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言情] 皇子奮鬥日常 作者:容默(已完成)

 
BabOdin 2019-6-29 10:10:4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7 53208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9 15:49

  第160章 皇姐

  如同容漾所說,三公主接到皇帝的傳召之後便立馬啟程, 趕在浣花節之前回到了京城。

  不過, 駙馬曾俊說是軍務繁忙, 並沒有陪三公主一起回來。三公主一個人, 帶上了自己年幼的女兒,和一個養在她膝下的兒子進京。

  這個男孩名叫曾涵,是曾俊的長子,今年已經快七歲了。也就是說,他是三公主嫁人之前就出生的孩子。

  三公主剛嫁過去的時候,發現這個孩子的存在之後,原本非常氣憤。可是當她得知曾涵的母親是被曾俊活活打死的之後, 三公主就不敢鬧了。

  天高皇帝遠, 在曾俊的武力壓制面前, 她公主的身份雖然高貴,卻顯得那麼的蒼白無力。

  後來,三公主成婚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身孕,她便索性把這孩子接到自己身邊來養著了。

  曾涵很內向, 平日裡和三公主的女兒曾雲玩得很好, 倆孩子處得跟親兄妹一樣。所以這次進京,三公主就把曾涵一起帶著了。

  許是久別重逢的緣故,皇帝見到三公主之後很是高興。父女倆冰釋前嫌,過去的不愉快幾乎忘了個乾淨。

  不過三公主到底是出嫁女,不便在宮中居住。淑貴妃早就讓人把在京中的公主府收拾了一下,讓三公主住了過去。

  當三公主看到闊別幾年的公主府之後, 忍不住痛哭失聲。

  當年,她就是在這座公主府裡出嫁的。

  許是因為這裡是三公主的地盤,那個時候,曾俊對她還是很客氣的。

  不要說打她,就是連重話都不敢說一句。

  可是現在呢……

  三公主很猶豫,還要不要把曾俊打過她的事情告訴皇帝。

  如果從三公主的個人感情角度來說,她當然是想向皇帝告發他的。

  可是上京之前,曾俊曾經揪著她的頭髮警告她說,如果她敢和皇帝多說一個字,他就把三皇子在南疆屯兵的事情告訴皇帝,大不了大家一起死。

  三公主真的怕了。

  雖然這幾年來,三皇子就沒怎麼管過她這個親妹妹,可三公主知道,三皇子每年都會給南疆一大筆錢。

  如果不是有三皇子作為她的後盾,那曾俊現在恐怕就不僅僅是打她這麼簡單了。

  而且,她和曾俊還有了共同的孩子。就算是為了年幼的女兒,三公主也不希望鬧得太僵。

  她所希望的,不過是像現在這樣,回京城待一段時間,待得越久越好,讓曾家人知道,皇帝還是記得她這麼一個女兒的,不敢輕視於她,這樣就夠了。

  轉眼間,又是一年浣花節。

  看到主持宮宴的人,已經從皇后變成了全皇貴妃,三公主心中百感交集,又是忍不住掉下淚來。

  今時不同往日,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驕傲的嫡出公主了。就算是哭的時候,她也得轉過身,悄悄地抹眼淚,生怕別人瞧見了覺得晦氣。

  三公主伸手去摸帕子,結果意外地發現,帕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掉了。

  她正猶豫著要不要不顧形象,用袖子去抹臉的時候,一方水紅色的帕子出現在三公主面前。

  「喏。」令儀眼睛看向別處,卻是對三公主說道:「出門的時候不小心帶多了,你幫我拿一條吧。」

  三公主接過後,感激地說:「謝謝你,令儀。不光光是為了這條帕子,謝謝你。」

  聽三公主連續和她說了兩聲謝謝,令儀特別受不了地抖了抖身子:「說什麼呢,你謝我幹嘛?真是莫名其妙!」

  三公主苦澀地笑了笑,眼睛再次濕潤了。

  小的時候三公主最討厭的姐妹就是令儀。她覺得令儀一個妃嬪所出的女兒,卻最得皇帝的寵愛不說,還每天穿金戴銀,比她這個嫡出的公主還要出風頭,真是討厭至極。

  可是長大之後她才發現,原來幾個公主裡頭,心眼最好的也是這個嘴巴最毒的令儀。

  像大公主吧,表面上一直很照顧她們幾個姐妹。可是結果呢?三公主前年給她寫信,直到今年都沒有任何動靜。可是給令儀寫信幾個月後,皇帝就傳她回京省親了。

  三公主相信,一定是令儀幫助了她,只是令儀嘴硬,不願意承認而已。

  想到這裡,三公主忍不住喊了一句:「二皇姐!」

  「幹嘛?」令儀被她嚇了一跳,「你不是發燒了?」

  三公主一頭霧水地說:「沒有啊,皇姐為什麼這麼說?」

  「你沒發燒的話,怎麼會叫我皇姐?」令儀被三公主叫的,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從小到大,你可從來都沒好好叫過我一聲姐。」

  三公主聽了,露出一絲尷尬的表情,心裡酸酸的,滋味十分複雜:「以前是我年紀小,不懂事,還望皇姐不要往心裡去。現在我也是做母親的人了,以後,我不會再像小時候那樣了。」

  令儀聽了,脖子僵硬地點了點頭。

  在公主和後妃們參加浣花節宮宴的時候,裴清殊正和四皇子、七皇子聚在一起,商議案情。

  現在舞弊案已經審到了最關鍵的部分,就差找到三皇子府中的物證了。可奇怪的是,四皇子已經帶人把慶郡王府搜了個底朝天,就是什麼都找不到。

  七皇子提出一個可能:「會不會是老十一看到之後沒多久,那些信件就被三皇兄給銷毀了呢?畢竟舞弊可是大事,一旦被發現了是會掉腦袋的。他們及時銷毀證據,也不奇怪……」

  四皇子不贊同地說:「可舞弊這麼大的事情,一點線索都沒有也太奇怪了。三皇兄如果收受賄賂的話,難道就沒有賬本之類的東西麼?」

  「四哥的意思是,三皇兄是把這些東西,藏在了某個隱秘的地方?」

  四皇子點點頭道:「我試過詐他,說他底下的人已經招了,可三皇兄並沒有中計。他現在除了『冤枉』二字,整日裡什麼都不說,真是急死我也!」

  七皇子和裴清殊聽了,都皺著眉頭幫忙想辦法。

  就在裴清殊低頭沉思的時候,只聽七皇子突然大聲喊了一句:「有了!」

  裴清殊被他嚇了一大跳,拍了拍胸脯後才問:「有什麼了?」

  「我想到辦法了!就算三皇兄沒有中計的話,不代表別人不會中計啊。同樣的招數,要是用在三皇嫂身上,說不定就管用了呢?」

  「沒用的。」四皇子無奈地說道:「已經有人審問過三皇子妃了,可她的確是什麼都不知道。」

  「也是……」裴清殊聽了,並不覺得奇怪,「三皇嫂當初就是皇后做主娶進門的,三皇兄對她並沒有什麼感情。」

  同理,也不存在三皇子會把自己的秘密告訴愛妾之類的情況,因為三皇子早就沒有什麼愛妾了。

  「到底誰,知道三皇兄最大的秘密呢……」七皇子摸著下巴,凝神苦想了好半天。

  裴清殊難得看到七皇子這麼認真的樣子,剛想笑話他兩句,腦中忽然靈光一現,想出一個最有可能的人來——「我知道了!」

  四皇子責怪地看他一眼:「十二弟,你怎麼也和老七似的,學的一驚一乍的?」

  「不好意思啊四哥,我只是突然發現,我們遺忘了一個很重要的人!」

  「誰?」

  「八皇兄啊!」裴清殊指著七皇子的臉說:「八皇兄不是向來和三皇兄要好麼?雖說他是刑部的人,看起來和禮部沒什麼關係,可是他們的私交甚密,說不定八皇兄知道什麼也不一定。」

  「十二弟,這話可不能亂講的!」七皇子雖然和八皇子的政見不同,但他畢竟是八皇子的親哥哥。一聽說八皇子有可能扯上舞弊的事情,七皇子便十分警惕,「老八我再瞭解不過了,他膽子特別小,不可能參與到舞弊這麼大的事情當中的!」

  「七哥,你誤會了,我不是說八皇兄參與了舞弊。我的意思是,如果三皇兄把自己重要的東西藏在了什麼地方的話,或許八皇兄會知道。」

  七皇子沉默了。

  因為裴清殊說的的確很有道理。

  「怎麼樣,老七,」四皇子平靜地看向七皇子,「把八弟叫過來問問吧?」

  七皇子咬著牙,點了點頭。

  等八皇子過來的時間裡,空氣空前的安靜。

  裴清殊拍了拍七皇子的肩膀,安慰他說:「七哥,放心吧,八皇兄不是個糊塗人,他不會被牽扯進去的。」

  七皇子神色僵硬地點了點頭。

  八皇子來了之後,見他們三個都在,先是嚇了一跳,隨後便笑著問道:「七哥,十二弟,你們也在啊。」然後又對著四皇子說:「四哥把我叫過來,是有什麼事情麼?」

  裴清殊和七皇子都不說話,只有四皇子張口說道:「八弟,坐。」

  八皇子被這陣仗搞得心裡發虛。他瞥了七皇子一眼,想從七皇子那裡得到些許暗示,可他發現七皇子竟然神情呆滯,一點有效信息都沒能給他。

  八皇子只能硬著頭皮在四皇子對面坐下。

  「今天叫你過來,是有些事想和你說。」四皇子按照和裴清殊他們計劃好的,用一種惋惜的語氣,同八皇子說道:「舞弊一案,我已經基本還原了真相。這次舞弊的主使者,就是你從小最愛戴的三皇兄。」

  八皇子聞言臉色一變,渾身發抖,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

  雖然他是刑部的人,但八皇子品級太低,隻負責安排大牢裡的日常事宜,並沒有參與到查案的過程中去。

  四皇子無視八皇子的神情,繼續說道:「八弟又何必如此故作姿態呢?難道三皇兄買賣考題,假公濟私之事,八弟還能毫不知情麼。」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9 15:50
第161章 水落

  「四哥,你這話是怎麼說的!」八皇子的聲調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幾分, 「三哥做了什麼事情, 我是真的不知情啊!尤其是禮部的事情, 他從來都不和我說, 要商量也是和他朱家的幾個表兄弟商量。」

  「朱家?」四皇子追問道:「你可知道是哪幾個人?」

  八皇子老老實實地交待了。

  四皇子點點頭,把七皇子叫到身邊,低聲吩咐了兩句。七皇子聽完便出去了。

  七皇子走後,八皇子心裡就更沒底了。偏生四皇子不知道在想什麼,又不說話。

  八皇子只能看向平時比較好說話的裴清殊:「十二弟,你相信我,我是真的沒有參與到舞弊當中去啊!你就是借我十個膽子, 我也不敢做這種掉腦袋的事兒!」

  裴清殊淡淡地說:「從小到大, 你都與三皇兄形影不離。八皇兄覺得, 你現在說自己不知情的話,會有人相信麼?」

  八皇子被他嚇得面色煞白,嘴唇都在發抖:「可、可我真的沒有參與過啊!總不能因為我和三皇兄走得近,就把我一併問罪吧!」

  雖然很殘忍, 但裴清殊不得不說:「八皇兄, 你有沒有想過,就算你可以僥倖逃過一劫,你的兒子該怎麼辦?舞弊可是滅九族的大罪。就算三皇兄是皇子,不會株連父母兄弟,但他的子嗣必然難逃一死。」

  八皇子聽了,突然激動地站了起來:「不行, 不可以!浩兒還那麼小,他是無辜的啊!而且他又不是三皇兄的親生兒子,只是過繼的養子而已……」

  「但在皇室玉牒上,他就是三皇兄名下的嫡長子,難道八皇兄還不明白麼?」

  八皇子聽了,雙腿一軟,無力地跌坐在了地上。

  八皇子成婚之後,子嗣緣非常不錯。嫡妻連續生了兩個兒子,側妃和妾室也都相繼誕下一子。

  因為三皇子遲遲沒有兒子,就想要從侄兒中挑選一個過繼到自己名下。和三皇子走得最近的八皇子,自然是最好的選擇。

  當時八皇子怕三皇子看不上庶出的兒子,還特意把自己的嫡次子過繼給了三皇子。

  本以為等待著他的將會是滔天的富貴,卻沒想到……他的兒子不僅沒能繼承那個世間最尊貴的位子,反倒小小年紀,就要因為三皇子的罪過而命喪黃泉了!

  八皇子後悔得簡直恨不得一頭撞死!

