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言情] 皇子奮鬥日常 作者:容默(已完成)

 
BabOdin 2019-6-29 10:10:4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7 53215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9 15:41
第140章 請求

  「府試在四月份舉行,我們怕趕不及, 便就近去了山西。正因如此, 才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裴清殊說完, 刻意頓了一下, 幽幽地看向三皇子,「怎麼,貪官落馬,三皇兄難道不高興麼?」

  「高興,我當然高興了。」三皇子冷冷笑道:「只是我很心疼十二弟你啊!你看你這新婚燕爾的,就跑到那麼遠的地方去,還差點連命都丟了。不如再歇一段時間吧, 別瞎折騰了啊!」

  三皇子這態度, 裴清殊聽著就來氣。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的話, 裴清殊不想和自己的直屬上司針鋒相對。可他精心準備了這麼久的計劃,如果就這麼夭折了的話,裴清殊實在是不甘心。

  「多謝三皇兄關心,不過那件事已經過去好幾個月了, 我早已經沒事了。這份整頓官學的計劃, 我已經準備了多日。三皇兄若是覺得哪裡不妥,咱們可以商量著修改一下。只是您若是這樣直接將這份計劃擱置的話……」

  三皇子高高在上地看著裴清殊,不屑地輕輕挑起眉毛:「如果我堅持要擱置的話,你要怎麼樣?仗著自己是受父皇寵愛的小兒子,就像要不著糖的小孩子一樣,去父皇面前告我的黑狀麼?」

  三皇子三言兩語之間, 就把裴清殊定位成了「恃寵而驕」的小孩子。不得不承認的是,三皇子這幾年說話的功力見長。

  裴清殊知道,越是這個時候,自己越是不能生氣。不然就應驗了三皇子說的,好像他是一個在鬧脾氣的小孩兒似的。

  他神情凝重,但並不激動地說:「整頓官學,乃是於國於民有利的大事,怎可與小孩子要糖吃相提並論呢?在三皇兄眼中,國家大事便如同兒戲一般麼?」

  「你少給我亂扣帽子!你一個十幾歲的小毛孩,懂什麼國家大事!還整頓官學呢,你這就是瞎搞!」三皇子突然暴躁地一躍而起,將裴清殊的奏摺往地上狠狠一丟,「說的好聽,還為國為民呢,你不就是想給自己搞政績麼!我告訴你,你做夢!只要我在禮部一天,就不會讓你做這種得罪人的事兒!」

  三皇子暴怒起來的樣子,面目猙獰,十分可怖。

  裴清殊知道自己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了,便不再浪費口舌,同三皇子爭吵。

  「既然侍郎大人這麼想,那我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告辭。」

  說完他撿起自己的奏章,轉身便走。

  裴清殊走後,右侍郎修鴻嘉看著他挺拔的背影,小心翼翼地同三皇子說:「慶王殿下,十二皇子不管怎麼說都是儷妃娘娘的兒子。儷妃現在可正懷著身孕……您這樣對他,皇上不會不高興吧?」

  「你放心吧,就他這套計劃,父皇看了也不會同意的。」三皇子冷笑了一聲,信心十足地說:「我這麼果斷地拒絕了他,搞不好父皇還要感謝我,為他省去了一個麻煩呢。」

  修鴻嘉心中一沉,感覺三皇子說的似乎很有道理。

  以皇上保守的執政風格……恐怕的確很難支持裴清殊改制。

  之前裴清殊提出修改廩生制度,八成還是因為當時事情鬧得太大,若是不做出些改動的話不好收場,皇帝這才答應。

  現在風平浪靜的,皇帝願不願意改革制度,就很難說了。

  傍晚裴清殊下值之後沒有回府,而是直接進了宮去,面見淑妃。

  說句老實話,淑妃雖然是貴妃,又有傅家這個強大的娘家在,可裴清殊知道,找淑妃幫忙是不現實的。畢竟後宮不得幹政,要想讓皇帝站在他這一邊,還是得靠儷妃的枕頭風。

  可他又不能直接開口求儷妃幫忙。不然皇帝就算是答應了,也是迫於儷妃那邊的壓力,心裡頭還指不定怎麼想裴清殊。說不定在皇帝眼裡,裴清殊就會變成三皇子所說的那樣,像是一個和父母撒嬌要糖吃的小孩子。

  裴清殊現在進宮找淑妃,多少有些受了委屈之後,找最親近的人傾訴,尋求安慰的意思。

  不過他還沒有來得及開口,淑妃就帶給了他一個更壞的消息。

  「敬妃被廢之後,這四妃的位子就空出來了一個。聽說皇上本想把寧貴嬪抬上來的,不過寧貴嬪不想在後宮中顯山露水,只想安安靜靜地生活,便婉拒了皇上。」

  六皇子死後,原本就很安靜的寧貴嬪,如同後宮中的一個影子一樣,幾乎沒有什麼存在感,想來是真的無欲無求了。

  裴清殊點點頭,有幾分好奇地問:「那慎娘娘有希望麼?」

  除了儷妃之外,七皇子和八皇子的生母慎貴嬪是唯一一個育有兩位皇子的後妃。論資歷的話,裴清殊覺得晉她為妃最合適。

  誰知淑妃卻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皇上要晉的,恐怕是安貴嬪。」

  「安貴嬪?」裴清殊十分意外地說:「可她進宮時間是最短的,還那麼年輕……」

  「就是因為她年輕!」淑妃有幾分不平衡地說:「皇上覺得自己冷落了她,耽誤了安貴嬪的幸福。呵,皇上怎麼不想想,我們這些服侍他多年的老人兒有多不容易呢!當年我是潛邸側妃,還育有公主,這才得了個妃位,可她朱氏憑什麼……」

  裴清殊心中一沉,似乎明白了什麼:「恐怕這事兒,還和三皇兄有關吧。」

  儘管裴清殊很不願意承認,但他發現,三皇子和皇帝的執政理念真的很像,都是那種遇事能拖就拖,儘量維持住表面和諧穩定的那種風格。

  淑妃聽了,歎了口氣道:「或許吧。當初安貴嬪進宮,為的就是朱家的臉面,還有為三皇子提供助力。沒想到安貴嬪進宮沒多久,儷妃就回來了,他們的計劃這才擱置下來。要說起來我還真是沒想到,皇后不行了,三皇子這幾年倒是越來越受皇上的器重……以前他就是草包一個,看不出來竟然這麼能幹啊。」

  「能幹什麼啊。」裴清殊原本憋了一肚子的不滿,當真和淑妃傾訴起來的時候,倒是平靜了許多。

  淑妃聽完之後,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不行,殊兒,你不能就這麼孤軍奮戰。你若是憑藉一己之力,硬要皇上支持你改制的話,倒也不是沒有辦法。只是你的品級不夠,這樣做難免會惹人非議,說你是靠皇子身份和裙帶關係上位的,於你的名聲有損。」

  「那……我該怎麼辦呢?」薑還是老的辣,裴清殊覺得淑妃說的很有道理。今天他來,也多少有幾分請教淑妃的意思。

  淑妃提醒他說:「你仔細想想,除了忠親王、老三還有忠親王的兒子之外,禮部還有沒有人有可能幫你說話?」

  裴清殊想了一圈兒,都沒想出一個合適的人選。

  「禮部的右侍郎修鴻嘉修大人和我的關係倒是還不錯,只是他……」裴清殊苦笑了一聲,「不可能的。」

  「為什麼不可能?」淑妃瞪起眼睛,認真地說:「說不定他就是你的突破口呢。」

  「首先他這個右侍郎已經基本是被三皇兄架空了,沒有什麼實權的。就算他心裡想幫我,也不一定能做得到。其次,這個修大人為人極其圓滑,向來唯三皇兄馬首是瞻,他是不會願意為了我而得罪三皇兄的……」

  「若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江山社稷呢?」淑妃還是建議他去試一試,「成與不成,總要試過方才知曉。」

  裴清殊有些被淑妃說動了。

  儘管這條路看起來很艱難,幾乎和死路一樣,但他還是決定試一試。

  第二天一早,裴清殊提早來到禮部,先把自己的日常公務處理好之後,便帶著自己昨日被三皇子丟到地上的那份奏摺,去找修鴻嘉。

  修鴻嘉聽說裴清殊來了,十分熱情地將他迎了進去,還讓人給他準備茶點。

  裴清殊忙擺手道:「不必麻煩了,修大人。今日我來,是想和您商量整頓官學之事……」

  修鴻嘉好像沒聽見一樣,繼續說道:「十二殿下還是嘗嘗吧,明前的龍井,香得很呐。」

  裴清殊沒辦法,只得順著他的意思,兩人一起品茶。

  和三皇子不同的是,修鴻嘉雖然也在拒絕裴清殊,但他拒絕人的方式非常委婉。不是發怒,也不是諷刺,而是不停地和裴清殊打太極,聊一些不相干的事情。

  從茶葉聊到茶農,從茶農聊到莊子,從莊子聊到收成,再從收成聊到俸祿……

  裴清殊聊不下去了。

  「修大人,我也不和您繞圈子了。您比我年長三十多歲,比我所知的要多得多。大齊現今的情況,您應當十分清楚。若是再這樣順其發展下去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修鴻嘉臉上的笑容,漸漸地消失了。

  「昨天三皇兄說我是為了個人私利,才想要整頓官學的,請您千萬不要這樣想。天地良心,我想要的,不過是這四海升平,國泰民安而已。明知國家有這樣、那樣的漏洞,我怎麼能坐視不管呢?」

  修鴻嘉有點尷尬地說:「十二殿下放心,我知道您不是那樣的人……」

  「修大人,請您相信我!」裴清殊也不知道修鴻嘉只是客氣,還是真的那麼想,「只要您願意幫我把這份摺子遞交上去,我就可以把署名的權力讓給您一半兒!若是出了什麼問題,我來擔著,保准不讓您受到牽連。就請您幫幫我這個忙,幫幫大齊吧!」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9 15:41
第141章 希望

  修鴻嘉沒有急著回答裴清殊,而是若有所思地看著他說:「我看十二殿下不像是個性情急躁之人, 為何會在這件事情上如此執著呢?」

  裴清殊苦笑了一聲, 低聲道:「因為我已經等了太久了……如果可以的話, 我也不想急於求成。可是……」

  這個國家所能留給他的時間, 真的不多了。

  當初公孫明給他的那個「潛」字,的確很適合年幼時尚未出宮建府的裴清殊。

  可是在他領了差事,正式進入朝堂之後,如果裴清殊再像以前一樣,不顯山不露水的話,那他要拿什麼來爭這個皇位?拿什麼來守護這個國家?

