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重生東漢末年 作者:潛陽 (已完結)

 
q781009 2019-7-9 01:06:1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77 46386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2 16:43
第三百三十三章 交州之行(三十八)

    早在郭斌回到士府的時候,王越便在吩咐下面開始準備酒宴。可以說,郭斌對於林邑國王范熊的處置很是妥當,他將其直接送到潁川的行為,使得整個交州官場都與此事脫離了干係,也算是在另一個層面上交好了交州的豪門大戶與整個交州官場。

    本來嘛,這個事兒便一直是郭斌一方的獨立行為,到時候陛前獻俘的好事兒交州官場上也沒有人能分得了功勞去。可是這事兒萬一真的辦砸了,如果裡面再有交州官場上的影子,那罪責可就是大家一起承擔了。到時候板子打下來,郭斌自然要吃得最多,可其他人也少不了吃掛落。

    郭斌南征北戰,大大小小戰鬥幾十近百次,立下的功勛也是有目共睹,如今更是海內知名。要說朝中知兵之人,除了皇甫嵩、朱儁,就屬郭斌了,便是盧植怕也差了一籌。畢竟盧植在黃巾之亂中所立功勛並不甚顯眼,廣宗之戰更是打到一半便被朝廷換了下來。再說董卓,雖確是因為西北羌亂升上來的武將,在面對西北亂軍的時候也挺能打的,可黃巾之亂中接了盧植的位子後,求勝之心太過操切,導致大軍失敗,被困在廣宗城內的黃巾軍主力更是差點兒突圍而去。

    而相較之下,郭斌獨身入敵營,說降黃巾大軍最堪戰的十五萬主力大軍的事蹟則要耀眼得多了。再加上後來在匈奴單于庭中怒斬羌人使者,在塞外擊破鮮卑大單于和連所率大軍,更是將整個大漢朝廷都頭疼不已的和連在陣前斬殺,那名聲可就大了去了。非但習武之人對其極為崇拜,便是士人之中,對其也多有讚頌之辭。

    在廣大士人眼中,郭斌師從於司馬徽,又有當世大儒如蔡邕、盧植之流對其推崇備至,便是國朝中流砥柱一般的帝師楊賜,對其也是另眼相看,更是與他多有詩書往來。那一首得了天子讚賞的,更是在三兩日內便傳遍太學。

    當初郭斌初次進京時,一篇少年中國攪動了京師文壇,後來專門寫給乃師司馬徽的也是廣受追捧,更不用說那一手瀟灑飄逸,卓然自成一家的行書了。再加上當初郭斌的一封奏摺攪動京師朝局,在解除黨禁一事上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後來根更是參與了救援王允一事。因此,在士人們看來,郭斌雖確是武功卓著,卻始終還是文人,是實實在在的自己人。

    儒家講究的便是學而優則仕,儒門中人又有哪個不是為了出人頭地才苦讀的?因此說儒家是世俗的學問,那是半點也不冤枉,想要做官的,誰還沒有點兒利祿之心呢?否則那官兒怕也做不長久。

    綜合種種原因,郭斌非但沒有其赫赫武功而被士人視為異類,反而因此廣受文人們羨慕追捧,朝中要說起知兵的統帥來,郭斌怕便要後來居上了。

    郭斌廣受士人追捧,又是世所共知的天子寵臣,更是手握重兵,位高權重的朝中重臣。這交州的事情便是搞砸了,他也能撐得住。可是交州的官員或者豪門,本便遠離中樞,又沒有什麼過硬的背景,這事情要是天子怪罪下來,那可不是尋常能抵擋得住的。

    因此,郭斌將交州官場的人與此事摘得乾乾淨淨,既遵循了官場的規矩,又符合了普通的人情,在交州算是結下了善緣。混跡官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家所最愛做的都是有舊例可循,最好是手拿把掐,穩穩當當地定能獲得成功的事情。如若不然,自然是能躲就躲,能不沾身就不沾身的。

    待與士燮和王越師徒二人秘議之後,天色便已黑了下來,算算時間,朱符差不多也該到了,郭斌便沒有回先前住的院子,而是直接與士燮師徒二人往招待朱符的花廳行去。這花廳郭斌尚是首次前來,雖不甚大,卻處處透著富貴,而這富貴卻絲毫不顯得庸俗,反而帶著點兒雅緻在其中。花廳之中,一花一木的大小樣式、乃至擺放的位置角度,都恰到好處,使人身心舒暢。郭斌心中瞭然,想來這又是出自士燮的手筆。士燮文采武功,俱臻上乘,單從這佈置之中,便瞧得出其胸中丘壑。

    過不多時便有下人來報,交州刺史朱符來訪。

    郭斌與王越連忙起身前去相迎,將朱符迎進了花廳之中。朱符先是恭敬地與士燮敘禮,眾人方依賓主落座。郭斌此番迎接朱符並非自降身份,他邀請朱符來此,也算得是半個東道,況且朱符刺史的身份目前很是特殊,官秩雖不甚高,卻是手握重權,如今較之傳統意義上的權力,又多加了軍事指揮之權。因此,除了那些迂腐守舊之人,便再沒有人將刺史看做官秩低微的幸進之徒,此時的刺史已經隱隱然成為一州實際上的主官。

    這種情況的形成,直接的原因是黃巾之亂。尤其是黃巾之亂的第二個階段,遍佈天下各地的亂賊,使得朝廷不得不將軍事權力下放,而軍事權力的下放無疑又會牽扯到政治與經濟權力的下移。經濟、政治、軍事三者從來都不是割裂開來、單獨存在的,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如果想要地方政府形成獨立的軍事權力以形成對日益羈縻的地方治安的控制力,地方政府便要具有獨立的財政權力,也就是賦稅收入。

    因此,地方政府的權力雖然在制度上並未曾獲得提升,在實際的操作中卻無疑是大大加強了。所謂的政治制度,在許多時候便是各種已經形成習慣的政治行為,所以在政治上,所謂的先例極為重要。譬如由臣子廢立君主的先例,是一定要被整個古代政治制度所摒棄的,所有主持過廢立君主的臣子,便都要被打上亂臣賊子的標籤,無論其是否成功,其出發點是好是壞,最後無論是其自身還是其後代子孫,到最終都會是沒有下場的結局。

    地方政府的軍事權力開放,便彷彿是在萬里黃河上打開了一道用來引水灌溉的小小的缺口。如今鎮壓乃至剿滅黃巾餘孽的目的雖是為了綏靖地方以保證東漢王朝的統治地位,可這樣的先例一旦開放,便只有越開越大,原本用於灌溉農田的涓涓細流,不用費多大功夫便可以最終形成一股不可逆轉的滾滾洪流,怒吼著將整個東漢王朝淹沒。對於這件事情,郭斌當初只知道結果,卻不明白整個過程,直到如今身處其中才深刻地感受到歷史的滾滾洪流竟是如此不可逆轉,一個人的力量實在是太過渺小了。

    因此,這時候對朱符的尊重並非毫無底線地放低身段,而是對於力量掌控者的尊重。況且,郭斌此時有求於人,他今晚所要談論的事情關乎潁川郡中一個乃至多個產業鏈的形成和壯大,關乎整個潁川利益集團與交州的經濟利益聯結,較之擒拿所謂的林邑國王要重要得多了。

    花廳之中僅有郭斌、士燮、朱符、王越四人,是一個範圍極小,規格卻極高的會議。

    看著面色肅然的郭斌,士燮、朱符、王越均面露不解,心中也有一絲小小的尷尬。他們事前都不知道郭斌此次將眾人聚在一起所要商議何事,只是朱符作為新來的刺史,雖與士家這樣的地方豪族有合作,卻也存在暗地裡的鬥爭。朱符為了招募部曲而將番禺城中糧食徵調一空的事情,便與交州豪族結下了不大不小的疙瘩,否則士家也不會公然開了施粥棚,這不就是邀買民心,公然打臉嗎?

    就在這種略顯尷尬的詭異氣氛中,郭斌開口道:“斌此次南行,見識了嶺南風物,這番禺城真是人才薈萃、物力鼎盛的所在。”

    眾人知道他有話說,便都看著他,沒有一人開口。只聽郭斌繼續道:“今日夜中,所以將諸位聚在一處,乃是為了商量一宗大事!”

    眾人聽得一頭霧水,如今林邑國王范熊既已被擒,那還能有什麼事情竟能大得過此事去?難道是接下來應對林邑國報復的事情?可是郭斌為人如此精明,難道還想著要在這件事上插一腳不成?

    這應對林邑國報復的事情,是交州官場的事兒,是交州官員們陞官發財的一大指望,也算是郭斌賣給他們的一個大人情。如今郭斌將擒拿范熊的功勞拿走了,從此與後續的事情再無瓜葛是整個交州官場的期望,可他若想要插上一腳,卻也不好反對。

    因此,王越猶疑著說道:“哦?潛陽所言,卻是何事?難道對於林邑國後面的反撲,潛陽還有什麼好的謀劃?”

    說到這裡,非但王越,便是朱符,亦是雙眼一眯,精光乍現,直直地盯著郭斌。也就是士燮功力深厚,氣度不凡,養氣的功夫更是極為到家,一直是眯著眼彷彿睡著了一般,只偶爾端起面前的文杯,飲一口蜜水。

    郭斌聞言先是一愣,隨即哈哈笑道:“王兄說笑了,郭某豈能如此貪心不足之人?”

    作者註:感謝大家的推薦票,潛陽會努力呈現出更多干貨給大家。眾位看官,可知道郭斌又看中了交州的什麼東西麼?有興趣的可以猜一猜,問題明日便會揭曉。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2 16:44
第三百三十四章 交州之行(三十九)

    聽郭斌說他所為的並非林邑國後續報復的事情,王越、朱符同是鬆了一口氣。郭斌位高權重,手下又是有兵有將,是正兒八經的破鮮卑中郎將,在朝中更是威望極隆。若他真的想要參與進來,那這事兒便只能以他為主,到時候便是勝了,交州怕也只會承擔淪為戰場的傷害,至於好處,那可能連一點兒湯水都剩不下。

    無論是朱符還是士家,都需要通過這場即將到來的戰爭擴大實力。看著中原州縣的豪族與官員逐步攬權,誰能受得了這個誘惑?交州未曾受到黃巾之亂的波及,因此便需要一個擴充實力的藉口。他們雙方,一個要招募部曲,使得自己刺史的位子做得更穩當,更閃耀亮眼;一個要往官軍裡塞人,要儘量擴大己方在官軍中的影響力,以增加其對交州的掌控力量。可以說,原本存在分歧的雙方,在這個問題上達成了空前的一致。

    可郭斌說對於林邑國的事情不再抱有興趣,讓在場諸人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產生了深深的好奇之心。

    朱符道:“既如此,今夜潛陽邀我前來,卻是所為何事呢?”