  裴清殊看著八皇子難受的樣子,心中感到一絲莫名的愧疚,可為了破案,他又不得不繼續將這場戲演下去:「為今之計,只有八皇兄大義滅親,戴罪立功,浩兒方有一線生機。」

  八皇子立馬說道:「四哥,十二弟,你們要我做什麼?」

  看八皇子這樣子,為了救出自己的兒子,就是讓他憑空誣陷三皇子,恐怕他都願意。

  四皇子和裴清殊對視一眼之後,由四皇子開口說道:「把你知道的有關三皇兄的秘密,全都說出來。只要經查證屬實,我就上奏父皇,證明八弟的清白,同時為浩兒求情。」

  八皇子對三皇子到底還是有一些感情的,聽了四皇子的話之後,他並沒有立即答應,而是沉默了好一陣子之後,才緩慢地點了點頭。

  等到八皇子終於把他知道的有關三皇子的一切都說出來時,天都已經快黑了。四皇子見他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心中也有幾分可憐這個弟弟,就叫人給他準備一件房間,備上酒菜,讓八皇子在他府中好好休息休息。可八皇子卻一刻都不想再待在這裡一樣,堅持要回府,四皇子也就隨他去了。

  在八皇子所交代出來的事情當中,有兩件最為重要。

  其一就是在三皇子的書房裡,有一間密室。密室的啟動開關,藏在一幅畫的後面。

  其二,據八皇子所說,三皇子非常疼愛三公主這個妹妹,似乎每年都會給三公主送去一大筆銀兩。至於具體的數目是多少,八皇子並不知情。

  但八皇子的話,或多或少地從側面證實了公孫明的猜測。

  裴清殊懷著忐忑的心情,和四皇子一起去搜查三皇子的密室。

  當他看到機關啟動後,顯現出來的密室時,裴清殊忽然覺得,自己當初建府的時候也應該搞這麼一間密室才對。

  現在回去再建,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在三皇子書房的密室當中,四皇子等人終於找到了三皇子和地方官員來往的信件,還有一本記錄他收賄行賄情況的賬本。

  令人感到心驚的是,這本賬本上涉及的官員,遠比他們現在所知道的要多得多。

  不止這一年春闈,三年前,甚至六年前,一些已經致仕的官員,還有一些前途正好的官員,都參與到了舞弊當中。

  四皇子托著那本賬本,如有千斤重。

  裴清殊在心中粗略地計算了一下,這些年來,三皇子借著職務之便貪污的銀子,足有上百萬兩。

  但在三皇子的密室裡,他們並沒有搜到許多金銀珠寶。

  「府中應當還有三皇兄的私庫。」四皇子捏著賬本說:「有了這個,就可以抄他的家了。」

  當然,該走的程序還是要走的。三皇子畢竟是皇子,還是郡王,四皇子要是想抄他的家,還得要得到皇帝的許可。

  拿到信件和賬本之後,四皇子不顧天色已晚,堅持要進宮面見皇帝。

  裴清殊沒有陪他一起去,而是去了刑部,看看七皇子那邊怎麼樣了。

  七皇子一見他,就十分氣憤地說:「他媽的,八弟提到的那三名朱家少爺,有兩個都已經跑了,只剩下這一個,說什麼都不肯招。那我沒辦法了,就算我有耐心,人家刑部侍郎可不打馬虎眼,已經準備上刑了。」

  「不必了。四哥已經找到了關鍵的物證,他就是不招,一樣得受死。」

  那朱家少爺一聽,剛才還十分硬氣的一個人,突然眼睛一翻,暈死過去。

  七皇子還要去弄醒他,被裴清殊拉住了:「走吧七哥,都累了一天了,你回去好好歇歇吧。」

  七皇子擔心地看著裴清殊,低聲問道:「怎麼樣,我八弟沒事吧?」

  裴清殊搖搖頭:「應該沒事。如果他沒有撒謊的話。」

  其實裴清殊覺得,三皇子在做什麼,八皇子就算沒有參與,但肯定也有所察覺。但就像八皇子對三皇子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一樣,因為八皇子是七皇子的親弟弟這一層關係在,裴清殊也不得不對八皇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那就好,嚇死我了。」七皇子大大地鬆了口氣,「你說說四哥也真是的,特意把我支開幹嘛啊!嚇得我這一天都吃不下東西。」

  裴清殊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走,去我府裡吃頓好的。」

  七皇子也沒跟他客氣,說去就去,跟回自己家似的。

  吃東西的間隙,裴清殊把密室和賬本的事情簡單和他說了一下。

  七皇子聽了之後,罕見地歎了口氣:「這下麻煩可大了。原本現在人證物證俱全,已經差不多可以結案了。可又要牽連出那麼多人來……只怕父皇不會樂意啊。」

  裴清殊贊同地點點頭:「不說父皇,就是四哥見了都有些心驚。要一下子處置這麼多官員的話,只怕會生亂。」

  七皇子道:「要依我看,先處置幾個主謀就好了。以前的事情,不能太深究了,不然這案子還不知道要查到什麼時候。」

  說句老實話,裴清殊也有類似的想法。不是他不堅持原則,而是因為他想得更遠。

  因為如果這麼多人同時下馬的話,朝廷目前根本就沒有那麼多可用的官員可以填補上空缺的職位。

  不過要是吏部能趁此機會,裁掉或者合併一些用處不大的職位的話,倒是還可以一試。

  裴清殊想了想,他在吏部任職的皇兄,是五皇子和九皇子。這兩個人和他的關係倒是還可以,看來明天,他有必要去找他們談一談了。

  ……

  三皇子利用職權,徇私舞弊之事,在四皇子帶人抄了他的家之後,很快便傳遍了整個京城。

  與此同時被抄的,還有皇后的娘家廉安侯府。

  鐵證如山之後,那朱家少爺也不得不招了供。原來三皇子當年第一次試圖舞弊的時候,便是利用了朱太傅的人脈,才和地方官員聯繫上的。

  朱太傅雖然對此並不知情,可畢竟是他的兒孫和學生闖下了禍事。

  朱家多年清譽,毀於一旦。

  朱老爺子聽說之後,直接被氣得中了風,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皇帝心軟,在聽說朱太傅中風的消息之後,就沒有再處置這位國丈,還派專人照顧他。

  可朱家的其他人,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

  男丁下獄,等待秋後處斬。女眷淪為官婢,終生為奴。

  對朱家的懲罰,還只是一個開始而已。

  三皇子得知自己已經無力回天之後,突然一改先前的態度,開始積極地招供。

  他不僅供出了皇帝的弟弟忠親王,還把這些年來所有的涉案官員全都供了出來,足有上百人之多。

  一時之間,舉朝震驚,人心惶惶。

  皇帝有些慌了,連忙把四皇子和裴清殊叫進宮來商議。

  如同七皇子所猜測的那樣,皇帝果然想要大事化小,隻處置三皇子和朱家,還有參與延和二十四年會試舞弊案之人。

  可四皇子堅決不同意。

  裴清殊也覺得,放棄這個整頓吏治的機會實在太可惜了。

  皇帝卻有不同的意見:「你們在想什麼呢!老三現在腦子根本就不正常,他就是在胡亂攀咬,想要拉所有人下水!」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皇帝說的也的確是事實。現在的三皇子確實有些瘋瘋癲癲的。裴清殊去看過他一回,只見三皇子頭髮散亂,獄中大喊大叫。

  裴清殊現在還記得自己臨走的時候,三皇子用一種怨毒的眼神看著他說:「你們想置我於死地?好啊!我要這半壁江山都給我陪葬!」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9 15:50
第162章 政見

  三公主在聽說三皇子舞弊,朱家滿門下獄的消息之後, 直接嚇暈了過去。

  醒來之後, 她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進宮, 找皇帝求情。

  誰知三公主才剛剛踏入宮門, 就被安妃給攔住了。

  對於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小姨,三公主小的時候還是挺喜歡和她一起玩兒的。不過現在她們多年未見,情分早就淡了。

  安妃見了她,也沒心情安撫三公主的情緒,直接了當地說道:「你快點離開京城,回南疆去!不要耽誤事!」

  三公主不明白安妃這是什麼意思:「不,我才不要走!我要去求父皇放了皇兄, 饒了外祖父一家……」

  安妃突然冷笑一聲, 特別不屑地看著三公主說:「你懂什麼?舞弊可是掉腦袋的大罪!慶王殿下若不是皇子, 就連你我這些出嫁女都有可能受到株連!」

  「那該怎麼辦,那該怎麼辦啊!」三公主的眼淚跟不要錢似的往下掉,「難道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三皇兄他們去死麼……」

  「你先冷靜一點!」安妃沉聲說道:「事已至此,你去求皇上根本一點用處都沒有。你還是聽我的話, 趕緊帶著孩子回曾家吧!」

  三公主想了想, 覺得安妃說的也有一定的道理,只能絕望地哭著離開了。

  ……

  當天晚上,裴清殊在府裡擺了一桌酒,請五皇子和九皇子過府一敘。

  五皇子為人和氣,是兄弟們當中出了名的老好人。這些年來,不管其他皇子之間發生什麼衝突, 五皇子始終誰都不得罪,和哪個兄弟的關係都還不錯。所以裴清殊一請,他就來了。

  至於九皇子,裴清殊和他的關係,可以說是非常複雜。

  剛見面的時候,裴清殊覺得九皇子這人恃才傲物,言辭頗為尖銳,不是很討人喜歡。

  可是後來,由於都很敬重六皇子的緣故,兩人的關係稍有緩和。

  之後,因為裴清殊的騎射師父從了軍,裴清殊就和九皇子一起學武,直到九皇子出宮建府。

  除此之外,他還和九皇子一起,接受過四皇子的補習,在無數個夜晚一同挑燈苦讀……

  那段學習的時光,雖然當時覺得既疲倦又苦澀,可現在回憶起來,卻是那樣的單純和美好。

  九皇子出宮之後,和裴清殊接觸的機會就少了很多,只有逢年過節的時候他們才會一起吃頓飯了。

  不過裴清殊一請他,九皇子就很痛快地來到了十二皇子府。

  三兄弟入座之後,先是簡單地相互寒暄了一下,然後便不可避免地說起了最近在京城掀起驚濤駭浪的科舉舞弊案。

  「十二弟沒被牽扯進去,實在是太好了。」五皇子由衷地說道,「聽說十一弟還被父皇訓斥了一頓,罰了一年的俸祿不說,還挨了二十大板。平白遇上這等無妄之災,實在是可憐。」

  九皇子卻有不同的意見:「要說十一弟也是確實是不應該,自己知道什麼,早點說出來就是了,何苦為三皇兄隱瞞呢!我早就看出來了,三皇兄雖為嫡子,卻並不是一個合適的儲君人選。」

  「九弟……」五皇子有些擔憂地叫了九皇子一聲,「慎言啊!」

  九皇子渾然不在意地說:「怕什麼,這話就是在父皇面前,我照樣敢說。」

  五皇子無奈地搖了搖頭。

  裴清殊突然覺得,五皇子的性格和皇帝還挺像的。都是老好人,不愛得罪人,容易心軟。

  他和容易衝動的九皇子共事,還挺合適的,兩人正好可以互補。

  酒過三巡之後,裴清殊開口說道:「五哥,九哥,我也不瞞你們了。今天我叫你們來,其實是想和你們商量件事。」

  裴清殊說著,就把現在困擾著皇帝的吏治問題和他們說了一下。其實這也算不得是什麼機密了,三皇子供出許多朝廷命官的事情,在京城裡早已經傳開了。

  「我還當其中有些誇大的成分在呢,原來不是麼?」九皇子大感興趣地說:「這麼說來,馬上就有一大批官員要掉腦袋咯?」

  裴清殊神色凝重,還未張口,五皇子便接話道:「我看未必。以父皇的性格,恐怕不會一下子動這麼多人。」

  「父皇不願官場地震,引發朝廷動盪,其實是可以理解的。只是放著這些徇私舞弊的貪官污吏,任由他們繼續逍遙法外,也不是個事。」裴清殊看著他們,沉吟道:「若是能想辦法,儘量填補上這批人的空白就好了。」

  九皇子一聽就笑了:「十二弟,你這是在給我們吏部出難題啊!」

  「九哥說笑了。按說這事,我不應當管。可現在四哥和父皇僵持不下,我也是替他們著急……」

  九皇子也不藏著掖著,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其實按照我心裡的想法,我是支持四哥的。若是不知道哪些人貪贓枉法也就罷了,可是既然已經掌握了證據,為何不將他們繩之以法?就算為了維持官場穩定,也不能就這麼把所有人都輕輕放過了,起碼要殺一批,罰一批才行啊!」

  裴清殊贊同地點了點頭,沒想到九皇子和他的政見竟然出奇的一致:「如果這次不能嚴懲貪官污吏的話,只怕不僅會寒了百姓的心,還會助長官場上的歪風邪氣。以後吏治這一塊,就更加難管了。」

  「是啊,十二弟同我想到一塊去了!」九皇子說著,看了五皇子一眼,「不過我只是吏部一個小小的郎中,五哥可是侍郎,還是他說話比較有分量。」

  五皇子見兩個弟弟都盯著自己看,頗為無奈地說:「其實這回出現了這麼大的問題,我們吏部也有很大的責任,是該由我們出面解決這些難題的。可讓人為難的是,很多涉案官員的政績都很好,考評時還都是優。所以父皇才會心軟,不捨得將這些人全都處置掉吧……」

  不等裴清殊說出反對意見,九皇子便道:「如果只是因為其中部分官員能做出政績,就忽視他們的所作所為的話,那目光未免也太短淺了,甚至可以說是本末倒置!畢竟如果能保證科舉考試公平公正的話,國家就可以擁有更多傑出的人才,定然不會比現在這些品德低下之人差。」