  裴清殊本身的性格,並不是那種會和別人針鋒相對, 起正面衝突的。

  可是他沒有辦法。

  正所謂「不破不立」, 如果他不抓緊時間, 儘快進行改革的話,大齊就真的沒救了。

  這幾個月的緩衝期,已經是他所能等待的極限了。

  修鴻嘉見他皺著眉頭,欲言又止的樣子, 心中忽然一陣感傷, 想起了自己年輕時候的樣子:「其實殿下的心情,我能夠理解。說句不該說的話吧,當年我初出茅廬,踏入官場的時候,我也像殿下一樣,看不慣這個、看不慣那個的, 也曾經試圖改變這個世界。可最終,我還是選擇了妥協,漸漸地被周圍的環境所改變了……殿下或許會覺得『眾人皆醉我獨醒』,可事實卻是,許多原本清醒著的人,不得不為了融入大環境而選擇裝醉。」

  裴清殊聽了這番話之後,心中既酸澀又無奈。

  他長長一歎,苦澀地說:「罷了,是我為難修大人了。」

  說完他拱了拱手,就要離去。

  誰知就在這時,修鴻嘉卻叫住了他:「十二殿下且留步!」

  裴清殊疑惑地轉過身來。

  修鴻嘉笑了笑說:「您的確是叫我為難了好久,不過不是因為您讓我上書皇上的事情。」

  裴清殊不明白:「修大人這話怎麼說?」

  「您讓我感到為難,是因為我等像您這樣一位皇子出現,已經等了太久了,久得險些忘記了自己當年為官的初衷。」修鴻嘉說著,從裴清殊手中拿過了那封奏章,「我已經老了,老到已經不那麼怕死了。所以我願意為殿下,為大齊,盡綿薄之力。」

  裴清殊驚喜又意外地看著眼前這個留著一把長鬍子,整日屁顛顛地跟在三皇子屁股後頭的小老頭兒。

  沒想到像修鴻嘉這樣看起來圓滑又世故的人,竟然願意為了幫他而得罪三皇子,得罪禮部尚書,甚至得罪皇帝,和天底下許許多多利益相關之人……

  這完全出乎裴清殊的意料之外。

  修鴻嘉的態度,讓裴清殊原本已經跌入谷底的心,升出一絲新的希望。

  看來這個國家,還是有很多有識之士願意追隨著他的腳步,去做出一些改變的。

  這種不是他一個人在孤軍奮戰的感覺,讓裴清殊心中倍感踏實。

  在修鴻嘉正式將奏摺呈遞上去之前,裴清殊又去宋府,拜訪了一下他的岳父宋堯。

  整頓官學這樣的大事,皇帝勢必要拿去與閣臣們討論。宋堯雖入閣不久,但因才華橫溢,性情謙和穩重,近年來越發受到皇帝的器重。

  不僅如此,宋堯還與首輔岳安志趣相投,關係十分要好。可以說若是能得到宋堯的認可的話,裴清殊的改制之路,必然會走得更加順利。

  好在宋堯並沒有讓裴清殊失望。適當地給裴清殊提了兩個小建議之後,宋堯就向他承諾,一定會盡他所能,替裴清殊完成這次改制。

  等裴清殊走後,宋夫人好奇地湊過來問宋堯:「怎麼樣,十二殿下有沒有向你抱怨昭屏還沒懷孕的事兒?」

  宋堯頗為無語地說道:「十二殿下來找我,是來說正事兒的。」

  宋夫人理直氣壯地說:「生孩子難道不是正事兒麼?」

  宋堯好笑地說:「好好好,是正事兒。不過夫人,你也不要天天把這件事情掛在嘴上。要是昭屏聽到,又要覺得有壓力了。」

  宋堯說的沒錯,眼看著從大覺寺回來之後,自己的肚子還是遲遲沒有動靜,宋氏越發地著急了。

  常年給裴清殊瞧病的薛太醫替她看過了,說她身子康健,沒有什麼問題。宋氏還是不放心,又悄悄地請給宋府看病的大夫瞧了,結果那大夫也說她的身子沒毛病。

  看了幾個大夫都無果之後,許是病急亂投醫,宋氏不知怎麼想的,竟把主意打到公孫夫人頭上,想請公孫夫人幫她瞧瞧。

  因為公孫夫人身份特殊,在找她之前,宋氏先找裴清殊商量了一下。

  裴清殊聽了,直接打消了她的念頭:「這恐怕不成。當年我皇姐成婚之後遲遲沒有身孕,母妃也請公孫夫人幫她看病來著。可公孫夫人說自己不擅長把脈,只是告訴了皇姐一些提高受孕幾率的方法而已……」

  「那樣也好啊。」宋氏是真的急了,「殿下就幫幫我吧!」

  修鴻嘉等人答應幫忙之後,裴清殊的心情好了許多,此時也有心思和妻子調笑幾句了。他伸手摸了摸宋氏的臉,含笑問道:「你想讓我怎麼幫你,嗯?」

  宋氏紅著臉說:「不是那個幫……」

  「那個是哪個?」裴清殊不依不饒地問。

  眼看著宋氏的臉一點一點變紅,裴清殊覺得特別有趣。

  等到一番雲雨結束之後,裴清殊寬慰她說:「你啊,就是想得太多了,心思過重,所以才會難以受孕的。你聽我的,從今天開始不要多想了。多休息,放輕鬆一點,該有的時候自然就會有了。」

  宋氏輕輕地點了點頭,可她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心裡顯然並不是這樣想的。

  裴清殊看出她心中似乎有什麼顧慮,可是不願意和他說的樣子,就有些無奈:「昭屏,你心裡到底在擔心些什麼呢?」

  「我……」其實宋氏擔心的,就是七皇子妃林氏所說的那些話——萬一鐘姑娘進門之後,先她一步生下長子,將來她要如何自處呢?

  雖說鐘姑娘身子孱弱,應當不會那麼容易懷上,可這種事情是很難說的……

  看著宋氏吞吞吐吐的樣子,裴清殊溫柔地說:「你有什麼顧慮,儘管告訴我。我們是夫妻,有什麼事情都要一起承擔,對不對?」

  宋氏咬著牙,非常艱難地開口道:「我知道殿下希望自己的長子也是嫡子,可我怕……怕我在妙珠妹妹和傅七妹妹進門之前,還是不能生下嫡子。」

  裴清殊最近都忙於公務,都沒有想到枕邊人原來還藏有這樣的顧慮。

  宋氏的話,倒是提醒了裴清殊。

  如果他一直都沒有嫡子的話,難道就能一直都不讓旁的側室生孩子麼?

  這是不可能的。

  他需要孩子,不僅僅是嫡子,還有其他庶出的子女,來延續他的血脈。

  裴清殊早就想過了,他至少需要有五、六個兒子,三、四個女兒。光靠正室一個人,肯定是生不了這麼多的。

  所以,他可以等宋氏,給她時間,但他也等不了太久。

  他在心中設置的期限是三年。如果成婚三年後他還是沒有嫡子的話,也只能讓庶長子先出生了。

  不過現在宋氏壓力正是最大的時候,裴清殊當然不能這麼說了,好像在逼迫她什麼似的。

  他只是半調侃性質地說:「你先別想那麼多了,說不定是我的問題呢?等忙過了這一陣兒,我就讓薛太醫來幫我把一把脈。」

  「殿下……!」宋氏有些不知道說什麼是好了。

  裴清殊笑了笑,溫柔地說:「睡吧。」

  他也需要好好地睡一覺。

  明天醒來之後,又是一場不見硝煙的戰爭。他需要養精蓄銳,才能打贏這場仗。

  ……

  修鴻嘉將奏章在大朝會上呈遞上去之後,朝堂上的反應有些出乎裴清殊的意料。

  聽四皇子說,那些大臣們不是支持,也不是反對……他們就好像在看戲一樣,關注點全都歪了——讓他們議論紛紛的點是,禮部的老修是不是瘋了。一把年紀的人了,怎麼突然想到了整頓官學這種出力不討好的事情。

  「大朝會上,三皇兄臉色鐵青,八皇叔神色尷尬,一言不發。」四皇子搖搖頭道,「可惜啊可惜,這份計劃到底不是修大人寫出來的。若是十二弟你親自上朝,陳述條鋼,想來能起到更好的效果。」

  裴清殊的品級太低,又沒有爵位在身,暫時不能參加十日一次的大朝會。因此每次大朝會結束之後,他和七皇子都會來四皇子這裡,兄弟幾個一起聊聊時政,互通有無。

  有的時候,容漾也會來和他們一起討論。不過裴清殊感覺,最近這段日子,他在四皇子這裡見到容漾的次數好像少了不少,也不知他在忙些什麼。

  「那,父皇和大臣們到底是個什麼態度?」七皇子出宮之後,辦差就和上學時一樣,都只是馬馬虎虎而已。所以儘管他已經出宮好幾年了,可到現在也還是從五品,也沒能參加得了大朝會。

  四皇子看了裴清殊一眼,道:「大臣裡頭,有人附議支持,也有人反對。不過更多的人,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對此不置可否。」

  裴清殊苦笑一聲,看向四皇子:「這樣的情況,想來四哥已經見怪不怪了吧。」

  別看裴清殊現在好像在很積極地改革一樣,可是和四皇子相比,他簡直都算是保守派了。

  許是經歷挫敗的次數多了,四皇子現在都能笑著說出這番話了:「是啊,剛開始的時候,我還以為反對的人不多,是有希望的表現。可等日子久了,我就明白了什麼叫做『不了了之』。就和我們當初在慶華宮讀書時的感覺一樣,那種一拳打到棉花裡的感覺,實在太令人絕望了。」

  「可是四哥,我看你好像並沒有放棄改制的意思啊。」七皇子打了個哈欠,頗為幽怨地看著四皇子說:「天天叫我幫著幹這個、幹那個的……全都是些得罪人的事兒!」

  四皇子板起臉,一字一頓地說:「裴、清、安!」

  七皇子連忙往裴清殊身邊躲了躲:「十二弟啊你都不知道,我每天要遭受多少個白眼的!工部的人現在都說我是四哥的狗腿子!哼!我不想幹了,我要去禮部投奔你——」

  裴清殊好笑地說:「投奔我做什麼?」

  七皇子挺起胸脯,特別有志氣的樣子,豪情萬丈地說:「我要做你的狗腿子!」

  「噗……」原本裴清殊的心情還有幾分沉重,被七皇子這麼一攪和,他就是想沉重都沉重不起來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9 15:41
第142章 探病

  就在內閣大臣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是否要實行這套官學改革方案之時,皇帝換上私服, 悄無聲息地出了宮。

  公孫越病了已經有一段日子了。起初他還能堅持著主持欽天監的公務, 可最近幾天時間, 他病得實在有些嚴重, 不得不告了假留在府中靜養。

  這些年來,皇帝和公孫越之間的關係,早已超越了普通的君臣。得知公孫越病倒之後,皇帝便十分擔心。

  正好今日他被那些大臣們吵得頭痛,皇帝乾脆就悄悄地溜出宮來,去公孫府探病。

  公孫府裡除了公孫越之外,就只有公孫明一個男主人在。所以得知皇帝來了之後, 公孫明趕緊出來迎駕。

  許是愛屋及烏, 皇帝對公孫明十分和顏悅色地說:「快免禮吧!你父親怎麼樣了?」

  公孫明面露憂色:「回皇上, 父親的身子還是很虛弱。一時半會兒的功夫……怕是難以重回欽天監辦差。」

  「無礙,欽天監那邊有你在,朕很放心。」皇帝和藹地笑了笑說:「朕聽殊兒說起過你,說你年輕有為, 智慧過人。」

  「哈哈, 十二殿下實在是過獎了。」公孫明嘴上這麼說著,言語間卻沒有什麼謙虛的意思。「您這邊請。」

  公孫越雖然病了,不過公孫夫人還是將府內打理得井井有條。公孫越養病的房間裡,既通風,又溫暖。皇帝進去的時候,不但沒有聞到難聞的藥味, 甚至還能嗅到一絲鮮花的清香。

  不過皇帝一見到公孫越,就是吃了一大驚:「楚文君,幾日不見,你怎麼就病成這樣了?!」

  只見公孫越臉色蒼白,嘴唇發紫,面無血色,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

  見到皇帝來了,他本掙扎著想要起身行禮,不過被皇帝給攔住了。

  「楚文君,你快好好躺著,別起來折騰了。」皇帝眉頭緊鎖,擔心地看著他說:「怎麼樣,太醫怎麼說?」

  公孫越用袖子捂住嘴,咳嗽了兩聲才道:「太醫也瞧不出個所以然來。不過臣自己知道……臣這病,都是報應啊!」

  皇帝完全不明白他怎麼會這麼說:「報應?怎麼會!楚文君為我大齊做了這麼多,是於國於民有功的大功臣,怎麼就要遭報應了!」

  「洩露天機,必遭天譴……」公孫越咳嗽了兩聲,低聲說道:「有時候臣就在想,如果當年不是我的話干擾了皇上的決定,皇上是不是已經按照太后娘娘的意思,立了六皇子為太子呢?如果六皇子享有太子的待遇,那他是不是就不會那麼輕易地為人所毒害?」

  「楚文君,你怎麼會這麼想!」提起早天的六皇子,皇帝歎了口氣,難過地說:「其實說句老實話吧,朕當時猶豫不決,就是誰都不想立的意思。就算你沒有提前告訴朕躍兒的命格,朕恐怕也是不會立他的……」