    郭斌手扶著桌案,身體前傾,道:“斌所屬意者,竿柘也。”

    竿柘即甘蔗,所以用“竿”字,謂其莖如竹竿也;而“柘”字讀音與蔗相同,、皆作柘字,是一個通假字。

    王越聽了,疑惑道:“此物在嶺南極為常見,只是不知潛陽要它幹什麼呢?”

    郭斌絲毫沒有隱瞞自己打算的心思,本來這事兒想要辦成,很大程度上還要借重在座眾人的支持。因此,毫不隱藏地開口道:“甘蔗產於嶺南,而中原鮮見其蹤。此物若是能運到潁川乃至京師,想來當大有作為。”

    士燮見多識廣,人又最是睿智通達,聞一知十,聽了郭斌的話,遂道:“潛陽所想,是為了將甘蔗運到潁川去?”隨即點點頭,道:“這個竿柘,莖脆而多汁,甘甜味美,其外形又極類竹,可謂內外兼秀之物。況且其汁液更能消痰止渴,利大小腸,更能除心胸煩熱,解酒毒,若是運入中原,想來確是佳物。”

    郭斌沒想到士燮腦筋轉得這麼快,也沒想到他竟懂得這麼多。為了尋找交州的特產,以加強潁川與其經濟聯繫,維持嶺南地區的穩定,郭斌可謂絞盡腦汁,終於找出了甘蔗這麼個在嶺南地區分佈極廣的經濟作物。

    甘蔗在後世是極為味美而價廉的果類,很得人們的喜愛。可是郭斌要將甘蔗運到潁川去,卻並非是為了做東漢末年的水果商人,況且若是以目前的運力和保鮮手段,單憑著水果便想要將交州與中原從經濟上牢牢綁在一起,那也是不現實的。

    所謂“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若是荔枝這樣保鮮期很短的水果,要從交州晃晃悠悠地運到中原,在此時顯然是個笑話。而甘蔗則不同,若是將其捆紮起來,放到鋪了濕土的船上,上面鋪上新鮮的甘蔗葉,葉上再加一層澆濕的泥土,只要保證船上不積水,便可大大延長其貯藏期限。

    而且運送的路線郭斌也早就想好了,便從番禺裝船,沿著海岸線一路向北。從淮河入海口進入淮水,然後逆流而上,經徐州而入豫州,過壽春後進入淮水的支流潁水,然後逆流來到潁川,而陽翟縣,便在潁水上游處。

    這樣沿著海岸線走,雖確是在海中航行,卻是在近海,隨時可以靠岸補給。況且如此大宗物資以船運的方式運送,也可大大節約運輸成本,畢竟此時沒有大型的運貨汽車啊!而且保存方便,並不會太過費力。

    然而,這不是最主要的,郭斌所以要將甘蔗千里迢迢地運送到陽翟縣去,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其所擁有的附加價值。郭斌不是為了做水果販子,他要利用甘蔗制取蔗糖,還要用甘蔗釀酒,即便是經過充分壓榨後的甘蔗渣,也可以用作造紙的原材料。

    若是依照後世的歷史,制取蔗糖的方法是從西域傳中國的,當時被稱為紫沙糖。李時珍說它“法出西域,唐太宗始遣人傳其法入中國。”用甘蔗制取蔗糖,在原理上很簡單,就像把濃度很高的糖水煮開,使其水分逐漸蒸發,最終變成結晶糖塊那麼簡明而毫無技術難度。

    若是想要製作蔗糖,首先便要將富含糖分的甘蔗汁壓榨出來,那麼想要形成規模化生產,壓榨機便是關鍵。郭斌在南下之前,便就這個問題吩咐過馬鈞。其實它造起來也並不麻煩,只要通過幾組相互聯動的齒輪,帶動兩個鐵質的滾筒,便能輕易製作出來。小型的可以用人力轉動,大型的則可以借助水力使其持續轉動。這是一個原理簡單的小型機械,既然已經過了這麼久,想來馬鈞的研究應當有眉目了。

    榨汁之後,便需要將壓榨出來的甘蔗汁清潔一下。這個更是沒有絲毫技術難度,只要在甘蔗汁的出水口下面接上幾層乾淨的紗布,甘蔗的渣滓便可被層層紗布擋住,從而達到清潔的目的。此時對於蔗糖的要求並不高,一句話,只要甜就行。人類對甜味的喜愛可謂是深入骨髓,只要是甜的,大約便可以迅速補充人體能量,因為它可以迅速提高人類血液中的血糖含量,而血糖可以直接分解為熱量,以供應人體的各項生命機能。

    因此,潔淨甘蔗的所謂亞硫酸法與石灰法,既浪費人力物力,提高了成本,郭斌也絲毫不懂得其具體操作流程,便只能將這些花裡胡哨的花招放棄了。在這個時代,創造出可以長期保存,供人食用的蔗糖這種高檔奢侈品來已屬難能,哪裡還能要求太多呢?先要解決有沒有,才能輪到好不好的問題。

    潔淨過後,還有蒸發、結晶、分蜜和乾燥四個工序,郭斌的方法卻也簡單粗暴,他採取的辦法便是煮。所謂的煮,便是將清潔的蔗糖汁放入鐵鍋中,用木柴燒,以將其水分儘量熬干,待剩下極為粘稠的漿體之後,將其倒進模子中定型,一塊蔗糖便算是製成了。

    除了製糖,郭斌還打算利用甘蔗的汁液釀酒。郭斌也不懂得甘蔗汁如何釀酒,不過現在家大業大,也不在乎一點點浪費了。他的打算是讓下面的人試試與葡萄酒同樣的釀製方法,能釀出甘蔗酒來自然是最好,便是釀不出來,也可以想想其他的辦法。比如在釀酒的時候加入一點葡萄酒的酒麴,又或者加大飴糖的份量,總之可以同時進行,依次嘗試,只要能釀出酒來就成。

    在前世,郭斌並非嗜酒之人,亦未曾嘗過甘蔗酒,可他卻聽說過甘蔗可以釀酒。既然有這種東西,多加嘗試便定然可以做出來。不過伏龍山莊雖以釀酒而知名天下,郭斌對於糧食酒卻絲毫沒有熱情。

    黃巾之亂至今,對於中原的傷害不只是人員的傷亡和對原有制度的破壞,更重要也更根本的卻是對生產的破壞。便是許多人當初可能沒有注意到,如今也該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了。中原土地荒蕪,糧食生產錯過農時,便是在田裡生長的作物,也沒有人來得及收拾。

    黃巾軍開府庫,散糧食;散居各地的黃巾餘孽如今也是劫掠州縣,攻擊守備不夠嚴整的地方豪族。當初是為了取得軍資、裝備以支撐太平道與官軍的對抗,如今卻是為了填飽肚子。那些在黃巾之亂後回到家鄉的流民,或是租種地主的土地,或是向地主借了種子和口糧,重新開發原本屬於自己的土地,勤勤懇懇,兢兢業業,只為了恢復原來平穩安定的生活。

    然而,那些太平道餘孽,帶著原本還是良民的老百姓,打著劫富濟貧的幌子四處劫掠,使得原本剛要安定下來的農民連最後一點口糧亦被搶光後,再不可能籌措起償還借貸的地主的財貨,便不得不加入其中,再一起去搶別人。強盜們靠著這個法子,裹挾歸鄉的老百姓,迅速增強自身的力量,實力愈發坐大。

    這樣做的後果是,老實種田的人連生命安全都無法保障,因此便也沒有人願意種田。依照這種情勢發展下去,整個天下恐怕會越來越亂,饑荒會較之黃巾之亂初起時更要劇烈。因為此時地主與農民之間,那種熟人社會的信任關係已經崩塌,農民想要從地主手中借貸種田用的啟動資金的難度也大大提高,老百姓想要老實種地生存亦變成了一種奢望。由此看來,東漢王朝確然已經陷入風雨飄搖之中了。

    面對全國性的糧食危機,潁川郡身處大潮之中,自然也無法避免。郭斌可以用葡萄釀酒,可以用甘蔗釀酒,卻怎麼也不會支持用糧食釀酒。到了關鍵時候,無論是美酒還是五銖錢,又或者抵用券,都無法填飽肚子,沒有人會與自己餓得亂叫的肚子講道理。

    必將到來的糧食危機,郭斌和麾下的智囊們早已預料到了,為了保證潁川郡的穩定,他們也制定了相應的措施。這措施說起來也簡單,主要分為幾個手段。

    第一,利用潁川郡強大的稅收能力和地方豪強們強橫的財力,盡最大可能地從各地收購糧食。第二,在潁川郡中建設大型糧倉,這糧倉包括地上和地下部分,極為龐大而先進,所用的是塞外三城的動滑輪技術,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第三,利用在黃巾之亂中漸漸累積而成的豐沛的人力資源,大規模開墾荒地,實行半軍事化管理的屯田,提高潁川郡內的糧食產出。

    在這個時代,人口較之後世少之又少,荒地也有極多。然而,因為生產力水平有限,一個人所能料理的農田規模也極為有限,因此即便是在相對來說人口眾多的潁川郡,荒地的面積也是大得驚人,短時間內根本不用擔心土地不夠用的事情。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2 16:45
第三百三十五章 交州之行(四十)

    對於糧食危機,郭斌自然也曾想過其他的辦法,比如把江南、甚至嶺南地區作為糧食生產的基地,甚至是派遣人手到琉球、夷州、乃至倭國開墾土地。以潁川郡如今的實力,在海外採用奴隸制度開墾土地,應當能獲得大量糧食。

    無論是琉球還是夷州,其緯度低,大部分地區屬於亞熱帶地區,全年氣溫較高,降水豐沛,農產品生長週期短。而倭國,雖屬溫帶大陸性氣候,海洋性特徵卻十分明顯,其一年之中的溫差較之大陸上要小得多,又多降水,在後世也是以精耕細作的水稻生產聞名全球。

    這幾個地方都是海中島嶼,既可發展農業,也能發展漁業。其島上人眾雖多憊懶,只要派人前去督促,卻定可以在滿足自身基本生活保障的前提下為中原提供源源不斷的稻米供應。況且這幾個地方遠離中原,郭斌便是在上面稱王稱霸,亦不會因此受到朝廷忌憚。

    只是想要實現這個目標,最大的難題不是財力問題,也不是軍事問題,而是交通和運輸的問題。

    要知道,此時是漢朝,造船的技術尚不太發達,想要造一艘能夠跨越大海的運輸船,其技術之難、成本之高簡直不可想像。郭斌的根本在潁川,陽翟縣與長社城外雖也有碼頭,卻多是在淮水支流中捕魚運貨的小船,船伕們也沒有在海上航行的經驗。這些小船,以之保證內河中的貨運尚算可以,若拿去在近海運送甘蔗便很危險了,更不要說橫渡重洋,遠赴夷州、琉球、乃至倭國了。

    況且從淮河入海口到潁川郡,要橫穿整個徐州、要過壽春、穿汝南,其中水匪海盜先不必說,只是沿途官府抽取稅金,便要折磨死人的。況且待日後天下亂起,這條道路的危險性更是可以想像的。