  五皇子不得不承認,九皇子說的很有道理。

  裴清殊倒不指望著通過一頓飯就能說服他們,讓兩人幫他和四皇子解決餘下的所有問題。

  不過起碼通過今夜的溝通之後,裴清殊知道了九皇子非常積極地想要整頓吏治,而五皇子並不是堅決反對的態度,這樣就足夠了。

  不久之後,會試再次放榜。

  因為有先前的案子在,這一回禮部官員和考官們都非常注意,可以保證沒有任何不公平的現象發生。

  令人欣喜的是,傅煦這一回又考中了。雖然和上回相比,他的名次略有退步,但不管怎麼說還是考上了。

  不僅如此,年僅十四歲的鐘悅也榜上有名,成為近些年年紀最輕的貢士。

  裴清殊還來不及替他們慶祝一番,他們就要去準備參加殿試了。

  在此期間,就舞弊案的處置問題,朝廷中引發了激烈的爭論。

  有人認為應當將所有涉案貪官一網打盡,捍衛科考的尊嚴。有人認為應該把過去已經發生的事情輕輕放過,從今以後好好抓考場紀律便是。

  皇帝被各種各樣的聲音煩得頭疼不已。

  可讓他心煩的,還不僅僅是那些官員的處置問題。

  現在可以確定的是,三皇子作為舞弊案的主謀,他這條命是注定保不住了。

  皇帝雖然痛恨三皇子的所作所為,但不管怎麼說,三皇子到底是他的親生兒子,是他曾經寄託過希望的嫡子。

  哪怕是軟禁皇后之後,皇帝都從來沒想過要三皇子死。

  可皇帝沒想到,他的縱容和愛護,卻讓三皇子一錯再錯,走向無法回頭的罪惡深淵。

  對此,皇帝既痛心,又自責,陷在一種糾結的情緒中,很多天都走不出來。

  不知怎的,極度煩惱的時候,皇帝突然很想和皇后說一說話。

  儘管皇帝十分厭惡皇后,但他覺得此時這世上能懂他心情的,恐怕也就只有皇后一人了。

  來到坤儀宮之後,皇帝發現這座後宮之中離他最近的寢宮,已經變得無比陌生。

  難以想像,在他登基後的十幾年裡,他每個月都要來這個地方好幾次。

  那些回憶,遙遠得都好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看守坤儀宮的侍衛們見到皇帝來了之後,也驚訝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過他們到底是經受過專業訓練的禁軍,很快便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緒,恭迎皇帝入內。

  皇帝來的時候,本是尚未日落的下午。可皇后所在的房間裡門窗緊閉,光線昏暗,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個身材消瘦的女人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

  皇帝嚇了一跳,差點以為皇后已經因為三皇子之事受了刺激,服毒自盡了。

  不過等他走近了才發現,皇后不僅並沒有死,還把眼睛睜的大大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皇帝不禁說道:「你怎麼瘦了這麼多!」

  以前他總嫌棄皇后的身材不夠窈窕,現在皇帝才發現,皇后還是圓潤一些的時候更好看。

  現在這個樣子,讓他看得心裡發涼。

  皇后聽到響動之後,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也不起身行禮問安,只是淡淡地說道:「苟且偷生罷了,還有什麼能由得了自己?」

  皇帝聽了,心中不禁一酸:「睿兒的事情……你都知道了麼?」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9 15:50
第163章 皇后

  皇后聞言,沉默地閉上了眼睛, 好像完全不願意想起這件事情一樣。

  可安妃偏偏把一切都告訴了她, 逼著她面對殘忍的真相。

  皇帝見她這樣便明白了:「想來安妃都已經告訴過你了吧?你放心, 你們是朕的後妃, 朱家的事情,朕不會株連到你們身上。」

  只是皇后這後位……是再也保不住了。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更何況皇后的位子本來就已經是岌岌可危,只是有名無實而已。

  皇帝看到皇后現在的樣子,就像是枯萎了的葉子一樣,風一吹就會消散成灰燼似的。

  他實在不忍心,在這個時候把自己決定廢後的事情告訴她。

  不過在皇后的心裡, 娘家滅門, 兒子犯下殺頭大罪……她活著還是死了, 還是不是皇后,已經沒什麼區別了。

  「皇上,您怎麼處置我並不重要。」儘管皇后已經非常疲倦,恨不得就此拋下人世間的一切煩惱, 但她還是不得不打起精神來, 完成自己最後的使命,「妾身只希望,您能答應我最後一個請求。」

  皇帝原本還有幾分同情皇后,可聽到皇后有求於自己之後,他立馬警惕起來:「什麼請求?」

  要是擱在以往,皇后八成會諷刺皇帝一番, 可是現在,人在屋簷下,她不得不低頭:「您向來心善,能允許妾身再見睿兒一面麼?」

  皇后沒有求皇帝輕饒三皇子,而是身為母親,想見兒子最後一面,似乎也是人之常情。

  皇帝不忍心拒絕,便點點頭答應了。

  「多謝皇上。」

  皇帝見皇后說完這句話,就閉上了眼睛,不禁問道:「昌儀從南疆回來了,你不想見見她麼?」

  提起自己遠嫁的女兒,皇后心中一痛:「不必了。有我這麼個母后,只會是她的拖累而已……」皇后說著,緩緩爬了起來,向皇帝磕了一個頭:「睿兒雖然犯下滔天大錯,但昌儀是無辜的。還請皇上善待昌儀。」

  「那是自然。」皇帝不假思索地說道。

  ……

  殿試結束之後,傅煦名列二甲第十,鐘悅二甲第十一,皆位列前茅。

  裴清殊資助的另外十幾名貧困考生當中,也有四人考中。其中一人還考中了榜眼,可謂一飛衝天。

  今年的科考一波三折,所以當一切都塵埃落定的時候,所有人都長長地鬆了口氣。

  傅府大擺宴席,慶祝傅家這個最小的兒子考中了進士。

  裴清殊也在府裡擺了幾桌,祝賀他們高中。

  女眷席上,宋氏不無羡慕地對鐘氏說道:「妙珠妹妹,你們家阿悅可真是出息,小小年紀便中了進士。不像我哥哥,考了兩次都沒中。」

  鐘氏忙道:「宋家家學淵源,宋大人又才高八鬥,宋公子考中只是早晚的事情而已,姐姐也別太過心急了。」

  恰在這時,七皇子和林氏的小女兒從宋氏面前跑過。林氏在後面追著女兒,抱歉地看了宋氏一眼。

  宋氏低頭看著自己的肚子,頗有幾分鬱鬱寡歡:「是啊,很多事情,急也是急不來的。」

  她嘴上雖這麼說,可明顯還是在心急。

  鐘氏見了,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是好。

  宋氏眨了眨眼睛,勉強地笑道:「瞧我同妹妹說這個做什麼,真是的。大喜的日子,我應該高興一點的……」

  「姐姐心裡的苦,我能明白。只是人活在這世上,有幾個能一生順遂,事事如意的呢。」

  宋氏是要不上孩子,四處求醫問藥。鐘氏別說要孩子了,就是平日裡無事,也要吃著藥養身子。

  宋氏想到這點,心情複雜地看著鐘氏:「妹妹也不容易。為了我,還要多吃一樣藥。」

  提起服用避子湯的事情,鐘氏不由有一點臉紅:「姐姐說什麼呢,統共也沒吃幾回,不礙事的。」

  自打鐘氏進府之後,裴清殊便忙於公務,很少涉足後院。就是去後院歇息,也是去宋氏那裡居多,所以鐘氏服用避子湯的機會並不多。

  宋氏嫁人時間長些,對於這些話題倒不像做新媳婦時那麼害羞了。

  不過鐘氏臉紅起來的時候,肌膚白裡透紅,可謂我見猶憐,宋氏見了都覺得十分漂亮。

  宋氏本還以為,以鐘氏這樣的顏色,入府之後難免要被裴清殊專寵一段日子。

  她都已經做好了被冷落的準備了,卻不想被冷落的反倒是鐘氏。

  「幸好妹妹出身於太醫世家,鐘太醫醫術高明,可以替妹妹調養身體,不然我這心裡就更加過意不去了。」宋氏頓了頓,意有所指地說:「不瞞你說,有時候我還挺羡慕妹妹的。這年頭呀,找個可靠的大夫可不容易……」

  鐘氏抿唇一笑,她知道宋氏的話還沒有說完。

  果然,宋氏有些猶豫地動了動嘴唇,組織了一番措辭後,低聲說道:「其實,我一直很想請鐘太醫替我把一把脈,就是不知道方不方便……」

  鐘氏神色微動:「父親這邊應當是沒什麼問題的,只是……我們共侍一夫,姐姐可信得過我?」

  「我若信不過你,怎會提出這樣的請求呢。」宋氏溫和地笑道:「我們認識也有幾年時間了,我相信妙珠妹妹的人品。」

  鐘氏心中一澀,有種說不出的滋味來:「姐姐放心,這件事情,回頭我會去同父親說的。」

  其實,就像鐘氏曾經對裴清殊說過的那樣,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什麼,也做好了一輩子低宋氏一頭的準備。

  但在鐘氏心裡,是不可能完完全全地把宋氏當成自己的好姐妹的。

  在許多獨眠的夜裡,她的心裡也會感到一絲酸澀,羡慕,甚至是嫉妒。

  她由衷地羡慕,宋氏有一個這樣好的出身,可以給裴清殊做正妃。

  但現在,鐘氏逐漸意識到,當初裴清殊會選擇宋氏做正妃,不僅僅是因為宋氏出身清貴那麼簡單。

  宋氏的性格、氣度,還有人品,都是做適合這個皇子妃的位置的。

  鐘氏自認,如果換做是她,她做不到宋氏這樣大氣。

  這樣一想,鐘氏心裡反倒平衡多了。

  鐘太醫給宋氏診脈的事情,裴清殊知道後也沒說什麼。

  他相信鐘太醫不會為了女兒而害宋氏,也沒有這個膽子,更沒有這個必要。

  裴清殊現在是一門心思地想要嫡長子,所以宋氏越早懷孕,對鐘氏反倒更有利。

  而且就算宋氏當真出了什麼意外,裴清殊就是續弦另娶,也不會扶鐘氏做皇子妃。

  畢竟當初他挑選皇子妃的時候,都沒有選擇鐘氏,現在就更不可能了。

  殿試結束之後,裴清殊比起前段時間清閒了不少。得空的時候,他除了待在府裡,陪陪宋氏她們,就是去九皇子或者五皇子那裡串門。

  自打上回請九皇子吃飯,發現二人政見相投之後,裴清殊和九皇子的交往就多了很多。

  關於舞弊案過後,如何處置官員的問題,裴清殊不好在明面上插手,就在私底下和九皇子交換了很多意見。

  對於裴清殊的想法,九皇子很是贊同:「借此機會改革地方官制,的確是一個很不錯的想法。不僅能緩解一大批貪官落馬後人手不足的問題,還能趁機給朝廷節省一大筆支出,以後都不用養著那麼多的閒人了。」

  兄弟倆又湊在一起,商討了一些可能出現的問題。具體怎麼執行,那就都是九皇子他們的事情了,裴清殊一個禮部的人不便過問太多。

  因為有先前整頓官學的經歷在,裴清殊知道,九皇子這回必然會遇到不小的阻礙。

  但是古往今來的改革,沒有哪一回不是頂著壓力實行的。他們不能因為前方困難重重,就放棄希望。

  ……

  坤儀宮裡,皇帝按照約定,讓刑部的人押送三皇子去見皇后。

  三皇子一見皇后,就十分激動地說:「母后!你快點替我向父皇求情啊!我可都是為了救你,才會做出這麼多掉腦袋的事情的!」

  皇后雖然心疼這個唯一的兒子,可一聽三皇子這麼說,她就氣不打一處來:「少來這一套,你所做的這一切,根本就不是為了救我出來,你只是為了滿足你自己的私欲而已!為了權力和地位,你害了你妹妹一輩子,難道你以為我都不知道麼?!我沒有你這樣心狠手辣、虛偽至極的兒子!」

  「母后!」從小到大,皇后一向疼愛三皇子,三皇子要什麼,皇后便努力去爭取什麼。

  三皇子沒想到,皇后現在竟然是這樣想他的。

  「您怎麼能這麼說我呢?如果當初不是您犯了錯,被關在這坤儀宮裡,我會受到那麼大的屈辱麼?可您不但不心疼我,還反過來怪我……」

  三皇子委屈地說:「我也是為了您,為了昌儀好啊!只有我當上了皇帝,您和昌儀才能真真正正地過上好日子!」

  「我只希望你,不要再做什麼不切實際的夢了。」皇后寒聲說道:「安妃都已經安排好了,你快點從後面走,不要再回來了!」

  「母后,您多保重。」三皇子也知道,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和皇后爭辯這些對錯之分沒有絲毫意義,「等兒子回來之後,兒子就奉您為太后!」

  皇后用盡渾身力氣,狠狠地推了他一把:「快走,別再回來了!」

  三皇子走後,皇后便如將死的魚一般,無力地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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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石出