  「臣能理解皇上的為難之處,但立太子一事,也不能拖得過久了。就算皇上正值壯年,不想這麼早立太子,可您也要儘早在諸位皇子之中挑選出一二合適之人,提早進行培養,教授其儲君之道,這樣您將來才能放心地把皇位傳給太子啊!」

  這番話,公孫越其實早就想和皇帝說了。但是平時無緣無故的,公孫越不好將這話說出口,省得皇帝多想。

  但現在他病了,皇帝對他的警惕心正是最低的時候,加上話趕話說到了這裡,公孫越才敢提。

  聽了公孫越的話之後,皇帝沉默了。

  許久之後,皇帝方沉聲開口道:「如今敬妃和皇后都成了這個樣子,老大和老三是不能考慮了。按說老二的生母是皇貴妃,他在戶部做得也不錯,朕最該考慮的人選就是他……還有老四,他的品學和出身也都很合適……可朕這心裡,還是比較偏愛儷妃所出的兩個兒子。」

  公孫越一聽這話,就是眼皮子一跳。

  「皇上,您說偏愛十二皇子,微臣還能理解。可十四皇子……他今年才幾歲,陛下該不會生出了廢長立幼的想法吧?」

  皇帝有些尷尬地說:「楚文君,你別多想,朕只是隨口一說……十四這孩子,是朕親自看著長大的,難免會多幾分疼愛。不過朕也知道,立儲乃是國家大事,朕是不會胡來的。」

  公孫越卻不大信他這套說辭:「皇上,臣知道,十四皇子乃是幼子,又與您生得較為相似,只是廢長立幼,乃是國之大忌,您可千萬不要生出這樣的念頭來啊!」

  就算是公孫越,這樣對皇帝說教,皇帝也有幾分不耐煩了:「好了,朕都說朕知道了。楚文君還是安心養病吧,不說這個了!」

  明明是皇帝說的不提了,可沉默了一會兒之後,皇帝卻又主動問道:「楚文君,你同朕說句老實話,你心裡屬意的太子人選究竟是誰?」

  公孫越微妙地輕輕一笑:「皇上心中,應當已經有答案了吧?」

  皇帝卻突然話鋒一轉,說起別的來:「要說你家明兒這孩子,還真是不錯,想來將來繼承你的位子,定然是沒問題的。」皇帝歎了口氣,突然有些惆悵的樣子,「要說起來,朕還真是失敗。養了十幾個兒子,除了早天的清躍之外,沒有一個能挑起大樑的,還不如你這一個。」

  「皇上何出此言呢?」公孫越也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時日,索性趁著今日將話說清楚,「十二殿下有銳意進取之心,卻並不莽撞;有經邦濟世之才,卻並不狂傲,明明是最好的儲君人選,又是您的寵妃之子,不知皇上還有什麼顧慮呢?」

  「可殊兒畢竟年少……」

  「十二殿下再年少,也比十四殿下年長十歲……」公孫越說到這裡,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

  皇帝嚇了一跳,連忙叫人進來,替公孫越順氣。

  公孫越今天說了太多的話,已經沒有精力再勸說皇帝了。

  皇帝見了之後,就叫他好好休息,欽天監的事情不用擔心。

  「回去之後,朕就正式晉明兒為五官靈台郎。楚文君你就什麼都不要想,安心把身子養好就是了。」

  公孫越說不出話來,只能虛弱地點了點頭。

  幾個月前公孫明剛進欽天監的時候,只是一個從九品的五官司晨。現在連晉四級,一躍成為從七品五官靈台郎,可以說是皇恩浩蕩了。

  公孫明趕緊上前謝恩。

  皇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拍了拍公孫明的肩膀後,這才起駕回宮。

  皇帝回宮之後,難得沒有去鐘靈宮,而是一個人待在乾元殿裡,思考了許久。

  祿康安不敢打擾皇帝,可門外的那位主子,他又不能就這麼晾著。所以在皇帝面前晃蕩了一會兒之後,祿康安還是不得不說:「啟稟聖上,安貴嬪娘娘求見。」

  每次想起這個年輕貌美的安貴嬪,皇帝心中就有幾分愧疚。

  原本和儷妃重修於好之後,皇帝就不準備再納新人了。可當時他迫於朱太傅的壓力,不得不選了幾個秀女入宮,安貴嬪就是其中之一。

  她還這麼年輕,就守了活寡,皇帝總想給她一些補償。

  思來想去,皇帝的補償就是給安貴嬪抬位。旨意已經在起草了,頒明旨也就是這一兩天的事情。

  安貴嬪雖然年輕,但還算懂事,平日裡無事不會求見皇帝。所以她在這個時候來,皇帝只以為出了什麼事,見了她便問她發生了什麼。

  安貴嬪咬著嘴唇,含著眼淚說:「皇上,妾身聽說,皇后娘娘病了,病得很重……可您下過旨意,不讓人隨意進出坤儀宮,所以太醫也不敢去給她瞧病……」

  「皇后病了?當真很嚴重麼?」老實說,皇帝雖然怨恨皇后,但他們畢竟是少年夫妻,皇帝也不想皇后就這麼死了。

  「隔著一道宮門,妾身也不知道呀。」安貴嬪柔弱地伏倒在地上,「求皇上開恩,讓妾身帶太醫進去看看皇后娘娘吧!」

  皇帝想了想,覺得皇后現在還不能死。皇后若死,朝臣必定會催促他立繼後。以現在後宮裡的情形,八成就是要立全皇貴妃了。

  那樣的話,二皇子就會成為嫡子……到時候皇帝就是說不立他做太子都難了。

  皇帝想到這些事情就感到頭疼,乾脆大手一揮,直接說道:「去吧,要是出了什麼事兒,記得及時告訴朕,先不要聲張出去。」

  安貴嬪乖巧地答應了。

  ……

  公孫府那邊,皇帝一走,公孫明便來到了裴清殊府上。

  他面上看著雖然平靜,但裴清殊他們和他相處了這麼多年,裴清殊一眼就看出公孫明心裡藏著事兒呢。

  「怎麼了?」裴清殊原本正在和傅煦討論今日大朝會的事情呢,見公孫明這般模樣,兩人立馬停止了討論,好奇地看著他。

  「方才,皇上去探望我父親了。」公孫明薄唇輕抿,神色凝重地說:「我雖然不在屋內,但我父親,應當向皇上提了立儲之事……」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9 15:42

  第143章 整頓

  兩人聞言,神色皆是一凜。傅煦看了裴清殊一眼後, 問向公孫明:「你可知道……他們是怎麼說的?」

  「我父親自然是支持十二殿下的, 只是皇上似乎還是沒有下定決心。父親礙於身子原因, 也說不了太多話……你們放心, 等他有所好轉之後,我會再細細詢問父親的。」

  裴清殊憂心忡忡地說:「公孫大人的病當真如此嚴重麼?」

  「父親這病來的蹊蹺,可皇上派來的太醫瞧過了,我娘親也看過了,都說父親不是中毒,只是身體虛弱,說不上來是什麼病。」公孫明苦笑了一聲道:「所以我父親總說, 他這是報應……唉, 可能這就是我們公孫家的命吧。聽說祖父和曾祖父, 都沒有活過半百……」

  裴清殊寬慰他說:「你也別太過於擔心了,我看公孫大人平日裡身體挺好的,可能只是勞累過度,休息一陣子就好了呢。」

  公孫明點點頭道:「但願吧。」

  裴清殊猶豫了一下, 問他:「我們若是過去探病的話, 會不會打擾他休息?」

  公孫明搖頭道:「不會,想來父親也有些話想和殿下說。只是今日怕是不行了,再過幾日吧。」

  裴清殊聽了,理解地點了點頭。

  ……

  儘管這幾天時間裡,他們幾個為了公孫越的身體狀況頗為擔憂,不過沒過多久, 宮裡就傳來了一個好消息——皇帝終於硬氣了一回,同意了裴清殊有關官學整頓的提案。

  這次整頓的主要目的,就是將那些吃朝廷閒飯,但卻不好好教課的夫子們給處理掉。

  新政策實施之後,無故曠課,或每個月請假次數超過三次的夫子,將被停薪。如果下個月再犯,則被停職。每次請假,也要扣去一部分的俸祿。這樣一來,那些夫子們就不能因為自己備考等原因,而輕易地把學生們丟到一邊了。

  其實裴清殊知道,這些夫子不好好教課的根本原因就是他們自己還沒有放棄科舉考試,在官學上課只是為了混口飯吃而已。所以如果想要從根本上解決這種現象的話,最好的辦法就是把還有打算繼續考進士的老師全都換掉。

  可他若是這般釜底抽薪的話,必定會在全國各地引起強烈的反彈。所以裴清殊採取了相對溫和的手段,只是先嚴格要求他們保證上課時間。不過從今以後,官學招收老師和學生的標準也全都變了。

  以前只要是個舉人,找些門路就可以來到官學任教。現在則要通過兩重考試,試講過後,通過當地官府和學政的檢驗,才能成為官學的老師。

  不僅如此,成為老師之後,每個季度還要進行考評,由學生們為老師匿名評分。若是分數太低的話,則會有被辭退的風險。若是連續兩次都排名最末的話,則直接被辭退。

  這樣看來,夫子們的壓力自然是大了不少。不過和過去相比,官學老師的福利也有所提升。

  過去,為了培養人才,大齊的所有官學都是免費的。不過現在,學生們想要進入官學的話,需要交一筆學費。這樣一來,授課老師們的薪資便有所提升。

  雖說現在的官學收取了一定的學費,不過這筆費用遠遠低於一般私塾所需要交納的束脩。而且有了廩生制度改革在前,就算是最貧困的學生,只要成績還不錯,用朝廷發放的銀米就足以讓他們在官學讀書。

  如果是沒有搶上廩生名額的貧困學生,還可以擔任助教,以勞動來抵消自己的學費。

  至於官學優於其他私塾的地方,就在於另一項新政策——以後每個月,當地官府都要派一名進士,到官學講一天的課。

  不管私塾的夫子教得再好,沒有進士的指點,考生們到底還是霧裡看花,摸不透科舉考試的精髓所在。

  若是能得進士指點,哪怕只是短短一日時間,所能取得的進步都是十分驚人的。

  所以說,新政策實施之後,不愁官學的學生人數會比以前減少。恰恰相反,為了防止報名人數過多,還要單獨舉行入學考試篩選生員。

  裴清殊他們根據大同府的官學規模測算過了,一個府級的官學,如果想要保證教學質量的話,最多可以同時容納三十名秀才。

  因此,排名前二十五的考生可直接入學。剩下的五個名額,則由排名前五十的考生根據自身家庭情況爭取。

  因為這些沒有擠入前二十五名,還想進入官學的考生,需要額外交一筆錢,用於官學的建設。根據各省的經濟條件,富裕一點的省為八十兩銀子,一般的省為六十兩,貧困省則為五十兩。

  當然,每個地方的情況不同,官學所能容納的學生數也是有所不同的。所以裴清殊提議,讓各地官學的負責人上書朝廷,說明自身目前的情況,再根據當地的狀況決定招收多少學生。

  全國各地大大小小的官學有上百所,統計起來難免需要耗費一定時間,這也是之前三皇子他們不願意去碰官學這一塊的原因之一,因為實在是太麻煩了。

  不過裴清殊心細如塵,並不怕所謂的麻煩。他就怕自己整天閒著,沒有事情可做。

  在修鴻嘉的支持、餘文華等人的協助下,裴清殊用了幾個月的時間,終於把自己的這一整套官學整頓計劃在全國範圍內實施了下去。

  雖說那些原本在官學混日子的教員們,難免對裴清殊有所不滿,但能多拿一些俸祿,大多數人還是願意好好教課的。一些不願意投入時間和精力,又怕丟人的,就在被辭退之前自發地辭職了。

  這些人離開之後不久,就有更多樂意好好教書,又沒有條件自己開私塾的舉人填補了上來。

  如果說裴清殊當初改革廩生制度,只是讓貧困考生們對他心懷感激的話,那麼這次整頓官學,則是讓千千萬萬真心向學的學子,記住了十二皇子裴清殊的名字。

  就在裴清殊忙得腳不沾地的時候,延和二十三年歲末,儷妃在鐘靈宮內產下一女。

  皇帝大喜,給小公主賜名為樂儀。

  新出生的小公主,可謂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皇帝寵著,儷妃也不像之前生裴清殊和十四皇子時那樣鬱鬱寡歡的了。