    另外,即便不考慮這人為的因素,只是要駕船穿越大海,抵達倭國,便是極大的挑戰。

    當年徐福為秦始皇求仙丹靈藥,泛海東渡,也曾數次遭遇奇險。便是到了唐代,有名的鑑真和尚東渡日本,前後歷時十二年,六次啟行,五次失敗,航海三次,幾經絕境。先後有三十六人死於船禍和傷病,二百餘人退出東渡行列,最後方才成功。可見,在此時想要橫渡風波詭譎的大海,是極為危險的。即便是當時的日本舉全國之力派出十幾次遣唐使,其一應準備也要干上幾年才行。

    遣唐使中許多人在中國逗留時間極長,有的甚至在中國做官、與中國士人交遊。譬如極為有名的阿倍仲麻呂,入唐後改名為晁衡的,更是與中國的幾位大詩人交往密切。當初阿倍仲麻呂要從中國回日本,在琉球附近遭遇風暴,與其他船隻失去了聯繫。當時誤傳晁衡遇難,李白便專門寫了詩來悼念他,詩的名字就叫做,詩曰:“日本晁卿辭帝都,征帆一片繞蓬壺。明月不歸沉碧海,白雲愁色滿蒼梧。”

    另外,王維也有詩作送給回國的阿倍仲麻呂,詩的名字叫做。

    可見,即便是有著深厚官方背景的遣唐使,即便是到了唐朝,想要跨越黃海與東海也是難之又難,若要以如今的技術實現兩岸糧食的大規模運輸,那無異於痴人說夢。其危險程度、成本投入與回報率相差太大,便是郭斌富可敵國,也承擔不起這其中的損失。因此,想要達成這個目標,非得舉全國之力,科技水平與生產能力都要有跨越式發展,方有可能,否則那便是不折不扣的笑話。

    如此看來,想要借助外部力量生產糧食,從海外運送糧食到中原的事情基本是行不通的。至少在如今缺乏強大軍事力量保證,缺乏規模龐大的運輸能力的當下,還是行不通的。想要具體實施這個計畫,若非在政治上名正言順,在經濟和技術上有強大實力,在軍事上有巨大威懾力,那是決然行不可能成功的。所以,此時的郭斌只能在內部想辦法,那便是提高屯田的面積,想要提高屯田面積,最重要的便是提高生產力水平。

    為此,郭斌絞盡腦汁,想要找一個萬全之策。他不僅拿出了後世的耬車,更是命令張世平在塞外大量收購騾馬牛羊。在沒有蒸汽機與內燃機的時代,騾馬可以在物資流通上發揮重大作用,更可以作為騎兵的騎乘工具;而在沒有大型播種機和收割機的時代,牛則可以成為人們進行耕作活動最好的助手,有了耕牛與鐵質農具,開拓荒地與耕種的效率大大提升,在屯田的工作上起到了極為積極的作用。

    除此之外,無論是騾馬還是牛羊,在糧食缺乏的時候都是改善人們食物結構的最佳食品來源,將這些牲畜運送到前線,較之人挑肩扛地運送粟米、奶酪等糧食,成本無疑要節省得多。

    因為郭斌的這一系列措施都極燒錢,再加上他還要努力為即將到來的亂世做好軍事上的準備。因此即便是如今的郭斌家大業大,其手上資金的缺口卻也是越來越大,而且可以想見的是,在東漢失其鹿,天下真正進入大變亂的時候,商業行為將愈發舉步維艱。為了日後多聚積一份力量,如今的他必須努力賺錢,結好各方並加強與各地豪強的合作便是為此,如今藉著南下交州之際就甘蔗與棉花種子的問題達成的共識,也全是為此。

    在交州並無人看重的甘蔗,如今竟能找到郭斌這樣的“冤大頭”,無論是作為交州刺史、代表著交州官方力量的朱符,還是作為交州實力最雄厚的地方豪門大族,代表著交州民間勢力的士家,顯然都是樂見其成的。

    無論是郭斌先期在交州大量採購甘蔗,還是在以後組織民夫大量種植,都少不了交州的官方與民間的通力合作和鼎力支持。而郭斌也很是識趣,雖然要派人過來收購土地,大規模建設甘蔗園,可他畢竟人地兩生,少不得要當地人的幫助,這時候士家在交州的巨大號召力便顯現出來了。

    況且士家在交州經營多年,家大業大,如今既然最早得到了郭斌收購甘蔗的消息,最早進入行業,繼而獲得最高收益便是理所當然。這是雙方的互利合作,也是郭斌賣給士家的一個大面子。所謂投桃報李,郭斌既然無論是在面對林邑國還是甘蔗的問題上都給了士家極大的好處,那麼接下來士家便有責任保證郭斌在嶺南收購甘蔗的行動順利進行。

    另外,隨著郭斌大量收購甘蔗,原本這無人關注的作物便瞬間成為極具經濟利益的經濟作物。這無疑是給交州的士民百姓找到了一個賺錢的新路子,為整個交州找到了新的經濟增長點。關於這些新名詞,朱符當然是不知道的,可是新增了一項產業,百姓有了收入,社會便會更加穩定,而交州的稅收無疑又會有極大的提升。而交州稅收的提升,則必然又會給他招募部曲的工作打上一劑強心針。

    無論是士民安居樂業,還是交州稅收的增長,無疑都會成為其任上極為耀眼的政績。綏靖地方,穩定統治,再加上大量稅金的上繳,又都會將自己的仕途之路鋪得一馬平川。這完全不是靠著父親朱儁的關係,而是朱符自己走出來的新路,是其依靠自己的能力在治理地方上取得的巨大成就,是他自己的事業。一旦有了這個政績,便再沒有人敢說他是憑藉著父輩餘蔭上來的幸進之徒了,他在士家的地位勢必也會愈加穩固。

    只是郭斌的崛起所依靠的雖是工商業,其手中也有著不容忽視的運輸力量,塞外三城一年多的經營,使得潁川擁有數量龐大的騾馬運輸隊。然而,這運輸只能用於陸上,想要將它們運用到與交州的運輸路線中,則無論是在運輸速度還是運送能力上,都是個不折不扣的笑話。

    物流業是否發達,是工商業發展的重要指標。後世所謂的“要想富,先修路”,歸根結底便是為了提高物流速度罷了。然而,中國南船北馬的現狀決定了在如今的科技水平下,南方與北方物資流通的載體是不可互通的。郭斌一行南下時,在路上頻頻被阻於河流的情況,也證明了這一點。

    因此,潁川郡在北方取得的物流上的巨大優勢極難運用到南方,自然也無法運用到從交州向潁川運送甘蔗的運輸中。郭斌的手下,既無可以在近海運送貨物的船隻,更沒有熟悉海上航行的船員。收購甘蔗不難,在潁川對其進行深加工也有人力、物力、乃至於技術力量的支持,倒是運輸問題反而成了最大的困難。

    因此,郭斌思前想後,決定從交州當地購買可以出海的船隻,先將架子搭起來。然後再結合日常經營中遇到的實際情況,不斷加以修正和改進。按照他的設想,要先在番禺城附近買下一大塊土地,用來建設碼頭、建築莊園。然後,要在當地僱傭工人製作船隻,逐漸擴大潁川利益集團在海上與內河中的運力,最終形成遍佈南北的強大物流運輸力量。

    這種物流運輸所帶來的強大力量,在和平時期會給商業的發展插上騰飛的翅膀,是商業發展的推進器;在戰爭時期,則會給己方的後勤運輸帶來極大的便利,為戰爭的勝利奠定堅實的物質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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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781009 發表於 2019-7-12 16:46
第三百三十六章 交州之行(四十一)

    交州氣候濕熱,光照充足,降水充沛,最早在十九世紀中,台灣開始種植三季稻,並傳入大陸南嶺以南部分地區。由此可見,相較於北方乾燥而四季分明的氣候,江南、尤其是嶺南地區,植物的生長便更加迅速,相應的農作物的生長週期也就更短。

    得益於這裡優渥的氣候條件,在嶺南種植農作物的時候,基本不需要如北方那樣精耕細作,甚至種子種下去之後不用管它,只是這種粗放的經營模式便趕得上北方粟米的畝產量。當然,這畝產量與後世動輒八百公斤乃至成噸的雜交水稻,完全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的。

    所謂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正是這種優渥的自然條件,使得嶺南人民的生存壓力較之北方要好得多。歷史上,常常聽說北方連年大旱,而兩江卻一直是天下糧倉,佔據了朝廷賦稅的半壁江山。兩江尚且如此,兩廣只有更甚。

    只是江南雖好,卻並非歷史上中國人最初的歷史源頭。與濕熱的江南相比,中原地區有大河流過,是歷史上連綿長久的糧食產區,也是當時中國人口最為稠密,文化最為發達的地區,更是長久以來中國的政治中心。

    人類是社會性的動物,他們極聰明,卻需要生產工具,需要與其他人團結協作,否則便一無是處。隨著剩餘產品與階級的產生,保護人們生命財產安全的城市開始出現。而城市的建設並非人們依靠著本身的自覺性來完成的,必然需要一個首領,督促、領導著人們建設城市。因此,郭斌認為部落領導者的出現、階級的產生,要早於帶有高大圍牆並有一系列功能的城市的出現。

    隨著人類生產力水平提高,人們逐漸擺脫了矇昧而站在了地球食物鏈的頂端,猛獸的侵擾在人類的安全問題上便逐漸弱化了。然而,隨著猛獸對人類安全威脅的弱化,城市的圍牆卻並未取消,反而越建越高。從簡易的籬笆牆到低矮的土牆,再到磚牆、石牆,其作用毫無疑問便是為了應對異族人的入侵。對人類的生存威脅最大的,反而成為了自己的同類。

    在人類社會的發展史上,人本身永遠都是最重要的生產資料,因為人非但可以參加生產勞動,產生經濟效益,同時還可以加入軍隊,參與保衛家園的戰爭。因此一般來說,規模越大、人口越多的城市,經濟便越是發達,其安全性也是越高。雖說兵貴精不貴多,可當人口數量達到一定程度的時候,這句話基本是可以忽視的。尤其是在冷兵器時代,武器的殺傷力有限,便是再厲害的人也打不過一擁而上的幾十個人,所謂的一個打十個大約只存在於電影之中,這在戰場上基本是不會出現的。當然到了熱兵器時代,一挺重機槍甚至可以在幾分鐘內幹掉幾千人,那卻不在我們討論的範圍之內了。

    濕熱的環境雖然有利於農作物的生產,卻也是微生物滋生的溫床,尤其是南方密佈的叢林中,瘴氣遍地,看不見摸不著的各種微生物所引發的各種疾病使得南方人口數量較之北方要少了許多。人口少,經濟、文化自然也會落後,因此古代中國便形成了以中原為經濟、政治、文化、軍事中心的現狀。