  其實,皇后提出要見三皇子最後一面, 固然有她自己的情感因素在, 但更多的, 還是因為安妃的計劃。

  這幾年來, 安妃不得皇帝寵愛,又沒有子嗣,便把自己的所有心思都投入到了三皇子和朱家的「大業」上。

  這回舞弊案發,三皇子入獄,安妃等人本是抱著一絲僥倖心理,希望三皇子能夠逃過一劫。

  可既然四皇子他們已經查到了三皇子身上,安妃他們沒辦法, 只能利用皇帝的心軟, 讓三皇子來到皇后這裡, 然後再悄悄地把三皇子送出宮,送到南方曾家那邊去。

  一個與三皇子體貌相似的死士,換上了三皇子的衣服,留在皇后的寢宮裡。

  與此同時, 三皇子已經被秘密地送出了宮。

  安妃也喬裝打扮成了一個小太監, 和他一道跑了。

  當有人發現牢中的人不是三皇子的時候,三皇子和安妃已經逃離了京城。

  皇帝震驚之下,立即令人抓捕他們。可一旦人出了城,抓起來便如同大海撈針,並沒有那麼容易。

  皇帝立刻意識到,自己被皇后給騙了。

  他怒不可遏地來到坤儀宮想找皇后算帳, 卻發現皇后已經用三尺白綾,結束了自己的一生。

  看著皇后的屍體,皇帝如同被人扼住了喉嚨一般,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能發出痛苦的叫聲。

  他想要逃離這個地方,可雙腿卻不聽使喚,愣在原地動彈不得。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猛地轉身跑了出去,扶著漢白玉欄杆乾嘔起來。

  朱氏死後,因為皇帝已經下旨廢後的緣故,並沒有像太后薨逝時那般風光大葬。

  但皇帝也沒有做絕,當真把朱氏丟到亂墳崗裡去。

  他讓人把朱氏,葬在了妃陵的一個角落裡,也算是給她一個安身之所了。

  因為三皇子逃走這件事情,皇帝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心軟,已經造成了太多難以挽回的後果。

  他終於下定決定,採納四皇子和九皇子等人的建議,嚴查三皇子餘黨,將涉案官員或斬首、或貶官。

  在此同時,還將許多閒職合併或者削減,減少國家的用人成本。

  雖然這樣做,在全國範圍內引發了不小的震動,不過好在兵部早有預見,已經派出了一批京軍,在幾個貪污的重災區維穩。

  容漾身為兵部郎中,也帶兵去了潞安府。

  容漾走的時候,特意囑咐令儀,說最近乃是多事之秋,讓令儀母子幾個暫時回到甯國公府居住,以確保他們的安全。

  所以令儀要見裴清殊,還是以甯國公府的名義下的帖子。

  姐弟倆曾經有過約定,如果是要緊事的話,令儀就會在帖子上畫上一個只有他們兩個能懂的標記。

  裴清殊一看到那標記,便立馬趕往甯國公府。

  令儀一見裴清殊,就有幾分慌張地說:「你可算是來了,我有要緊事要告訴你!」

  「發生什麼事了?」令儀的性子雖然風風火火的,但這樣著急的樣子並不多見。

  「今天昌儀同我說,原來三皇兄貪污所得來的錢,都送去了曾家!可這筆錢並沒有送到昌儀的手上!」

  這件事情,裴清殊和公孫明他們早就猜到了,所以聽到之後並不奇怪。

  「皇姐的意思是?」

  令儀不無擔憂地說:「這樣看來,三皇兄現在很有可能就是逃去曾家了啊!我擔心,曾家手握十萬兵馬,會不會……謀反?」

  裴清殊沒想到,令儀這個看起來再單純不過的女子,竟然也能想到這一層。

  「皇姐果然不愧是公主,還是很有政治頭腦的嘛。」

  令儀著急地說:「你就別說這些沒用的了,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叫上三皇姐,我們一起進宮面見父皇。」

  以往裴清殊只是心懷猜測,卻沒有證據。現在有三公主這個直接的證人在,皇帝就是不信也得信了。

  令儀卻沒有動:「昌儀今天也是跟我訴苦的時候說漏嘴了,才會告訴我的。曾家可是她的夫家,三皇兄還是她的嫡親哥哥,她能願意把她所知道的都原原本本地告訴父皇麼?」

  「當時三皇兄和安妃逃跑的時候,應該也叫了三皇姐一起,可她並沒有逃走,就說明在她的心裡,京城才是她真正的家。」

  令儀一想也是:「那個曾俊那麼對她,昌儀沒有回去就對了!走,咱們這就去找父皇!」

  乾元殿裡,三公主將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包括曾俊毆打她和孩子、寵妾滅妻、收取三皇子大筆銀兩的事情,全都原原本本地告訴了皇帝。

  因為皇后自盡之故,三公主至今仍然十分悲痛,說起悲慘處時忍不住痛哭失聲。

  但在她斷斷續續的敘述之下,裴清殊等人還是聽明白了她的話。

  令儀是女子,不便議論政事,裴清殊便出面說道:「父皇,曾家乃是武將世家,手握十萬精兵不說,還得了三皇兄的上百萬兩銀子……他們所圖謀的,恐怕不簡單啊!」

  皇帝面色鐵青地說:「這個逆子,難道還想造反不成?!」

  「三皇兄都已經逃離了京城,這種事情,也不是不可能的,還望父皇儘早做好準備。」

  皇帝點點頭道:「殊兒,你說的有道理。朕這就傳英國公他們進宮商議對策。」

  臨走之前,皇帝把三公主叫住了:「昌儀,現在外頭太亂,你們娘兒幾個自己住著怕是不安全。你就別回去了,等會兒朕讓人把雲兒和涵兒接進宮來。」

  要是擱在以前,三公主肯定會天真地以為皇帝這樣做是因為愛護她。

  可是現在,三公主一下子就明白過來皇帝這麼做的用意,跪倒在皇帝面前苦苦哀求道:「父皇,不管駙馬做錯了什麼,孩子都是無辜的啊!還請父皇不要因為三皇兄和曾家的過錯,懲罰那兩個無辜的孩子!」

  皇帝好聲好氣地說:「昌儀,你放心,雲兒是朕的外孫女,朕怎麼會捨得傷害她呢?快點起來吧,先去瓊華宮等著,朕讓淑貴妃給你把慧曜樓收拾出來。」

  三公主聽了,這才滿腹心事地走了。

  裴清殊相信,三公主自己也清楚,她大義滅親,檢舉三皇子和曾俊,頂多也只能保住她自己的女兒曾雲而已。

  至於那個養在她膝下的庶子,八成是活不成了。

  十日之後,裴清殊等人的猜測成為了事實。

  曾家果然出兵,以「清君側」為由揮兵北上。

  曾家兵強馬壯,除了自身的十萬大軍之外,還有這些年來偷偷訓練的私兵,約有五萬人馬。

  因為身處大齊的最南端,不用擔心腹背受敵,所以曾家幾乎動用了他們的全部兵力。

  十幾萬人馬一齊發動,又有三皇子這個「嫡子」作為他們名義上的大將軍王,曾家軍勢如破竹,很快就攻破了南方六城。

  消息傳到京城之後,眾人皆驚。

  雖說北夏時常騷擾大齊邊境,可在大齊的領土上,已經數十年沒有發生過戰亂了。

  一時之間,京城之內人心惶惶,生怕曾家軍會打到京城來。

  曾家謀反,朝廷當然不可能無動於衷。

  因為提前受到了三公主和裴清殊等人的提醒,皇帝已經命英國公等人提前做了戰前準備,務必戍衛好京畿的安全。

  鎮守在大齊西北的慕老將軍,也已經率領八萬軍馬,前去平叛。

  皇帝打算再從京中派出一名武將,率領五萬河北駐軍前去支援。

  思來想去之後,皇帝決定還是用大皇子為主帥,率軍出征。

  雖然大皇子的母妃敬妃已經被廢,但以皇帝對大皇子的瞭解,他不是那種會借著國難圖謀不軌之人。

  更何況他和三皇子有過節,就算誰被三皇子策反,大皇子都不會。

  大皇子一聽說自己可以率兵出征,去征討老三,高興得跟什麼似的,當場就向皇帝發誓,一定要親手把三皇子給捉回來。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皇帝沉聲說道:「清德,這個任務,朕就交給你了。」

  大皇子心中咯噔一聲,突然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他本想著皇帝心慈手軟,肯定是要讓他把三皇子活捉回京的。

  可現在皇帝這麼說……意思就是帶三皇子的屍體回來,也沒有關係了。

  大皇子心中一寒,懷著沉重的心情離開了京城。

  和他一道出京的,還有七皇子和趙虎。

  七皇子的武功本來就很不錯,算是皇子之中除了大皇子之外騎射最好的。

  不過七皇子平日裡性子比較懶散,不像大皇子那樣愛出風頭,所以很多人都忽略掉了他騎射俱佳的事實。

  這回大皇子出征平亂之前,七皇子在和四皇子、裴清殊他們商量了一下之後,就找到皇帝,請旨隨軍。

  以四皇子和裴清殊的觀點來看,這一仗雖然不太好打,但曾家必敗無疑。

  四皇子是覺得三皇子貪贓枉法,敢在科舉一事上做手腳,名聲早已經臭了。曾家造反,可以說是師出無名。且南疆距離京城十分遙遠,曾家軍就算再勇猛,也遲早會感到疲倦。

  裴清殊則是覺得,雖然歷史的軌跡已經和前一世發生了許多改變,但還不至於發生這麼大的變動。

  為了確保自己的想法沒有錯,裴清殊還特意來到公孫府,請公孫先生替自己算了一卦。

  比起去年最兇險的時候,公孫越現在的身體已經好多了。只是不能出門見風,必須留在府裡靜養。

  雖然對他來說,算卦需要耗費很大的精力,但公孫越知道,就算裴清殊不問,皇帝也遲早會來找自己,於是便答應下來,測算了一卦。

  得到公孫先生的答案之後,裴清殊便放心讓七皇子出征了。

  對於政績平平的七皇子來說,這或許是一個建功立業的好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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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身孕

  至於裴清殊自己,原本這回他也想隨軍出征, 和七皇子一起出去長長見識的。

  可皇帝堅決不同意, 怕戰場上刀劍無眼, 裴清殊會出事。

  儘管皇帝現在最心疼的是他的小兒子, 但裴清殊在他心裡也十分重要,他是不會輕易派裴清殊去前線冒險的。

  裴清殊原本還想再和皇帝抗爭一下,可就在這時,他得知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成親一年多以後,宋氏終於懷上了身孕。

  聽說這個消息的時候,裴清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宋氏告訴他的時候,都差點哭了, 拼命忍著才沒掉下淚來:「孩子還小呢, 才一個多月。本想著讓鐘太醫幫忙調養一下身子, 沒想到他告訴我說,我已經有了一個月的身孕……」

  「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一想到宋氏腹中已經有了他們倆的孩子,裴清殊心中便激動不已。

  他第一次體會到了, 熱血沸騰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殿下先別激動, 孩子沒滿三個月,還不能告訴旁人呢。這事兒現在就只有鐘太醫和殿下知道,殿下可不要說漏嘴了。」

  裴清殊點點頭道:「你放心,我一定忍著不說。」

  宋氏遲疑地問道:「那……殿下還要隨軍出征麼?」

  裴清殊知道,宋氏是個識大體的女子。如果自己這個時候堅持要走的話,宋氏肯定不會攔著他。

  但宋氏好不容易才懷上孩子, 現在肯定是最需要他陪伴的時候。裴清殊有些不放心,在這兵荒馬亂的時刻,將宋氏獨自留在京城。

  「不去了,我留在京裡守著你和孩子。」

  宋氏聽了之後,不禁喜極而泣。

  她太過激動,拉著裴清殊說了好多好多的話。最終終於抵抗不住困意,在裴清殊懷裡睡著了。

  裴清殊看到,即使是在夢鄉里,宋氏的嘴角,還是掛著如釋重負的笑容。

  他也忍不住跟著笑了。

  這個孩子,他真的已經期待了太久,久到裴清殊自己都懷疑過,他還會不會來。

  裴清殊不由自主地,把手放到了宋氏仍舊平坦的小腹上。

  雖然他為了不給宋氏壓力,不曾說出來,但裴清殊真心希望這一胎能是個男孩。這樣不管是他還是宋氏,就都能鬆一口氣了。

  現在成年的皇子裡頭,除了三皇子和十一皇子之外,就只有裴清殊還沒有兒子。子嗣最多的二皇子,甚至已經有了五個兒子。

  他也不能差的太遠了。

  但是生男生女這種事情,也不是他們所能夠決定的。裴清殊只能告訴自己放平心態,靜待老天爺的安排。

  在這個時代,對於大多數的女子來說,都是想要生男孩兒來鞏固自己的地位的。

  三公主剛出嫁那會兒也是那麼想的,可是現在,她感到無比的慶倖,自己生的是個女兒。

  不然的話,她不知道皇帝會不會像對待曾涵一樣,利用她的兒子威脅曾家人退兵。

  在曾家起兵後沒多久,曾涵就被人抓走,關進了天牢。

  三公主求過,哭過,可是都沒有用。

  稚子無辜,但誰讓他沒有投好胎,生為逆賊的兒子呢?