  裴清殊和十四一起去看小妹妹的時候,就見儷妃懷抱著女兒,難得一臉溫柔。

  裴清殊本還擔心十四會覺得嫉妒,結果十四一看到繈褓裡的小嬰兒,就高興得跟什麼似的。先跑去洗了手,又跑過來圍著妹妹轉來轉去的,直把儷妃轉得頭疼,忍不住說了他一句:「老實坐好,別晃來晃去的。」

  「妹妹在看我呢。」十四好像沒聽見一樣,興衝衝地說:「她的眼珠會動誒!」

  裴清殊忍不住笑了:「瞧你這話說的,誰的眼珠兒不會動?你快消停會兒吧!」

  十四皇子卻是按捺不住自己的衝動,他忍不住伸出手,期待地看向儷妃:「母妃,我能摸摸妹妹的臉麼?」

  儷妃有點不放心地看著他說:「你小心一點,別傷著了她。」

  十四點點頭,慢慢地伸出手,輕輕地在小公主臉上碰了一下,又飛快地縮了回來。

  「哇,好軟,好好玩!」

  他一臉興奮地問:「母妃,我能抱抱妹妹麼!她好香呀!」

  「不行。」儷妃果斷地拒絕了,「太危險了。」

  十四臉上的笑容,一點一點地消失了,露出十分委屈的模樣。

  儷妃卻跟沒看見似的,專心哄著懷中的小女兒。

  十四沒有抱到妹妹,已經夠傷心的了,偏生裴清殊還過來雪上加霜:「母妃,我能抱抱樂儀麼?」

  儷妃抬眸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哇!」十四見了,立馬大叫了起來,「不公平不公平,憑什麼哥哥能抱妹妹,我就不行?!母妃偏心!!」

  儷妃懶得搭理他,直接丟出三個字來:「不許吵。」

  十四委屈地嘟起了嘴巴,眼淚都含在了眼圈裡。

  裴清殊小心翼翼地抱起妹妹之後,溫柔地哄著。他抽空瞄了一眼十四,笑著對他說道:「你還太小了,力氣不夠,萬一摔到了樂儀怎麼辦?」

  十四噘著嘴問:「那我什麼時候才能抱妹妹呀?」

  「唔……八成是不行了。」裴清殊故意逗他,「等你長大了,妹妹也該長大了,不會再讓你抱了。」

  小十四一聽,竟然咧開嘴巴,絕望地哭了起來。

  看到十四紅著小臉,哇哇大哭的樣子,裴清殊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有幾分想笑。

  懷中的小寶寶也人如其名,不僅沒有跟著十四一起哭,還咧嘴笑了。眉眼彎彎的樣子,看的人心都化了。

  難怪儷妃會這麼喜歡她了,這麼漂亮可愛的孩子,誰都討厭不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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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擔憂

  從鐘靈宮出來之後,裴清殊又去了瓊華宮裡探望淑妃。

  眼瞅著新一年宮女小選的日子又要到了, 淑妃作為主管後宮人事的貴妃, 難免忙碌幾分。

  不過看到裴清殊來了, 她還是立馬放下手頭的活計, 親切地讓他坐到自己身邊來。

  「去看五公主了麼?宋氏怎麼沒跟著你一起來呢?」

  裴清殊笑著答道:「昭屏喜歡孩子,我就讓她留下,多陪妹妹玩兒了一會兒。」

  提起孩子兩個字,淑妃神色一黯,壓低聲音問他:「你說你們兩個,這都成親快一年了,怎麼宋氏還是沒懷上呢?」

  裴清殊無奈地說:「母妃, 這話您也就在我眼前說說, 可千萬別問昭屏。她壓力太大了, 我怕她受不住。」

  淑妃有幾分責怪地看著他說:「那我就問問你好了。宋氏尋醫問藥,求神拜佛,我是知道的。可你呢?成日裡忙著禮部的那些事情,都沒有夜夜宿在宋氏房內吧?」

  和母親聊起自己的房中事, 裴清殊難免有幾分臉紅:「母妃可是冤枉我了, 我哪裡什麼都沒做了,我也有找太醫看過的啊?」

  「你?你找太醫做什麼。」淑妃不解地說。

  「我聽人說,男子也有可能不孕……」

  「呸呸呸,那是極少數沒用的男人,你身子康健,肯定沒問題的。」淑妃特別篤定地說。

  「太醫也是這麼說的, 所以啊,母妃您就放心吧。我和昭屏有孩子,也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

  其實有一件事情,裴清殊一直瞞著淑妃沒有說。

  這件事情,只有他一個人知道。

  宋氏的身體雖然沒有什麼大毛病,但公孫夫人看過之後,就說她天生就是那種不易受孕的體質。不是不能懷孕,只是不那麼容易懷孕罷了。

  公孫夫人教了宋氏幾個提高懷孕幾率的小竅門,但這種事情,還是要看緣分的。

  現在他們所能做的,也就只是放寬心,靜待緣分而已。

  聽裴清殊這麼說,淑妃也不知道該怎麼繼續催了,只能囑咐他別把心思全都投入在公務上面,有空的時候多回家陪陪妻子,裴清殊都一一應了。

  說完小家的事情,淑妃又說起裴清殊在前朝的問題。

  「這次整頓官學的事情,是叫你在文人學子中間得了些好名聲,可你在老三手底下大出風頭,算是徹底地將他給得罪了。你可想過以後要怎麼辦?」

  裴清殊倒並不怎麼擔心:「當初我想去的就是戶部,去禮部不過是權宜之計而已。想來不出兩年,父皇就會把我從禮部調走了。」

  淑妃搖搖頭道:「不,我總感覺老三的狀態不大對勁。皇后被囚禁之後,皇上不知為何,反倒對三皇子多了幾分關愛。這些年去建福宮避暑的時候,除了你們幾個小的,年長的皇子裡頭就數他伴駕的次數最多。我聽人說,他現在在前朝的勢力也不容小覷,風頭甚至蓋過了老大和老二,可以說是皇子當中權勢最大的呢。」

  「這倒是。」裴清殊客觀地分析道:「大皇兄是武將,一門心思撲在軍營裡頭。二皇兄的差事辦的不好也不壞,沒有什麼大的政績。四皇兄雖有才能,但過於理想化,在朝中樹敵太多。唯有三皇兄,他現在處事圓滑,又培養了不少親信……若不是皇后犯錯被囚,這太子之位,搞不好還真有可能要落到三皇兄頭上。」

  「不,皇后怎麼樣……還不好說。」

  聽淑妃這麼說,裴清殊心頭一跳,連忙追問道:「母妃這話怎麼說?」

  「你可能不知道,聽說這半年來,皇后病了,病得還挺嚴重。皇上許是心軟,想要留住她性命,便叫安妃時不時地去坤儀宮瞧瞧她。那個安妃,年紀雖輕,但她代表的是她背後的朱家。我總擔心……朱家人不會善罷甘休,說不定正在籌謀些什麼,想要救皇后出來呢。」

  皇后生病的事情,裴清殊是知道的,但他不覺得皇后還能再被放出來:「母妃,這不大可能吧……您可還記得,皇后當初是因為什麼被囚禁的麼?只要儷母妃在一天,皇后就不可能出得來啊。」

  「可萬一,他們就是想對儷妃下手呢?雖說皇上看的嚴,但以朱家的權勢,和安妃的配合,也不是不可能的……」

  裴清殊覺得,淑妃說的好像也有些道理。先不說儷妃本來就是許多人的眼中釘,肉中刺。就說安妃為了救皇后出來,而想辦法扳倒儷妃,甚至毒害儷妃,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還有一種情況,」淑妃神色一閃,低聲說道:「當然,這只是我的猜測而已。」

  「母妃但說無妨。」

  「皇后若是活著,那就永遠都是一個犯了錯、失了德的皇后。可若她死了……只要皇上願意保留她皇后的名分,那她生前所做的那些事情,也就顯得不那麼重要了。三皇子這嫡子的身份,也算是永永遠遠地保住了。」

  裴清殊聞言心中一驚:「不會吧,難道朱家人為了把三皇兄推上太子之位,能做到這個地步?」

  淑妃沉聲說道:「這世上最難算的,就是人心。所以我說,你還是不要輕易得罪你三皇兄為好。」

  「如果可以的話,我當然不想得罪三皇兄了。可我和他政見不和,如果礙於他的權勢,就什麼都不做的話,那兒子何時才能有出頭之日?況且公孫先生已經和我說過了……」

  「公孫先生說了什麼?」淑妃好奇地問。

  「天機不可洩露,我告訴您,母妃可不要告訴別人。」

  見淑妃連連點頭,裴清殊才道:「三皇兄今年恐有大難,能不能熬得過去還很難說。」

  「什麼?!這是公孫先生測算出來的麼?」

  「是啊。」裴清殊還隱去了一些信息沒有說。其實公孫越病重那一回,裴清殊去探望他的時候,公孫越就告訴了裴清殊——現在皇帝心裡,早就把大皇子和三皇子排除在了太子人選之外,只是仍舊在二皇子、四皇子,還有他和十四當中猶豫罷了。

  不過公孫先生當時囑咐過他,自己所告訴他的話,除了公孫明之外,都不能再叫第四個人知道,所以保險起見,裴清殊就沒有對淑妃說,省得不小心害了公孫越。

  「如果是這樣的話,對你倒是好的……只是老三這人,經歷的變故太多,又沒有個可以延續血脈的子嗣,我怕他瘋起來會亂咬人。殊兒,你可一定要和他保持距離,不能叫他連累到你啊!」

  裴清殊答應道:「母妃放心,我會很小心的。」

  等到裴清殊終於把官學整頓的事情在全國範圍內推行之後,轉眼間又到了三年一次會試的日子,禮部上下全都忙得腳不沾地。

  皇帝按照承諾,連晉兩級,將裴清殊晉為正五品禮部郎中。

  忠親王之子裴清梁,則被調去了太僕寺任職。所以現在在裴清殊所屬的儀制司,他就是最大的官兒,可以自己說了算了。

  鐘姑娘入府的日子,定在了四月底,恰好是殿試結束之後的時候。那個時候裴清殊倒是不忙了,可是現在,他真是一點功夫都分不出來。所以迎鐘氏入府的事情,也只有全權讓淑妃和宋氏負責了。

  因為當初皇帝就有讓裴清殊納鐘姑娘為側妃,自證血脈的意思,所以當時皇帝還親自下了賜婚的旨意。

  既然是皇帝賜婚,淑妃和宋氏自是不敢怠慢,並不因為鐘姑娘的出身,便低看她幾分。

  裴清殊抽空時看過彩禮單子,對宋氏和淑妃的安排都很滿意,就沒有再怎麼過問。

  鐘家長女美名在外,就連三皇子等人也有所耳聞。有回三皇子看到裴清殊到了下值的時間,還在禮部辦差,就跑過來故意拿話刺他:「喲,十二弟,這京城第一美人都要被你給娶回家了,還不趕緊回府準備著,擱這兒勤奮給誰看呐?也不怕怠慢了佳人。」

  裴清殊嘴角掛上禮貌的微笑,神色淡淡地道:「弟弟內宅之事,就不勞煩三皇兄操心了。」

  三皇子最討厭裴清殊這副淡定的樣子,他不像大皇子易怒,也不像二皇子那樣會和他鬥嘴,可裴清殊越禮貌,越得體,三皇子心中就越不舒服,越想把他掛在臉上的面具給撕碎,看看他內心的真實想法到底是什麼。

  可他偏偏又挑不出裴清殊的錯處。

  自打裴清殊進禮部的這一年時間以來,三皇子已經不知道聽多少人誇過這個年輕的弟弟了。

  原本三皇子以為自己在朝中站穩了腳跟,已經可以像當年一樣,在皇子當中橫著走了。可他沒想到的是,當年那個出生在冷宮裡,不起眼的小十二,竟然已經長大了,還能搶走屬￿他的那一部分光輝。

