鬟不知道哪裡去了,小悅子也在簡單收拾了一下浴房之後,重新房內退了出去,在外頭候著。

  裴清殊坐在床邊,自己用腳褪下鞋子,躺了上來。

  這一下子,兩人離得極近,他似乎都能聽到宋氏緊張的呼吸聲。

  裴清殊不由輕輕一笑,笑聲從胸口中發出,直撞到少女的心上。

  宋氏再也裝不下去,抬起眼睛,含羞帶怯地望著他。

  裴清殊伸手,把她的身子翻過來,讓宋氏面對著自己。他一手支撐著自己的身體,一手輕撫宋氏柔嫩的臉,溫聲說道:「我在庚帖上偷偷看過,你的小字,可是叫昭屏?」

  宋氏的臉,變得像煮熟的蝦子一樣紅:「是。」

  「那以後沒有外人的時候,我就叫你昭屏可好?」對著自己的妻子要是也叫宋氏的話,未免顯得太生疏了。

  宋氏輕輕點頭,嘴角微微翹起,似是在笑。

  裴清殊低頭,在她唇邊輕輕一吻,然後抬腿跨坐在宋氏身上,另一隻手順手將大紅色灑金簾一拉,將喜燭的燭光完全隔絕在床帳之外,帳內頓時昏暗下來。裴清殊看不清楚,只能憑著本能去做接下來的事情。

  雖說在大婚之前,已經有專門的女官教導過宋氏新婚之夜應當怎樣做了,但宋氏到底是大戶人家的女兒,對男女之事知之不多,基本就是躺在那裡,任由裴清殊施為。

  她本以為新婚之夜,就是會像教養姑姑說的那樣,痛一陣子,忍過去就算完了。不成想十二殿下極有耐心,先是親吻她的臉,再是慢慢向下,及至她的身體完全準備好了,才小心翼翼地進入。

  等到結束之後,宋氏並不覺得特別難受,只是心情特別複雜,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受。

  從這一刻起,她就是真真正正的婦人家了。

  裴清殊倒沒想那麼多,忙了一天,他其實是非常累的,加上前戲做的長,初次之後,他就讓人進來送水。

  他怕宋氏用不慣太監,就自己起身去了浴房,讓小悅子伺候自己,宋氏那邊則由她自己的陪嫁丫鬟伺候。

  一番折騰下來之後,夜已經深了。裴清殊回到床上之後,對宋氏說了一句「睡吧」之後,便很快進入了夢鄉。

  ……

  年輕最大的好處之一就是,儘管睡覺之前累得要命,可睡了一覺之後,就又重新變得精神抖擻起來。

  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裴清殊早起之時,只覺渾身上下非常輕快,忍不住跑到院子裡頭去打了一套盧維先前教他的太極拳。

  等他回來之後,宋氏也已經起身了,正在對鏡梳妝。

  以前他雖也有過女人,但南喬身份低微,從來沒有和裴清殊過過夜,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女子這般晨起之時描眉畫眼的情景了。

  裴清殊笑了笑,上前自背後摟住宋氏,含笑問道:「睡得好麼?」

  宋氏垂著眼睛點點頭。

  裴清殊見她眼下似有淡淡的青色,就知道宋氏肯定沒睡好。不僅僅是初夜的原因,人在自己家裡住習慣了,冷不丁換到一個新地方來睡,怕是也會感覺不習慣的。

  不過裴清殊就沒這個毛病,他現在一點都不擇床,新床睡得也很舒服。

  他放開宋氏,憐惜地說:「別急,今天有大朝會,父皇一時半會兒也回不到乾元殿去,我們用了早膳再進宮。」

  宋氏有些意外地抬起頭:「這樣可以麼?」

  按照慣例,他們應當是一大早上餓著肚子進宮,先拜見皇帝,再去裴清殊的母妃宮裡。如果運氣好的話,可以和他母妃一起用早膳。

  「怎麼不可以?我看這樣倒挺好。不然我有兩個母妃,你說說,咱們該和誰一起用膳?」

  宋氏一愣,這幾天她實在太過勞累,要是裴清殊不說,她都快忘了自己有兩個婆婆的事情。

  自古至今,婆媳關係都是十分複雜的。一個婆婆都有可能應付不來,更別說是兩個。

  若是換到別的人家,宋堯夫婦肯定不會讓女兒嫁給有兩個母親的男子。不過裴清殊的情況十分特殊。他的生母極其受寵,養母又是出身大族,位高權重的貴妃娘娘,兩人都是他的助力,而不是負擔,所以有兩位母妃對於裴清殊來說,反倒是好事。

  只是身為裴清殊的皇子妃,宋氏需要注意的事情,就有很多了。

  「殿下,那咱們一會兒入宮拜見的時候,是兩位娘娘一起見,還是……?」

  「先去瓊華宮。」關於這個問題,裴清殊早就想好了,「咱們先不說養恩生恩誰大的問題,淑母妃是貴妃,位份擺在這裡,咱們先去見她,旁人也不會說什麼。況且你又不是不知道儷娘娘是個什麼樣的性子,這些俗事,她根本就不會在乎。」

  宋氏點點頭,裴清殊說的沒錯,因為和七皇子妃林氏交好的緣故,宋氏去過幾次鐘靈宮。儘管儷妃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可是多少年了,她看起來還是那副模樣。說好聽了叫不食人間煙火,說白了就是冷淡。對於很多別人會覺得敏感的事情,儷妃根本就不當回事。

  這樣倒也好,起碼給他們省去了許多麻煩,不用糾結怎麼做才能兩邊都不得罪了。

  不過說句老實話,在宋氏心裡,她其實是更喜歡儷妃這個婆婆的。雖說儷妃性子淡漠,對誰都是淡淡的,但宋氏很欣賞儷妃的才華,又和林氏交好,所以不自覺地就更傾向於儷妃這一邊。

  至於淑貴妃,宋氏雖然敬畏,對淑妃也尊重,只是一想到裴清殊過兩年還要迎娶淑妃的侄女,宋氏就不禁有些擔心。

  她知道淑妃是個很好的人,不然也不會將裴清殊視如己出,將他撫養長大。

  只是,在她和淑妃的侄女之間,淑妃會更喜愛哪一個,不是明擺著的事情麼?

  宋氏表面上說是不介意,其實心裡,還是有些介意的。

  不過,宋氏很感激淑妃的一點,就是淑妃在她和裴清殊成婚之前就告訴了她這件事,起碼讓他們家裡有一個心理準備。若是不能接受的話,也可以推掉這門親事,另擇佳婿。

  當然,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宋氏肯定是早就接受了那位未來的傅側妃的。

  她只能希望,那個傅側妃會是一個懂事的姑娘,將來不要讓她感到為難就好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9 15:33

  第123章 朝見

  按照規矩,皇子大婚後的次日, 要攜新婦入宮, 依次去叩見皇太后、皇帝還有皇后, 這就是所謂的「朝見禮」。

  不過現在宮裡的情況特殊, 太后去世,皇后被囚,所以裴清殊和宋氏只要去拜見皇帝,再給他的兩位母妃分別問個安就好了。

  因為皇帝今日要上大朝會的緣故,裴清殊夫婦在乾元殿等了好一會兒,皇帝才匆匆忙忙地趕回來。

  皇帝回來之後,端坐在龍椅之上, 坦然接受了兒子兒媳的跪拜大禮。禮畢之後, 皇帝給祿康安使了個眼色, 祿康安會意,讓人把早就準備好的見面禮呈了上來。六個託盤上的東西,全都是送給宋氏的。

  宋氏也沒細看,讓玲瓏接了禮單之後, 又向皇帝行跪拜禮謝恩。

  這回皇帝沒有立即讓她起來, 而是含笑說道:「你父宋堯,乃是朕之愛卿,朕向來十分欣賞他的才華。朕想著以宋家的家風,教出來的女兒定當十分懂事,所以當初朕把你指給殊兒的時候,朕心裡是再放心不過的。只是朕這個兒子, 朕十分清楚,他是個慣來愛替別人考慮的,有時候不免委屈了自己。還望你們成婚之後,你能多關心他、照顧他,夫妻一心,早點兒讓朕抱上大胖孫子。」

  皇帝原本說得還挺正經的,宋氏也是正色聽著。可聽到最後一句時,皇帝突然話鋒一轉,讓宋氏忍不住臉紅了。但她還是忍著羞澀點了點頭,答應下來。

  「平身吧。你們還要去瓊華宮和鐘靈宮,時辰不早了,朕就不耽擱你們了,去吧。」

  裴清殊點頭謝過皇帝體恤之後,領著宋氏離去。

  一出乾元殿,宋氏就稍稍吐出一口氣來,看來她剛才面聖的時候,心裡還是緊張的,只是沒敢表露出來。

  因為裴清殊和皇帝熟絡的緣故,他面對皇帝的時候,心裡頭倒是一點都不慌。

  他只是關心宋氏:「剛才父皇說話的時候,你跪了一會兒,累不累?要不要傳轎?」

  宋氏搖搖頭道:「哪有新媳婦入宮第一天就要擺架子的?殿下若是不累的話,咱們還是走著去吧。」

  裴清殊見她要強,也只能說好。

  路上,夫妻二人低聲聊起天來,打發途中的無聊:「我看你剛才在乾元殿裡的時候,好像有些緊張。父皇是個再慈愛不過的人了,你那麼怕他做什麼?」

  「皇上對殿下再慈愛,那也是天子,對之不可不敬畏。而且……」而且皇帝剛才故意讓宋氏跪著說話,明顯就是提醒她要注意分寸,記住自己伺候夫君的本分。

  皇帝對裴清殊的疼愛之情自然是無可置疑的,只是對於並沒有什麼感情的兒媳婦,皇帝就不會那麼照顧了。不管在什麼時候,皇帝總是以裴清殊的感受為先的。

  裴清殊見宋氏欲言又止的模樣,好像明白了什麼,和氣地說道:「父皇剛才說的那番話,你也別多想。我娶你回府,是讓你做正妃,不是娶個老媽子回來的。你啊,也不用有太大的壓力,有什麼事情,多和我商量就好了。我又不是三歲的小孩子,什麼事情都要你伺候。」