    在郭斌看來,正是因為這樣的歷史沿革,使得氣候條件更加優渥的南方地區的發展水平遠遠落後於北方。後來,由於北方的戰亂等原因,曾出現了三次大規模的人口南遷的高潮。它們分別是魏晉南北朝時期、唐朝安史之亂之後、宋朝靖康之亂以後。

    在歷史的留白處,這三次大規模的人口遷徙雖必然伴隨著數量極為龐大的遷移人口的死亡,卻實實在在地刺激了南方經濟的發展,使得瘴氣遍地的南方成為魚米之鄉。在南遷的人口中,除了餓死的,最多的恐怕便是因病去世之人。然而,微生物也需要濕熱的生存壞境,隨著中原人口的大量湧入,人們通過燒荒的方式開墾土地,非但草木中的蛇蟲鼠蟻被趕跑,病毒、細菌與寄生蟲所賴以生存的環境也被破壞殆盡。就這樣,人類通過這種傷亡極大的直接對抗的方式,在付出了千千萬萬平民百姓的寶貴生命後,終於在中國南方立住了腳跟。

    因此,人口南遷是一項艱難複雜而充滿危險的工程,它需要幾代人的不懈努力。郭斌想過將黃巾俘虜遷移到人口稀少的南方去,利用南方優渥的氣候條件開墾荒地,將南方變成一個大糧倉,從根本上解決糧食問題。可是在左思右想,想清楚了上面的問題後,他最終只能放棄了。

    作為對漢末三國尚算得上瞭解的文學愛好者,郭斌知道能夠稱霸北方的,未必可以得到南方。漢末之所以會形成三足鼎立的狀況,很大程度上便是南北地域差異造成的。歷史上赫赫有名的赤壁之戰,無疑是這個情況最全面的展現。

    赤壁之戰中曹魏的戰敗,從戰爭發展的歷史的角度來講,是舊有戰爭模式對新型戰爭模式的失敗。因為到目前為止,卷帙浩繁的兵書戰策,練兵用計、排兵佈陣的法門和經驗絕大多數的對象都是陸上的戰爭。

    這些大規模戰爭的經驗,大多來自春秋戰國與楚漢相爭,而春秋戰國時期數不清次數的戰爭,絕大部分都是發生在中國北方的。最為靠南的吳國或者楚國,其國土的最南端也不過是到了長江流域附近罷了。因此,在赤壁之戰中,幾百、近千年來先人們積累下來的陸地上大軍交戰的戰爭經驗非但對於曹操沒有絲毫幫助,反而像緊箍咒一般禁錮著他的思想。

    所以,這對水戰一無所知的曹操在面對廬江人周瑜的時候,還想要仗著麾下的“百萬雄師”蕩平江東,已經是痴人說夢了。

    正是因為對於赤壁之戰的一點粗淺的認識,此時的郭斌已然意識到,為了日後的需要,為了維持天下的統一從而避免北方騎馬民族的入侵,他必須要從此時便要開始培養自己的水軍人才,而要說水軍,居於首位的當然要數長年累月與大海打交道的交州人了。

    連年的戰爭,使得中國秩序混亂,非但中央政府失去正統地位,便是各地的豪族也在城頭一次次變幻的軍旗中被壓榨得油盡燈枯。為了政治的正確性,他們不得不一次次站隊,非但倉廩中的財物,便是族中的子弟也會在一次次的戰隊中損耗殆盡。

    正是因為難以形成可以迅速統一天下的強有力的軍事集團,才使得南方可以憑藉著淮水與長江的天險,阻擋住北方力量統一的步伐。而正是因為南北的常年對峙,再加上六出祁山等所謂的統一戰爭,逐漸拖垮了南北雙方的國力,從而使得北方的遊牧民族可以乘虛而入,漢民族首次面臨著亡族滅種的危機。

    這不是要貶低諸葛亮或者姜維北上抗戰的行為,也不是想要說明赤壁之戰孫吳的不正當性。面對別人強加在自己身上的戰爭,每個人都有奮起抗爭的權力。為了自身的生存和權位,為了千秋霸業,亦或者為了大漢朝廷的正統延續,諸葛亮、周瑜們有一萬個理由誓死抵抗曹魏南下的軍事行動。面對死亡的威脅,為了後世的名聲和今生的祿位,無論是孫權還是劉表,亦或者是劉備,在道路走盡之前沒有人會束手就擒,絕大多數人會奮起反抗,這才是最符合人性邏輯的選擇。

    只是無論他們如何優秀,都始終是活在那個時代的人,他們始終跳不出那個時代的桎梏,看不到百年之後從遙遠的北方給漢民族帶來的巨大威脅,又或者是即便想到了卻又被逼得不得不那麼做。沒有人想做失敗者,在任何一個正常人的心中,即便是要面對塞外騎馬民族的壓力,這個民族英雄也應當由自己擔當,沒有人會束手就擒。

    郭斌想要避免五胡亂華給中華民族帶來的巨大傷害,想要儘量減少其對中國生產力和知識文化的巨大破壞,從而使得中華民族跳出二百餘年必要發生一次大動亂的魔咒。他相信,只要避開這個循環,避開這個必將使中原許多技術和文明成果毀滅在戰火中的噩夢,中國便一定可以跳過波浪式前進的魔咒。

    自從秦始皇統一六國以來,中國經歷了許多王朝,中華文明也是起起落落。這雖然使得中國人在自我標榜的時候,可以說出諸如:“中華文明是世界上唯一沒有中斷而存續至今的古老文明”這樣極富逼格的話來。然而在郭斌看來,中華文明在這兩千餘年的起起伏伏中,雖然有文化上的輝煌和技術上的進步,當然也有制度上的健全與創新,給後世子孫留下了極為豐富多彩的文化積澱,卻總是逃不過原地踏步的命運。

    每個王朝末年的一次次的戰亂,使得中原文明每隔兩百餘年便要遭遇一次殘酷的閹割。那些前人們費盡千辛萬苦積攢下來的財富,累積下來的技術,總要在這一次次閹割之中失去一大部分。這可能是某種看不見摸不著卻確實存在的強大力量,為了保持地球上的平衡、為了減少有限資源的享用人口所採取的手段,可是郭斌無法接受。他想要幫助這個古老而善良的民族跳出這個循環,盡快踏上文明發展的高速列車。

    郭斌從未否認過,自己雖並不甚狂熱,其實卻是個民族主義者。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2 16:46
第三百三十七章 交州之行(四十二)

    小小的甘蔗,牽扯卻是極廣。

    郭斌雖與士燮、朱符等人在一干大事上達成了共識,可後續既涉及到甘蔗收割的工作,還有貯藏、運輸等一系列相關事宜。更重要的是,郭斌要派人前來番禺挑選建設碼頭的地址,要購買土地,要進行碼頭上一系列設施的建設。在他的計畫中,番禺城外的碼頭要建成類似於長社城外集存儲、調運等功能為一體的“現代化”碼頭。另外,這個莊園中還要大肆招收造船工匠,招募船工水手,以後這裡就是一個大型的造船工廠,並且將成為給郭斌集團訓練水軍的基地。

    這裡船舶的製造,可以先從運輸船開始,然後隨著技術的成熟和經驗的不斷豐富,還要進行戰船的製造。當然,郭斌深知鐵質戰船在水戰之中的作用,也知道蒸汽機船的優越性,可是如今非但蒸汽機技術還看不見影兒,便是鋼鐵的產量也不足以支撐使用鋼鐵打製的戰船的列裝。

    關於蒸汽機的工作原理,郭斌在南下前便與司馬徽、馬鈞等人講過,也提出了通過活塞運動給機器提供源源不斷動力的設想,那麼剩下的便是設計與試驗的問題了。為了蒸汽機的研發,郭斌設定了極高的賞格,非但有其後續生產擴大所產生的專利費與潁川官方拿出來的高額賞金,更有獲得提拔,進而為官的可能。以郭斌目前的地位和身份,將個把人提拔做官簡直如吃飯喝水那般容易。

    只是,到了如今他方更加迫切地感覺到提高鋼鐵產量的重要性。郭斌想要將他手下常備的兩千餘官兵武裝起來,然而以潁川郡中那一點兒可憐的鋼鐵產量來說,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笑話。

    他手下這兩千官兵中,有七百人是最為核心,也是戰鬥力最高的部隊。這些人都是最早跟著郭斌的,是當初伏龍山莊中曾跟著他進山打獵的那一批心腹。後來,在黃巾之亂初起時,騫曼圍住陽翟縣城的時候,他們曾經被編入趙雲麾下,成為陽翟保衛戰的核心戰力。後來郭斌生擒騫曼,陽翟之圍遂解,這些人便又跟著郭斌參加了長社之戰。之後,郭斌在黃巾之亂中南征北戰,平廣宗、斬羌人使者、阻擊鮮卑大單于和連,手底下也始終是這七百精銳作為主力。

    除此之外,郭斌的麾下還有當初黃巾之亂初起時,他在洛陽城外招募並親自訓練的一千餘人的越騎營。這些人雖是臨時徵召而來,卻都參加過陽翟保衛戰,戰後便被郭斌放到了陽翟,交給陳到嚴加訓練。他們上過戰場,只是經驗不是特別豐富,戰後也一直接受陳到極為嚴苛的軍事訓練,是郭斌麾下數量最多的部曲。這些人雖可騎馬,騎術卻著實堪憂,因此做不成騎兵,便只能騎馬進入戰場範圍後,再下馬戰鬥。

    除了這一千七百多人,郭斌還有一支為數約三百人的特種部隊,是以當初圍攻京師郭府的江湖人士為主力組建起來的。這些人最初由關羽負責統領,便在陽翟城北山中進行秘密訓練。後來郭斌北上京師,他們便都交給趙雲負責指揮。這支部隊曾經在陽翟保衛戰中立下了赫赫戰功,是郭斌手中最精銳而神秘的部隊。

    然而,直到此時,郭斌才算是真正瞭解了鋼鐵產量不足那如鯁在喉的尷尬。中動不動便說幾萬乃至十幾萬的大軍,可如今便是只有這不到兩千馬步軍,郭斌便要支持不住了。養活這支大軍,除了糧秣之外,最大的耗費怕就是裝備了。

    一千人的越騎營是朝廷在編的正規部隊,為了將他們武裝起來,當初郭斌也著實從何進那裡費盡了口舌,才給各人配齊了長矛,至於環首刀,何進雖也給了一些,卻遠遠沒有到配齊的程度。不過,郭斌不得不佩服朝廷環首刀的製造技術,這刀雖達不到吹毛斷髮的鋒銳,較之中興劍的鋒利程度更是相去甚遠,可若是以之與一般的鐵劍對砍,那鐵劍身上登時便是一個缺口。

    不是郭斌心疼錢,不想給手下的部曲裝備精良的器械,而是當初的他還有許多顧慮。不要說打製鐵質鎧甲和兜鍪了,便是打製環首刀,都很是讓人費思量。

    此時的朝廷雖沒有明令禁止百姓攜帶兵刃,可是對於鐵器的控制卻是極為嚴格,尤其是鐵器的流通與出口,更是嚴厲把控。在漢朝,凡是產鐵的郡縣均設置鐵官,即便是不產鐵的郡,也要在縣一級設置小鐵官。鐵的冶煉、鐵製品的製作和銷售,都在鐵官管轄範圍內。