  三公主雖然有些難過,但也沒有辦法。

  她多麼希望曾俊能夠看在父子情分上,放棄謀反。

  可曾俊甚至沒有為了自己的這個庶長子,露出過半分的猶豫,仍舊堅持帶兵北上。

  父子親情,在權勢和利益面前,顯得一文不值。

  ……

  轉眼間,曾家起兵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前方的戰況每日如同雪花般傳向京城,有喜有憂,但總體來說形勢還不錯。

  曾家雖然暫時佔領了南方的八座城池,但已經被慕老將軍的西北大軍阻擋在了四川之北。

  四川是朱家的祖宅所在之處。在朱太傅進京之前,朱家已經在四川發展了許多年,在當地的影響力很大。

  再加上朱家的兩個少爺提前跑了回來的緣故,許多當地的老百姓都被朱家給忽悠了。

  在朱家人口中,舞弊案完全是另外一個版本——三皇子是因為奪嫡之爭,被他的兄弟們給陷害的。朱家被無辜牽連,滿門抄斬。

  所以曾家起兵,是仗義相助,為的是撥亂反正,為三皇子和朱家討一個公道,而不是謀反。

  可謊言就是謊言,終究有被戳破的一天。

  現在三皇子駐紮的龍安府內,已經漸漸傳起了風聲,說三皇子的確是因為貪污被抓,才逃到南方來了的。

  三皇子聽說之後暴跳如雷,立即抓了幾個在背後議論他的人,當街斬首示眾。

  可他越暴躁,越顯得他心虛。

  現在三皇子一閉上眼,就能聽到旁人在他身後竊竊私語的聲音。

  再加上曾家軍被慕家軍阻擋,北上困難之故,三皇子只覺自己身上背了數座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

  唯一的安慰是,安妃一直都陪在他的身邊,支持著他,鼓勵著他。

  時候久了,三皇子難免對安妃產生了一種特別的情愫,對她十分依賴。

  兩人同食同眠,幾乎與尋常夫妻無異。

  讓三皇子感到十分感動的是,安妃明明知道他有花柳病,卻對他絲毫不嫌棄。

  兩人仿佛彼此的精神支柱,互相支撐著對方的信念。

  雖說曾家軍是打著三皇子的名號出兵的,但事實上,三皇子武功平平,根本不敢親自帶兵殺敵。

  所以衝在前線的,都是曾劍和曾俊父子。

  時候久了,曾俊難免會產生怨言:「他媽的,老子辛辛苦苦地在前線打仗,他卻在後頭摟著女人享樂!」

  曾俊的父親,鎮國大將軍曾劍勸他說:「俊兒,你要沉得住氣。等咱們攻破了山海關,就不需要捧著這麼個廢物了。」

  一想到那一天,曾俊的眼睛都亮了。

  但很快,曾俊又皺起了眉頭:「可那姓慕的老不死,還有毅郡王,哪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啊。」

  曾劍冷笑道:「慕家世代效忠裴氏,全都是群榆木疙瘩,對待他們,只有硬攻。可對待大皇子嘛……卻可以考慮智取。」

  「智取?怎麼個智取法?」

  「說來這個大皇子也是夠倒黴的,明明是所有皇子當中最英勇善戰的,卻先是在戰場上受了傷,再是生母被貶為庶人,前途灰暗。」曾劍刻意頓了一下,引導曾俊思考:「你想啊,當初三皇子是為了什麼,才想到奪權的?」

  曾俊似乎明白了:「為了救出皇后?」

  曾劍頷首道:「雖說這只是一個藉口而已,卻是一個能夠讓人心安理得的最佳理由。我們只要如法炮製,私下聯繫大皇子,說是三皇子昏庸無能,我們願意奉他為新帝,尊敬妃為皇太后,你說他會不會心動呢?」

  「好主意啊父親!」曾俊一聽就覺得可行,「不過萬一,大皇子表面上答應合作,又背地裡捅我們刀子可怎麼辦?」

  「先不說他有沒有那個腦子,只要他同意和我們合作,我們就讓他再也回不了頭。」曾劍笑了笑,提醒曾俊說:「你忘了,毅郡王軍中還有一個七皇子麼?」

  「您是說,先從七皇子下手?」

  曾劍不語,只是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

  宋氏的身孕滿了三個月之後,夫妻倆終於可以把這個好消息公之於眾了。

  眼看著宋氏的肚子一天一天地鼓了起來,裴清殊終於有了一種自己即將為人父的真實感。

  過去的他,更多的是出於責任,才會為了這個國家的興亡而奮鬥,或多或少有一些不得已而為之的意思在。

  可是現在,為了妻子腹中的孩子,裴清殊心甘情願地,想要去為他創建一個美好的未來。

  現在裴清殊就希望叛亂能夠早點結束,最好趕在孩子出生之前平定。不然他就是開心,都不能光明正大地開心。在外人面前,還要表現出為了戰事而擔憂的樣子。

  事實上,裴清殊現在也確實有一些為戰事感到擔憂了。

  雖說他堅信朝廷軍一定能贏,可是怎麼贏又是另外一回事情。

  戰場上刀劍無眼,萬一七皇子或者趙虎身受重傷,甚至殞命在戰場上呢?

  萬一曾家軍的實力太過強大,幾乎與朝廷軍同歸於盡,那麼大齊內耗二十多萬兵馬,豈不是如了匈奴人的願?

  他有太多太多的擔憂了。

  更讓人感到憂心的是,七皇子和趙虎他們,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給他們來信了。

  只有戰事吃緊的時候,他們才會顧不上給京城寫信。

  因為這個,現在每天傳到京城的捷報,裴清殊都不敢盡信。

  他知道,很多時候,他們所瞭解的情報,都是朝廷想要傳出來的消息。為了安定人心,那些不好的戰報,很有可能都被秘而不發了。

  戰場上的真實情況,只有身處前線的人才最清楚。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9 15:52
第166章 前線

  此時此刻最為擔心七皇子的,莫過於他的生母慎貴嬪, 還有七皇子妃林氏了。

  林氏見怎麼等七皇子的信都等不來, 就找到了宋氏, 希望能從宋氏這裡打探出一些消息。

  宋氏聽了之後, 便好言好語地安撫了林氏一番,說七皇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

  但在宋氏心裡,她其實也不清楚前線的情況到底是什麼樣的。

  她現在只覺得慶倖,還好裴清殊因為她和孩子的緣故留了下來,沒有去前線冒險。

  裴清殊聽宋氏說了林氏來過的事情之後,頗為無奈地說道:「昭屏, 你做得對。七嫂現在就是擔心也沒有用, 我們所能做的, 也只能盡力多安慰她一些了。」

  宋氏面露憂色地說:「殿下,您同我說句實話,七皇兄他們現在到底怎麼樣了?前幾天孫媽媽也來問我呢,我都說平安無事, 可不知道還能瞞上多久……」

  她還懷著身孕, 裴清殊不想讓宋氏跟著操心戰場上的事情,就寬慰她說:「你放心,我有十足的把握,這場仗朝廷一定會勝。至於七哥,他的性子雖懶散了些,但我特意排了虎子去保護他, 想來他們只是暫時被什麼事情給耽擱了,很快就會給我們來信了。」

  宋氏見裴清殊信心十足的樣子,便多少放下心來,安心養胎去了。

  事實上,前線那邊所發生的事情,並沒有裴清殊所說的這樣雲淡風輕。

  叛軍和朝廷軍在四川僵持了數日之後,曾劍率先試圖打破僵局,悄悄地派人去向大皇子送了一封信。

  大皇子看完信的內容之後大驚失色,手一抖,差點沒有拿穩那張薄薄的信紙。

  說句老實話,大皇子在看到曾家的提議之後,的確有過一瞬間的心動。

  敬妃被打入冷宮,也有一年多的功夫了。大皇子非常想念他的母妃,想要接敬妃出來和自己團聚。

  可是大皇子轉念一想,如果他好好努力,一心為朝廷效力的話,敬妃起碼還能好好地活著。甚至在皇帝百年之後,新君或許仁慈,能夠讓他把生母接出宮去奉養。

  但如果他步三皇子的後塵,起兵謀反的話,不僅救不出敬妃,還有很有可能讓敬妃像皇后那樣立即殞命。

  他是武夫不假,但這並不代表他一點腦子都沒有。皇后前車之鑒猶在,大皇子是不會選擇謀反的。

  但曾家拋給他的這個誘餌,如果能夠接好了的話,或許就是扭轉這一次戰局的最佳時機。

  大皇子反復思考了一陣子之後,讓人叫來了他的兩個副將——一個是跟隨大皇子多年的心腹,副將況駿,另一個就是七皇子。

  大皇子請七皇子幫自己做一個見證,證明自己和曾家只是虛與委蛇,不是真的謀反。

  七皇子一聽,心中便下意識地敲響了警鐘。

  他和大皇子的關係平平,甚至在此次平叛之前,都沒有什麼單獨相處的機會。

  現在大皇子把這麼重大的事情告訴他,七皇子沒辦法不擔心,這是大皇子給他設下的圈套。

  畢竟謀逆一事非同小可,一旦被攪合進去,掉腦袋的不僅僅是自己,還有他的家人。

  大皇子看出七皇子的猶豫,心中頗有些傷感。但他也知道,這是自己平時太疏忽兄弟情的必然結果,所以也沒有責怪七皇子,只是請七皇子吃了一頓酒,掏心窩子地將自己的心裡話說了出來。

  「七弟,我知道我這個大哥,平日裡對兄弟們的關心不夠多。但你要相信,我和老三是不一樣的。我是想過爭那個位子不假,但那都是我過去一時糊塗,受了老二他們的攛掇。現在我母妃和皇貴妃翻了臉,我也算是看明白了,老二母子從頭到尾都只是在利用我和三弟相爭罷了。」

  大皇子說話的時候,七皇子就端著酒杯,靜靜地聆聽著大皇子的傾訴。說句實話,他有些被大皇子的真誠所打動了。

  「有的時候我特別羡慕你和四弟、十二弟他們,真的。我能看得出來,你們是真的好,而不是像大哥和你二皇兄這樣,看著親近,實則互相防備著彼此。」

  說到這裡,大皇子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我有的時候就在想,都說皇帝是孤家寡人,可我明明不過是一個郡王而已,怎麼就成了一個孤家寡人了呢?母妃不在身邊,父皇對我疑心,兄弟和我不親……我到底是怎麼一步步變成今天這樣的?」

  大皇子說著,又幹了一杯酒,「不瞞你說,自打母妃進了冷宮之後,我對太子之位早就沒有什麼想法了。我倒寧願自己不是什麼皇長子,而是像我軍中的那些兄弟一樣,只是尋常人家出身的普通武將。我願為大齊拋頭顱、灑熱血,奉獻出自己的生命,隻願沒有人疑心我的動機是什麼,能夠真心實意地誇我一句,說我是大齊的忠良!」

  七皇子清晰地看到,大皇子的眼睛濕潤了。

  七皇子心中一酸,舉起酒杯,敬了大皇子一杯:「大哥,你是條漢子,我敬你。」

  一杯酒下肚之後,七皇子正色說道:「曾家的事情,我願意替大哥作證。」

  大皇子這番話說的實在是情真意切,七皇子已經完完全全地被他給打動了。

  如果大皇子所作出的這一切,都是給他設下的局的話,那麼七皇子心甘情願地認栽。

  ……

  和曾家私下訂好協議之後,曾俊代表曾家出面,和大皇子等人商議了一下具體的計劃。

  他們準備讓曾劍率領八萬人馬,從西側試圖繞過慕家軍。

  到時候慕老將軍定然不會輕易放行,會帶兵去攔。

  這個時候,曾俊再帶領著剩下的七萬人馬繼續北上。

  大皇子只要給他行一定的方便,做出逃跑的樣子,給曾俊放行就好了。

  他們約定,直到攻破山海關,來到京城之後,他們才會改奉大皇子為主。在此之前,曾家還是暫時打著三皇子的旗號行事。

  但曾家的真正計劃,則是利用完了大皇子之後,再把他殺掉了事。

  奉三皇子為主還是奉大皇子為主,對他們來說都沒有意義。

  曾家人真正要的,是要這江山易主,改姓為曾。

  然而大皇子並沒有他們想像當中的那麼有勇無謀。

  除了讓七皇子給他做見證之外,大皇子還給皇帝寫了一封密信,將自己的計劃同皇帝和盤托出。

  不過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大皇子並沒有等到皇帝的回答,便已經開始實施他的計劃了。