  裴清殊這麼一說,宋氏心裡果然舒服了許多,連腳步都變得輕快了。

  來到瓊華宮之後,小兩口還是按照方才在皇帝那裡做的那一套,先向淑妃行大禮。

  不同的是,看著跪在自己下首的一對小兒女,淑妃不知怎的,突然十分感性地哭了。

  裴清殊一聽就顧不上那麼多了,連忙抬起頭來,關心地看向淑妃:「母妃,您沒事吧?」

  淑妃用帕子按了按眼角,搖搖頭道:「瞧我,怎麼又沒忍住呢!你放心,母妃沒事,母妃就是看見你長大成人,太過激動了,你別嫌母妃煩……」

  裴清殊忙道:「怎麼會呢。兒子知道,母妃是心裡疼我,才會情難自禁的。」

  淑妃見他理解自己,不由破涕為笑,抬手虛扶他們說:「快起來吧,你們兩個肯定累壞了。玉盤,賜坐。」

  裴清殊坐下之後,宋氏卻還不能坐。因為一旁的宮人已經把茶盞端上來了,她要向淑妃敬茶。

  淑妃接了茶盞之後,一點都沒為難宋氏,還笑吟吟地對一旁的玉盤說道:「沒想到本宮這輩子呀,還能喝上媳婦茶。真好,真好!」

  玉盤在旁笑道:「娘娘是高興糊塗了,又說糊塗話了。您養了十二殿下這麼多年,十二殿下就是您的親兒子,還有什麼沒想到的?」

  「是啊,你說的沒錯,是本宮犯糊塗了。」大喜的日子裡,淑妃也不生氣,不管旁人說什麼,她都是笑呵呵的模樣。

  臨走的時候,淑妃又送了宋氏不少東西,數量雖然沒有多過皇帝,可樣樣都是精品,不比皇帝那邊送的禮薄。

  宋氏見淑妃待自己這樣熱情,心中突然感到一陣愧疚,懷疑自己是不是把人給想得太壞,太小家子氣了。

  畢竟淑妃這個婆婆,待她已經很好了。如果她貪心地想要獨佔裴清殊,從一開始就不應該答應嫁過來,做這個皇子妃。

  「想什麼呢,仔細腳下。」裴清殊見她神思不屬的樣子,便自然地拉住了宋氏的手。誰知宋氏卻像觸了電一般,條件反射似的抽回了手,紅著臉對裴清殊低聲道:「還在宮裡呢,殿下別……拉拉扯扯的。」

  裴清殊頗感無奈地說:「我這不是怕你累著麼?那你好好看路,慢點兒走,看這時辰,正好能在鐘靈宮用午膳。」

  一想到今天上午,最讓她害怕的兩位都見完了,宋氏心中頓時輕鬆了不少,含笑點了點頭。

  到了鐘靈宮那邊才發現,不僅儷妃,還有住在隔壁的恩嬪,就連七皇子妃林氏和已經搬去慶甯宮的十四皇子都來了。

  鐘靈宮中少有這麼熱鬧的時候,儷妃嫌吵,接了宋氏的媳婦茶之後就自個兒回屋去了,裴清殊他們則留在花廳裡用午膳。

  吃飯的時候,林氏笑吟吟地對裴清殊說:「原本聽你七哥說過,說他今兒個也想進宮來湊個熱鬧的。可他昨天喝的太多了,上午實在是起不來。我入宮的時候,八成他還在你府中的客房裡躺著呢。」

  昨天七皇子喝得太多,走不了路了,裴清殊就讓他在十二皇子府裡留宿了一晚。

  雖說他這裡的客房很多,但輕易讓旁人的女眷留宿總歸有點不合適,所以林氏昨夜是回家睡的。留在七皇子身邊照顧他的,是七皇子的兩個通房丫頭。

  裴清殊點點頭,起身敬了林氏一杯酒:「昨日真是辛苦七嫂和七哥了,七哥不在這裡,我就先敬七嫂一杯好了,多謝七嫂對我們夫妻的照顧。」

  林氏笑了笑,沒喝酒,而是端起茶杯,滿臉喜色地看向一旁的宋氏:「我和宋妹妹認識也有好些年了,當初我就想著你們兩個年紀相仿,各方面條件都很匹配,想要給你們做媒,沒想到還真的成了,真是太好了。我和你七哥也不圖什麼,只要你們兩個和和美美的呀,我們辛苦點兒不算什麼,畢竟咱們都是一家人不是?」

  裴清殊笑著喝完杯中酒,正要說話,忽見十四皇子拉著林氏的手臂撒起了嬌:「七嫂,我也要娶媳婦,你也給我做個媒嘛!」

  聽了小十四的話,眾人忍不住大笑起來。

  恩嬪把十四拽著林氏的手一拉,把他扯到自己這邊來,好笑地說他:「陽兒,你才多大啊,著什麼急娶媳婦兒?」

  「我要出宮找哥哥嘛。」小十四看起來十分委屈,「哥哥有了嫂嫂以後,就不要我了。」

  「胡說什麼呢你。」恩嬪瞥了宋氏一眼,見宋氏沒有生氣,這才稍稍放下心來,去教小十四:「哥哥娶了嫂嫂之後,以後就多了一個人疼你了,怎麼能叫不要你了?你可不能這麼想,快點給你十二嫂道歉。」

  小十四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哪裡錯了,裴清殊明明就是大婚之後出了宮,不能和他再住在一起了呀,他說的哪裡不對麼?

  不過恩嬪這個姨母對他照顧頗多,十四皇子也不敢不聽她的,只能委委屈屈地跟宋氏道了歉。

  宋氏大方地說:「沒關係,十四殿下還小嘛,捨不得哥哥也在情理之中。當年我長姐出嫁的時候,我也是十分捨不得她呢。」

  聽宋氏這麼說,所有人都覺得她懂事,不和小孩子計較。

  大家都沒當回事,聊起了旁的話題。

  不過裴清殊還是覺得,十四好像被他們寵得有些過於嬌氣了,甚至還有些任性,不會分場合。

  誠然,對於皇位之爭來說,十四越不懂事,於裴清殊越有利。

  可他作為兄長,實在不能就這樣任其發展。

  想想當年,就算四皇子不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哥哥,還很用心地教導他呢!裴清殊也不能差的太多了。

  所以在幾個女人們說話的時候,裴清殊就拉過小十四,低聲對他說:「哥哥永遠都是你的哥哥,無論我娶了誰,這一點都不會改變。只是你以後不能再總是仗著自己年紀小,就這麼不計後果地說話了。人活在這個世界上,不可能永遠如你所願。你要學著長大,學著自己獨立起來,明白麼?」

  小十四懵懵懂懂地看著他,乖巧地點了點頭。

  ……

  在鐘靈宮裡用完午膳之後,裴清殊沒有多做停留,趕緊拉著宋氏回府休息。

  午睡的時間裡,裴清殊還是更喜歡一個人睡,所以路過前院的時候,他就直接回屋休息,讓宋氏自個兒回後院去了。

  一覺醒來之後,天色已近黃昏。裴清殊睡得嗓子發幹,喝了碗溫茶潤了潤,才算緩了過來。

  福貴站在一旁,弓著身子問他:「殿下,玉欄夫婦在外頭候著呢,您可要見上一見?還有您大婚這回,內務司撥來的下人……」

  裴清殊午睡剛醒,還有些沒回過神來,沉默了一會兒才問:「可帶他們見過皇子妃了?」

  福貴答道:「都見過了,剛打後院回來呢。」

  「那讓他們都進來,去正廳等著吧。」雖說玉欄是自己人,可玉欄的男人裴清殊並不熟悉,而且還有許多生人,還是在外間見面比較妥當。

  簡單換了身家常衣裳之後,裴清殊來到正廳,發現下頭站了黑壓壓的一群下人。

  站在最前面的,就是玉欄夫婦。

  玉欄今年已經有二十七歲了,前幾年嫁人之後,玉欄很快就懷了身孕,生下一子,現在肚子裡頭又揣了一個,看起來大概四五個月的樣子。

  和在慶甯宮那會兒相比,玉欄整個人都豐腴了不少,看起來也更加成熟穩重了。

  裴清殊因著出宮來看皇子府的緣故,之前已經見過玉欄幾次,所以主僕重逢之後,二人都沒有特別激動。

  裴清殊囑咐她說:「你身子漸漸地重了,也別心眼子太實,什麼事情都親力親為,小心累壞了身子。過幾天玉岫就要嫁人了,等她忙活完這一陣,你就先把府裡的事情交給她,先把孩子平安生下來再說。」

  玉欄聽了,感激地答應下來。

  玉欄嫁人之後,旁人已經不能直接稱呼她的名字了,而是要管她叫做傅順家的。玉欄是傅家的家生子,她男人也是,名叫傅順,是淑妃特意讓人從傅家的家生子中挑出來,用來給裴清殊做管家的。

  雖說是稱作管家,不過傅順這個管家是「小管家」,隻負責裴清殊前院的事情。福貴則是十二皇子府真真正正的大管家。前院和後院的事情,都由他來負責。

  傅順雖是傅家的老人了,但在皇子府的權力分配上,他也挑不出一點不妥來。畢竟福貴是太監,在後院行走方便,又曾是御前的人,跟在裴清殊身邊多年,傅順自知自己是肯定和他比不了的,所以對待福貴十分恭敬,一點都不敢因為福貴是宦官,就瞧不起他。

  見過玉欄兩口子之後,裴清殊接著又掃了一眼站在玉欄身後的四個姑娘。

  四個女孩兒看起來都十三四歲的樣子,裴清殊一看就知道,是內務司派來給他和宋氏做大丫頭的,應該都是從好人家選進宮去做宮女的。

  玉欄見裴清殊看向她們,就叫她們幾個上前向主子行禮。

  玉欄和玉岫嫁人之後,裴清殊身邊的確是缺幾個得用的丫鬟。不過他也不打算多留,選兩個留下來,幫著做些太監們做不來的細緻活就是了。

  「都叫什麼名字?」

  聽她們說了才知道,原來宋氏剛剛給她們換了新名字,以春夏秋冬為題,分別叫做「覓春」、「錦夏」、「念秋」和「冬瓷」。

  裴清殊想了想,最後挑了長相較為憨厚老實的覓春和冬瓷,至於長得比較清秀的錦夏和念秋,則送回到了宋氏那裡。

  雖說宋氏這回來皇子府,帶了不少的陪嫁丫頭,但她也不能全用自己的人,傳出去也不好聽,還是要摻雜著些皇子府和宮裡送來的人用的。

  分配完幾個一等丫鬟之後,剩下的一些小丫鬟和小太監,裴清殊就沒再細問,等著有時間再慢慢瞭解。

  見完下人們之後,也差不多到了要用晚膳的時間了。裴清殊想了一下,起身去了宋氏那裡。畢竟是新婚,也不好冷落了人家。

  當晚,裴清殊便順理成章地留宿在宋氏房中。

  晚上臨睡前,宋氏小心翼翼地告訴他說,今天下午回來之後,南喬姑娘和南榕姑娘來向她請安了。

  「這對姐妹花生得都不錯,瞧著也乖巧,說是以後日日要來給我請安,伺候我的起居。」

  說起南榕,裴清殊忙道:「南喬也就罷了,南榕是我還沒有收用過的。等忙過了這一陣子,你幫她瞧個合適的人家,別太張揚地嫁出去,多送幾個嫁妝就是了。」

  宋氏聽了,意外地看向裴清殊:「啊?這麼說來,殿下只有一名司寢女官麼?」

  按照規定,皇子在成婚之前,至多可以有八名司寢女官,當初二皇子就把這個名額給用滿了。三皇子出宮時有六個,就連看起來不近女色的四皇子,也有四個。

  像裴清殊這樣只有一個司寢女官的皇子,算是非常非常少見了。

  雖說宋氏看起來較為大度,可裴清殊不想過多地和她討論這個話題,只是簡略地解釋道:「嗯,我心思不在這上面,而且女人多了,你打理起後院兒來也不方便。至於南喬……她來不來,都隨你的意。你要是嫌煩,就讓她在房裡歇著。若她伺候得周到,讓她來侍奉你也無妨。」