  三皇子的危機感,變得越來越重了。

  忠親王雖然不是皇子,但他這些年來和三皇子一起在禮部共事,兩人互相知道彼此的不少秘密,可以說是一條船上的螞蚱。

  眼看著裴清殊來到禮部之後,很多事情都變得和從前不一樣了,忠親王就很猶豫,不知道今年會試的時候,他們還要不要像從前一樣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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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議事

  忠親王一個人決定不了,就把三皇子叫到府中商量。

  對此, 三皇子的意見很明確:「早都已經說好的事情, 怎麼能因為老十二一個毛頭小子就這麼放棄?我們一個尚書, 一個侍郎, 難道還要看他一個小小郎中的眼色麼?」

  忠親王越想越害怕,焦急地說:「不是說看他的眼色行事,而是現在的風聲太緊……以往咱們叔侄兩個把控著禮部,底下人就算有所懷疑,也不敢多說什麼。可是現在不一樣了……這個老十二,看起來為人隨和,但實際上很難對付啊!」

  三皇子罵了句髒話, 恨恨地說:「都怪林成仁那個廢物動作太慢, 不然現在老十二就是殘廢一個, 還有什麼資格來和我爭!」

  忠親王勸道:「都是過去的事情了,賢侄就別氣了。依本王看,頂多到下一次會試的時候,老十二肯定就會被調走了。咱們就先忍一忍, 把這次收的銀子都退回去, 等到下回再說吧!安全為上啊!」

  三皇子就是咽不下這口氣:「八皇叔,您莫不是怕了他裴清殊了?您害怕了,我可不怕!別說他不過是一個小兔崽子而已,就算換做是老大、老二或者老四,他們哪一個和我對上,我都不怕!更何況他裴清殊還只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呢!」

  忠親王都快急哭了:「清睿啊, 你怎麼就這麼不聽勸呢?科舉舞弊,乃是殺頭的大罪,萬一被他捅了出去,那咱們可都是要掉腦袋的!你辛苦經營了這麼多年,總不能就這麼毀於一旦吧?」

  三皇子十分自信地說:「皇叔放心,我會吩咐底下人小心一些,不叫他發現的。等到考試那幾天,咱們隨便給他下點藥,不讓他去搗亂不就成了麼?」

  忠親王見他怎麼勸,三皇子都不聽,也只得無奈地說:「看來我是說服不了你了。既然如此,今年你也不用孝敬我了,我讓你幫忙照顧的那幾個親信,也不用管他們了。」

  三皇子聽了,抬起眼睛定定地看向忠親王,眼底透出一絲陰鬱的神色:「八皇叔的意思,是想和我撇清關係,明哲保身咯?咱們都共事這麼多年了,我給您的孝敬,可不是什麼小數目。若是我出了什麼事,您覺得您真的能毫髮無損麼?」

  「清睿啊,你說這個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是在威脅我麼!」忠親王平日裡向來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樣,可這並不代表他就是沒有脾氣的,「我這個做叔叔的,逢年過節收你一些孝敬怎麼了!這你都要同我計較的話,那你儘管捅到皇上那裡去好了!」

  「八皇叔,我可不是這個意思,您別誤會。」三皇子知道,忠親王這個老奸巨猾的老東西,向來不肯直接插手他所做的這些事情,都是由三皇子來運作的。他只是對三皇子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已,每年就收取了他一大筆「孝敬」。

  要是事情曝光,真的追究起來的話,還是三皇子身上的責任更大。皇帝要是對忠親王這個弟弟心軟的話,很有可能會對忠親王的行為輕輕放過,倒黴的還是三皇子。

  所以說,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三皇子還是不能和忠親王鬧掰。

  「好吧好吧,您是長輩,侄兒就按照您的意思做就是了。」

  不過,三皇子是絕對不會放棄的。

  他和早已失去競爭皇位資格的忠親王不同,身為皇帝唯一的嫡子,三皇子還是心存一絲希望,企圖奪得帝位的。

  就算是為了把皇后救出來,他也要奮力一搏。

  至於裴清殊,他只要像剛才對忠親王所說的那樣,不讓裴清殊有機會插手此事便是了。

  ……

  隨著會試的日子一天一天臨近,禮部的空氣也變得越發緊張起來。

  不過裴清殊要忙的事情,還遠遠不止這些。

  他先前在貢院附近買的房子,已經修整妥當。其中的一套院子租了出去,另一套免費提供給十名貧困考生暫住。

  這些考生都是燕修和盧維他們從全國各地搜羅來的有才之士,大多年紀較輕。最長的三十七歲,年紀最小的才十八歲。

  在他們在京考試期間,裴清殊不僅提供免費的食宿,還請來自己的姐夫容漾來給他們講了一堂課,向他們傳授了一些科考的技巧。

  容漾乃是名滿天下的探花郎,能得他的指點,眾學子們都激動得跟什麼似的,紛紛對裴清殊感激不已。

  為了這事兒,裴清殊免不得要親自登門,向容漾夫婦致謝。

  容漾和令儀坐在一塊兒,笑呵呵地對裴清殊說:「十二殿下太客氣了,都是自家人,這等小事,不足掛齒。」

  裴清殊發現,從小到大,容漾對裴清殊的稱呼,發生了好幾次變化。

  最早的時候,他自然是稱呼裴清殊為「十二殿下」的。後來容漾和令儀訂了親,酒喝多了的時候,會叫他「清殊」或者十二弟。

  等他和令儀成婚之後,在沒有外人的時候,容漾就會隨令儀叫他十二弟,以示親近。

  不過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起,他又重新稱呼裴清殊為十二殿下了,不管在人前還是人後都是一樣。

  令儀糾正了他一次,可容漾還是沒有改,也就隨著他去了。

  「臨近會試,最近禮部的事情太多,還沒有恭喜姐夫升任兵部郎中呢。」裴清殊笑道:「禮單我直接交給姐姐了,想來姐夫是不會介意的吧?」

  「那是自然。」容漾含情脈脈地看了令儀一眼,仍舊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樣,「要說恭喜,還是要先恭喜十二殿下。您年紀輕輕,才在禮部做了一年,就與我平級了,可謂前途不可限量啊!」

  容漾原本只是一般的恭維而已,不想令儀聽了,卻露出黯然的神色來:「唉,要說起來,當年的狀元和榜眼,甚至傳臚的品級都比你高了。你曾隨軍出征,立過戰功,可還是升得比他們慢……都是我連累了你。」

  容漾見令儀自責的樣子,連忙說道:「公主多心了,人的官運如何,是由很多因素決定的,怎麼能全怪到公主的頭上?也怪我不思進取,捨不得外放,離開公主和孩子們啊。」

  裴清殊見他們夫妻兩個膩膩歪歪的樣子,莫名覺得牙疼。坐了沒一會兒,就以諸事纏身為由告辭了。

  除了這件事情之外,會同四譯館那邊,公孫夫人和儷妃的幾本暢銷書已經翻譯成了高麗語和吐蕃文兩種語言,預備在高麗和吐蕃同時發售了。

  因為此事是由裴清殊發起的,他又在晉江書社投了銀子,裴清殊免不得要多操幾分心。不然若是出了什麼問題,皇帝和儷妃那邊他也不好交代。

  裴清殊不懂高麗文和吐蕃語,只能讓向文昌幫他和公孫夫人說明,在翻譯的時候他們都做出了哪些調整和改動,有沒有什麼敏感的部分需要再刪改。

  公孫夫人是女眷,去禮部不方便。在這期間內,裴清殊免不得要多往書社跑幾趟。

  不成想這一天,竟在書社遇到了久未碰面的左三小姐。

  因為白天還有公務的緣故,他去的時間,已經是傍晚了。裴清殊沒想到,在這個時辰還能在這裡看到左三小姐。

  公孫夫人見他愣神的樣子,便笑著解釋道:「殿下別見怪,我和這孩子投緣,已經收了她做乾女兒了,偶爾會留她在家中住上一晚。她對書社的事情感興趣,我就教了她一些。若是您不見怪的話,可否讓她在一旁聽著?」

  裴清殊聽了,心裡有種怪怪的感覺。公孫夫人是個不拘泥於世俗禮法的奇女子,他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左三姑娘竟也變得這樣不拘一格起來。承恩公府也是神奇,竟然就這麼由著她,也不知道這樣下去會不會對左三姑娘的名節有損。

  不過,裴清殊一個外人,自然管不了人家的家事,也犯不著跑出來說教討人嫌。

  既然公孫夫人都這麼說了,裴清殊便點了點頭,同意讓左三小姐坐在一旁聽他們議事。

  臨走的時候,裴清殊恰好遇到下值後過來幫忙的公孫明。

  兩人在一旁說話的時候,隱隱約約聽到左三小姐在和公孫夫人說起自己的人生大事。

  「乾娘,旁人勸我也就罷了,您可千萬別再提那一套了。誰說女子一定要成親的?您書裡的程鶯,不就是終生未婚麼?」

  公孫夫人頗有幾分無奈地說:「可小說畢竟只是小說,和生活不一樣的啊……你還這麼年輕……」

  公孫夫人還要再說什麼,見裴清殊的目光似乎往她們這邊掃了一下,就沒再繼續了。

  裴清殊略覺尷尬,便拉著公孫明往外頭走。

  兩人都裝作什麼都沒聽見的樣子,說起正事來。

  「殿下,您還記得我父親之前說過的,三皇子今年恐有大難麼?我昨夜又測算了一卦,發現不僅如此——這件事情,恐怕牽連甚廣,就連殿下都有可能牽扯進去!」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9 15:43

  第146章 糊塗

  幾個月前,公孫越一度病得十分嚴重。裴清殊深知公孫先生對他、對大齊的重要性, 趕緊抽空去了一趟公孫府探病, 生怕公孫越熬不過這一劫。

  當時, 公孫越告訴了他三件事。

  第一, 皇帝已經無心立大皇子和三皇子為太子,所以裴清殊的主要競爭對手是二皇子、四皇子,還有胞弟十四皇子。

  第二,三皇子明年恐有大難。

  第三……就是說裴清殊已經藏拙了夠久,是時候冒尖了。

  公孫越當時的原話是:「十二殿下既不是長子,又不是嫡子,也不是與皇上最為相似的小兒子。所以若想在諸位皇子之中脫穎而出的話, 必須要靠自己的能力, 爭取讓皇上立賢。」

  公孫越幫裴清殊分析了一下, 現在幾位年長的皇子互鬥已久,就差一個契機,就能讓他們之中的一個甚至好幾個全都徹底倒臺。

  裴清殊現在要做的,就是儘量凸顯出自己的能力, 卻不摻和到那幾個年長皇兄的爭鬥當中去。如果不小心被捲入其中, 也暫時依附於四皇子的陣營自保,這樣較為穩妥。

  裴清殊深以為然。

  不過他和三皇子同在禮部,兩人之間的矛盾,似乎是無可避免的。

  裴清殊若想做出政績來,就必然會礙了三皇子的眼。

  公孫明也是擔心三皇子會對裴清殊做出什麼不利的事情,所以耗費心血, 認認真真地給裴清殊蔔算了一卦,結果還真的發現了一些預兆。

  「我和三皇兄之間最大的交集,就是同在禮部辦差。難道說,是禮部會發生什麼事情,從而牽連到我麼?」裴清殊眉頭微皺,凝神想了想道:「現在禮部最大的事情,也就是會試了。難道說……」

  他話只說了一半,就沒有再說下去了,可公孫明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殿下,依我看,這種事情可不好說。您想啊,皇后當年出事之後,牆倒眾人推,三皇子可是沉寂了好長一段時間的。後來他是怎麼起來的?還不是莫名其妙地多了好多和他走得近的官員麼?」

  「涉及科舉的事情,乃是大事,我們沒有證據,還是不要隨意猜測為好。」裴清殊正色道:「不過你放心,回去之後,我會多留意一些三皇兄的動作,如果發現什麼端倪,我們也好提早取證防範。」