    因此,在以前,郭斌雖有心給麾下士兵大量裝備鐵製品,可在裝備了幾百人後,卻發現縣中庫存的一點兒鐵器竟不夠了。而在陽翟保衛戰中,士兵們手中所持的,絕大多數隻不過是鑲嵌了鐵頭的長矛罷了。

    也不是說鐵是買不來的,在這個只要有錢,連官位都能買來的時代,各項制度其實已經鬆弛了很多了。可是畢竟名不正言不順,郭斌為人雖頗大膽,行事卻極謹慎,尤其是不想於立足不穩之時,在這些事情上給人抓住把柄。因此,在有了當初越騎營組建時從何進處訛來的一批環首刀作為補充後,郭斌便也沒在這鋼鐵上較勁。

    只是如今情況不同了,現在的郭斌身為潁川郡守,領破鮮卑中郎將,又擁有開帳立府的權力,已經徹徹底底地站穩了腳跟。如今的他,已經是無可置疑的朝廷重臣,是替朝廷牧守一方的股肱之臣、國之棟樑。除此之外,他這個破鮮卑中郎將還可以擁有多至兩千人的衛隊,這是天子在聖旨上特意寫明的,也是對郭斌功勞的特別賞賜。然而,為了減少財政支出,聖旨上未曾說明的卻是,這兩千人的衛隊需要郭斌自己招募,平日裡養兵的一應費用,全要郭斌一力承擔。

    這在天子劉宏心中是賺了極大便宜的買賣,卻給郭斌開了一個自由組建軍隊的特權。所謂拿誰的工資給誰賣命,這組建起來的衛隊,便也只聽郭斌一人的。非但如此,因為要為這衛隊配齊裝備,潁川郡、確切地說是郭斌的幕府,便有了自行打製軍資器物的權力。有人說最多也不過兩千人的份量嘛,能有什麼大不了的?可是紙面上寫的只是存在於紙面上罷了,實際執行之中卻有極多權變之處。

    潁川郡並非產鐵的大郡,只在各縣之中設有小鐵官,試問這些位卑權輕、幾乎淪為吏員的小官,誰敢管郭斌的事兒?況且即便多造了甲冑或兵刃,一句以備替換之用,便可搪塞了過去,這理由可也是堂堂正正,名正言順的。

    然而,權力雖然有了,郭斌卻不得不受制於鋼鐵產量的不足。以前顧慮重重,現在名正言順了,便要開始考慮鋼鐵生產規模擴大的問題了。只是他突然得到董奉的消息,便急著收拾行裝,南下尋人。從他被策封為潁川郡守回到陽翟,到南下交州,中間隔了不過一個月。這期間,他還一直都是在熟悉各地情況,卻又哪裡有時間處理鋼鐵問題呢?

    當然,若是按照歷史上的局勢走向來看,整個天下要等到天子劉宏駕崩,於政權交接之時中央才會出現不穩定的情況,之後諸如董卓廢立這種事情發生了,整個大漢王朝的天下才真正開始徹底的動亂。現在算來,距離這個時候,還有幾年的時間,也不知道如今加上郭斌這蝴蝶翅膀的影響後,天下局勢會不會發生什麼變化。

    郭斌與士燮、朱符等人商議的,只是一個大致的意向,無論是收購甘蔗、挑選合適的位置建設甘蔗園,還是在番禺城外海邊找地方建設碼頭、莊園,都不是這幾個人在酒席上喝喝酒聊聊天就能完成的。這一系列的工作都需要嚴格考證,認真調查,況且具體的事情在座眾人也並非全懂,因此大的方向定下來後,下面的事情便會交給手下的人來做。郭斌早已通過一站站設立的鴿站將消息傳回陽翟,想來過不了太久,戲志才派遣的人便會趕到交州。

    屆時,官面上有朱符照應,民間又有士家的支持,再加上伏龍山莊自創立以來便形成的與地方豪族進行合作的一套成法,想來這事情很快便會走上正軌。不過,無論是選址建設甘蔗園還是建設碼頭、船廠,這些都可以押後,關鍵的還是如何將甘蔗安全迅速地運往潁川,將一應事宜運轉起來。所謂萬事開頭難,只要事情進入了正軌,不管後續出現什麼情況,只需要隨機應變地進行調整即可。

    因此,郭斌留在此地未走,目的也是為了組織馬上要展開的運輸工作。蒐集船隻、徵募水手、安排出航,雜七雜八一應事情多得數不清,非得有能獨當一面之人親自坐鎮方可。可是他手下能承擔重任之人都遠在潁川,又各有分工,緩急之間也沒有人可以調過來,郭斌便不得不暫時充當起了苦力。

    當然,交州事情幹系重大,若是沒有個貼心之人長期坐鎮番禺,掌控全局,也不妥當。因此,郭斌便決定,由郭嘉擔綱重任,再令前黃巾將領何曼率軍三百隨行。郭嘉如今正好十五歲,以他在歷史上的名聲,又跟隨著戲志才歷練了將近兩年,跟著郭斌直接參與了幾次大戰,無論是對郭斌歷行政策的理解和高屋建瓴的眼光,還是處理政務的能力,均算得上拔尖,當初懵懂的小小少年,如今已呈衝天之勢。

    況且他如今年已十五,是該放出來歷練歷練了。交州事情雖重,郭斌卻早已給他打好了基礎,想來有朱符、士燮照拂,又有王越近在眼前,更有何曼率軍支持,以郭嘉的能力當可成事。待他歷練個四五年,再派人前來替換,將他調回潁川,便可當大用。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2 16:47
第三百三十八章 交州之行(四十三)

    對於交州的一番安排,郭斌早已在信中說得明明白白,也讓遠在陽翟縣中主持大局的戲志才開始一應準備工作。按照郭斌的設想,待蒐集船隻、收割甘蔗的工作完成之後,他們這一行人是要跟隨著這第一趟運往潁川的甘蔗北上的,而南下的大軍,則會藉著返回交州的空船,從水路前往交州。

    水路雖然要繞個遠,可絕對是走得通的,又避過了江南山林間的瘴氣,算得上一條極安全的路線了。

    郭斌與士燮、朱符、王越都是聰明人,事情也不甚複雜,因此三兩句話便說得清楚了。既然三方有了合作的基礎,席上的氣氛自然也熱烈起來,只是士燮畢竟重傷方愈,郭斌又是剛剛從林邑國回來,風塵僕僕的,再加上朱符、士燮雙方都急著要仔細思量今天郭斌所提出的建議,以期己方能夠最大程度上獲利,因此今日的酒宴很早便結束了。

    郭斌回到眾人居住的小院子時,房中還是一片燈火通明,顯然大家都在等著自己呢。他也未曾隱瞞,便將甘蔗的事兒說與眾人聽了,這事兒除了剛加入不久的黃忠,大家都是心中有數,因此也沒有人感到奇怪。還是郭斌怕黃忠留下什麼芥蒂,開口道:“漢升,此事是我們南下之前便定好了的,卻非有意隱瞞。”

    黃忠聽了,連忙避席起身,口中道:“主公言重了,忠既奉主公,自當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郭斌滿意地點點頭,方對一旁一直未曾開口的黃敘道:“我看你臉色好了許多,想來這幾日裡在士府過得還算習慣?”

    黃敘忙施禮道:“勞您掛念,王公子常來看顧,各色醫藥亦是毫不吝嗇。”

    可能是因為身子弱,怕被人笑話,黃敘便也不怎麼愛說話,因此這一路南下與眾人所說的話也是極少的。郭斌也是看黃敘氣色竟比幾日前好了許多,便開口關心了幾句,聽了黃敘的話,他點點頭,便與眾人商議起明日裡的行止來了。

    誰知等到眾人商議完畢,要各自安歇的時候,黃敘竟留了下來,說是有事情與郭斌說。這一番行動,非但眾人均吃了一驚,便是乃父黃忠亦極是驚愕莫名。只是他素來瞭解兒子,知道他既說有事,那便定然是真的有事,因此鼓勵性地看了兒子一眼,黃忠便隨著眾人魚貫出了房間。

    待房中就剩下郭斌與黃敘二人時,方聽黃敘道:“士府後花園中的老前輩對在下說知,要郭大哥一旦回來,便去見他一次。”

    郭斌聞言大驚,問道:“你見過那位老前輩了?”

    黃敘緩緩地道:“那日你們南下之後,我百無聊賴,便在夜中吃過藥後於後花園散步。那花園好大,處處是奇花異草,佈置又極是精巧,我便瞧得出了神。直到進了一個小院子,方回過神來。”

    郭斌靜靜聽著,適才黃敘所言的小院子怕便是那日自己遇見那位神秘老前輩的那處了。

    只聽黃敘道:“這花園之中處處精美,花草建築俱各精雕細琢,便是一棵極不起眼的小草亦是恰到好處,可單單那處院子裡突兀地立著一個紅色的閣樓。我心中好奇,左右無事,便沿著閣樓的台階緩步上去,直到了閣樓頂層,卻見一位身穿道袍的中年人,就著棗子與乾肉正自斟自飲。”

    聽到這裡,郭斌便知道,定然便是那日與自己暢飲之人,卻不知黃敘此番又會有一番怎樣的奇遇呢?

    黃敘以一貫沉穩低緩的聲音道:“我怕叨擾了前輩,當即便欲離開,哪知那位前輩卻出言挽留,我只能坐下來與他老人家共飲了幾碗酒。”

    郭斌驚道:“你不是”

    黃敘自嘲地一笑,道:“小弟本飲不得酒,只是前輩相邀,如何能夠推辭?況且反正已經這個樣子,又能壞到哪裡去?便也沒有推辭。”

    郭斌瞭然,想來那日黃敘見眾人均一同南下,只將他自己留在了這士府之中。心中孤寂苦悶,又自憐自艾,雖是灼灼少年卻只能似枯朽老者一般坐困後宅,雖然四處求醫,卻又不知道什麼時候便要一命嗚呼,索性便不顧那麼多了。

    想到這裡,郭斌心中暗嘆一口氣,口中道:“其實你不必如此,待我們北上尋得見董老前輩行蹤,當可治療你的頑疾。便是董老前輩神龍見首不見尾,我們一時間尋不到他老人家,我亦可帶你到景室山去尋華公。華公與董老前輩齊名,武功既高,又精擅醫術,由他診治,想來也是一樣的。”

    黃敘心中登時湧起一股知己之感,面上卻不動聲色地道:“說來也奇怪,小子一生從未飲酒,那酒雖也是紅紅彤彤的英雄血,味道卻竟是似曾相識。”

    郭斌一時未曾領會,道:“似曾相識?”隨即恍然道:“英雄血純以葡萄釀造而成,酒中自然便帶了一股葡萄的甜香,卻也並無出奇之處。”

    黃敘還是那副沉著冷靜的表情,緩緩地道:“當時我只是覺得這味道熟悉得奇怪,卻也並未放在心上。後來那位前輩便問起我的出身來歷,又問我為何滿面病容。反正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我便一一說與他聽,豈知說著說著便睡著了,待到明日裡醒來,卻早已人去樓空,只是我身上竟也覺得鬆快了許多。”

    郭斌奇道:“哦?這是為何?”