  裴清殊說完,又把自己和南喬關於生子和抬姨娘的打算和宋氏說了一下。宋氏聽了,自是十分感激:「多謝殿下為我考慮。」

  裴清殊笑了笑,捏住宋氏的手,忽然發現娶一個比自己大一點兒的媳婦還是有好處的。起碼他不用顧忌著宋氏年紀小,生孩子會艱難。以宋氏現在的年紀,就算懷上孩子,應該也不會有太大的風險了。

  「我希望自己的長子,也是嫡子。」裴清殊抬眼看著宋氏,含笑問道:「你明白我的意思麼?」

  宋氏害羞地說:「妾身明白。」

  ……

  第二日一早,裴清殊又早早起來,送宋氏回門。

  回門也稱歸寧,指女子出嫁後首次回娘家探親。

  雖說裴清殊和宋堯早已十分熟悉,但作為女婿登門,和作為弟子的感覺,卻是截然不同的。

  出門之前,裴清殊好好檢查了一番自己的儀容,又親自檢查了一遍送給二老的禮單,這才攜宋氏出發。

  裴清殊本想和宋氏同坐一輛轎子,但宋氏害羞,怕家裡姐妹見了會笑話,就趕裴清殊去騎馬。

  裴清殊無可無不可地應了,騎著高大的青驄馬,走在宋氏的轎子前面。

  好在今日路上的行人不算太多,沒有人往裴清殊身上丟花。只是有些嬌俏的小娘子,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偷偷地瞄他兩眼。

  ……

  若是一般的女婿,自然是要等進了府門之後,才能拜見岳父岳母的。但裴清殊是皇子,身份特殊。宋家人估摸著他們要來的時間,一早就來到了門口迎接,生怕失了禮數。

  一見裴清殊,宋堯便帶領著家人,向裴清殊行禮。

  裴清殊連忙翻身下馬,親自扶起宋堯,又向宋夫人問好。

  宋夫人剛點頭笑了笑,就見轎簾一掀,自家女兒從轎子上走了下來,眼含熱淚地喚了她一聲:「娘。」

  宋夫人本來還挺高興的,結果聽宋氏這麼一喊,眼淚立即就含在了眼圈裡。

  「見過皇子妃殿下。」宋夫人含著眼淚,躬身向宋氏行禮。宋氏連忙將母親扶起,又虛扶起父親,挽著母親的手進府。

  宋堯雖是恪靖侯的胞弟,不過恪靖侯常年隨淮陽長公主居住在公主府,所以今日,恪靖侯並不在家,而是由宋堯夫婦接待裴清殊他們。

  進屋之後,裴清殊和宋氏又一齊向二老行禮。宋堯和宋夫人隻受了裴清殊的半禮,就把他們扶了起來。

  「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宋堯看著裴清殊,含笑說道:「我當年頭一回見你的時候,就覺得這孩子十分合我的眼緣,沒想到今日竟然成了我的女婿,當真妙不可言。」

  裴清殊笑了笑,又向宋堯行作揖禮:「以後的日子,還望岳父大人多多關照。」

  和岳父岳母見過禮之後,宋氏跟著宋夫人回了後院見她的姐妹們,裴清殊則跟著宋堯來到花廳吃酒席。

  今天的這場酒宴,是宋堯特意為裴清殊準備的。來的都是宋家的一些親戚,還有宋堯的至交好友們。

  裴清殊也沒擺什麼皇子架子,一一和他們打了招呼,互通姓名。

  他現在終於體會到了找一個文臣岳家的好處——宋家的人脈很廣,如同淑妃所說,以後在官場之上,裴清殊就不用發愁自己會孤立無援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9 15:33
第124章 禮部

  裴清殊大婚後的第三日,也是他假期的最後一日。裴清殊哪裡都沒去, 親自陪宋氏在皇子府裡頭逛了逛, 方便她熟悉環境。

  走到一處名為「小蓬萊」的人工湖時, 裴清殊對宋氏說道:「你的嫁妝, 盡數放到你自己的私庫裡,不要同府裡庫房的東西混了。後院的庫房鑰匙,玉欄應該已經交給你了,以後就由你來打理。」

  雖說夫妻本應一心,但裴清殊和宋氏畢竟還不夠相熟,沒有辦法做到對彼此毫無保留。

  所以在夫妻財產方面,裴清殊的處理方式就是, 讓宋氏自己掌管自己的嫁妝, 與此同時, 裴清殊把自己財產中的大頭,還有皇子的月例、未來的俸祿都放入後院的庫房,讓宋氏來掌管。

  除此之外,他還要在前院單獨設一個他自己的私庫, 留下一些對他來說較為重要的財產, 和他不方便經過宋氏的手處理的東西。比如說給盧維夫妻買的院子,那個用來培養死士的京郊別院,還有由盧維和燕修等人共同經營的如歸樓的房契和地契,裴清殊還是放在自己手上比較放心。

  沒辦法,一個人在宮中生存久了,要讓裴清殊完完全全地信任一個人, 是非常困難的。對宋氏,他能放心把府中主要的財政大權交給她,已經算是非常信任她了。

  宋氏以前在閨中的時候,雖也和母親學過管家,但她是次女,管家的經驗到底不如長姐豐富。一提起管理府庫的事情,宋氏便頗覺壓力:「多謝殿下信任,不過……傅順家的雖把庫房的鑰匙交給了我,但我到底還年輕,管理些珠寶玉器之類的死物,倒還不算什麼,只是殿下名下的那些莊子和鋪子……還得等玉岫姑姑嫁了人回來之後,幫我多照看著些。」

  裴清殊成婚之前的這幾年,除了在別院裡培養死士之外,一共就開了兩個鋪子,一個是如歸樓,另外一個是一間首飾鋪,玉岫未來的夫君就是這個首飾鋪的掌櫃的。

  和玉欄不同的是,玉岫出身於經商世家,從小耳濡目染,對生意上的事情頗有心得,所以宋氏會這麼說,裴清殊並不奇怪。

  雖說如歸樓和首飾鋪暫且不用宋氏操心,但淑妃贈與裴清殊的那些米鋪啊、綢緞莊啊,還是需要宋氏過問的。

  裴清殊數過,在他大婚之前,淑妃累計送給了他八個正在盈利的商鋪,兩個京郊的大莊園,還有在京城裡的一套別院,金銀珠寶更是不計其數,可以說是非常大手筆了。

  儷妃也送了裴清殊一些字畫和古籍,還有一筆數目不菲的銀子。裴清殊只留下了古籍,其他的都送到府中的公庫裡了。

  宋氏年紀輕輕,就要掌管這麼多的家產,還是頗有壓力的。

  若是原本正在盈利的商鋪,到了她的手下突然虧損,宋氏心裡肯定要過意不去。

  裴清殊看出她的擔心,便好言寬慰她說:「你說的對,你年紀還輕,許多事情不懂,也是正常的,慢慢兒學就是了,別對自己的要求太高。沒有誰天生就會做這些事,都是要自個兒一步步走過來的。」

  寬完心之後,又說建議:「我出宮之前,在淑母妃那裡學習了不少關於打理產業的知識。你以後得空時,不妨多進宮去,向母妃請安,母妃一定不吝於教你的。」

  宋氏連忙答應下來。

  把家裡該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好了之後,次日一早,裴清殊便懷著緊張的心情,到禮部去報到了。

  在沒有成為皇家人之前,裴清殊本以為禮部就是一個負責統籌安排各種皇家典禮的部門,聽著清貴,但沒有什麼實權。

  可通過這些年的學習,裴清殊逐漸瞭解到,禮部所掌管的事務範圍,遠遠超出他的想像。

  禮部顧名思義,有考吉、嘉、軍、賓、凶五禮之用。除了掌管典禮與科舉之事之外,還要負責管理全國上下的學校,以及與其他邦國的來往之事。

  禮部之下設有四司,分別是儀制清吏司、祠祭清吏司、主客清吏司和精膳清吏司。

  四司同屬禮部,但分工不同,各司其職。

  裴清殊來報到的第一天,是由儀制清吏司的郎中,也是裴清殊的堂兄裴清梁帶著他四處參觀的。

  裴清梁是裴清殊的八皇叔忠親王的次子,和四皇子年紀相仿,還曾經和四皇子他們在長華殿裡做過同窗。

  原本裴清殊小的時候,忠親王長子也在禮部任職,不過後來他升任去了別處,正好忠親王次子到了可以領差事的年紀,就接替哥哥進了禮部。

  裴清梁現在的職務,是正五品禮部郎中。裴清殊這個初出茅廬的新人,則被封為正六品主事,這還是托了他是皇子的福。像裴清梁這樣的宗親,都是要從七品的筆帖式之流做起的。

  總而言之,裴清梁現在就是裴清殊未來一段時間裡的頂頭上司。

  對於自己的這位上司,裴清殊還是比較滿意的。畢竟以前他和裴清梁有過接觸,知道這人雖然才華平平,但性格隨和,十分好說話,在他手底下做事,應當不會太遭罪。

  裴清梁帶著裴清殊,邊走邊介紹道:「除了四司之外,禮部還設有鑄印局。鑄印局屬￿小部門,知道的人並不多。我怕你將來聽人說起時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就帶你過來看看。」

  裴清殊還真是不清楚禮部還有這麼一個部門,就虛心地請裴清梁給他介紹一下。

  裴清梁也不拿喬,毫無保留地告訴他說:「鑄印局內設大使一人,副使二人,負責鑄造聖上的寶印,以及內外官員的印信。除此之外,他們還要與會同四譯館一起,負責接待各國貢使及翻譯等事。」

  裴清殊聽了,不由好奇地問道:「這樣說來,鑄印局的人還要會說各種外文咯?」

  「有的大使會,有的就不會,翻譯之事,還是主要由會同四譯館的人來負責的。」裴清梁笑道:「不過這幾年來,四譯館可真是一個清水衙門。來我朝的使臣,現在是越來越少了……」