  公孫明點點頭表示贊同。

  「對了,不知公孫大人現在身體如何了?我最近諸事纏身,也沒倒出功夫來去看看他。」

  公孫明頗為無奈地說:「還是老樣子,最兇險的那一段兒雖然熬過去了,但身子還是虛弱的很,拖拖拉拉的不見好。看樣子一時半會兒的功夫,他是回不了欽天監了。」

  現在裴清殊忙禮部的事,公孫明忙欽天監的事,傅煦忙著備考會試,虎子忙著考武舉,四人都忙得不可開交,已經很久都沒有齊聚一堂了。

  裴清殊拍了拍公孫明的肩膀,鼓勵他說:「阿明,堅持住。你打小就聰明,肯定能順利接手欽天監的。」

  ……

  除了公孫越之外,纏綿病榻許久的人還有一個,就是皇后。

  不過和公孫越不同的是,皇后得的病,更多的還是心病。

  自打得了皇帝的許可之後,皇后的堂妹安妃就時不時地去坤儀宮裡探望皇后。皇后與世隔絕地生活了這麼久,瞭解外界信息的渠道,除了通過嘴碎的宮人們之外,就只有安妃了。

  皇后還記得,安妃第一次來的時候,興衝衝地告訴她說,皇上馬上就要給自己抬妃位了。

  皇后淡淡地說了一聲恭喜。

  安妃笑了笑,告訴她說:「打從今日起,皇后娘娘就病了。」

  皇后一愣,不明白安妃這是什麼意思,安妃也不肯告訴她,只說這是朱家的意思,讓皇后配合便是。

  皇后久居深宮已久,自打秦姑姑死後,連個說話的人都找不到。雖說安妃這個堂妹和她的年紀相差很大,但有一個能說話的人總是好的,皇后便沒有拒絕。

  而且以她現在的處境,皇后也沒有什麼能夠拒絕的餘地。

  安妃再來的時候,已經是正式的四妃之一了。

  許是忙完了冊封禮和慶祝晉封的宴會,安妃得出空來,和皇后聊了許久。

  聊的都是有關如何讓皇后出去的事情。

  「這麼多年了,皇上都沒有廢後,我一說您病了,皇上就同意讓我帶太醫過來照顧您,說明皇上對皇后娘娘還是有感情的。」

  安妃說這話,是想給皇后希望,可皇后卻覺得十分絕望。

  「不可能的,你們死心吧。」皇后苦澀至極地說:「皇上早已經恨透了我了。他現在不廢後,恐怕只是因為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機會而已。」

  安妃不贊同地說:「當年您出事的時候,皇上都沒有廢後,現在無緣無故的,就更不可能了。況且您還不知道吧,三皇子殿下現在已經是慶郡王了,還是地位清貴的禮部侍郎,在朝中很有威望呢。說不定皇上就看在三殿下的份上,恕了您的罪呢?」

  皇后雖被囚禁已久,但三皇子封王的事情,她還是知道的。

  可不知道為什麼,皇后心裡不但不覺得不高興,反而感到十分危險。

  「妹妹,有機會的話,你幫我勸勸睿兒,讓他不要太在朝中出風頭了。」皇后雖然不想傷了三皇子的心,但還是不得不讓兒子意識到一個事實,「早在當年皇上將我囚禁的時候,就曾經說過,他是不會立睿兒為太子了……睿兒現在這般經營,怕是還沒有斷了對太子之位的念想吧!你告訴他,讓他別再做無用的掙扎了,沒有用的……」

  「此一時,彼一時也!」安妃根本就聽不進去皇后的話,「我看您是被關糊塗了吧!當初皇上那麼說,是因為三殿下當時還只是一個驕縱任性的少年而已,可他現在已經不一樣了啊!他不出風頭,怎麼奪得朝臣的支持,贏得皇上的信任呢?」

  「可就算他想當太子,他也不能……不能把昌儀嫁到那麼遠的地方去啊!」

  當初聽說三公主遠嫁的消息之後,皇后心如刀割,恨不得狠狠地打三皇子幾巴掌。可是她被囚禁在坤儀宮裡,什麼都做不了,只能隔著宮門聽三公主和她哭訴了一場,之後就哭哭啼啼地被人帶走了。

  安妃說皇后糊塗,可皇后覺得,他們才是在犯糊塗!

  「聽我的話,不要一錯再錯了!這些年我一直都在反省自己,當年我這個皇后,這個妻子,這個母親,做的的確都很不稱職。皇上心慈,繞我一命,可你們……你們這樣做,終究是想要了我的命啊!」

  安妃沒聽明白:「誰?誰想要您的命?」

  「你們——」皇后悲哀地說:「我的親人。」

  安妃完全搞不明白皇后的邏輯,覺得皇后是被關瘋了。

  皇后卻覺得,是安妃他們瘋了。

  「皇上這樣寵愛儷妃,就算是為了給儷妃臉面,皇上也絕不可能放我出去,你們就不要再妄想了。」

  「所以說,我們才要想辦法,拔掉儷妃這根刺啊。」一提起儷妃,安妃就沒什麼好臉色,「您還不知道呢吧,儷妃的那個大兒子,現在也在禮部,天天改這個改那個的,和咱們三殿下對著幹呢。不過三殿下說了,皇上和十二皇子的政見不合,純粹是衝著儷妃的面子,才由著他做這做那的。只要儷妃不在了,他還拿什麼和三殿下爭?」

  「你們就別再想著動儷妃了!」皇后一聽安妃這話,頭都要炸了,「儷妃就是皇上的命根子,難道你們還看不出來麼?為了儷妃,他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而且你說儷妃是一根刺,可你別忘了,她不僅僅是你一個人心中的刺,也是後宮中所有女人心中的刺。可是有什麼用呢?這麼多年來,全妃和榮妃哪一個真正傷到了儷妃?你以為她們就不想對儷妃下手麼?只是礙於情勢,無法下手而已。反倒是誰先動手,誰就輸了!」

  安妃承認,皇后的說法是有一定的道理。

  可皇后不知道的是,若是儷妃不死的話……死的就有可能會是她了。

  ……

  自打受到公孫明的提醒之後,裴清殊在做好本職工作之餘,難免對三皇子多了幾分關注。

  其實要整三皇子的話,辦法很簡單——裴清殊知道三皇子得花柳病的事情,只要讓人宣揚出去,三皇子不僅會顏面掃地,前途也堪憂了。

  可裴清殊並沒有這樣做。

  因為他知道,三皇子當初得病也是為人所暗算的。

  如果裴清殊使出這種陰招對付三皇子,那麼他便是那個幕後黑手的幫兇。

  而且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萬一裴清殊這麼做被人發現了,可能反倒會把他自己給牽連進去。

  所以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時,裴清殊還是想要採取相對正當的手段解決問題。

  可在他防著三皇子的同時,三皇子也在防備著裴清殊。

  儘管同在禮部,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可裴清殊還是看不出什麼太大的問題。

  相比之下,三皇子倒是比較信任十一皇子,有時候還會把十一皇子叫去辦個什麼差事。

  對裴清殊,三皇子就防得跟鐵桶一樣嚴。

  最近一段時間裡,因為儀制司太忙,十一皇子他們現在也在幫裴清殊的忙。

  十一皇子雖是裴清殊的皇兄,但他辦差中規中矩,並不出挑,現在只是從五品的禮部員外郎,品級比裴清殊還低半級。

  不過裴清殊並不因為這半級之差,就當真在十一皇子面前以上司自居了。

  他覺得,十一皇子的性子雖無趣了點,但他可以說是一個較為正直的人。如果三皇子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被十一皇子發現了的話,想來十一皇子也不會縱容他的吧?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9 15:44
第147章 下藥

  許是這段時間的事情太多,等到了會試那幾天, 裴清殊突然覺得特別疲倦, 昏昏沉沉的, 甚至連眼皮都睜不開。

  宋氏嚇壞了, 趕忙讓人進宮請了薛太醫過來,為裴清殊診脈。

  薛太醫皺著眉頭,細細地把了好半天的脈,最終只是告訴宋氏,裴清殊是勞累過度,休息一段時間就好了。

  眼看著裴清殊站都站不起來,宋氏沒辦法, 只能讓人去禮部告了假。

  等到會試進行到第二場的時候, 不僅裴清殊, 連宋氏也意識到不對勁了。

  像裴清殊這種嗜睡的狀況,絕對不僅僅是疲勞過度那麼簡單。

  按照裴清殊的意思,宋氏趕緊找來了鐘太醫,替裴清殊進行複診。

  得出的結果是, 裴清殊竟然在不知道什麼時候, 中了一種名為蓬萊散的迷藥。

  「有人給殿下下了蒙汗藥?」宋氏驚呼一聲,不可置信地說:「這怎麼可能呢,殿下很少在外用膳,每天中午的飯菜也都是我讓人在皇子府裡做好送過去的。」

  鐘太醫聽了,不知該說什麼是好。他是個大夫,除了和病患身體有關的事情之外, 他一概不知。

  宋氏意識到這一點後,趕忙改口問道:「對了鐘太醫,一般的蒙汗藥,不是頂多維持幾個時辰麼?可殿下已經這樣昏昏沉沉的好幾天了,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好呢?」

  「蓬萊散不同於一般的蒙汗藥,準確地來說,這是一種毒藥。雖然不會對中毒者的身體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但卻會讓他在十幾天內連續不斷地做夢,夢到的都是所謂的『蓬萊仙境』,因此被叫做『蓬萊散』。皇子妃若想追查下去,看看是誰給十二殿下下了藥的話,微臣可以找出與蓬萊散相關的記載,供您參考。」

  宋氏感激地說:「那就多謝鐘太醫了。這樣說來,我們現在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等藥效過去之後,殿下才能恢復如常了?」

  「正常來說是這樣的,因為蓬萊散的藥效頂多只有十日,但製作解藥的話卻需要好幾味珍貴的藥材,至少三天的時間才能做好。」

  「那也要速速給殿下服下解藥才行啊!」就算鐘太醫說了,蓬萊散不會給裴清殊的身體造成損害,可看著夫君這個樣子,宋氏還是不放心。

  鐘太醫理解地點了點頭:「那就稟告皇上,從太醫院取藥吧!」

  「先等等。」宋氏微微皺眉,低聲問道:「鐘太醫,您不是外人,我就直接問您一句吧。您覺得以薛太醫的醫術,能不能看出殿下是被下了藥的?」

  鐘太醫不好在背後說同僚的壞話,可他還是說了實話:「應當是能的。」

  「可他卻沒有說……」宋氏皺起眉頭,對鐘太醫說道:「這樣吧鐘太醫,我現在就進宮一趟,請您先等我的消息好麼?」

  等鐘太醫答應之後,宋氏立馬換了身衣服,進宮求見淑妃。

  薛太醫是淑妃的親信,幫淑妃還有裴清殊看病已經好多年了。

  如果薛太醫真的背叛了裴清殊母子的話,那麻煩可就大了。

  宋氏雖已成親一年有餘,但她還算是新婦,對皇家秘事知之不多。遇到這樣的事情,她覺得還是先找淑貴妃商議一下較為穩妥。

  不想淑妃聽說裴清殊中毒的消息之後,竟然表現得十分淡定,還反過來安慰她說:「你不用著急,這件事情,本宮已經讓人告訴皇上了,解藥也馬上就能制好了。」

  宋氏聽了,十分驚訝地說:「您早就知道了?」

  淑妃點了點頭:「薛太醫早就告訴過本宮了。不過本宮讓他暫時不要透露出去,以免打草驚蛇。你回去以後,也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明白麼?」

  宋氏有點懊惱地說:「早知道這樣,我們就不叫鐘太醫來了,現在肯定要被那個害殿下的人知道了……」

  「沒事,殊兒昏睡了幾日,你若是不重視起來,反倒顯得奇怪。反正害殊兒的人是誰,本宮也已經差不多搞清楚了……」

  宋氏驚訝道:「您知道了?是誰?」

  「據小悅子所說,殊兒手底下有一個叫毛峰的門吏,在殊兒中毒之前的那一日,曾經幫小悅子送過飯。當時小悅子不知怎的,肚子突然疼痛不已,來不及去送飯,結果正好遇到了毛峰,就把飯菜交給了他。」

  宋氏沉吟道:「這個毛峰……我好像有些印象,是不是當初和殿下一起去過山西的那個門吏?」

  淑妃點點頭道:「就是他。當初殊兒在山西遇險,本宮就懷疑他身邊出了細作。看來看去,只有這個毛峰最為可疑。皇上的人已經在暗中調查他了,想來用不了多久,就能揪出毛峰幕後之人。」

  有淑妃和皇帝負責追查此事,宋氏就放心多了。不然她一個深宅婦人,還真是不知道該從何下手是好。

  回到府裡之後,宋氏就讓人告訴鐘太醫,這件事不用他再插手了。

  可宋氏又等了兩日,也不見宮裡有人來送解藥。宋氏就有些坐不住了,再次遞牌子進宮求見淑妃。

  誰知淑妃卻稱病,不肯見她了。

  宋氏心頭狂跳,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淑妃該不會是騙了她吧?