    黃敘搖搖頭,繼續道:“自此以後,我便每日裡去小樓與那前輩飲酒談天,又是每每於半夜飲酒過後昏睡過去,每日醒來之後,身子卻又總是覺得鬆快不少。”

    郭斌緩聲道:“這麼說來,難道是那位前輩每日裡都在為你療傷不成?”

    黃敘道:“想來當是如此。後來我每每回想那英雄血的味道,終於記了起來,卻原來是與當初在廬山之上,杏兒姑娘與我的那顆九轉太玄丹是一個味道。”

    郭斌大驚,起身道:“什麼?你的意思是說,這位前輩便是董老前輩不成?”

    黃敘默然不語。郭斌卻是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在房中轉來轉去,心中思潮翻湧。這人若便是董奉,卻為何還留在交州?王越不是說他已經北上了嗎?難道是在說謊?若是在說謊,那他又有什麼目的呢?若說他不曉得此人就是董奉,可他明明還要親自前去給他送飯,那日自己是親眼見到了的。難道董奉是被困在了此處不成?可是士燮本便身受重傷,也未曾限制他的行動自由,以其武功,天下間難道還有人能困得住他不成?

    郭斌越想越是疑惑,當下對黃敘點點頭,便飛身出了院子,向那處紅色小樓疾速馳去。

    一路上,他身形很快,躲過了好幾撥在花園中切磋比武的江湖人士,方來到那處院子中。他在外面仔細探查了許久,見真的沒有人,方掠向樓下,隨即邁開步子,飛步向樓上搶去。剛從樓梯口冒出頭來,卻聽到一股極凌厲的風聲向自己耳邊襲來,大驚之下,卻沒有慌張。他定睛看去,卻是一個盛滿了鮮紅色美酒的文杯。

    郭斌以右手食指先在杯底一彈,只見文杯被彈得向上飛去,隨即伸出左手將其輕輕端在掌中。卻聽到一個充滿磁性卻又散淡而鏗鏘的聲音道:“好功夫!”

    他心中曉得對方這是在試自己的武功,當下張口將杯中美酒飲盡,道:“好酒!”

    還要說其他的,卻見那穿著道袍的身影倏地向自己疾奔而來。只見那人行動如風,迅捷好似鬼魅,衣袂飄蕩處挾著極凌厲的掌風,撲面而來的凶暴氣息壓得人喘不過氣來。郭斌心中一驚,連忙伸手招架,一出手便是降龍掌法中的殺招。

    他此時雖難以確定,可總是懷疑對面之人便是董奉,又曾親眼見過那人在樹顛之上飄然而來的絕世輕功,心中便又對其高看了一眼。況且,董奉自然便是董杏兒的父親,先前不知道還則罷了,如今見到了那還不緊張地要死?這心情,想來初次跟隨女朋友回家的仁兄都可理解。

    不過他常年習武,在面對來勢洶洶的攻擊時,身體自己似乎不受控制一般自然而然地便要出手招架。見對方這一掌來勢猛惡,也不用過腦子,降龍掌法中可以應對的招式便自然而然使將出來。

    降龍掌法講究內勁強弱變換自如,收放隨心,遇強則強,見那一掌來得猛惡,郭斌不自覺地便也用上了七八成的力道。然而,雙掌相交,郭斌卻感覺對方這猛惡的一掌竟然虛不受力,自己一掌便彷彿打到空處一般。郭斌心知不好,急忙要收力之時,卻突地有一股極強橫的勁道從對方掌中洶湧而來,待要反應已來不及,他蹬蹬蹬一連倒退了**步,直到身子撞到了小樓邊上的一根柱子,方堪堪停住。卻聽得咔嚓一聲,那原木所制的柱子竟自中間裂了開來。

    郭斌心中駭然,對方雖是使了巧勁兒,當自己舊力已失之際猛然發力,可這股力道卻是兇猛得駭人。況且單單這對於內力的拿捏,便足以證明此人內力已達登峰造極之處,非但比郭斌要強,便是較之從林邑國來的吳欒,也要高出極多。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2 16:48
第三百三十九章 交州之行(四十四)

    郭斌不敢大意,他雖知道對方只是要試試自己的武功,並無傷人之意,可是面對如此高手,總是能給人無窮的壓力的。

    適才交手之中,因懷疑此人便是董奉,是董杏兒的父親,也有可能是自己未來的岳父,因此郭斌心中尚存猶疑,見對方一掌攻來,卻未曾拿定主意是否真的要拼盡全力與其過招。只是高手過招,那真是如電光火石一般,就在他猶豫的那一剎那,那極剛猛凶惡的殺招已然撲到面門,卻哪裡還能給他仔細思索的時間?因此他便想也不想地便使出了降龍掌中最威猛凌厲的殺招。

    原本這降龍掌法講究的便是收放自如,可郭斌練習時日尚短,無論是自身的內功修為還是對這套掌法的理解、亦或者對收發內勁的把控,都還頗為不足。因此,適才一掌便被那人抓住舊力已盡,新力未生的機會,將他震退。這還是多虧了郭斌長期以來對內功的修習以及降龍掌熟練程度的增加,能夠在雙掌相觸感覺到對方掌力空空蕩蕩的時刻倏地收力,否則若只是能發不能收,被那人一股太極勁便能閃得手腕脫臼。

    原來適才那人將文杯擲向郭斌的時候,使得便是一股太極勁,待到了郭斌面前時,他若是不伸手接住,那文杯便會自己藉著迴旋之力自己再穩穩當當地飛回去。郭斌正是看穿了他的手法,雖與張角手法有別,卻總是源出一脈,也與華佗所授五禽戲暗暗相合,均是道家一脈功夫。胸有成竹之下,他方敢於伸出手指去接。否則以對方內力之深厚,貿然伸手去接的話,怕是要骨斷筋折。也正是從這一招中,郭斌方瞧出來他沒有傷人之心。

    其實,當日郭斌第一次瞧見那人從空中踏樹枝而來,用的也還是這個法子。

    那人輕功之高自然是不必贅言了,否則他也不可能單單憑藉著腳踩樹枝那一點輕輕柔柔的反彈之力便可信步登上小樓。當日他登樓的法門,最為玄之又玄,又讓人無法索解的,卻是如何指揮得動兩邊的樹枝彷彿活了一般於恰當的時機紛紛跑到他的腳下去。

    其實說白了也沒有什麼稀奇的,那人只是在最恰當的時機發出飛石擊中樹枝,讓它們於最恰當的時候倒在自己腳下罷了。可是說起來簡單,想要做到,若是沒有對時機精準的把握,眼力、腕力、指力有一項不夠,都決然做不到。

    這一手難就難在如何使得兩旁的樹枝都往中間倒。若說以飛石擊樹枝,這原也不難,可石子是直線運動的,因此擊到兩側樹枝上時,著力點是樹枝內側。故此,故此,若是依照常理,樹枝也當是往兩側傾倒的。然而,那人卻利用了太極勁的技巧,使得石子往外側飛,然後向內側旋轉飛回,而在其將要飛回的時機,正好擊打在樹枝之上,這便使得樹枝往前方內側傾倒。這一手法,無論是對眼力的考較、對時機的把握,還是對力道的掌控,都苛刻到了極點。因此,與這一手相比,擲文杯便顯得頗微不足道了。

    郭斌的身子甫一接觸柱子,便覺凌厲的掌風撲面而來,竟絲毫不給自己反應的時間。無奈之下,他只得勉強壓下沸騰的氣血,回掌格擋。不敢再以硬碰硬,他只得以借力化力的法子通過周身骨骼、關節的運動,儘量將來掌上強橫的勁力卸到腳下。

    剛開始時,郭斌尚用得不夠純熟,常常被對面一掌震得胸口生疼、雙掌發麻,可十幾個回合一過,他於這借力卸力的法子漸漸熟悉後,用勁使力較之先前便也靈活巧妙了許多。以內勁爭鬥,發力卸力全在腰上,要調動全身的力道也離不開腰力的支撐。

    內功修習,內裡練的是一口氣,而顯示在外面的,則是筋骨。以攻擊敵人為目的的內家拳法,講究的便是一個“松”字,松的是什麼?便是關節!人身體七個大關節,數之不盡的小關節,練習時便要將這一個個大大小小的關節練開了,練活了。

    無論你內勁練到什麼地步,發力靠的卻都是這周身的關節,若是關節練不活,任你周身多深厚的功力都是枉然,就好像是被困在群山之中的湖水一般,沒有發洩流出的口子。而一旦關節練到家了,便彷彿為萬丈洪流打開了宣洩的缺口,內勁便也可以源源不斷地噴薄而出。若是能將每個關節都練到極處,那麼在理論上講,則周身處處都是武器,只要一挨著邊兒,便會受到攻擊。

    發力如此,卸力自然也逃不出這個範疇去。

    卸力之時,需要以自身內勁作為引導,通過關節的蠕動將力量卸開。那時候,整個身體就彷彿一個極大的彈簧一般,周身每一個關節都可以抵消掉一部分力道,而當對方力道實在是太大而無法完全卸開的時候,便需要將力道轉移到體外去。

    一般的方法是讓力道從手上到腕部,繼而肘、肩、腰、胯,然後傳到腿上,通過膝關節傳到腳踝,最終從腳後跟傳導至地上,經過如此複雜的過程,方可完成這一卸力的動作。這一過程說起來極為複雜,可只要是熟悉了,練得恰到好處,便可在瞬息之間完成。而平日裡所謂的練習,便是要將這一套套功夫練得熟極而流,從通過大腦思維後主動的卸力動作轉化為熟極而流,不需要大腦操控的肌肉記憶。

    郭斌天生便身具神力,待他身子長開之後,單純憑藉肌肉的力量便可使得動玄龍槍。可不要小看這力量,童淵有一個師弟,名字喚作李進的,早年因與人爭鬥,負氣之下偷偷拿了乃師的玄龍槍去與人比武,最後雖是勝了,卻搞得身受重傷,從此落下病根,早早地便離開人世。

    而郭斌初次進京之時,因為事情緊急,為了與青袍怪客周旋,他便強行使用玄龍槍,戰後便落得身受重傷的結局。若非救助及時,又有華佗這既精通醫術,武功又極高強的前輩高人戮力相助,怕他也要落得個終生殘疾的下場。

    因此,郭斌雖然南征北戰,會過不少江湖上的好手,可從沒有人能在力道上壓制得住他,便是與關羽、張飛、乃至呂布、黃忠等人比試,單從力道上也從未輸過。再加上後來習練了以調運氣血,疏通經絡見長的鶴戲,無論是爆發力還是持久力,都有極顯著的提升後,再面對一般的敵人時,便更是遊刃有餘,甚至單以蠻力便可將敵人壓制得住。