  裴清殊正要細問這是怎麼回事,就見裴清梁突然轉過了身,對他說道:「走吧,咱們回儀制司去,帶你見一見各位同僚。」

  比起四譯館的事情來說,裴清殊即將進入的儀制司才是重點。於是裴清殊顧不上多問,趕緊跟了上去。

  儀制司全稱儀制清吏司,負責掌管嘉禮、軍禮、學校、以及科舉考試方面的事情,承擔了禮部最主要的職責。所以完全可以毫不誇張地說,儀制司就是禮部最重要的一個司。

  因此,儀制司中的官員數目頗多,光是像裴清梁這樣的正五品郎中就有三人。

  這三個郎中,分別是儀制司下屬的嘉禮科、學校科、科考科的負責人。

  裴清梁是宗親,又是禮部尚書的兒子,是三個郎中之中地位最尊崇之人,所以由他來負責最為重要的科考一事。

  郎中之下,又有從五品員外郎三人,像裴清殊這樣的正六品主事三人,還有七品之下的筆帖式等若幹人。

  至於負責書寫文稿的經承等文職人員,就更是數都數不過來了。

  裴清梁先帶著裴清殊認識了一下儀制司的另外兩位郎中,還有和他平級的另外兩位主事。

  其中嘉禮科的那一位主事,裴清殊可以說是再熟悉不過了,因為那人就是裴清殊的十一皇兄裴清禮。

  以十一皇子的性格,被分到禮部來監管嘉禮,裴清殊真是一點都不奇怪。

  雖說裴清殊和十一皇子的關係平平,不過兄弟倆並沒有什麼矛盾。友好地向十一皇子打了一個招呼之後,裴清殊就跟著裴清梁,來到了他未來一段日子裡即將辦公的科考科。

  除了裴清梁之外,這個科裡就數裴清殊的官位最高了。而且就算不提品軼,裴清殊也是皇子。所以裴清殊一進門,所有人立刻停止手上的公務,來向裴清殊行禮問安。

  因為人數眾多的緣故,裴清殊一時記不下來他們誰是誰,就統一免了他們的禮,打算以後再慢慢地認。

  見完這些人之後,裴清梁繼續向裴清殊介紹道:「除了開恩科的時候之外,會試每三年在京城舉行一次,這個我就不用多說了,十二殿下肯定都知道。不過並不是說,除了舉辦會試的那一年之外,我們就什麼都不用做了。各地的縣試、府試、院式、鄉試等大小考試,都是由我們科來監管和統籌安排的。」

  裴清梁說完,怕裴清殊覺得儀制司太忙,壓力太大,便笑著補充了一句:「不過十二殿下也不必太過擔心了,咱們科要忙,也就是忙那一陣子。平日裡無事的時候,還是挺清閒的。來,我帶你去火房看看。」

  火房就是禮部內部的客廳,平日裡禮部的官員們吃飯也好、休息也罷,基本都在火房中進行。

  這裡算是禮部的私密空間,除了禮部官員之外,其他人都不得擅入,還有專門的低級官吏負責打理。所以可以說,火房就是大部分禮部官員們最喜歡的一個地方。

  裴清殊走進去一看,就被禮部火房的富麗程度給震驚了。除了一個寬敞的大客廳之外,火房內還設有大大小小數間廂房供人休息,其華美修潔之度,簡直不亞於宮中的標準。

  裴清梁見了裴清殊驚訝的表情,頗有幾分得意地說:「怎麼樣啊十二殿下,咱們禮部的火房,不比宮裡長華殿的條件差吧?」

  「是不差,還要好上許多呢。」裴清殊頗有些不是滋味地說:「修建這個火房,應該花了不少銀子吧,沒有逾制麼?」

  「逾制?」裴清梁聽了,連忙說道:「應當沒有吧,而且這裡也不是我父王修建的,而是前人留下來的。」

  裴清殊知道,裴清梁這是不想給忠親王惹麻煩,所以才那麼說的。

  可這個說法,並不能解釋一切。

  「前人?可我看這裡的樣子,一點老房子的跡象都沒有,應當是才翻修過沒幾年的吧?」

  裴清梁見裴清殊語氣平和,似乎還帶著一絲笑意,不像是興師問罪的樣子,這才笑道:「是啊,殿下的眼睛可真尖。咱們禮部這棟火房,的確是幾年前三殿下讓人翻修過的。」

  「三皇兄麼?」說起三皇子,裴清殊順勢問道:「對了,除了咱們司的這些人,我可要見見八皇叔和三皇兄他們?」

  「知道十二殿下今日要來,今兒個一早上,我就已經讓人和父王他們說過了。不過底下人說,他們正在正殿議事,等議完之後,才有時間見殿下。」

  裴清殊點了點頭,剛想說那他先回儀制司等著吧,就見裴清梁的手下來報,說是讓他帶裴清殊去正殿面見尚書大人。

  裴清梁笑了笑,對裴清殊做出一個請的手勢:「殿下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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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官腔

  裴清殊的八皇叔忠親王,和瘦下來之前的皇帝生得很像, 都是白白胖胖, 看起來笑眯眯的中年男人。

  不過對於這位八皇叔, 裴清殊的觀感很一般。

  主要是他小的時候, 太后還活著時,有一回過節,裴清殊隨眾兄弟去慈安宮給太后請安。因為太后向來不怎麼搭理他,裴清殊無聊,就說要出來解手,順便透透氣。

  回去的路上,他偶然間聽到了這位看起來憨厚老實的八皇叔, 在和他的生母惠太妃一起說太后的壞話。

  準確地說, 是惠太妃說, 忠親王聽。

  裴清殊至今還能想起來惠太妃所說的那些話——惠太妃說,皇上和忠親王只差一歲,如果皇帝當年也像其他王爺一樣短命,那帝位就是忠親王的了。

  忠親王聽了這等大逆不道的話, 自然不讓惠太妃再多說。可惠太妃當時在太后那裡受了氣, 滿肚子的委屈,怎麼忍都忍不住,一個勁地抱怨,說太后當初和她一樣,剛進宮的時候都只是小小的貴人而已,就因為太后的兒子比她的兒子大了一歲, 兩人的命運就變得截然不同,惠太妃實在不甘心就這麼一輩子屈居於太后之下。

  惠太妃抱怨了幾句之後,就調整好表情,被忠親王給勸回去了。

  打那之後,再有人說太后和惠太妃情同姐妹,忠親王忠厚老實的時候,裴清殊都要在心裡微妙地一笑。

  不過說句大逆不道的老實話,裴清殊覺得惠太妃說的也沒什麼錯。如果不是因為當今皇帝比忠親王年長一歲,這帝位落在誰頭上還不一定。雖說惠太妃有些情緒化,不夠大氣,可太后在的時候,也沒見太后就有什麼母儀天下的氣質和能力,只能說是運氣好罷了。

  但是很多時候,運氣也是一種實力。比如忠親王的運氣就不是很好,沒有在先帝還在位的時候,熬死他的皇兄,可以說是終生與皇位無緣了。

  裴清殊不認為在皇帝有這麼多皇子的情況下,帝位還能落到忠親王身上。若是忠親王像禮親王那樣,手掌兵部也就罷了,可禮部的話……沒有軍權在手,忠親王就是想「不忠」,恐怕都沒有那個能力。

  但對於忠親王這種「笑面虎」,裴清殊免不得要多一個心眼。

  來到禮部正殿,拜見忠親王的時候,裴清殊做出十分恭敬謙卑的模樣,沒有流露出對忠親王的一絲不滿或者懷疑:「下官裴清殊,見過尚書大人,見過兩位侍郎。」

  忠親王聽了,親自扶起裴清殊,含笑說道:「賢侄太客氣了,快過來坐。」

  聽到「賢侄」二字,裴清殊不由眉梢微挑。人在值上,卻不以官位相稱,看來忠親王根本就沒把他當成下屬,還是以皇叔看待皇子的方式對待他的。

  三皇子見裴清殊隻坐了半個身子,而不是像他們這樣後背靠在椅背上,便好笑地說:「十二弟不必如此拘謹,八皇叔你也知道,那是再隨和不過的一個人了。以後在禮部,你就像在自己家一樣,別客氣了。」

  說著三皇子又指了指忠親王另外一邊的禮部右侍郎:「這位是修鴻嘉修大人,那也是滿京城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大好人。在我們幾個手底下做事,保證十二弟舒舒服服的,不用受半點閒氣。」

  修鴻嘉見自己被點到了名,連忙笑著擺了擺手說:「三殿下太抬舉老臣了,老臣沒什麼本事,能腆居此位,全憑聖上厚愛,還有忠王爺和慶王爺的照顧。」

  裴清殊冷眼看著他們打官腔,只覺這些年來,三皇子的脾性當真變了不少。不知不覺間,他已經從當年那個自恃嫡子身份,誰都不放在眼裡的意氣少年,變成了如今這個在官場上油嘴滑舌,八面玲瓏,年近中年的男人……

  要想想看,三皇子經歷的事情還真是挺多的。先是從皇帝唯一的嫡子,變成罪婦的兒子;再是慘遭陷害,染上難以治癒的花柳病……裴清殊不知道是不是三皇子的病影響了他的生育能力,到現在三皇子也沒有兒子,膝下只有一個側室所出的女兒,子嗣非常單薄。

  說句老實話,裴清殊和忠親王、三皇子他們都沒有什麼交情,所以他寧願這些親戚能和他以官位相稱,大家公事公辦,好好辦差。

  可顯然,在座的幾個人裡,沒有一個是這麼想的。

  裴清殊初來乍到,不好太過招眼,只能學著他們的樣子,勉強說了幾句場面話。

  「多謝幾位大人抬愛,下官初出茅廬,年紀尚輕,若有哪裡有做的不到之處,還望諸位不吝賜教。」

  三皇子一看他這模樣,就知道裴清殊還是沒放開,笑著對忠親王說:「我這十二弟啊,打小就和四弟親,瞧瞧,叫四弟給管得規規矩矩的。」

  忠親王笑道:「還好還好,比起清禮來,清殊已經要好得多了。」

  提起做事一板一眼的十一皇子,除了裴清殊之外,在場的幾個人都忍不住笑出聲來,裴清殊也只好陪著乾笑了兩聲。

  好不容易結束了這場尷尬的會面之後,臨走之前,忠親王還在囑咐裴清殊:「賢侄啊,你剛剛大婚,有空就多在家裡陪陪媳婦兒,禮部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有皇叔替你擔著呐。」

  裴清殊不知道忠親王這是想賣他一個人情還是怎麼著,不過他心裡清楚,這話他聽聽就得了。要是他真的為了陪伴宋氏,而疏忽了公務,搞不好忠親王就會第一個跑去宮裡在皇帝面前彈劾他。

  不過當著忠親王的面,裴清殊自然還是要道謝,多謝忠親王對他的體恤。

  忠親王笑著拍了拍他的肩,終於放他回去了。

  裴清殊回到自己的辦公位上沒有多久,裴清梁就讓人叫來裴清殊未來的下屬們,見過裴清殊。

  目前禮部分給裴清殊的,有兩名書寫文稿的承差,兩名管理各種檔案的書吏,兩名謄抄文稿的筆帖式,還有兩名跑腿辦事的堂吏、兩名看門的門吏,總計共有十人之多。

  再加上裴清殊每天隨身帶著的兩個太監,裴清殊一下子就要直接領導十幾個人。這些人和以前他在宮裡用的那些太監、宮女還不一樣,他們不是奴才,而是良民出身的小吏。該怎麼對待他們,還要用另外一套處事方式。

  不過這些小吏,品級都非常低微,甚至不入流。所以他們對於裴清殊這樣身份高貴的皇子非常恭敬,一打眼看過去,沒有一個不是低眉順眼,卑躬屈膝的。

  裴清殊讓他們一一自報家門,報到一多半的時候,恰好到了用午飯的時辰。裴清殊多看了幾眼,除了一個書吏的眼神有些活絡之外,其他人都是老老實實地站著,等最後一個人自報完了家門。