  說句老實話,當她知道薛太醫是在淑妃的授意下才隱瞞裴清殊的真正情況時,宋氏心裡就有一點不高興了。她覺得淑妃太不信任她了,完全是把她當成了外人。

  淑妃明明知道內情,卻不肯和她說,害得宋氏白白擔驚受怕了好久。

  而現在,按照鐘太醫的說法,明明三天就能制好的解藥,都已經過去六天了,淑妃還是沒有讓人給裴清殊服下,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難道淑妃不想讓裴清殊儘早醒來麼?

  宋氏越想越心驚,可她想不明白,這樣做對淑妃有什麼好處。

  裴清殊雖然不是淑妃親生的兒子,但淑妃膝下無子,只有裴清殊這麼一個養子而已。萬一裴清殊有個三長兩短的,對淑妃又有什麼益處?

  明明已經是初春了,可宋氏站在瓊華宮的門口,還是出了一後背的冷汗。

  要是就這麼無功而返的話,宋氏實在是不甘心。她想了又想,決定去求見儷妃。

  養母不管的話,生母總不至於不管裴清殊的死活吧?

  等宋氏把事情說給儷妃聽之後,儷妃連忙讓人去叫皇帝過來。

  為了給皇帝留一點面子,等皇帝回來之後,儷妃讓宋氏先回避了一下。

  等到沒有旁人的時候,儷妃開口便道:「殊兒的事情,你為什麼讓人瞞著我?!」

  儷妃平日裡很少主動找皇帝過來,所以儷妃宮裡的人一來,皇帝就知道事情還是被儷妃給知道了。

  皇帝好聲好氣地說道:「朕這不是怕你會擔心麼……你照顧樂儀那麼辛苦,晚上都睡不好覺,朕不想讓你徒增煩惱。」

  儷妃看他這個樣子就來氣:「樂儀是我的孩子,殊兒就不是了麼?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您竟然還想瞞著我!是不是非得等到殊兒有了什麼三長兩短之後,我才能知道,還得是最後一個才知道?!」

  「月兒你別生氣,朕不是這個意思。朕原本是想著等殊兒醒了再告訴你的,省得你跟著擔驚受怕……」

  皇帝越解釋,儷妃就越心煩:「可都已經好幾天過去了,殊兒怎麼還是沒醒?」

  皇帝一頭霧水地說:「朕也覺著奇怪啊,正打算再去問問呢!薛太醫應當制好瞭解藥才對,難道他先前的診斷出了差錯麼?」

  儷妃冷著臉道:「不,我都聽說了,殊兒根本就還沒有服下解藥。」

  「有這回事?」皇帝吃驚地說:「那朕現在就叫薛太醫過來問話!」

  薛太醫倒是個老實人,也不需要嚴刑逼供,皇帝一問,直接就承認了:「微臣是還沒有給十二殿下服下解藥……不過,這是淑貴妃娘娘的意思。」

  皇帝一聽,臉色就變了。

  「淑妃?!」皇帝又是驚,又是怒,想不明白一直將裴清殊視如己出的淑妃,怎麼會做出這種事來。

  他說著就要去瓊華宮質問淑妃,可卻被儷妃攔住了。

  「皇上息怒,此事恐怕另有內情,還請皇上一會兒到了瓊華宮之後稍微冷靜一些,切莫傷了貴妃娘娘的心。」

  皇帝本是怒火中燒,聽儷妃這麼一說,火氣稍有消減,但心底還是驚疑交加,掀起了驚濤駭浪。

  ……

  淑妃可以不見兒媳宋氏,卻不能不見皇帝。

  等到皇帝氣勢洶洶地來到瓊華宮時,宮人也不敢阻攔,連忙請皇帝進去了。

  不等皇帝開口,淑妃便主動道:「給皇上請安。您今天來,為的應當是殊兒的事吧。」

  皇帝見淑妃這樣淡定,心頭的火突然有些發不出來了。

  想起儷妃方才的話,皇帝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不那麼難聽:「朕聽人說,是你不讓人給殊兒服下解藥的?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9 15:44
第148章 蘇醒

  淑妃看著皇帝,不慌不忙地說:「您不是知道麼, 殊兒中的蓬萊散, 只是會讓他昏睡而已。等藥效過了, 他自然就會醒了。」

  皇帝搞不明白淑妃到底在想什麼:「話雖如此, 可有辦法能讓殊兒早一點醒來的話,不是更好麼?」

  「皇上確定麼?給殊兒下藥的幕後黑手,您可還沒找到呢!」淑妃面色冷冷地說:「既然下藥之人不想讓殊兒在這幾天醒來,那依妾身來看,殊兒還是不要醒的為好。」

  皇帝還是不能理解:「你這是什麼話!你這樣做,不是順了那奸人之意麼?」

  「我就是要順了他們的意!不然的話,這一回只是蓬萊散而已, 誰知道下一回會是什麼?」淑妃突然情緒激動起來:「皇上有十幾個皇子, 還有個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小兒子。可我只有殊兒一個啊!我不能讓他以身犯險!」

  聽淑妃這樣說, 皇帝不由地沉默了。

  淑妃見他聽進去了,便繼續說道:「皇上,您若是真的為了殊兒好,就多投入些心思, 趕緊把那個要害他的人給找出來吧!」

  皇帝小聲替自己辯解道:「朕如何不想把那人找出來, 可那個毛峰看起來老實本分,每日的行動軌跡都很正常,短時間內實在看不出端倪……而且這幾天趕上會試和官員調動,朕每日忙得只能歇息兩三個時辰……」

  「皇上,如果今天出事的是十四皇子,您還能這麼淡定麼?」淑妃忍不住氣呼呼地說:「恐怕不管有多忙, 您都會不眠不休地找出真凶的吧!」

  「你!淑妃,你不要太過分了!」皇帝板起臉道:「朕明白你替殊兒擔憂的心情,但你不要往陽兒身上掰扯。手心手背都是肉,朕一樣疼殊兒的!不然也不會他想要做什麼,朕都放手讓他去做。」

  淑妃畢竟是跟了皇帝二十多年的老人兒了,說完重話之後,皇帝又有幾分後悔,趕忙緩和了語氣補充道:「你放心,朕回去之後,這就加派人手,一定儘快查明此事,給你們母子一個交代。」

  淑妃的脾氣不怎麼好,但對著皇帝,她也不好一直硬碰硬。見皇帝的態度有所和緩,淑妃也沒有讓皇帝下不來台,而是好聲好氣地說:「皇上,若是您沒有思路的話,妾身倒是有一個想法,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皇帝忙道:「你但說無妨。」

  「皇上剛才說起會試,倒是提醒妾身了。殊兒早不昏迷,晚不昏迷,怎麼偏偏在會試的這幾天裡,被人下了藥呢?」

  皇帝心頭一跳,突然有種不好的感覺:「你是說,這件事情……和會試有關?」

  不等淑妃回答,皇帝自己就說:「不可能吧,朕長這麼大,還沒見到誰有這個膽子,敢在會試上做手腳的。」

  先帝在位時期,曾經發生過一次舞弊案,當時涉案人員全被處以極刑。不過那是在皇帝出生之前的事情了。

  皇帝出生之後,許是因為先前的震懾力還在,一直都沒有出現什麼大的科考舞弊案。所以在皇帝的思維當中,科考舞弊這種事情是不大可能發生的。

  淑妃卻不死心,繼續引導皇帝:「妾身只是覺得,殊兒倒下的這個時間太巧了而已。而且給殊兒下毒的人,又是禮部分給他的門吏……」

  皇帝仔細想了想,覺得淑妃說的情況似乎的確有可能發生。

  只是如果淑妃的猜測是真的的話……那也太可怕了!

  皇帝面色沉重地說:「你說的話,朕會慎重考慮的。只是殊兒一直這麼昏睡著,也不是個辦法。你還是讓人給殊兒服下解藥吧。若你不放心的話,就讓殊兒這幾日不要出門就好了。」

  淑妃露出擔憂的表情來:「可我怕殊兒放不下禮部那邊的差事,勸不住他可怎麼辦……」

  「唉,你說的也是。要說殊兒這個孩子,倒有幾分像他故去的六哥。看著性子溫和,可內心極有主見。一旦決定了的事情,就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皇帝沉吟道:「這樣吧,回頭朕親自去給他送解藥,朕的話,他總不能不聽了吧。」

  淑妃這才鬆口說好。

  這個時候,會試的第二場考試已經接近尾聲了。

  明天就是最後一場考試了,三皇子只覺得從沒有哪一次會試,讓他如此疲倦過。

  忠親王這回雖然沒有收三皇子的孝敬,但他的狀態也好不到哪裡去,用寢食難安來形容毫不為過。

  因為裴清殊突然「病」倒了。

  倒不是說忠親王有多麼關心裴清殊這個侄兒,而是裴清殊病倒的這個時間實在是太敏感了,讓他沒有辦法不往三皇子身上去想。

  說句老實話,在這件事情上,忠親王覺得三皇子是個十足的蠢蛋。

  但是面對三皇子時,他也不好說的那麼直白,只能無奈至極地說:「清睿啊,你說說你是怎麼想的,啊?給老十二下的什麼藥,竟然能讓他昏睡這麼長時間?他再怎麼說也是儷妃的兒子啊,你覺得皇上能不重視此事,從而追查到你的身上麼?」

  三皇子滿不在乎地說:「八皇叔,您想多了,老十二這藥還真不是我讓人下的,我都不知道他是中了什麼玩意兒,竟然能睡那麼久。」

  忠親王不相信地說:「可你之前還和我說,要給老十二下藥,讓他會試這幾天不能去考場……」

  「我是讓人給他下藥來著,不過下的只是一般的瀉藥而已,頂多讓他拉得下不了床。他現在會這樣,都是別人搗的鬼,可能是老大,或者老二,我也不知道是誰,」三皇子攤攤手道:「反正和我沒關係。」

  忠親王見他說的不像有假,心裡這才稍微踏實了一些。

  不然三皇子要是出了事的話,他很有可能也得跟著倒黴。

  只是,要是別人在這個時候給裴清殊下藥,然後再栽贓給他們的話,那未免也太歹毒了……

  忠親王越想越害怕,還是勸三皇子最後一場考試裡不要動什麼手腳了。

  可三皇子哪裡聽得進去。

  「銀子都已經收了,馬上就要大功告成了,這個時候放棄豈不是前功盡棄?而且八皇叔,你不明白我的苦衷……」

  自打把三公主嫁去南方曾家之後,三皇子每年都要給曾家送一大筆錢,用於幫助曾家養兵。

  雖說朝廷每年都會給曾家發放軍餉,可那些軍餉都是用於有正式編制的軍人的。

  三皇子幫忙養的,是曾家的私兵,也可以說是他自己的私人軍馬。

  這筆錢要是供應不上的話,曾家那邊還不知道要怎麼催他。所以三皇子平日裡除了用公款在禮部吃喝之外,平日裡自己都不怎麼花錢。再加上得病了的緣故,他現在對女人也沒什麼興趣了,已經很久都沒有納過新人。而且他只有一個女兒,和一個從八皇子那裡過繼來的養子。家中人口簡單,這也省下了不少銀子。