    當一個長處被無限放大甚至沒有敵手的時候,人們往往便會忽略了對技巧的磨練。這就好像做生意一樣,在一個剛剛興起的市場上,作為第一個入行的人,其產品自然是獨一無二的。因此,在享受到賣方市場以數量獲取勝利的甜頭後,產品的質量,服務的品質,等等其他方面的成長和發展,往往便會落後了。這就是改革開放之初,私人的小賣部、超市可以完勝供銷社的原因,也是在賣方市場時,海爾當眾銷毀大批不合格產品會引發轟動的重要原因。

    當初的郭斌便是陷入了這樣一種誤區,既然沒有人可以在力量上壓制得住他,自然也便沒有了必須要提升內勁運用技巧的緊迫性。因此郭斌雖從張角處習得了以內勁虛實見長的降龍掌,卻缺乏必要的練習,而且因為平日裡極少有人可以在內勁運用上壓制得住他,他便也缺乏了非得提升內勁運用熟練度上的迫切需求。

    直到如今遇到了這個不可力敵的內家高手,他方不得不極力運用張角所授的內勁使用的方法。就這樣借力化力、借力打力,過了三四十個回合,郭斌便自覺漸漸上手了。在對方勁力極強的掌力之下,他竟能與其鬥得有來有回。

    就這樣,郭斌逐漸忘了雙方身份,陷入忘我之境,全神貫注於與對方的拚鬥之中。動作由滯澀而流暢,技巧由生疏而熟練,只將對方亦瞧得雙目漸漸放亮。雙方就這樣鬥了直有近百個回合,卻見那人招式陡然一變,出手再不似之前那般大開大合,竟是改掌法為指法,一根食指專挑人身上要穴戳去,刁鑽而狠辣。再配合上那高絕的輕功,道袍翻飛間,便彷彿圍著郭斌飛舞旋轉的翩躚的蝴蝶一般。

    此時的郭斌左支右絀,便有點捉襟見肘了。對方的招式,十招之中有**招都是虛招,又最是迅捷無論,郭斌處處都想擋,卻處處都擋不住,彷彿渾身處處都是破綻。身上中幾指,對方雖未曾用力,可畢竟點中的都是人身穴道,他此時便覺得周身被點中的所在又酸又麻,霎時間便失去了三分之一的戰力。

    不得已之下,他只得使出降龍掌中最厲害的以攻對攻的殺招。這每一招都是極少防禦而多是進攻的殺招,一掌連著一掌,掌中的力道也是一波接著一波。隨著郭斌對內勁運用的日益熟悉,他這殺招之中竟暗藏著十幾股力道,每當郭斌掌力遇到阻力之時,一波又一波的掌力便會洶湧噴薄出來,一浪強似一浪,直到對方失去作戰意志,而不得不收掌後撤。

    郭斌暗暗後悔沒有帶著玄龍槍前來,否則玄龍槍舞動開來,便絕不似如今這般捉襟見肘,處處受制了。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2 16:49
第三百四十章 交州之行(四十五)

    郭斌雖已使出渾身解數,甚至連降龍掌中以命搏命的招式都使了出來,本想著以此贏得一點喘息之機。單看對方貓兒戲弄耗子一般的樣子,他便曉得自己赤手空拳絕不是那人的敵手,而手中若是能有一桿長槍,哪怕便是一根木棍,情勢也應當大不相同。

    因此,他雖是招招進攻,卻又邊打邊退,直至退到窗邊,虛晃一招,便一個翻身躍下了閣樓。如今他周身雖有數處穴道被點,幾乎半邊身子都又麻又酸,可常年習武和這近兩年來官場上的摔打,使得他早已不是當年的小**絲。

    每日裡筋骨的打熬,官場上的殫精竭慮,對治下百姓生計的籌謀,手下各人公事、私事的安排佈置,戰場上的爾虞我詐,奮死拚殺,使得郭斌得以快速成長。長期獨立處理事務、掌控全局的經驗,使得他意志堅定,行為果決。因此,他能強忍著身體的不適,迅速逃命。當然,此時機會難得,他哪裡會傻傻地想要逃走?

    這位高手並無傷人之心,否則適才自己早便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郭斌也自知想要逃走那是難如登天。不要說自己白日裡策馬疾馳了一整天,身子極是疲憊,現在更是行動不便,即便自己是處於巔峰狀態,以那人的輕功自己也斷然跑不了多遠。若是那人想追,怕自己連這個小院子都跑不出去。因此,他躍下樓來,只是為了找一個趁手的兵器。

    那人見狀,卻也並未阻攔,只是輕飄飄地從樓上躍下。此時月上中天,彷彿將整個世界都撒上了一層白霜,那人單手負在背後,身子竟似不受地心引力影響般從空中緩緩地落下,隨風獵獵飄動的道袍揚於身後,更予人一種灑脫恣意的豪邁感覺。

    此時的郭斌,哪裡還有功夫欣賞這儼儼然的一派宗師氣度?他在躍下來時,右手反向抓住閣樓上的一根兒臂粗細的椽子,一搓一抖,已然將其震得鬆了,隨即一抽,丈許間的一根椽子便被抽了出來。

    他雙手緊緊握住臨時充作武器的椽子,盯著對方的雙眼,眨也不敢眨。

    那人清癯的臉上繃得緊緊的,邁著彷彿在自家花園散心的休閒步子,緩緩地向郭斌走來。這步子雖不快,也極是靜默無聲,卻彷彿暗合了某種天地間的至理,予人以極大的威壓。

    郭斌見狀,知道再也等不得了,否則不用對方攻來,自己便要被他的氣勢給壓得透不過氣來。到時候便不用打了,直接棄槍認輸算了。長兵器爭鬥,講究的便是一往無前的氣勢,若是失去了先手而被對方壓制住了,想要挽回頹勢那便要頗費一番手腳了。長兵器作戰中,雖不乏拖刀計、回馬槍這種巧招,卻終非獲勝的正途。

    無論是戰爭也好,江湖爭鬥也罷,佔據主動,甚至是實力遠在對手之上的一方,往往是不屑於使用詭計的。所謂的妙計,不過是硬拚不過,非得鋌而走險的不得已的選擇。然而在絕對的力量面前,所謂的計策,也不過是個笑話罷了。

    能夠與如此高手過招,是任何一個習武之人夢寐以求的莫大機緣。郭斌知道,若是使用巧計,非但難以獲勝,更是徒惹人笑話。況且他也不想白白浪費這來之不易的機會,他知道只有直面危險,才能磨礪得出鋒銳的寶劍。

    突然之間,郭斌動了。那根丈許長的木椽子幻化出無窮的槍影,直向那人周身各處攻去。這長椽子彷彿一條於天地間舞動的蒼龍,挾著無邊的狂風驟雨,彷彿要將對手吞沒一般,一往無前。可見,郭斌雖然憊懶,這長槍上的功夫卻是頗有進境。

    只見那人清癯的面上紋絲不動,隨手折斷了一根身側的柳枝,竟以細長綿軟的柳枝回擊過去。

    郭斌將椽子作長槍使,不用靠著鐵質槍頭的慣性,便單單用手臂上的力道,愣是用這根硬直的椽子挽出了朵朵槍花。然而,那人面對從**杖法中演化出來的槍法卻也很是從容不迫,他將手中的柳條搭在郭斌的椽子上,那柳條隨著“槍身”的抖動不住顫抖,卻彷彿粘在了上面一樣,分毫也脫離不開。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對方這一個舉動,正正好擊在了郭斌的“七寸”之上。

    槍法之中最為變化萬端,也最為刁鑽狠辣的招式,便是挽槍花。只要拿著一根白蠟桿子,這槍花便是個七八歲的孩童都能挽出來,可是這後面的殺招,才是真正區別高手與小白的分界線。

    長槍與長矛最大的不同,就是其槍身並非硬木所制,而多是以精心栽培,韌性極佳的白蠟木製成,因此長槍的槍身便具有了極佳的韌性與彈力。具有彈力的槍身,使得長槍的槍頭不會如長矛一般只會走直線,而是可以藉著槍身的彈抖變換進攻的方向。這便是長槍在對敵時所以變化無端,使得對手摸不清攻擊方向的根本所在,也是長槍的習練較之長矛更難的原因。

    在戰陣之上,尤其是在面對洶洶而來的敵軍時,手持長矛的步兵需要排成緊密的陣型,斜斜地端著長矛面向敵人。此時講究的是令行禁止,在混亂嘈雜的戰場上,將領的命令越是可以被毫無保留、不打折扣地執行下來,便越可擴大己方的確定性,而己方確定性越高,戰勝的幾率便也越大。戰場上的這種情況,使得在普通士卒之間普及長槍成為一個極愚蠢的行為。

    從經濟性上講,與彈性極佳、培養又很難的白蠟桿相比,處處可見的硬木桿子幾乎不用花費什麼成本。另外,越是複雜多變的口令或槍術,在戰場上造成混亂,形成己方不確定性的幾率便越大,這與精密複雜的密碼鎖及不上一根粗大笨重的門栓好用是一個道理,因為其故障率高嘛。

    況且在戰爭時期,普通士兵被徵召以後,很少會參與軍事訓練,大多是被塞上一根木矛便要上戰場拚生死。對於他們來說,簡單好用的木矛,較之變化多端、繁複無比的長槍更加好用。尤其是在面對騎兵的集團衝鋒時,斜插在地上的硬質長矛,更可以對敵人造成巨大殺傷。

    因此,自古以來,韌性上佳的長槍便極少被列裝在部隊之中,而使用簡單,威力巨大的長矛則廣受士兵們喜愛。就好像後世蘇聯所制的AK47步槍較之美軍的M16所以更受戰亂地區人們的歡迎,並不是因為它的性能真的可以將它的對手甩出好幾條街去,而是因為它更加結實耐造,易保養,適用於各種惡劣環境。

    然而,所謂尺有所短寸有所長,一物降一物,從沒有什麼東西是沒有弱點的,槍法的弱點,卻偏偏就在其長處上。

    真正是應了那句“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槍法最厲害的手段便是挽槍花,而想要破了這槍法,卻也要著落在槍花之上。槍花所以厲害,一是因為它槍頭變幻,讓人看不清去路,摸不著頭緒;第二,則是它可以借力打力,也就是藉著對手兵刃上的力道攻擊對手。

    白蠟桿有彈性,存得住能量,非但可以在兵刃相交時通過槍身的抖動卸掉對方的力道,更可以在對方格擋的時候變彎。槍身彎了就會反彈,這時候使槍的人只需要抖動握著槍把的手,槍把一轉,槍頭就繃出去了。

    這一繃之中,既有挽槍花時己方的力道,又有對手格擋之時因反彈而借上的力道,故此這力道較之初時增強了將近一倍。況且長槍是在挽著槍花的,因此其在刺中人身體之時便天生帶著一股鑽勁兒。