  裴清殊的記性沒那麼好,只聽了一遍,其實根本沒記住所有人的名字。但他也不想第一天上任就得罪手底下的人,等最後一個門吏報完了姓名之後,就放他們吃飯去了。

  所有人走後,唯獨剛才那個眼珠兒亂轉了兩下的書吏留了下來,說是怕裴清殊路不熟,要給他引路。

  裴清殊無可無不可地答應了,那書吏便錯後半步,跟在裴清殊身旁,每到拐彎的地方便伸出手臂,為裴清殊指引方向。

  一路下來,裴清殊瞭解到這人姓餘,名文華,是個秀才。前些年老家鬧饑荒,家中只剩下他老母親一人。餘文華便放棄了科考,背著他的老母親進京謀生。

  到了火房之後,餘文華笑著說道:「殿下,今兒早上下官已經同司務招呼過了,讓他務必把最好的菜品留給您一份兒,您裡面請。」

  裴清殊知道餘文華這是想討好自己,只可惜他不放心用外面的東西,中午皇子府會有人過來送飯。

  不過下屬的一片心意,裴清殊還是領了。進入到自己專屬的廂房之後,裴清殊就讓福貴他們在試過毒之後,用了禮部準備的飯菜,他自己則吃了一些皇子府裡準備的家常菜。

  下午,因為裴清殊剛來,手上也沒什麼活,他就讓下屬們先準備一下,明天每個人單獨給他彙報一下自己的工作情況,和對於儀制司公務的一些想法。

  至於裴清殊自己,則是看了一下午的公文。到了點見無事可做,他便打算同裴清梁說一聲,自己先回府了。結果到了裴清梁那邊他才知道,原來裴清梁下午就走了。

  看來……禮部這裡,的確是個清閒的衙門啊。就連負責項目最多的儀制司都能閒成這樣,別的司就更不用說了。

  回府之後,裴清殊莫名覺得自己這頭一天干得有點鬱悶。換衣服的時候,他就問迎上來的冬瓷:「皇子妃呢?」

  冬瓷不假思索地說:「應當是在後院,和玉岫姑姑商議她的婚事呢。」

  因為知道裴清殊可能要問,冬瓷早就讓人打聽好了:「皇子妃還讓人問您,晚膳在哪邊用?」

  「去後院吧。」裴清殊現在很想找個人說說話,只可惜他的三個伴讀目前都不住在府裡,只能去找宋氏了。

  裴清殊到後院的時候,正好趕上玉岫要走。

  他從四五歲開始,就由玉岫伺候,兩人再熟稔不過了。所以對著玉岫,他直接開玩笑道:「哪兒還有那麼多事要商議,趕緊嫁出去得了。總不能比我大上十歲,兒子還比我的小吧。」

  玉岫被他氣得直瞪眼,嘴裡叫嚷著「不嫁了不嫁了」。宋氏和玲瓏她們幾個見了,都在後頭捂著嘴偷笑。

  聽著一屋子女人的笑聲,裴清殊原本壓抑的心情忽然輕鬆了不少。

  玉岫告退之後,裴清殊拉著迎過來向他行禮的宋氏,兩人隔著一個小炕桌,挨著暖炕坐下。

  「今兒都幹了什麼?」裴清殊知道,宋氏肯定要問他禮部的事情,不過他暫時不想說,就主動問了問府裡的事,想要放鬆一下大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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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6章 屬下

  宋氏淺淺笑道:「您不是叫我得空時給孫媽媽和虎子他們尋一處宅子麼?相看了一上午,找到了兩處合適的, 等著您回來拿主意呢。」

  裴清殊接過玲瓏遞來的圖紙一看, 宋氏讓人找的這兩處宅子, 果然都很合他的心意。不大不小, 距離皇子府也不算太遠,給虎兒母子還有他未來的老婆孩子住足夠了。

  這幾年來,虎兒為了方便幫裴清殊辦事,要嘛住在京郊別院,要嘛住在如歸樓裡,都沒有一個固定的住處。裴清殊大婚出宮之後,他就讓人在皇子府的前院裡給虎兒備了一個房間。

  不過裴清殊尋思著, 虎兒也到了該娶親的年紀了, 將來老婆孩子都在他這裡住著也不方便, 就打算像安置盧維那樣,給他們母子買一處小院子。

  裴清殊他們長大了,孫媽媽自然也漸漸的老了。以前裴清殊沒娶親的時候,孫媽媽還能在他身邊伺候。不過現在裴清殊身邊得用的下人很多, 也用不上孫媽媽什麼了。裴清殊就尋思著讓她自己當家做主, 送她兩個丫頭伺候,讓孫媽媽享享清福,過上無憂無慮,含飴弄孫的日子。

  「就這一處吧,離皇子府近些,孫媽媽想過來坐坐也方便。」

  宋氏點點頭, 又問:「那趙虎的婚事……殿下怎麼打算呢?孫媽媽說了,她認識的人少,也沒什麼特別中意的,全憑殿下做主就是了。」

  提起這個,裴清殊就哭笑不得地說:「我早就問過虎子了,可他非說自己公務繁忙,沒空娶妻生子。我說讓他把如歸樓的生意放下,專心經營別院,可他又說明年開春要去考武舉人。我尋思著,他既然還沒這個心思,那等他考取功名之後,再娶親也好,說不定還能挑一門更好的親事呢。」

  宋氏笑道:「殿下說的是,趙虎是您的伴讀,又是您的奶兄弟,他若出息,對您也是大有助益的。只是他的年紀到底擺在這裡,身邊沒有伺候的人也不是個事兒。我尋思著,送他兩個通房丫頭,置在新宅裡照顧他的起居,殿下以為如何?」

  「還是你想得周到,就這麼辦吧。」

  要說起來,裴清殊這三個伴讀裡頭,一個比一個晚婚。傅煦比裴清殊大了兩三歲,前不久才剛剛娶親,娶的是容家的三小姐,兩人可謂門當戶對。

  孫媽媽早就想到給虎兒娶媳婦的事情了,可虎兒一直沒這個心思,想要先立業,再成家,所以一直拖著。

  至於公孫明,他有父有母,婚事用不著裴清殊來操心。裴清殊偶爾問過他一兩次,公孫明的回答差不多都是,還沒有遇見合適的。等什麼時候遇到了,什麼時候再說吧。

  要是一般人家的兒子這般態度,早就被父母罵個半死,甚至直接逼婚了。好在公孫明的父母十分開明,都沒有催他在大部分人都成婚的年紀趕緊娶妻,而是完全由著他的心意來。

  裴清殊大婚出宮之後,就不必再在長華殿裡讀書了,他這幾名伴讀自然也都有了別的去處。

  虎兒就不必說了,雖說如歸樓這邊,盧維和燕修已經應付得來,可京郊別院那裡,虎兒是總負責人,幾乎每日都離不開他。再加上他自己還打算考取功名,所以每日都忙得不可開交。

  公孫明離開長華殿之後,順理成章地進了欽天監當差,預備著將來接他父親的班。

  至於傅煦,他這些年來已經先後考中了童生和秀才,正在准備考舉人。以裴清殊對他的瞭解,傅煦中舉的難度不大。像傅煦這樣的世家子弟,就算沒有功名在身,也能尋個清閒的官位坐坐,不過傅煦志向高遠,定是不會止步於此的。

  晚上用完晚膳,裴清殊保留了在宮中飯後練字的習慣,照舊寫了半個時辰的字。

  宋氏也好書法,在旁紅袖添香,氣氛倒是十分和睦。

  裴清殊寫字的時候,宋氏不好打擾。等他練完了字,拉著宋氏到園子裡散步的時候,宋氏終於忍不住發問,問他頭一日在禮部當差的感想。

  裴清殊歎了口氣道:「差事沒有多少,官員倒是不少,還都很懂享受。可我這個初出茅廬的新人,一時之間,恐怕很難改變這種狀況。」

  其實這個問題,不僅僅是在禮部存在,六部甚至整個朝廷上,都存在類似的情況。

  「先前四哥剛去工部的時候,他就上奏父皇,提出精簡工部的辦事人員。結果呢,父皇怕動了工部的根本,沒有大刀闊斧地改革,只是裁了幾個吃閒飯的關係戶,就這樣,四哥都被指著脊樑骨罵了好多年。」

  在某種意義上說,裴清殊很佩服四皇子這樣能夠堅持原則,不怕得罪人的人。但裴清殊很清楚,自己走不了這個路線。

  「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殿下能穩住自己,這是好事兒。」宋氏溫聲說道:「至於您說的問題,非一日兩日所能解決的,您也不要過於憂愁了。」

  「你說的對,我得穩住了。」裴清殊深知,以自己現在的權力和地位,根本沒辦法可著心意做自己想做的事。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他必須先把自己的本職做好了,爬到更高的位置上,才能改變一些自己看不慣的事情。

  裴清殊第二天來到禮部上值的時候,剛下馬就看到了自己的門吏毛俊和毛峰兄弟倆正殷勤地候著他。

  毛俊和毛峰是一堆雙胞胎兄弟,不過長相完全不同。哥哥俊朗,性子活絡,弟弟看著憨厚老實,話不多,一直安靜地跟在哥哥身後。

  正好裴清殊剛來,路記得還不大熟,有這兄弟倆引路,也不必叫小悅子再去打聽了。

  路上,裴清殊和他們閒聊了兩句,大致明白了這兄弟倆的主要工作,就是替裴清殊跑腿報信兒的。因為並不是每個在禮部任職的官員,都像裴清殊這樣能夠隨身攜帶太監,所以門吏的存在十分有必要。

  不過裴清殊還是覺得,門吏有一個就夠用了。先不說禮部現在並不忙碌,就算忙的話,他現在只是一個六品的主事而已,門吏就配了兩個,那麼五品的,四品的,三品的官員,手底下要配多少個門吏呢?