  就像曾家人有自己的小算盤一樣,大皇子他們也有自己的打算。

  大皇子打算,讓況駿領著兩萬人,先悄悄地北上埋伏起來。自己則領著兩萬人,假裝不敵曾家軍,向北逃竄。

  七皇子則帶領著一萬人馬假意去後方偷襲三皇子,等曾家軍北上之後,再從南側對他們上下夾擊。

  大皇子的計劃原本是可行的,但他沒有想到的是,曾劍父子打從一開始就打算用七皇子的命,逼著大皇子不得不和他們真正地站到同一條船上。

  曾俊本來應當按照雙方約定好的那樣,揮兵北上,可出人意料的是,他突然掉頭,大力攻擊七皇子。

  七皇子察覺到不對勁之後,拼命逃竄,但還是不敵曾家兵力,被曾俊圍堵在龍安城外。

  大皇子聽聞消息之後非常震驚,幾乎立刻就想要帶兵去營救七皇子,向曾俊討個說法,卻被他的謀士給攔住了。

  「殿下,小不忍則亂大謀啊!曾家人的計劃裡,並不包含和七皇子合作,所以就算他們攻打了七皇子,您也不應該說什麼,而是應當按照原定計劃,等他們北上,中況駿的埋伏。」

  大皇子知道他的謀士這樣說也是為了他好,可大皇子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不行,我必須回去救七弟!七弟是因為我計劃不周才會被曾家人圍攻的!如果我就這麼丟下了他,那我和叛賊又有何異!」

  就這樣,為了救回七皇子,大皇子乾脆放棄了原本的計劃。他召回況駿等人,提前對曾俊發起了正面進攻。

  曾俊雖然早就考慮過大皇子很有可能只是假意和他合作,卻沒想到大皇子這麼快就會同他翻臉,一時也是被打的有些措手不及。

  但曾家軍到底人多勢眾,又是一直在曾俊手下操練的,不像大皇子所帶的河北駐軍,和大皇子相處時間不多,配合並不是非常默契。

  在經歷了最初的慌亂之後,曾俊很快穩住陣腳,和大皇子展開了殊死搏鬥。

  就這樣,七皇子他們暫時和京城失去了聯繫……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9 15:53
第167章 出征

  京城裡,裴清殊來到剛剛擴建不久的安郡王府, 找四皇子一同商議七皇子之事。

  因為四皇子查案有功之故, 在曾家造反之前, 皇帝就已經下旨, 冊封四皇子為郡王,封號為安。四皇子府也在原有的基礎上進行了擴建。

  但裴清殊現在可沒有心情欣賞四皇子的府邸。

  來到書房之後,兄弟二人直接說起正事。

  「四哥這邊可有收到七哥的消息?」

  四皇子面色沉重地搖了搖頭。

  裴清殊歎了口氣道:「大皇兄和七皇兄他們手下的兵,本來就比曾家要少。七哥又是第一次出征,不會出什麼意外吧……」

  「有大皇兄在,應該不至於。」四皇子分析道:「據慕老將軍那邊傳來的消息,慕將軍現在正和曾劍手下, 大概七八萬兵馬對陣, 兩方可謂實力相當。大皇兄那邊, 雖然人數少了一些,但大皇兄有多多次驅趕匈奴人的實戰經驗,應當不比曾俊差到哪裡去。」

  裴清殊聽了,還是覺得有些擔心, 他現在都開始後悔當初支持七皇子去前線了。

  四皇子看出裴清殊的擔憂, 寬慰他說:「十二弟,我知道你現在心裡肯定也不好受。但咱們現在在這裡擔心也是於事無補,該發生的事情還是會發生的。」

  「不行,我做不到什麼都不做。」裴清殊站起來說:「我想向父皇請求,讓我再領一隊兵馬,去前線支援。」

  「你?」四皇子下意識地反對, 「十二弟,不是我打擊你,你的武功可比老七還差一截呢……」

  「領兵打仗,不一定要親自上陣殺敵。如果父皇不放心讓我做主帥的話,那我作為副將隨軍也好,總之我想去支援七哥他們!」

  雖說古往今來,戰場上有許多以少勝多的佳話,但擱到自己親近的人身上,裴清殊實在不敢去賭這個概率。

  七皇子對他而言,亦兄亦友,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兄弟之一,裴清殊不能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七皇子置身險境而不顧。

  四皇子見自己勸不動他,只能無奈地說道:「行吧,那你就去父皇那裡碰碰運氣,看看他能不能答應你。」

  四皇子之所以不再相勸,就是因為他知道,裴清殊在皇帝這裡一定會碰釘子。

  果然,皇帝一聽說裴清殊打算帶兵去前線支援,立馬就說:「不行,戰場上刀劍無眼,朕可不能讓你去冒這個險。」

  若是讓正在戰場上廝殺的大皇子和七皇子聽到這話,該有多心寒啊!

  就像十個手指頭各有長短一樣,皇帝的心也會偏,而裴清殊正是他被偏愛的那一個。

  可有的時候,這種偏愛,反倒成為了一種負擔。

  「父皇若是不放心的話,不如讓榮國公為主帥,兒臣只是隨軍前往。兒臣保證,自己絕不衝在前面,這樣可好?」

  「不行,朕不能讓你出一點意外。」皇帝這一回難得的堅決,「誰都可以去冒這個險,唯獨你不行。」

  裴清殊正要張口再為自己辯解,就聽一旁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你就讓他去吧。」

  父子倆一愣,同時向屏風後面看去。

  儷妃走出來,面無表情地說:「待在京城裡,他就永遠都只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趁此機會,去外頭鍛煉鍛煉也好。皇上若當真心疼他,多給殊兒派些兵馬和護衛便是了。」

  裴清殊驚喜地看向儷妃,又看向皇帝。

  「可是……」

  儷妃不假思索地說:「還可是什麼呢?皇上不是總愁大齊沒有年輕的將才可用麼?現在皇子們都漸漸地長大了,世家的年輕一輩也都長大成人。皇上若是不給他們歷練的機會,等這老一批將領百年之後,這些年輕人拿什麼來守衛大齊的江山?」

  「可殊兒是我們的兒子啊……」皇帝著重強調了「我們」兩個字,想讓儷妃明白,他是為了儷妃,才這樣保護裴清殊的。

  可儷妃壓根不領情:「我們的兒子又如何?既然他是皇子,是大齊的子民,就應該為國家效力。」

  有了儷妃的支持之後,裴清殊就有底氣多了:「父皇,您還記得我年幼的時候,您對我說過的話麼?您說您希望能以您的能力,讓我過上自由自在的生活,以我喜歡的生活方式活著。如果您當時的話還作數的話,那您就讓我去吧!」

  君無戲言,皇帝說過的話,自然不可能再收回。

  見這母子倆都如此堅持,皇帝只能長歎一聲,答應了裴清殊。

  不過皇帝千叮嚀,萬囑咐,告誡裴清殊千萬不要衝在最前面,甚至連「打不過就跑」這種話都說出來了。

  裴清殊也是哭笑不得。

  「仗輸了不要緊,面子不算什麼,關鍵的是你的安危。」父皇拉著裴清殊,不厭其煩地叮囑道:「你要是出了點什麼意外,父皇可就……」

  裴清殊生怕皇帝會說出「父皇可就沒法活了」這麼兒女情長的話,趕忙接話道:「父皇放心,就算是為了你們,兒臣也一定會保重自己的。」

  說實話,皇帝這樣嘮叨,雖然有點婆婆媽媽的,但裴清殊心裡不禁有些感動。

  起碼他能感覺到,他的父皇還是愛他的,看重他比其他人都多的多。

  為了確保裴清殊的安全,皇帝下令,讓榮國公帶領神樞營四萬精兵,前去支援。

  裴清殊之所以會向皇帝建議由榮國公領兵,也是經過一番考量的。

  因為傅煦的關係,裴清殊時不時地會去傅家做做客,和榮國公父子一起吃飯聊天。

  儘管榮國公身家顯赫,但他從來都沒有帶兵出征過,皇帝一時還不放心把神樞營完全交給他。

  開戰之後,榮國公就一直念叨著,要是能讓他也上上戰場,混上一點軍功就好了。

  所以這次一有機會,裴清殊就想到了榮國公。

  他們這隊人馬出去之後,並不是主力,只是援軍而已,很適合沒有過出戰經驗的榮國公。

  榮國公接到皇帝的旨意之後,十分欣喜。出征之前,還和自己的長子傅然說:「十二殿下就是我們傅家的貴人啊!」

  傅府裡頭,因為榮國公父子即將出兵的事情,眾人都很興奮,緊鑼密鼓地籌備了起來。

  然而裴清殊府中,宋氏就沒有這麼好的心情了。

  看著宋氏擔憂的神色,裴清殊十分抱歉地說道:「昭屏,我也想留在京城,陪你和孩子。但七哥已經失去聯繫太久了……想來你也知道,於我而言,七哥十分重要。他若有難,我不能袖手旁觀。」

  裴清殊之前想讓宋氏和林氏安心,所以說得斬釘截鐵,說七皇子一定不會有事。

  可實際上他對於七皇子的生死,自己心裡也沒底。

  還是只有上了前線,才知道七皇子到底如何了。

  如同裴清殊預料當中的那樣,宋氏是個識大體的女子,並沒有因為自己懷著身孕,就要求裴清殊一定要留下陪她。

  她只是一再叮囑裴清殊,務必注意安全,保重身體,裴清殊都一一答應下來了。

  因為宋氏有孕,不便操勞的緣故,這一回給裴清殊收拾行裝的活計,就交到了東院的鐘氏手上。

  看到鐘氏為自己忙前忙後的樣子,裴清殊心裡頗有些過意不去。

  自打鐘氏進門之後,裴清殊先是忙於舞弊案,再是宋氏懷孕,他一直悉心照料著,幾乎完全冷落了鐘氏。

  但鐘氏很安分守己,從來都不抱怨什麼,臉上一直掛著溫溫柔柔的笑。

  臨走的時候,鐘氏在他手上綁了一根自己編的紅繩:「我聽人說,身上綁了紅繩的人,在戰場上刀劍都是繞著他走的。殿下可戴好了,千萬不要掉了。」

  裴清殊點點頭,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臉上。

  許是因為常年生病,極少出門的緣故,鐘氏的皮膚極白,又處在最好的年紀,嫩的好像能掐出水來一樣。

  裴清殊忍不住伸出手,在上頭輕輕一捏,果然手感極好。

  鐘氏的臉,一點一點地紅了。

  可她臉上雖然露出害羞之態,手上的動作卻是一點都不害羞。

  她拉住裴清殊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嬌聲說道:「殿下,您可一定要平安回來啊。」

  她的聲音裡含了一絲哭腔,眼淚噙在眼眶裡,看起來特別惹人憐愛。

  裴清殊摸摸她的臉,含笑點了點頭。

  由於事出緊急,裴清殊和榮國公父子很快便整裝出發,直奔四川。

  他們披星戴月地趕路,路上風雨無阻,十分辛苦。

  好在裴清殊自打去年從山西回來之後,就一直在鍛煉身體,體魄強健了許多。

  神樞營到底是大齊最強勁的兵力之一,士兵們的身體素質也很好。即使高強度地趕路,也很少有人抱怨辛苦。

  距離前線還有二百里左右的時候,裴清殊終於打聽到了前方的消息。

  原來,七皇子在試圖攻破龍安府城門的時候,被折回的曾俊突襲。

  大皇子和況駿率兵來救,但曾家人多勢眾,雙方陷入了膠著狀態,一時分不清勝負。

  許是曾家為了封鎖消息,不讓朝廷來兵支援,大皇子派出的通信兵,全都被人給攔截住了。

  幸好裴清殊他們率兵來援,不然這一仗,大皇子他們不說必敗無疑,最起碼也是兩敗俱傷。

  不過,就算是現在這樣,裴清殊還是不能確定七皇子的死活……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9 15:53
第168章 死戰

  七皇子所在的龍安城裡面,並沒有多少兵馬, 只有一個三皇子, 還有一些曾家派給三皇子的護衛。

  七皇子攻城, 本是一個不錯的計策, 奈何曾俊父子詭計多端,一開始就打算拿七皇子開刀,這才會被曾俊圍堵在龍安城外。

  三皇子在城中閒著無事,時不時就會摟著安妃到城樓上面旁觀戰況。

  安妃嬌笑著說:「我還怕殿下心軟,會讓老七入城呢。」

  三皇子嗤笑了一聲,道:「一個無關緊要的弟弟罷了,我管他的死活呢?更何況, 他是老八的親哥……」

  三皇子的密室機關, 只有安妃和八皇子兩人知道。

  安妃不可能出賣三皇子, 想也知道,定是老八所為。

  當初三皇子和八皇子的關係有多好,現在他就有多恨。

  三皇子目露寒光,看著遠方黑壓壓的人頭:「等我殺回了京城, 我要所有害過我的人, 都給母后陪葬!」

  ……

  七皇子現在的狀況不大好。

  發現曾俊帶兵折返之後,他就以最快的速度逃到了龍安城外附近的龍安山裡。

  但龍安山是一條死路,翻過去之後就是懸崖峭壁,他已經沒有退路可走。

  七皇子本以為自己這一次必死無疑,卻沒想到大皇子會帶兵回來救他。

  七皇子得知這個消息之後,當場便痛哭失聲。

  這份情, 他記住了。

  然而大皇子手上只有四萬人馬,一時之間根本無法打敗曾俊。

  曾俊被大皇子纏住,雖然無法親自上山捉拿七皇子,卻命他的手下率領兩萬人馬攻山。

  七皇子趕忙命人從山上搜羅出各種各樣的巨石,團成火球往下丟,好歹暫時抵擋住了曾家軍的攻勢。

  但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曾俊來得突然,七皇子軍身上根本沒有攜帶多少軍糧。

  雖說山上有野物,可以暫時充饑,但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七皇子計算過了,三天,最多三天。

  如果三天之內,他們還是不能得到補給的話,他們就連野菜都吃不上了。

  一天,兩天的時間過去了,看著士兵們漸漸癟下來的肚子,和失去希望的眼神,七皇子忍不住背對著眾人,偷偷地哭了。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他只是一個嬌生慣養的皇子而已,頭一回出征就遇到這樣大的困境,是七皇子從未想到過的。

  但在面對他的屬下們的時候,七皇子還是不得不打起精神來,鼓勵大家一定會等到援軍的。

  七皇子平日裡就總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樣,仿佛天大的事情在他面前都不算事一樣。

  每回看到他這麼信心十足的模樣,將士們便受到極大的鼓舞。明知援軍到來的幾率非常小,卻還是願意相信會有援兵的到來。

  讓七皇子感到慶倖的是,裴清殊送了趙虎在他身邊。

  趙虎雖然話不多,但性格沉穩,英勇善戰。有他在,七皇子便覺得安心許多。

  「七殿下請放心,」在他們即將糧絕的時候,趙虎這樣寬慰他說:「十二殿下見我們久未聯繫,一定會想辦法救我們的。」

  在無數個難眠的夜裡,七皇子也是這樣向上蒼祈求的。

  無論是大皇子也好,裴清殊也罷,求求老天爺,快點派人來救他吧!