  可以說三皇子通過各種渠道所賺來的錢,幾乎都投入到了曾家的那支私人軍上面。

  如果現在放棄的話,那就等於功虧一簣了。

  所以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三皇子都不會輕言放棄。

  ……

  皇帝從瓊華宮裡出來之後,便徑直出宮,來到裴清殊府上。

  親眼看著裴清殊服下瞭解藥之後,皇帝耐心地陪在床邊,等裴清殊醒來。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裴清殊終於悠悠轉醒。看到坐在塌邊的皇帝時,裴清殊就要起來行禮,結果被皇帝給攔住了。

  「殊兒,你被人下了藥,已經昏睡了好些天了,你知道麼?」

  裴清殊看著皇帝,難受地眨了眨眼睛,搖了搖頭:「不太清楚……」

  皇帝心疼地看著他說:「可憐的孩子,你放心,父皇一定儘快把害你的人給找出來!」

  「父皇……」裴清殊拉住皇帝,焦急地問道:「會試……結束了麼?」

  「還沒有呢,不過明天就是最後一場考試了。」許是猜測到了裴清殊的意圖,皇帝趕忙說道:「殊兒,你的身子還沒有恢復好,這幾天就好好在府裡養著吧。你現在出去的話,實在是太不安全了。」

  裴清殊掙扎著坐起來說:「可是……我是這次會試的主要負責人之一,如果我不去的話,禮部肯定會亂作一團……」

  「沒有的事兒,你八皇叔已經讓老十一暫時代替你的位子了。聽說你十一哥做的也不錯,會試進行得很順利。」皇帝拍拍他的手道:「所以說啊,你就先好好在府裡養著,等你身子康復了,再回去辦差也不遲。」

  裴清殊扶著額頭,靜靜地緩了一會兒之後,他再次抬起頭看向皇帝,面色凝重地說道:「可是父皇,我擔心……是有人故意給我下藥,把我排除在會試之外的。萬一此人膽大包天,要在會試當中做手腳可怎麼辦?」

  「就算是這樣,你也不能去。」皇帝正色說道:「你的安危,比什麼都重要。」

  見裴清殊還要開口再說什麼,皇帝趕忙搶先道:「你放心吧,朕已經派人去考場盯著了。如果這次會試當真有什麼問題的話,朕的人藏在暗處,會比你的眼睛看得更加清楚。」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9 15:44
第149章 舞弊

  裴清殊露出猶豫的神情,糾結了許久之後, 才在皇帝的寬慰下, 勉強答應暫時留在府裡休息。

  皇帝走後, 裴清殊如釋重負般地倒在床上, 長長地鬆了口氣。

  他不是一個善於演戲的人,得虧皇帝信任他,裴清殊才沒有露陷。

  其實早在毛峰給裴清殊下藥之前,裴清殊便已經知道了——因為他一直防備著三皇子的緣故,裴清殊讓人盯著慶郡王府已經有一段日子了。

  當他的探子發現毛峰和三皇子的手下有接觸時,裴清殊便對毛峰有了防備。

  不過他沒有驚動毛峰,而是將計就計, 讓毛峰繼續給自己下藥。

  當然, 毛峰手中的瀉藥, 已經變成了裴清殊提早讓鐘太醫準備好的蓬萊散。

  裴清殊知道,如果他中的只是瀉藥的話,那他不僅難以在考場盯住三皇子他們,還沒辦法引起皇帝的重視。

  萬一三皇子真的被豬油蒙了心, 膽敢舞弊的話, 那事發之後,同在禮部的裴清殊,還很有可能被牽扯進去,甚至一同問罪。

  所以說,他在「中毒」的情況下,在府裡休息幾日, 同時還讓皇帝親自出馬去調查此事,是最為穩妥的。

  就算裴清殊親自去了貢院,三皇子他們防備著他,裴清殊很有可能什麼都查不出來。

  就像皇帝所說的,人在暗處時,反倒更容易調查取證。

  如果三皇子沒有使什麼花招的話也就罷了,如果有的話,這回一定瞞不過皇帝的眼睛。

  不過,裴清殊覺得,三皇子這回一定有問題。

  不然他為什麼要挑會試的這個時候,給裴清殊下藥呢?

  而且裴清殊本能地相信,公孫先生的話絕不會錯。

  三皇子這回,應該是要徹底栽了。

  果然,會試剛剛結束,成績還沒有放出來呢,皇帝便又來到了裴清殊府上。

  他神色凝重地對裴清殊說:「殊兒,你猜朕的人發現了什麼?」

  不等裴清殊開口,皇帝便憤怒地說道:「這群膽大包天的東西,竟然當真敢在會試上做手腳!」

  裴清殊心中一沉,雙目微張,過了好一會兒才問:「那您……打算如何處置此事呢?」

  「昨日朕聽說消息之後,本想立即將相關人員捉拿歸案。可朕又想了想,覺得若是沒有提前和主考官、副考官打點好的話,這幾個考生也不敢這麼大膽行事。所以朕想著,先按兵不動,讓他們以為計劃得逞。等放榜之後,再將他們一網打盡!」

  裴清殊聽到皇帝的計劃之後,只覺心底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還好皇帝不算太糊塗,知道在科舉之事上,是萬萬不能作假的,不然這個國家就算從根子上爛掉了。

  「父皇英明!」裴清殊真心實意地誇讚了皇帝一句。

  誰知皇帝沉默了一會兒之後,眼圈突然紅了:「殊兒,其實朕知道,朕算不上是一個好皇帝。朕膽子小,不敢大刀闊斧地改革,只想著穩定為上……先前你要整頓官學的時候,朕心裡還覺得不大放心,怕你年紀輕,把事情搞砸了,鬧得舉國上下人心惶惶。可你沒有,你做得很好……朕很慶倖,給了你一次機會……」

  聽到皇帝的心裡話之後,裴清殊忽然覺得,自己之前所做的那些努力都沒有白費。

  他微笑著看著皇帝,像小時候一樣溫和而親切地說:「每個人的行事風格和理念都有所不同,這是很正常的事情,父皇也不要過於自責了。只要您肯相信兒子,兒臣一定努力把差事做好,讓大齊在父皇的手下更加繁榮昌盛。」

  皇帝聽了之後,只覺心底十分熨帖,不停地點頭:「好,好孩子。朕的這些兒子裡頭,只有你最懂父皇的心。」

  「不過……」皇帝突然話鋒一轉,歉然道:「你是禮部的人,這次的會試舞弊案,你不能直接參與調查。朕打算將此案交給你四哥主審,你以為如何?」

  裴清殊有些意外地看向皇帝。

  四皇子是出了名的鐵面無私,如果讓他來主審此案的話,恐怕是當真不會留有什麼餘地了。

  「四哥公正廉明,自然是很好的查案人選。不過此案涉及到八皇叔和三皇兄他們,四哥畢竟是小輩,想來會遇到不少阻礙。」

  「唉,朕知道,」皇帝歎了口氣,無奈地說:「朕原本是想將此案交給你九皇叔主審的,可朕怕他礙於兄弟情面,對你八皇叔心軟……思來想去,還是老四最為合適。反正審案有三司負責,老四只要督查此案就好了,朕也會從旁協助他的。」

  裴清殊聽了,這才點了點頭。

  「這件事情,你先不要聲張出去。」皇帝低聲說道:「朕知道你是個懂事的孩子,心中有數,不用父皇囉嗦。可是事關重大,父皇不得不多言幾句——在放榜之前,朕同你說的這些話,誰都不要告訴,不然這案子恐怕就查不下去了,你可明白父皇的意思?」

  見裴清殊點頭,皇帝這才放心地回了宮。

  皇帝走後,裴清殊一個人在房間裡待了許久,直到宋氏過來問他,可要用晚膳。

  裴清殊看著宋氏,心中很是複雜。

  這次他將計就計,服下蓬萊散的計劃,淑妃和鐘太醫都是知道的,只有宋氏蒙在鼓裡。

  沒辦法,宋氏是整個計劃中十分關鍵的一環,如果宋氏不去找儷妃的話,他就沒有辦法引起皇帝的重視。

  可若是把計劃提前告訴給宋氏的話……她還太年輕了,經過的事情太少,不像淑妃那麼老練。

  萬一她在皇帝面前露了餡,讓皇帝起了疑心的話,裴清殊就會前途盡毀。

  裴清殊沒辦法拿自己的未來去賭,這個代價實在是太大了。

  所以裴清殊只能瞞著宋氏,讓她白白替自己擔心了好幾天。

  裴清殊拉住宋氏的手,溫柔地說:「我不餓,你呢?」

  見宋氏搖頭,裴清殊便道:「那你坐會兒,陪我說說話吧。」

  宋氏垂下眼睛,溫婉地點了點頭。

  「這次的事情,是不是嚇壞你了?」裴清殊抱歉地說:「淑母妃不肯見你的時候,你一定很害怕吧?」

  「是慌過一陣子來著,不過說來也神奇,我比自己想像中的要鎮定許多。」宋氏抬起頭,目光堅定地說:「當時我腦子裡只想著如何才能救殿下,旁的事情,也顧不上那麼多了。」

  裴清殊讚賞地看著她說:「昭屏,你果然是個很優秀的妻子。能娶到你,是我的福分。」

  儘管已經成親一年了,可是聽到這話,宋氏還是忍不住害羞地低下了頭。

  「再過幾日,鐘氏就要進門了。不過別擔心,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這一點我永遠都不會忘記。」

  宋氏聽了,感動地看著裴清殊。

  裴清殊捏著宋氏的手,低聲緩緩道:「我說這話,不是想給你壓力,只是告訴你我的真實想法而已——我還是希望自己的長子,也是嫡子。所以這兩年內,只要你沒有生子,我還是不會讓側室懷上身孕。」

  「可是……」宋氏能在京城眾多閨秀中脫穎而出,嫁給裴清殊做皇子妃,讓她被外人羡慕了好久,甚至至今還有人羡慕她的好姻緣。

  可是成婚一年,肚子毫無動靜這件事情,還是讓宋氏一想起來就十分難受。

  既然裴清殊先挑起了這個敏感話題,和她說了自己的真實想法,那宋氏也將自己埋藏已久的心裡話說了出來:「可是您是皇子,需要子嗣來延續香火,不然就會像慶郡王那樣,一直被人在背後戳著脊樑骨指指點點啊!萬一幾年之後,我還是沒懷上的話……總不能叫殿下因為我而膝下無子呀……」

  看著宋氏說著說著,都要哭了,裴清殊心裡一軟,不知自己該怎麼做是好。

  他安慰地在宋氏背上拍了拍:「你啊,就是心思太重了。幾年後的事情,現在就開始擔憂了,豈不是活的很累麼?」

  「可我沒辦法,就是控制不住地想,控制不住地自責……」宋氏垂下頭,無精打採地說:「什麼辦法我都試過了,可是都沒有用。雖然我不想承認,但事實就是,我恐怕是很難生育了。殿下還是不要顧忌我了,就讓鐘妹妹或者南喬先懷上吧……」

  宋氏這一段話,聽得裴清殊特別心酸。

  她真的是個好姑娘,是個為他著想的好妻子。

  「這樣吧,如果幾年之後,我們還是沒有嫡子的話,就把側室的兒子記在你的名下,這樣可以麼?」

  其實裴清殊覺得這樣做也不大好,但是一個皇子妃如果膝下沒有兒子的話,日子一定會非常難過。就算不是親生的話,哪怕像淑妃那樣領養一個也好。

  宋氏聽了,倒覺得這是個不錯的主意:「這……我倒是願意的,只是不知道孩子的生母樂不樂意了……」

  裴清殊忍不住笑了:「哪裡來的孩子啊?沒影兒的事兒呢,你倒當真認真考慮起來了。這話我也就是和你說說,你別同南喬講,將來也別和鐘氏或者傅氏說。」

  「為什麼啊?」宋氏一時沒想明白。

  「如果我堅持要先生嫡子的話,她們不但不會嫉妒我對你好,還會希望你早日生下嫡子,這樣她們才能有自己的孩子。如果她們知道了自己的孩子可以被記在正室名下的話,我怕會有人生出歪心思來。雖然我知道她們都是好姑娘,但你要知道……人心難測。」

  身在皇家,很多時候,都是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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