  這些人可都是靠朝廷養著,吃朝廷俸祿的呀。

  也不知道……大齊的國庫現在還頂不頂得住。

  現在還沒有進入到割地賠款的宣德朝,想來財政狀況還不至於那麼緊張。

  可就照這個趨勢發展下去,不出問題才怪。

  裴清殊按捺住心頭的急躁,來到自己的辦公處,像昨天吩咐下去的那樣,讓他的下屬們一個一個地向他彙報近階段的公務進度和未來的計劃。

  看得出來,禮部的大多數人都被養得有些沒有鬥志了,大家都是得過且過,不出錯地推進每一次科舉考試就算完事,一點都不想著推陳出新,進行任何提升。

  只有一個人的彙報,給裴清殊留下了特殊的印象。那就是昨天特意留下,引裴清殊去火房的餘文華。

  裴清殊本想著這個餘文華那般殷勤,想來也是個沒有什麼真才實學,只知溜鬚拍馬之輩。誰知餘文華竟不同於他人,提出了一點特別的想法。

  「其他同僚大多是京城人,所以不大清楚地方科舉考試的狀況。下官老家是山西的,所以對地方的情況較為瞭解。」餘文華刻意停頓了一下,見裴清殊聽得認真,才繼續說道:「按說科考紀律嚴明,本應無人徇私,無人枉法,可在這套制度當中,有太多的圈圈繞繞,沒有辦法在明面上說出來……尤其是一些,在大人們看起來無關緊要的小事。」

  裴清殊眼皮子一跳,忙問:「你這是何意?」

  餘文華觀他臉色,見裴清殊並沒有露出生氣的意思來,這才同他細講:「就拿廩生制度來說吧,各府、州、縣的的生員,名列前茅者,皆可成為廩生,領朝廷發下來的銀米津貼。按說這本是朝廷給成績優異者的獎勵,激勵考生們奮發讀書,力爭上游。可近年來,廩生的選取大有貓膩,許多成績出色的寒門子弟做不了廩生,反倒是成績平平的富家子弟,不知通過何種方式經營,竟能成為廩生。」

  若是換了旁的剛剛出宮辦差的皇子,恐怕不會輕易相信在大齊的土地上竟會有這種事情發生。可裴清殊前世曾經生活在王朝末年,比這更荒唐的事情他見得多了,所以並不覺得如何奇怪。

  因為這種事情大多發生在地方,天高皇帝遠,許多地方官員便大著膽子,做一些違法亂紀之事。

  這件事情,算是在裴清殊的管轄範圍之內。所以他並不打算置身事外,而是好好地和餘文華商議一下,該如何解決,或者現實一點說,如何改善這種狀況。

  餘文華見裴清殊不但沒有斥責他,反而態度十分親和地問他可有什麼解決之法,餘文華激動得滿臉通紅,熱血沸騰地說:「大齊疆土遼闊,共有十八個省,若是殿下在京城施下號令,嚴查此事,恐怕一級一級地傳達下去,又會不了了之。倒不如深入地方,取一典型重罰之,達到殺雞儆猴的目的!」

  裴清殊笑了笑道:「餘文華啊餘文華,你這是叫我剛剛上任,就到外地去辦差啊。」

  餘文華抱歉地說道:「下官知道殿下新婚燕爾,定然不願離京,只是下官人微言輕,若不借殿下皇子身份,只怕就算到了地方,也無人理會。」

  裴清殊抬起手道:「外出辦差,我倒並不排斥,只是皇子無詔不得離京,此事我還要再同員外郎商議一下,待父皇准許之後,方可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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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準備

  因為餘文華是山西人,對山西的情況較為瞭解, 所以裴清殊打算將自己出京辦差的這第一站, 就定在山西。

  從京城到山西要走一千多里路, 最快也要十日方能到達。

  而地方的府試一般在四月進行, 也就是說,裴清殊必須儘快決定,儘早出發了。

  心中初步有了打算之後,裴清殊先讓人把自己的三位伴讀聚集起來,商議此事。

  公孫明第一個說好:「請殿下務必把我帶上!整日待在欽天監裡,悶都悶死我了!」

  傅煦提醒他說:「阿明,你不要胡鬧。殿下這一趟出去, 可不是去玩兒的。」

  「誰胡鬧了?我也是想一路上幫殿下出出主意不是。」公孫明很有自信地說:「我和殿下不同, 殿下是打小在皇宮大內長大的, 不知江湖險惡。我可是隨著我爹娘走過十幾個地方,江湖經驗豐富著呢!」

  可傅煦還是不大放心:「你那時候才多大,這些年過去,地方的情況怕是也與從前不同了!」

  「切, 你不就是要考功名, 脫不開身,所以嫉妒我能陪殿下出京嘛。」公孫明做了個鬼臉兒,「我偏要去,氣死你,噦~」

  裴清殊被他孩子氣的模樣逗笑了:「行了,我帶你去就是了, 別再氣害阿煦了。」

  一直沒說話的虎子突然道:「我也陪殿下去。還有璿璣堂的影衛,有四個已經訓練得差不多了。到時候可與殿下同行,護殿下周全。」

  裴清殊聽了,笑了笑說:「你們都支持我去?」

  三人齊齊點頭。

  「我還以為,會有人不同意呢。」

  畢竟裴清殊才剛剛出宮沒幾天,涉世未深,經驗又不足。這會兒就要出京辦差的話,地方情勢複雜,先不說他能不能順利完成任務,就是裴清殊個人的安全,恐怕都很難保證。

  「殿下不辭辛勞,想要去外頭建功立業,我等又為何要反對呢。」傅煦正色道:「如今殿下在他人手下做事,難免束手束腳,怕是難以成就一番事業。不僅如此,還非常容易得罪京中的權貴。不若出京去,天地廣大,地方官員又不敢輕易得罪殿下,想來更加便宜行事。只是在安全一事上……虎兒,還望你和陸統領多加小心,務必護殿下周全。」

  傅煦口中的陸統領,姓陸名星野,是裴清殊親自從上一屆的武舉人當中挑選出來的皇子府護軍統領。

  這個陸星野今年二十出頭,身長八尺,力大無窮,使得一手好劍。因出身寒門,家境貧寒,又不懂逢源之道,因此中舉後一年多一直不得重用,直到被裴清殊相中。

  在用他之前,裴清殊特意讓燕修通過如歸樓的關係暗中打探了一番,得到的結果是,陸星野的確身家清白,可堪重用。

  這次裴清殊出行,如果要得到皇帝的允許的話,想來是要帶上幾個護衛的。

  不過這樣一來,隨行的人就多了……

  裴清殊、公孫明、虎子、陸星野及皇子府護衛,再加上餘文華,還有照顧裴清殊起居的太監,他們這一行人,至少會有十幾個。

  不過,影衛顧名思義,都是像影子一樣悄無聲息地跟著主人的。所以明面上來看,應該不會有那麼多人。

  只是公孫明事多,這樣還不放心:「大夫呢?路途遙遠,萬一殿下……呸呸呸,萬一我們當中的誰有個頭疼腦熱的,恰好在荒郊野嶺,沒有大夫的話可怎麼辦?」

  裴清殊好笑地看著他說:「公孫夫人醫術高明,你就沒有學得一二麼?」

  「我娘那一套,一般人搞不明白。簡單的藥材我還能辨別出來,要是複雜一點兒的……我就不行了。」

  傅煦沉吟道:「傅家的大夫,大多年事已高,恐怕不適合隨行。若是想找年輕的,還信得過的大夫的話……那恐怕要向鐘家借人。」

  「還是我出宮的時間太短了,手上人手不足。」裴清殊歎了口氣,對傅煦說道:「這次你留在京裡,就替我做這一件事吧。尋覓幾個身家清白的少年,讓他們學些醫術,然後養在皇子府裡。」

  傅煦連忙領命,答應下來。

  和伴讀們商議完畢之後,裴清殊第二天就和自己的頂頭上司裴清梁商量了一下,說自己想要出京考察的事情。

  裴清梁比裴清殊大了七八歲,在禮部待了這麼多年了,都沒有想過要出京考察。他不明白,裴清殊一個嬌生慣養的皇子殿下,怎麼會想到去外省遭那個閒罪。

  「十二殿下,沒有這個必要吧……」要是換了別的下屬,裴清梁早就開刺兒了,不過裴清殊是皇子,還是得寵的皇子,裴清梁就不敢用太隨便的口氣同他說話:「地方的事情,地方自會有專人上報,你又何必折騰自個兒,跑那麼老遠親自去瞧呢?」

  裴清殊知道,對裴清梁這種人,你跟他講大道理是沒有用的。裴清殊又信不過他,不能把實情盡數告訴裴清梁,只能打哈哈一樣笑著對他說:「清梁哥,我這不是在宮裡待久了,想出京去逛逛嘛。好不容易熬到可以出宮的年紀了,你就答應我這一回可好?」

  「哦哦哦,這樣啊!」裴清梁以為,裴清殊就是閒的,在京城裡憋壞了,想出去散散心,這才打著督察府試的名義,去外地轉轉。

  這樣一想,裴清梁就可以理解了。反正出去遭罪的是裴清殊,於裴清梁來說是無可無不可的事情,不如就賣了他這個順水人情:「那……那成,你去吧!不過皇子出京,得有皇上批准,清殊你看……」

  裴清殊笑眯眯地道:「父皇那裡,我會親自去說的,清梁哥你就放心吧。」

  裴清梁笑得跟朵花兒似的:「是是是,我知道,你小的時候,皇上就特別寵你。不過是出京轉轉,這等小事,皇上肯定會滿足你的。不過清殊,最近外頭可不大太平,你可得注意安全啊!」

  從「十二殿下」到「清殊」,裴清梁同裴清殊說話的口氣越來越熱絡了。不過裴清殊並沒有被表面現象衝昏了頭,對於忠親王父子,他還是心存警惕的。

  不過在裴清梁面前,裴清殊什麼都沒有多說,只是笑呵呵地道了一句:「多謝清梁哥提醒。」

  事不宜遲,裴清殊很快進宮,面見皇帝。

  對著皇帝,裴清殊當然就不能再用應付裴清梁的那套說辭了。

  「據兒臣的下屬反應,地方在廩生的選拔方面,存在不公平現象。」把餘文華的話轉述了一遍之後,裴清殊並沒有急於痛斥地方官員的徇私行為,而是十分平和地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兒臣想親自去地方考察,方有定論。」

  皇帝欣賞地看著他說:「不錯,你年紀輕輕,既有做實事之心,又不偏聽偏信於一人,比朕年輕的時候強多了。不過你和宋氏新婚不久,這就去外地辦差,不知你岳家那邊,可會有什麼不滿。」

  裴清殊不假思索地說:「宋先生是兒臣的啟蒙老師,兒臣對他再瞭解不過了。他為人正直,向來以國事為先,想來不會因此事而怪罪兒臣的。若是宋先生當真對兒臣有所怨言……那兒臣也只能提著兩壇好酒,上門請罪了。」

  「哈哈哈,」皇帝被他逗笑了,「成吧,回去之後,你好好和你媳婦兒說說,安撫好人家。你母妃那邊,朕會去說的,放心吧。」

  「多謝父皇。」

  和皇帝關係好,辦事就是順利。

  去往瓊華宮的路上,裴清殊美滋滋地想。

  皇帝口中的「母妃」,指的定然是儷妃。自打儷妃回京之後,皇帝就對儷妃獨寵,幾乎不到旁的妃子那裡去了。所以淑妃那邊,還是要裴清殊親自通知的。

  不過淑妃在得知裴清殊要出京辦差的消息之後,表現得和裴清殊想像中的有一點不一樣。

  除了擔心裴清殊的安全問題之外,淑妃的臉色看起來怪怪的,好像有什麼話想說,卻又猶豫著不知該不該說的樣子。

  裴清殊少見淑妃這般吞吞吐吐的模樣,便忍不住好奇地問:「母妃,您這是怎麼了,和兒子還有什麼話不能說的麼?」

  「殊兒,你……」淑妃張了張口,又歎了口氣,讓玉盤屏退左右,讓所有人都退出去了,這才對裴清殊低聲說道:「你能不能告訴母妃,你心裡是怎麼想的?」

  「嗯?什麼怎麼想的?我方才不是告訴過母妃了麼,這次出京,我是要……」

  「本宮問的不是這個。」淑妃突然正色道:「自打上回你借用傅家的人手,調查趙翼一事之後,母妃就覺得,你和小時候變得不大一樣了……」

  裴清殊心中一突,臉上仍是笑吟吟的模樣:「是變好了,還是變壞了?」

  「無關好壞,只是你整個人的狀態,似乎與從前不同了。」說到這裡,淑妃直視著裴清殊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問他說:「殊兒,告訴母妃,你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9 15:35
第128章 坦白