  他還這麼年輕,妻子和兒女還在京城等著他,他不想就這麼葬身於戰場!

  然而援兵還沒有等到,卻等來了一場大火。

  曾俊見久攻不下,竟然讓人放火燒山了!

  七皇子走投無路之下,在跳崖和與曾家軍正面廝殺之間,選擇了後者。

  趙虎先帶三千精兵,衝在前面,七皇子尾隨其後,與曾家軍拼死一搏。

  曾俊正和大皇子殺得難捨難分,一時也顧不上後方的情況。

  許是被圍困了數日,早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七皇子軍身上有一種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孤勇,竟然不比吃飽喝足的曾家軍羸弱半分。

  七皇子殺紅了眼,從未上過戰場的人,卻英勇無比,毫不畏懼。

  然而七皇子軍終究寡不敵眾,漸漸的,他們的人數越來越少,越來越少……

  一萬人馬,最終只剩下不過三千餘人而已。

  全軍覆沒,似乎只是早晚的事情。

  曾家次子曾信笑呵呵地出現在陣前,勸餘下的士兵投降。

  還真有幾個求生心切的士兵,選擇了臨陣逃脫。

  七皇子大怒,剛要痛駡這幾人的叛變,就見趙虎從背後抓出三支羽箭,拉開長弓,一發射中了三名逃兵。

  七皇子沒想到趙虎的反應這麼快,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

  等他回過神來之後,七皇子立馬大吼一聲:「好!若有叛國通敵者,下場便如這三人!」

  這下子,再也沒有人想要叛變了。

  都是死,還不如死得光彩,死得壯烈一些,總比死了還背著一個叛賊的惡名要好!

  因為七皇子所剩人數不多的緣故,曾家想要趁熱打鐵,將他們一網打盡。所以攻勢不停,發起了一波又一波的進攻。

  就在七皇子做好了為國捐軀的準備時,大皇子那邊的戰況也不容樂觀。

  不過總體來說,還是比七皇子那裡好一些的。

  大皇子雖然讀書不行,但他天生力大驚人,十四歲便敢和兇殘的匈奴人面對面廝殺,這份英勇,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曾俊雖然也是高個子,大塊頭,但他當真和大皇子對起陣來,並不是大皇子的對手。

  他只能憑藉著人數上的一定優勢,暫時佔據上風。

  「報——!」曾俊的營帳裡,探子回來報信:「又斬殺了一名毅郡王的通信兵!」

  曾俊點點頭,滿意地說道:「務必封鎖一切消息,決不能讓朝廷派出援軍!」

  只要再等上幾天功夫,等他的弟弟徹底殲滅了礙事的七皇子,他們兄弟就可以合力對付大皇子了。

  然而讓曾俊沒有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探查兵竟然來報,說是有一大隊軍馬朝著這邊來了!

  看人數,起碼在三萬以上!

  曾俊心中一驚,沒想到朝廷不僅來了援兵,還來的這麼快!

  經過這些天的廝殺,曾俊手上的七萬兵馬,除了分給曾信的那一萬多之外,還剩下四萬左右。

  如果他沒有估算錯的話,大皇子那邊還有大約三萬人。

  就算七皇子那邊全軍覆沒,等朝廷來了援軍之後,還是對方人數眾多!

  曾俊意識到,自己現在不能再硬碰硬了。

  「傳令下去,全軍撤退到龍安城內!」

  曾俊的手下聽了,不甘心地問道:「那七皇子那邊怎麼辦?」

  「馬上就要煮熟的鴨子,當然不能就讓他這麼飛了。」曾俊獰笑一聲,吩咐道:「告訴二弟,務必活捉七皇子!我們要以他為質,看誰還敢攻城!」

  雖說七皇子所剩人數不多,但他們現在都有一種破釜沉舟的氣勢在,想要活捉七皇子,一時也沒有那麼容易。

  曾俊為了自身的安危考慮,並沒有先捉七皇子,而是保險起見,自己先來到龍安城,讓他的弟弟留在外頭抓人。

  「請慶王殿下開城門放行!」

  曾俊提馬來到龍安城門下,見城門沒有自動打開,便不耐煩地大吼了一聲。

  聽到曾俊的喊聲之後,三皇子出現在城樓之上,沉著臉看著曾俊:「曾將軍,你現在不是應該揮兵北上了麼?怎麼又折回龍安了?」

  曾俊不耐煩地說:「行軍打仗之事,慶王殿下又不懂,還是不要再多問了吧!耽誤了軍機,大家一起掉腦袋!」

  老實說,三皇子一點都不喜歡自己的這個妹夫。

  但他現在又不得不倚仗著曾家人生存。

  想到自己走到今天,所付出的一切,儘管心不甘,情不願,三皇子還是讓人打開了城門。

  他已經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

  曾俊逃回龍安城內沒多久,便有人來報,說是曾信將軍也帶著人馬趕到了城下。

  曾俊罵了聲髒話,來到城門上問:「七皇子抓來了麼?」

  曾信搖頭道:「沒有,大哥你快點讓人開城門吧,毅郡王他們快追過來了!」

  「他媽的!這個毅郡王是不是腦子有病!」

  曾俊沒想到,他和大皇子兩軍對壘,纏鬥了那麼久,雙方必然都感到非常疲倦。現在曾俊逃竄回去修生養息之後,大皇子竟然還是絲毫不停歇,這就馬不停蹄地趕過來救七皇子了。

  要是他的話,就算是親弟弟也不會管,更何況還只是一個關係尋常,異母所出的弟弟呢!

  他真不知道大皇子是怎麼想的!

  無奈之下,曾俊只得令人打開城門,把曾信放了進來。

  ……

  裴清殊趕到的時候,大皇子和七皇子才剛剛匯合。

  七皇子率領的一萬人馬,只剩下兩千多人了。

  但值得慶倖的是七皇子還活著,只是受了些輕傷而已,並不礙事。

  一見到裴清殊,七皇子就撲了過來,靠在他肩膀上放聲大哭。

  裴清殊長歎一聲,看向大皇子。

  在七皇子的哭聲之中,大皇子將這些天以來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裴清殊。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9 15:54
第169章 地震

  裴清殊聽完之後,感到無比的慶倖。幸好他不放心, 趕了過來。不然再晚一兩天, 他可能這輩子都再也見不到七皇子了。

  現在看七皇子哭成這樣, 裴清殊也不覺得奇怪。但凡是誰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 都會忍不住崩潰大哭的吧,更何況是頭一次出征就遇上這種事的七皇子呢。

  等七皇子的情緒稍微平復下來一些之後,幾個主將便聚在一起,商議應當如何攻城。

  幾人當中年紀最長的自然是榮國公了,不過榮國公也是頭一回上戰場,論實戰經驗,還是大皇子比較豐富, 所以幾人還是主要以大皇子的意見為主。

  大皇子的意思是, 在裴清殊他們趕來之前, 他已經和曾俊兄弟倆纏鬥了數日,雙方都非常疲倦。但榮國公所帶領的神樞營,是大齊最精銳的騎兵。雖說遠道而來,十分辛苦, 但比起已經苦戰數日的曾家軍來說, 還是更佔優勢的。

  所以他建議神樞營稍作整頓之後便直接攻城,大皇子軍則在後方支援。

  榮國公聽了之後,就感覺有些為難。

  他是作為支援軍趕來四川的,結果一來就要讓他衝鋒陷陣,榮國公不免有幾分猶豫。

  不過榮國公世子傅然和他父親相比年輕氣盛一些,膽量也更大, 聽了大皇子的建議之後,便主動提出帶兵攻城。

  榮國公雖然不放心兒子上前線,但他也知道,這是一個建功立業的好機會,放棄的話實在太可惜了,便同意了他們的安排。

  至於裴清殊,就像皇帝吩咐過的那樣,他沒有親自上陣帶兵廝殺,而是和七皇子一起留守後方。

  即使是留守在營地,裴清殊他們也不能放鬆警惕。必須時刻提防著敵軍偷襲,或是搶掠他們的糧草。

  除此之外,還要安排軍醫,為受傷的士兵進行包紮和救治。

  七皇子這些天經歷了太多的刺激,現在還沒有緩過來,所以這些事都要裴清殊去安排。

  不過比起正在攻城的傅然等人來說,留守後方還是一個較為輕鬆的活計。

  閒暇時間裡,裴清殊就在思考大齊的兵力佈置。

  越想越覺得擔憂。

  按說曾家造反,朝廷本應派更多的兵力前來鎮壓,可皇帝隻派了和叛軍人數不相上下的軍隊平叛……

  裴清殊剛開始還覺得皇帝是不是太過自信,有些盲目樂觀了。直到現在他才覺得,皇帝恐怕是因為無兵可用了。

  首先大齊最強健的兵力,分別是英國公統領的京軍,約有二十萬人;每三年來京城操練一次的河北駐軍,約有八萬人;慕老將軍統領的西北軍,約有十萬人;再就是曾家的十萬曾家軍了。

  其他地方駐軍,比如山東,河南,江寧駐軍,已經多年沒有系統地進行過操練了,作戰能力非常低下,就是送到戰場上來也不過是送人頭而已,還不如留在地方維穩,以防生亂。

  多年沒有戰爭,加上重文輕武的氣氛,使得大齊現在真正具有戰鬥能力的軍隊,實在是太少了。

  裴清殊猜測,皇帝剛開始沒有輕易動用京軍,應該是為了防止北夏趁著大齊內亂的時候偷襲京城。

  現在京城附近只餘十幾萬兵力,匈奴人確實很有可能趁機偷襲……

  裴清殊歎了口氣,感覺匈奴人始終是懸在他頭頂上一個最大的威脅。

  只有徹徹底底地平定了匈奴,懸在大齊頭頂的這把刀才能放下。

  「十二弟,十二弟。」原本躺在床上發呆的七皇子,忽然張口叫了裴清殊兩聲。

  裴清殊轉過頭去,淡淡地問:「怎麼了?」

  「我好像頭有點暈……」七皇子用胳膊肘撐著身子,勉強坐了起來,「怎麼看東西直搖晃……」

  裴清殊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發現帳篷裡的架子,竟然真的在搖。

  他慌忙站了起來,去扶七皇子:「不好,七哥,好像地震了!」

  七皇子慌張之下趕緊起來穿鞋,結果越著急越穿不好,裴清殊乾脆把他架了出去:「這個時候就別穿什麼鞋了!」

  他們所在的營帳是臨時搭建的,裡頭沒有什麼可以承重的家具,所以與其在裡面等著被壓,還不如趕緊跑出來。

  地震發生得非常迅速,結束的也非常快。從他們發現地震到逃出營帳,不過幾句話的功夫而已,地震便暫時停了下來。

  可臨時搭建的營帳實在太過脆弱,裴清殊一打眼看去,就發現營帳歪七扭八,倒了一大片。

  「媽的,怎麼這麼倒黴……」七皇子扶著頭,緊張地拉著裴清殊的手臂,「不會再震了吧?」

  「還不好說。」裴清殊推開他的手,將七皇子交給守在門口的陸星野保護,自己和趙虎則出去查看震後情況,幫助搶救被壓在營帳裡頭的傷兵。

  這個時候突然地震,可以說是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好在士兵們的反應都較為迅速,除了幾個傷勢嚴重,實在逃不出來的傷兵之外,大多數人都逃出來了,傷亡並不算嚴重。

  裴清殊看向龍安城的方向,目光複雜。

  關於這次地震,他和七皇子有一些不同的看法。

  曾家軍和大皇子苦戰之後,雖然消耗了大量的體力,但攻城並非一日之功,龍安城還遠不到了兵盡糧絕的時候。

  可地震之後,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對於普通老百姓和曾家軍而言,這場地震的確是一場災難。