  比起淑妃面上笑容全無,鄭重其事的模樣, 裴清殊的嘴角仍舊掛著溫暖的笑意。

  但他用很認真的語氣, 告訴淑妃自己的答案:「國泰民安。」

  淑妃一愣:「什麼?」

  裴清殊又重複了一遍:「兒子想要的, 就是這四個字——國泰, 民安。」

  淑妃沉默了一會兒,對裴清殊說道:「可是你年紀尚輕,而你的兄長們,已經在朝中經營了數年。作為幼子,你就應當好好輔佐兄長,這樣才是最理所應當的路……」

  「母妃是想讓我輔佐四哥麼?」裴清殊和淑妃之間,也沒有什麼可藏著掖著的, 「我想, 您總不至於叫我去輔佐大哥他們吧。」

  「這……母妃覺得, 你四哥挺不錯的呀。你小時候,不是和你四哥最親了麼?」因為先前裴清殊還沒有大婚、領差事的緣故,不管他個子長得多高,淑妃總覺得他還是一個小孩子, 所以有關奪嫡的這些事情, 淑妃很少、甚至幾乎從來不在裴清殊面前說起。就是說起來了,也是讓他儘量遠離這些紛爭,不要摻和進去,包括不要輕易站四皇子的隊伍。

  可是現在,看到裴清殊越來越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見,淑妃開始慌了。她漸漸意識到, 這個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已經不再是孩子了。

  他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裴清殊苦笑了一下,說:「四哥是很好,只是母妃知道,當年他為何遲遲不肯娶妻麼?母妃又是否還記得,當年儷妃出事,宮中謠言四起,您是怎麼求的榮娘娘……」

  淑妃怔了好一會兒,才不確定地問道:「所以……你是想……靠自己?」

  裴清殊不點頭也不搖頭,而是反問淑妃:「母妃以為呢?」

  其實就算淑妃不問,裴清殊早晚有一天也會和淑妃談開。畢竟傅家是大族,傅煦和傅七姑娘都是小輩,光有他們的支持還遠遠不夠。真正要讓整個傅家都為裴清殊效力的話,還得淑妃開口才行。

  淑妃神色複雜地看著他說:「殊兒,你是個好孩子。只是這條路太累了,母妃……母妃心疼你。」

  其實傅家最早興盛起來,靠的就是所謂的從龍之功。幾乎每一朝皇帝在位的時候,傅家都會與皇子聯姻,然後在皇子之中,挑中一個推上帝位,從而保證傅家在朝中的權勢。當年皇帝納淑妃為側妃,多少也有一些希望得到傅家助力的因素在。

  不過現在除了裴清殊之外,四皇子也娶了傅家的女兒。所以傅家到底是要支持四皇子,還是裴清殊,目前還很難說。

  但要是淑妃開口的話,一切就都不同了。

  「母妃,您身處於後宮多年,或許有所不知。如今朝廷上下,積弊已久。內憂外患,著實令人擔憂。若四哥有治世之才,我定當竭力輔佐。只是兒子不能把所有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所以我不得不做好兩手準備,以防萬一……」

  淑妃徐徐點頭道:「你說的,倒是也有些道理。你四哥再好,終究也是旁人。到了關鍵的時候,人還是得靠自己。」

  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當初儷妃出事,本是對裴清殊大為不利的事情,不過通過此事,能讓淑妃對榮貴妃心生戒備,從而變得更加獨立,倒也是一件好事。

  不然直到現在,淑妃恐怕還死心塌地地要幫榮貴妃母子呢。

  「不過你年紀到底還輕,在朝中的根基還非常淺薄。你答應母妃,行事切不可急於求成,定要穩紮穩打,踏踏實實地做事。至於你四哥那裡,也不能同他翻臉……」

  「母妃放心,這些兒子都省得。」

  其實裴清殊知道,淑妃對他是一片慈母之心,只盼著他能平安健康,根本不求裴清殊大富大貴之後,能讓她跟著沾什麼光。

  但有些話,裴清殊還是要說清楚。

  「如果有一天,兒子敗了,兒子絕對不會拖累母妃。」

  淑妃皺眉道:「你說的這是什麼話!你……」

  淑妃還未說完,裴清殊便繼續說道:「但若成了,我定會奉您為太后。」

  淑妃怔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這些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平安。殊兒,你有雄心壯志是好的,只是母妃實在是擔心你。你的那些兄長,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啊……」

  裴清殊吃虧就吃虧在排行上,他的年紀擺在這裡,這些年來,都只能潛在暗處,眼睜睜地看著那些兄長互鬥。

  不過好處也在這裡。起碼現在的他,還沒有像三皇子那樣遭人暗算,還擁有一個健康的身體,和充滿無限可能的未來。

  現在裴清殊只希望,皇帝留給他的時間,能夠再多一點……

  「母妃別怕,正因為我年少,皇兄們才不會將我視作勁敵。等他們互鬥幾年,消耗了彼此的實力之後,正是兒子施展抱負的好時機。只要……父皇的身子能撐得住。」

  淑妃冷靜下來想了想,除了排行處於劣勢之外,裴清殊其他方面的條件還真是不比其他皇子差。

  他說的沒錯,只要皇帝身體康健……

  「關於這件事,你就不要過於憂心了。皇上這幾年十分注重養生之道,瞧著都比過去年輕了不少。除非有人圖謀不軌,否則他不至於這麼早就……你呀,還是做好眼前的事情,一步一個腳印,別總背著那麼沉重的思想包袱,想那麼遠的事兒。」

  裴清殊知道是這麼個理沒錯,可是勸別人容易,勸自己難。聽淑妃這麼說,裴清殊淺笑著答應下來,心中的壓迫感稍有緩解。

  從宮中出來之後,裴清殊又按照和伴讀們商議好的計劃,去鐘家借人。

  裴清殊去的時候,鐘太醫剛好在宮中當值。是鐘太醫的三弟,也就是小鐘太醫接待他的。

  比起鐘太醫這個長兄來說,小鐘太醫的性子十分活潑,一聽說裴清殊要到外地去辦差,就十分興奮地說:「殿下帶我去唄!我會好好照顧殿下的!」

  裴清殊看他這個樣子就不大靠譜,感覺他和公孫明差不多,都是想借機出去玩兒的,就笑著婉拒道:「你們都是宮中的太醫,不好隨意出京的,還是找其他的大夫同行較為合適。」

  小鐘太醫聽了,先是有些失望地低下了頭,接著又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興奮地看向裴清殊:「有了有了!叫我大侄子或者二侄子跟殿下去就是了!殿下稍等片刻,我這就去叫他們過來——」

  裴清殊還沒說話,小鐘太醫便一陣風似的跑了。

  裴清殊無聲地笑了笑,正要伸手去拿桌子上的茶盞,就聽屏風後面傳來幾聲女子的輕笑。

  他拿茶杯的手一停,好奇地向屏風後面打量:「鐘姑娘,是你麼?」

  「嗯!」女子躲在屏風後面答道。

  「既然來了,何不出來一見。」經過先前鐘姑娘給他送香包的事兒,裴清殊就知道,這姑娘也是個不怎麼把世俗禮法放在眼中的。「這裡又沒有旁人,你還會害羞麼?」

  鐘姑娘慢慢地從屏風背後探出頭來:「會呀。」

  多日不見,鐘姑娘臉上的笑意似乎比從前多了不少,精神也好多了。那雙含情脈脈的眼睛,仿佛飄在溪水上的桃花。

  不過她的臉剛露出來一下,就又飛快地縮了回去。

  少女用婉轉的聲音低聲說道:「我知道自己不該出來見殿下的,但就是忍不住,想要多看殿下一眼……」

  裴清殊笑笑,不知說什麼是好。

  「殿下此去,請務必珍重身體。」隔著屏風,裴清殊能模模糊糊地看到她向自己行了一個禮,「妙珠先告退了。」

  「等等。」裴清殊叫住她說:「多吃點東西吧,你太瘦了。」

  鐘姑娘一愣,輕輕應了一聲之後,便紅著臉跑開了。

  鐘姑娘走後不久,小鐘太醫就帶著兩個少年走了進來。一個看起來十六七歲,和裴清殊差不多大。一個十三四歲,還是個半大的孩子。

  聽他們向自己請安之後,裴清殊才知道,原來這兩個少年都是鐘太醫的兒子。大的那個叫鐘朗,不出意外的話,就是鐘太醫將來在太醫院裡的接班人。小的那個叫鐘悅,據說也是從小學醫。不過鐘悅非常聰明,在讀書方面的天賦也非常高,所以鐘太醫夫婦就把他送到了左家的家學去讀書。他進步神速,十二歲的時候就中了秀才。

  要說起來,這兩個少年也算是裴清殊以後的大舅哥和小舅子了。所以在等鐘太醫回來的時候,裴清殊就和他們多聊了兩句。

  從短短的交談當中,裴清殊就能看出,這個鐘朗和鐘太醫的性格很像,都是比較踏實穩重的那種人。他和裴清殊一樣,都是剛剛成婚不久。

  次子鐘悅則顯得外向一些,不過並不失分寸,很討人喜歡。不知是出於什麼原因,他的親事還沒有定下。

  兩相比較之下,裴清殊心裡已經有了傾向,就是帶鐘悅同去。

  等鐘太醫回府之後,裴清殊就把他此來的目的和想法說了一下。

  鐘太醫聽了,有些不放心地看了小兒子一眼:「蒙殿下不棄,願意帶犬子出京歷練,臣心中自是感激不已。只是悅兒尚且年少,只怕路上會給殿下添麻煩。倒不如帶上朗兒,他學醫時間更久,也更有經驗。」

  裴清殊心裡知道,鐘朗是更好的選擇。可按照鐘家的原定計劃,鐘朗馬上就要進入太醫院了,裴清殊不想因為他的事情而耽誤人家的仕途。更何況鐘朗正值新婚,裴清殊也不好意思將他帶走,所以還是堅持要鐘悅。

  鐘悅高興得跟什麼似的,纏著鐘太醫求他答應。

  鐘太醫板著臉道:「那你書不讀了?舉人不考了?」

  「十二殿下此去,頂多兩三個月的功夫,秋闈在八月才舉行呢。」見鐘太醫面露猶豫之色,鐘悅又勸道:「爹,您忘了嘛,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天天待在家裡死讀書,能有什麼長進啊!」

  鐘太醫歎了口氣,看向裴清殊:「殿下當真要帶悅兒同去麼?」

  見裴清殊點頭,鐘太醫抱歉地說:「那就要麻煩十二殿下了。」

  跟人家借了個免費的大夫,還要被人家感激,裴清殊不禁好笑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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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9章 離京

  裴清殊在生出出京辦差這個念頭的當天晚上,就和宋氏說了自己的打算。宋氏知道之後, 自是十分不捨。但她也知道, 夫君有上進心, 不貪圖安逸, 是一件好事,她不能為了一己之私去阻攔裴清殊。所以宋氏十分開明地鼓勵裴清殊去做他想做的事,叫裴清殊心中十分過意不去。

  臨出發的前一晚,他就一直待在後院裡陪著宋氏,倒把宋氏給看得不好意思了。

  「殿下,您當差辛苦,您的行裝由我來打點就好了, 您去一旁歇著吧。」

  裴清殊象徵性地捧著卷書坐在一旁, 聽她這麼說, 便笑著對宋氏說道:「我不累。倒是你,看你忙忙碌碌的樣子,叫我想起小的時候我從瓊華宮搬到慶甯宮去,那時淑母妃也是這樣幫我收拾行李的。」

  宋氏有幾分酸澀地笑了笑說:「貴妃娘娘對殿下真好。」

  裴清殊有些奇怪地看著她:「怎麼還叫貴妃娘娘呢?媳婦茶都敬過了, 該改口叫母妃了。」

  宋氏慌忙掩口道:「是妾身失言了, 請殿下恕罪。」

  裴清殊放下手中的書卷,拉起宋氏的手腕,溫柔地說:「昭屏,我不是同你說過了麼,私底下相處的時候,不用這麼拘著的。

  見宋氏垂著眼睛不說話, 裴清殊無奈地問:「我很凶麼?」他說著說著,便鬆開她的手,輕輕摸了摸宋氏的臉,「還是說,你很怕我?」

  宋氏輕輕一顫,臉上爬過一抹紅暈:「不是,殿下待我很好,只是我還沒有完全習慣……皇子妃的身份。」

  「不礙事的,慢慢來就好。」裴清殊抱歉地說:「新婚不久,就要把皇子府這麼大一個攤子交給你一個人,真對不住。」

  宋氏連忙搖頭:「才沒有呢,現今府裡人口簡單,我也不需要做什麼,只要維持現狀就好了。倒是殿下,您從未出過京城,現今要到那麼遠的地方,我又不能跟著您同去,實在是叫我不放心。」

  裴清殊聽她好像話中有話的樣子,就順著宋氏的話說:「那你的意思是……?」

  宋氏柔聲道:「我身邊的這兩個陪嫁丫頭,玲瓏和琥珀,您都是見過的。她們從小和我一起長大,伺候人向來周到。相比之下,琥珀要生得好些……所以我尋思著,讓她跟去伺候殿下。不然殿下身邊都是男人,也沒個可心的人伺候殿下起居。」

  裴清殊聽了,下意識地皺起了眉。

  他自己有丫鬟,都沒打算帶去,宋氏把自己的丫鬟送給他,還特意說琥珀生得好,用意為何可以說是很明顯了,就是讓裴清殊在外地的時候有個女人可以「泄火」。

  琥珀他見過,生得確實是不錯,不過裴清殊並沒有收用她的打算。

  但他知道,宋氏也是一番好意,於是舒緩了眉頭,用平和的語氣同她說道:「不必了,琥珀是你的丫頭,我卻不一定用的慣,還是叫她留下來伺候你吧。」

  宋氏不傻,察覺到裴清殊好像有點生氣了,但她不明白為什麼。

  她的父母算是感情不錯的夫妻,可宋堯照樣也有幾房妾室和通房。出嫁之前,母親就一直告誡她說,男人有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情,更何況裴清殊還是皇子。她作為皇子妃,必須大度一些,就算是拈酸吃醋,也要適可而止,否則就會遭到夫君的厭棄。

  可是宋氏想不通,為何她主動給裴清殊送人,他反倒不樂意了。

  這天底下大多數的男人,不都是對貌美的女子來者不拒的麼?

  「那殿下也不帶冬瓷和覓春,路上若是……需要有人侍寢可怎麼辦?」宋氏能接受裴清殊收用身家清白的女子,但她特別害怕裴清殊在外面沾上那些不乾不淨的青樓女子,容易髒了身子不說,還有可能毀掉裴清殊的清譽。

  裴清殊無奈地看著她說:「在你心裡,我就是一日都離不得女人的麼?這一趟若是快,一個多月就回來了,用不著琥珀伺候。你啊……」裴清殊看行李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就把宋氏往懷裡一拉,在她的小腹上輕撫,「成婚這幾日,我還不是為著讓你早點懷上嫡子才……以後我會克制的。」

  宋氏紅了臉,輕輕地點了點頭。

  ……

  裴清殊出發當日,七皇子從工部告了假,專程來送他。

  工部是一個經常需要外出辦差的地方,七皇子已經同四皇子出去過好幾次了。對於出差這種苦差事,他一點都不感興趣。

  說句老實話,除了四皇子之外,他就沒看過幾個像裴清殊這樣主動往外頭跑的。

  不過七皇子知道,自己這個弟弟,打小就有主意,所以他要去,七皇子也不攔著,只是給他傳授了幾個自己的小心得:「出門在外,別輕易暴露自己的皇子身份,太麻煩了。你別看咱們兄弟多,在京城裡顯得好像不怎麼值錢似的,到了地方,就不說那些鄉紳富豪和老百姓們了,就是地方官員見了你,都是說跪就跪,怪嚇人的。」

  裴清殊好笑地說:「知道了,多謝七哥提醒。」說著他看了一旁的傅煦一眼,「這回我出去,會化名為傅熹,以傅家遠房少爺的身份示人。除了對必要的官員外,我不會暴露身份的。」

  「那就好,那就好。」七皇子點點頭,湊近裴清殊小聲道:「還有,銀錢乃身外之物,若是遇到了山賊,就把值錢的東西都交出去,保命要緊。不過為了以防萬一,你得讓下人在小衣外頭縫個兜,揣點銀票進去……」

  把銀票藏到那地方去?

  裴清殊哭笑不得地說:「七哥,你就放心吧,我都有準備。」

  七皇子又嘮叨了一大通,直到陸星野提醒他們,應該出發趕路了,七皇子才揮著手,戀戀不捨地送走裴清殊。

  為了不太過顯眼,裴清殊剛出京時沒有騎馬,而是和其他人一起坐進了馬車裡。只有護衛統領陸星野、虎子,還有其他六名皇子府護衛是騎馬的。

  裴清殊所乘的馬車是專為外出時準備的,寬闊舒適,可容四人同時坐下,還能再讓一個下人跪坐著伺候。

  這次出行,裴清殊一行人共有四輛馬車,裴清殊一輛,小德子隨車伺候。公孫明和鐘悅一輛,餘文華和禮部的門吏毛峰一輛,剩下的一輛裝物資,還可以讓陸星野和虎子偶爾歇歇腳。

  因為旅途無聊,裴清殊就讓公孫明和鐘悅來到自己的馬車上,幾個年輕人湊在一起說說話。

  公孫明非常健談,很快就和鐘悅聊得熱火朝天:「這麼說來,阿悅你只讀了三四年的書,就考中了秀才?這也太厲害了吧!」

  鐘悅笑得眉眼彎彎:「還好啦,還是殿下的老師盧先生比較厲害啊!聽說他十二歲的時候就已經中了舉人呢。我都十四了,還只是秀才……」

  「別說了別說了,再說我就要慚愧死了。」公孫明扒拉著手指頭說:「我比你大兩歲,半點功名都沒有。看來我不能嫌欽天監的事務繁瑣了,這年頭有個鐵飯碗也不容易啊……」

  裴清殊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們倆聊天,偶爾插上一兩句話。他是真心佩服公孫明和鐘悅的社交能力,或者說是「自來熟」的能力。這不,兩人才見面一個時辰,就露出相見恨晚的架勢,一口一個「阿悅」,一口一個「阿明」的了。

  ……

  馬車駛出京城之後,時間已過正午。裴清殊等人不放心用外面的食物,隨意吃了些乾糧,便繼續趕路了。

  裴清殊見天氣不錯,下午便沒有繼續坐在馬車裡,而是和虎子交換了一下,選擇騎馬。

  裴清殊身高腿長,馬術還算是不錯的。不說競技,騎馬在日常生活中騎馬完全不成問題。只是對他來說,騎馬的機會並不算多。

  裴清殊騎馬的時候,陸星野錯後他小半個馬身,緊緊跟在裴清殊身後。

  雖說這個皇子府的護衛統領是裴清殊親自挑選的,不過在此之前,裴清殊只是和陸星野見過幾面而已,兩人相處的時間並不多。趁此機會,裴清殊便多和他交談了幾句。畢竟護衛統領這個職位說是不高,卻涉及到裴清殊的安全大事。裴清殊本想著讓虎子擔任此職的,只可惜他還有別的事情要虎子去做,虎子實在分身乏術。不得已之下,裴清殊才想到了從軍中挑選寒門子弟。

  「我記得,你好像還沒有成家?」裴清殊想起燕修先前對陸星野的背景調查,佯做不經意地問。

  陸星野頷首道:「我娘是三年前走的,我要守孝……就誤了時候。而且家裡太窮了,娶不起媳婦。」

  說起自己家境貧寒的時候,陸星野仍舊面無表情,看起來十分坦蕩。

  「抱歉,觸及你的傷心事了。既然大娘已經走了三年了,那你的孝期也已經過了吧?現在在皇子府當差,俸祿雖不多,但也不算少了,就沒想過娶妻生子麼?」

  陸星野這會兒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想過,不過還得再存存錢。娶媳婦,總得有個地方給她住吧。」

  裴清殊點點頭道:「好好幹,我不會虧待你的。」

  陸星野在馬上朝他抱拳:「多謝殿下!」

  「那……你家裡可還剩下什麼其他人?」

  根據燕修的調查,陸星野已經沒有什麼親人了。正因如此,裴清殊才更放心用他。

  陸星野淡淡地說:「爹娘都不在了,只剩下幾房遠親。殿下有所不知,屬下出身於一個叫陸家村的小村子,村裡人大多都是遠房親戚。我爹走的早,村裡人對我多有照拂。」

  裴清殊不知怎的,心中突然咯噔一聲,忍不住多問了幾句:「陸家村?是離京城不遠,易縣的那個陸家村麼?」

  陸星野意外地說:「殿下知道那裡?」

  裴清殊頓時心跳如擂鼓,不說話了。

  這個陸家村,他當然知道。因為他上一世的祖父、祖母,還有父親,就都是易縣陸家村的人。

  只是沒有想到,竟然會這麼巧。難不成這個陸星野,和他還算是遠親麼?

  在裴清殊,或者說陸清舒的記憶當中,是沒有這一號人物的。因為陸清舒的祖父考中了進士,去外地做了知縣,他的父母也是在外地成的婚,婚後很少回老家。所以老家那邊的親戚,陸清舒自然也就不怎麼認識了。

  不過多了這麼一層關係在,裴清殊平白對陸星野多了幾分親切感。

  對於陸家人,裴清殊目前的態度還是不去打擾,讓他們靜靜地過自己的生活。

  不過,日後若是能通過陸星野瞭解到一些他們的消息,還是不錯的。

  他們的平安……就讓他來守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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