  可對他們這些前來平叛的朝廷軍而言,這場地震簡直有如天助。

  果然,前線很快傳來捷報——地震之後,傅然趁著曾家軍慌亂之時,帶兵攻破了城門,還親手斬殺了曾俊的弟弟曾信。

  和裴清殊所在的郊外不同的是,城中房屋倒塌,損失慘重,傷亡人數巨大。

  可身為臨時佔領龍安城的將領,曾俊並沒有組織救災。他甚至連三皇子都顧不上管,生怕傅然和大皇子他們再衝進來抓他,竟然就這麼領著殘軍逃了。

  曾俊逃跑之後,大皇子哪裡肯依。他也顧不上自己在地震中所受的傷,拍馬就去追人。

  榮國公父子則帶兵去追三皇子。

  但可笑的是,三皇子不比曾俊,曾俊起碼還勘察過龍安附近的地形,可三皇子一直待在城內,對附近的狀況一無所知。他慌不擇路,竟然往裴清殊所在的方向逃去。

  當偵察兵告訴裴清殊這個消息時,裴清殊立即下令抓捕三皇子。

  送到嘴邊的肥肉,總不能叫他就這麼跑了。

  裴清殊不放心,還親自帶人去追。

  這一回無論如何,他都要抓到三皇子,讓三皇子得到應有的懲罰。

  三皇子拼了半條命,才帶著安妃從龍安城裡逃出來。

  但他沒想到自己這麼倒黴,竟然會和裴清殊迎面遇上。

  看到裴清殊的那一刹那,三皇子露出見鬼一樣的表情,掉頭就要跑。

  可他身邊的護衛,哪裡比得過裴清殊帶來的神樞營騎兵。

  很快,三皇子就被裴清殊的兵馬圍困在了龍安山腳下。

  和七皇子當初情況不同的是,曾俊已經放火燒山,把龍安山燒的光禿禿的不成樣子。三皇子現在就是逃上了山,也只有跳崖一個選擇。

  而且地震過後,龍安山發生了山體滑坡,原本可以上山的路已經毀了。

  除了向裴清殊投降之外,三皇子似乎已經無路可走。

  他停在馬上,用一種陰狠的表情看向裴清殊,好像吐著信子的毒蛇,又好像地獄裡最殘酷的惡鬼。

  裴清殊平靜地回以凝視。

  最終,還是三皇子先開口了:「老十二,我到底哪裡對不住你了,你要這樣對我趕盡殺絕?」

  裴清殊淡然地說:「三皇兄誤會了,從始至終,我都只是就事論事而已,沒有針對你的意思。」

  「沒有針對我?呵,你少在這裡裝蒜了,你敢說當初會試的事情,不是你捅到父皇那裡去的麼?」

  裴清殊沒有說話。

  「當初我翻來覆去地想,怎麼想都想不明白,為什麼你會在會試那幾天昏睡。明明我讓毛峰給你下的,只是普通的瀉藥而已。現在我算是看明白了,那藥八成是你給自己下的,就是為了把事情鬧大,還能讓自己撇清嫌疑!老十二啊老十二,我真是沒想到,這麼多兄弟當中,最陰險的人原來是你這個笑面虎!」

  裴清殊好笑地看著他說:「今天我也算是看明白了,什麼叫做惡人先告狀。明明收受賄賂的人是你,徇私舞弊的人是你,舉兵造反,逼死皇后的人也是你,你卻在這裡說我的不是,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一樣。難道三皇兄就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做錯了什麼麼?」

  「你胡說!」三皇子像瘋了一般,聲嘶力竭地大吼道:「我沒有錯!我有什麼錯?我可是父皇唯一的嫡子,這皇位本來就應該由我來繼承!我只是要拿到本該屬￿我的東西而已,有什麼不對?!至於母后——母后是被你們逼死的,是你們!!」

  裴清殊沒有學著三皇子的樣子大喊大叫,而是平靜地述說事實:「我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樣的自私自利之人。身為罪魁禍首,卻把所有的過錯推到別人的身上,好讓自己心安理得。」

  裴清殊頓了一下,諷刺地笑了笑說:「其實三皇兄,你自己心裡也明白,皇后娘娘是用自己的命,換取你的一線生機。不然她也不會在見了你之後,就立刻選擇了自盡。可惜啊,你辜負了皇后娘娘的一片苦心。不僅不知悔改,還變本加厲,起兵謀反……」

  「你住嘴!你住嘴!」三皇子突然駕馬,朝裴清殊衝了過來,「我殺了你!!」

  裴清殊淡定地下令:「放箭。」

  不需要很多,只要幾名弓箭手,就足以讓三皇子倒下。

  「十二皇子!」看到三皇子中箭,安妃心疼至極地大喊道:「你和慶王殿下可是親兄弟啊,你怎麼能忍心傷害他?!」

  裴清殊冷笑一聲,不為所動:「好一個親兄弟!那我倒要問問安妃娘娘和三皇兄了,去年我在山西,是誰派刺客追殺我的呢?」

  三皇子倒在地上,神色一變:「你都知道了?」

  「你錯就錯在,在山西利用毛峰洩露了我的行蹤之後,就不該再繼續用他。既然通過舞弊案,知道了他是你的人,那在山西的事情,也就不難追查出來了。」

  三皇子頹然地倒在地上,絕望地笑了笑說:「不管你信不信,你在山西那會兒,我真的沒想要對你趕盡殺絕。」

  「你只是想廢了我的手臂或是腿腳,讓我終生殘疾,無緣皇位對不對?」裴清殊嗤笑道:「那真是多謝三皇兄的不殺之恩了。」

  「綁起來。」裴清殊端坐馬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三皇子,「那我就還三皇兄一個人情。今天我也不殺你,我送你回京,讓你在朱氏的墳前再磕個頭可好?」

  「呵,你少在這裡裝好人了,誰不知道我回了京城就是一個死,還他媽是淩遲處死!」三皇子看著靠近他的士兵,突然大聲喊道:「有本事就殺了我,在這裡就殺了我!讓天下人都知道你是一個弑兄的渾蛋!!」

  三皇子話音剛落,周圍突然傳來嗡嗡的響聲。

  趙虎變色道:「不好,是餘震!殿下快走,屬下來捉拿逆賊!」

  天災面前,所有人都顯得那樣渺小。

  三皇子本已經絕望地癱倒在地上,這會兒聽說有餘震發生,還是憑著求生的本能爬了起來。

  可他肩上、腿上都中了箭,根本就跑不動。

  還是安妃大著膽子上前,試圖將三皇子拉上馬。但她一個女子,力氣不足,根本就做不到。

  安妃乾脆棄馬,下來抱住了三皇子。明知根本就逃不出去,但她還是架著三皇子拼了命地逃跑。

  事實上在這個時候棄馬,反倒是一種正確的選擇。

  餘震發生之後,馬匹受到了驚嚇,很多士兵都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裴清殊當機立斷,從受驚的馬上跳了下來,向山體側邊跑去,儘量遠離山腳,防止山石再次滑落。

  和上回地震時一樣,餘震很快就結束了。

  當天地再次歸於沉寂之後,許多人,尤其是三皇子的人,都已經被埋在了山腳下。

  因為皇帝要求「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等餘震結束之後,裴清殊便下命清理山石,找出三皇子。

  哪怕是屍體,他也要帶回京去,向皇帝交差。

  這一次的山石滑落不算太嚴重,但由於三皇子距離山腳太近,又來不及逃跑,三皇子和安妃還是被壓在了巨石之下。

  等他們身上的石頭被搬開之後,兩人已經滿頭都是血了。

  安妃用沾滿血的左手,顫抖著撫摸三皇子的臉。

  她用盡渾身力氣,對三皇子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說完便頭一歪,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短暫的沉默之後,三皇子突然發出極為痛苦的哭嚎。

  一個即將而立之年的大男人,張大著嘴巴,對著安妃的屍體聲嘶力竭地痛哭起來。

  「不,不怪你!」三皇子邊哭邊說:「母后說得對,是我利慾薰心,害人害己……是我,都是我!!」

  喊完這句話之後,三皇子突然死命咬住自己的舌頭,竟是咬舌自盡了。

  裴清殊不忍地別過了眼睛。

  利慾薰心,害人害己,這八個字用在三皇子的身上,的確是再合適不過了。

  裴清殊長歎一聲,整理好自己的情緒之後,便讓人把三皇子的屍體搬出來,準備運回京城。

  當裴清殊還沉浸在餘震的驚嚇和三皇子的死當中沒有走出來的時候,趙虎走了過來,對他說道:

  「恭喜殿下,手刃逆賊頭領。」

  裴清殊一愣:「可他並不是我殺的……」

  趙虎勸道:「殿下千里迢迢,不辭辛苦地來到這裡,這麼大一份功勞,何必拱手讓給他人呢。」

  許是三皇子那「弑兄」兩個字刺痛了裴清殊,讓裴清殊一時不敢承認是自己殺死了三皇子。

  不過趙虎說的也有道理,憑藉著抓到三皇子的這一份功勞,足以使裴清殊在論功行賞的時候得到很大一份獎賞,甚至是封王。

  裴清殊沉吟道:「先把屍體帶回去再說吧。」

  他的想法是,先把三皇子之死的真實過程告訴皇帝,看看皇帝的意見如何再作打算。

  趙虎說的雖然在理,但裴清殊認為,皇帝宅心仁厚,向來厭惡手足相殘。若是裴清殊當真親手殺了自己的哥哥,可能反倒會令皇帝感到厭惡。

  以裴清殊對皇帝的瞭解,如果他告訴皇帝實情的話,恐怕皇帝反而會欣賞裴清殊更多。

  不管怎麼說,三皇子已死,曾家軍已經不成氣候,剿滅叛軍只是時間問題,裴清殊現在終於可以徹底放心了。

  榮國公父子趕到之後,看到三皇子的屍體時還有幾分失望,他們本想借著此戰揚名的。

  不過榮國公想了想,覺得這樣也好。皇帝這個人心慈手軟,萬一他們砍了三皇子的腦袋,皇帝又心軟後悔的話,那樣就適得其反了。

  現在有老天爺幫忙,他們父子已經有了攻破龍安城的功績,這一場仗就算打的值了。

  剩下的,不能再要求太多了。反正裴清殊算是傅家的自己人,是他們立功也好,還是裴清殊立功也罷,都沒有便宜了外人。

  和裴清殊會和之後,榮國公父子便與裴清殊商議起下一步的動作。

  「曾俊固然要抓,不過龍安城的救災也要做。」裴清殊看向他名義上的舅舅和表哥,謙和地問道:「你們是願意帶兵去抓人呢,還是留下來救災?」

  傅然不假思索地說道:「毅王殿下連日征戰,恐怕體力不支,我去支援他們。」

  裴清殊點點頭道:「那我留下來,幫助當地官府賑災。曾俊那邊,就交給你們了。」

  傅然的考慮其實很符合常理。一般人像大皇子這樣連續征戰數日,就算沒有受傷,也都早已經倒下了。

  可大皇子憑著一股氣,硬是撐到了現在,死活都不肯放走曾俊,跟他跟得死緊。

  當大皇子終於追上曾俊的時候,曾俊都快哭著給他跪下了。

  他算是服了大皇子了,這哪裡是人,簡直就是怪物!

  「我說毅王殿下,你就這麼急著立功麼?我和你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你非要這麼對我?」曾俊都快被他給攆得沒脾氣了:「你放我走,我給你五萬兩銀子如何?不、我給你十萬兩,你就容我喘一口氣成不成!」

  大皇子不為所動,冷著臉看著他說:「聽說你打了我三妹。」

  曾俊一愣,怎麼都沒想到,大皇子竟然會給出一個這麼可笑的理由。

  「毅王殿下,你有沒有搞錯?一個婆娘而已,你至於麼?慶王還是公主的親哥哥呢,他可都沒像你這樣……」

  曾俊話音未落,大皇子已經抬起長槍,向曾俊攻去。

  曾俊無法,只得和大皇子纏鬥起來。

  若論身材和力氣,兩個人差不多少。但若說起武功,還是大皇子更勝一籌。

  可曾俊早就打聽過大皇子的弱點了。他知道大皇子早年在戰場上受過傷,左臂中過毒箭,不太好使。所以曾俊就特意往大皇子左臂處攻擊,兩人一時不相上下。

  時候久了,曾俊在體力上便逐漸不敵大皇子,被他接連刺傷好幾處。

  誰知就在這時,一支冷箭突然橫飛過來,精准地射中了大皇子的左臂。

  大皇子慘叫一聲,從馬背上跌落下來。

  曾俊大笑一聲,翻身下馬,搖搖晃晃地走向大皇子,用劍指著他說:「我曾家軍最好的弓箭手,埋伏了這麼久,總算是派上用場了。怎麼樣,毒箭的滋味,毅王殿下應當很熟悉吧?」

  大皇子粗喘著,惡狠狠地盯著曾俊,卻礙於箭上的毒,一時不敢動作。

  況駿等人見大皇子遇到危險,自是心急如焚。可他們都被曾家軍給纏住了,實在脫不開身前去相救。

  就在曾俊的劍鋒即將觸碰到大皇子的時候,只見大皇子突然一躍而起,用盡全身力氣,將手中的長槍一揮,精准地刺中了曾俊的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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