    可別小看這股鑽勁兒,不要說是尖利鋒銳的鐵質槍頭,便是一根圓滑的軟木頭,若是帶上了鑽勁兒都能鑽出火星來。再瞧瞧修地鐵時的鑽頭,卻還是平平的絲毫不見棱角。因此,雖說是鑽勁兒,其實靠的卻是摩擦。地鐵的鑽頭靠的是表面凹凸不平的形態將地底下的磚石磨下來;自家的房子中,為下水道或排氣孔打洞時是要將與桶狀的鑽頭接觸面的磚石磨掉。這個力量,靠的有兩方面,一個是其本身旋轉的力量,一個是向前推進的力量。

    若是只有旋轉的力量卻沒有向前推進的力量,那麼鑽頭便只能在牆體表面瞎晃悠,這跟按摩有什麼區別?而若是只有向前推進的力量卻沒有旋轉的力量,那麼鑽頭也定然進不了磚石之中,誰也沒有將一個鐵桶按進牆體中的本事。

    槍尖之所以要造得尖銳而鋒利,是為了減小接觸面積,從而增大接觸面的壓強,如此摩擦力自然便高了。再借上槍身彎曲所形成的彈力和使用者向前的推力,這槍尖紮在身上的力道自是可想而知。槍尖刺在身上,一槍便是一個窟窿,極難癒合,以如今的醫療水平,養護中保持不感染是極為困難的,因此“刺死砍傷”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而防禦大槍,最好的手段就是貼著槍身聽勁。練習大槍挽槍花時,沾連、粘隨、不丟、不頂,也是聽勁的先決條件。待聽好了勁兒後,順著對方的槍桿將其長槍格在外面,再順勢中宮直入,這槍花便也破了。這就是所謂的“貼桿而入,見肉分槍”。

    試想一下,槍尖刺入,槍把抖動,槍頭在肉裡稀里嘩啦一通亂鑽,那還不在人身上扎一個大洞出來?後世凶名赫赫的達姆彈,便是彈頭入肉以後開花的,想要將其取出來,則勢必要用手術刀在傷口處開個大洞。

    在戰場之上,進行簡單手術已經是極奢侈的行為,中了達姆彈後,若是不能迅速運往後方,基本便可宣佈死刑了。長槍也是同樣的道理,若是用刀子砍傷,只要將傷口消毒,兩邊的肉還可以長合到一處,若是一槍搗了個洞,這麼大一塊肉要長起來需要多少時日?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2 16:49
第三百四十一章 交州之行(四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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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斌見那人伸手就將柳枝搭在了槍身上,登時便出了一身冷汗。他可絲毫不敢對此人生出一點小覷之心,適才郭斌赤手空拳與他相鬥時,便已瞭解了對方功力之強,不是自己可以比擬的。因此對方即便是只拿著一支柳條作武器,他都不敢輕忽視之。/p

    北槍一脈以槍法聞名當世,郭斌自也知道槍法的強勢期與弱勢期,因此他想盡一切辦法要擺脫對方的柳條。可是無論他如何抖動槍身,對方那柳條便像是纏緊了獵物的蟒蛇一般,無論如何亦不脫離開去,彷彿粘在上面也似。/p

    郭斌知道自己功力較之對方太遠,手中的椽子較之柳枝更是粗大笨重了多少倍,若是讓他纏住了,時間一長,自己勢必在力道上先要支撐不住。這還是郭斌重生以來,首次在力量與耐力上覺得比別人差。/p

    無奈之下,他只得鋌而走險,也不管對方手中柳枝,徑直以手中椽子向那人當胸戳去。/p

    那人見狀也是一愣,顯然沒有想到郭斌竟如此果決,他竟然敢在意識到取勝不易的情況下當機立斷採取措施。郭斌自家知自家事,在此時斷然進攻也算是最佳選擇,否則再鬥個三四十回合,他便怕是要連反擊的機會都沒有了。/p

    眼見得郭斌的椽子將要臨胸,那人嘴角一翹,手中柔軟的柳條一抖,竟變成一根細長的鋼筋也似,堅韌異常。隨即,那柳條便藉著這一抖將郭斌全力而來的一槍震得偏了位置,原本刺向當胸的一槍便向腋下斜去。/p

    郭斌大吃一驚,想要變招,卻被對方用胳膊將椽子夾住,便好似鐵鑄的一般紋絲不動,再想要抽出來卻是難上加難。正當郭斌這進退兩難之時,對方那柳枝竟繃得直直地向郭斌胸口大穴點來。/p

    這一下要是點中了,輕則暫時失去戰鬥力,重則癱瘓乃至當場斃命。郭斌心中大駭,想要撒槍後撤卻已來不及,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卻見一道銀色匹練伴隨著長劍出鞘聲在耳邊響起,隨即向那人攻去。/p

    郭斌定睛一看,卻原來是董杏兒揮動著腰間軟劍加入了戰團,不由得苦笑一聲,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以期盡快回覆體力。再抬頭看向場中,卻見董杏兒長發飄飛,眼角淚光閃動,揮動著的軟劍卻是招招攻敵要害。那人卻是一臉無奈,只是以高絕的身法連連閃避,只在她攻得急了的時候,伸出手指將軟劍彈開。看到這裡,郭斌對那人的身份愈加肯定了。只是董杏兒顯然不是那人對手,對於那人的身份,郭斌心中雖有了八九分把握,卻終不敢拿著董杏兒性命開玩笑。/p

    當下,郭斌手持那暫時充作長槍的椽子,在一旁虎視眈眈地盯著場中,一方面是要盡快回覆體力,揉捏身上酸麻的穴道,另一方面則是要為董杏兒掠陣,萬一有什麼意外,他還可以出手相助。此時的郭斌,莫名地想起了當年初次進京時在路上遭到化身青袍怪客的唐周伏擊的往事。/p

    董奉所創“飛花神劍”劍法何其精妙,雖只是為了愛女所創的防身的功夫,可一代宗師的見識與經驗卻是不可小覷,一舉手一投足之間,自然而然地便暗合武學大道,因此便是遊戲製作,這套“飛花神劍”劍法卻也極是非同小可。/p

    董杏兒雪白的衣服在暗夜之中極為顯眼,一層潔白的月光灑在她的頭上、肩上,更是平添了一分冷豔。再看她的身法,飄忽靈動,彷彿在月光下翩躚起舞的蝴蝶一般,使人心馳神往。再看她的對手,一樣的飄忽不定,一樣的靈活萬端,卻少了幾分董杏兒的柔美而多了幾分男子的瀟灑飄逸。/p

    又鬥了十幾個回合,董杏兒竟突然將手中軟劍就地一扔,揉身向那人撲去,那人臉上始終帶著笑,見董杏兒撲入懷中,他竟露出慈祥之色。/p

    不出郭斌所料,董杏兒撲入那人懷中後,目中閃著淚光,口中叫道:“爹爹!”直到此時,郭斌方放下心來,便再次就地坐下,隨即盤膝用起功來。/p

    原來那人便是董杏兒的父親,江湖上人稱杏林聖手,以輕功與指法名動武林,以超絕的醫術聲震江湖的董奉。待問起他的行止,郭斌與董杏兒方知道,董奉竟一直在這士府之中。/p

    董杏兒聽了,以為乃父被士家囚禁,杏目圓睜,撿起地上的軟劍便要去找王越的麻煩。/p

    還是董奉攔住了她,只見他雙手負在身後,傲然道:“若是爹爹想要走,天下間有誰能攔得住?”說著,瞥了一眼正在打坐運功的郭斌。/p

    董杏兒拉著董奉的衣袖,蹦蹦跳跳地道:“那爹爹為何遲遲不回廬山?要呆在這破爛士府做什麼?”這士府害得她見不到爹爹,原本豪華奢侈的名門高第,竟成了與乞丐容身的破廟草窠一般的破爛所在。/p

    董奉沒有答話,卻是瞧著起身的郭斌,問道:“小子,想來你來之前也猜到了我的身份,你來說說,我卻是為何不走?”/p

    郭斌苦笑著道:“晚輩也是聽了黃敘的話,方猜到你老人家的真正身份,至於您為何遲遲不去,想來不過慈悲二字。”/p

    董奉奇道:“哦?慈悲?這說法倒是新鮮。”慈悲一詞源自佛教,是徹頭徹尾的外來語,在此時的中原尚未曾出現。/p

    郭斌道:“晚輩曾聽說,當今天下武功最強的幾位高手,若說武功高低便只在錙銖之間。故此,若說是士燮老前輩幽禁了你老人家在此,晚輩是第一個不相信。只是晚輩自光和二年便著人四處打聽前輩的消息,直到一個月前,得到了天南劍仙士老前輩身受重傷、竟而不治的消息。隨即,便聽說了前輩受士家子弟之邀,前往番禺為士老前輩療病的事情。想來,這消息當是真的。”/p

    董奉點點頭,哼了一聲。/p

    只聽郭斌繼續道:“前輩為士老前輩療傷的事情,神乎其神,早已轟動了整個番禺。晚輩一行來後,士家之中雖閉口不言此事,卻實在是瞞不過人去。因此,你老人家來過番禺,當也是實情。只是王越此前曾說前輩早已離開交州北上,我們便以為你老人家真的已經離開了。直到今日裡黃敘對我說起了前輩交代他的那番話,我方開始懷疑你老人家的身份。”/p

    “既然不是被幽禁於此,那便只能是前輩在番禺尚有不得不做之事,被牽絆住了手腳。”郭斌道:“想來士家早就得了林邑國高手要北上挑釁的消息,便央求了前輩坐鎮士府,以期在危急時刻出手相助,以救這滿城老少。豈料那林邑國的所謂高手不爭氣,竟給我等打發了,自然便用不到你老人家出手了。”/p

    頓了頓,郭斌道:“前輩此番引我來此,是要離開番禺了嗎?”/p

    聽了郭斌一番話,董奉心中驚異,難得這小子說得頭頭是道,自己這一番行止竟被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不過看著目露崇拜之色的董杏兒,他心中的氣兒還是不打一處來。按說,這也還真怨不得他。/p

    如今世人都是重男輕女,男子可以當家立戶,傳承家業;可以仕宦為官,光耀門楣。而女子呢?女子養個十幾年,就要嫁出去給別人家當牛做馬,這還不算,還要陪送上一大筆財產做嫁妝。便是養個小貓小狗時間長了還有感情,何況是自己的女兒?因此嫁妝多是要從其出生就開始預備,還不能少了,少了的話既要受到婆家人笑話,自己過得也不舒坦。此時的法律對女子嫁妝的保護極為嚴格,因此經常會出現老婆去世後小舅子過來要嫁妝的事情。/p

    而女兒嫁人之後,便不是自家人了,就連其死後都進不了自家祖墳。打個比方,若是王小姐嫁給李先生做媳婦,那她去世後是要被葬在李家祖墳之中的,墓碑上也要刻上“李王氏”。因此,在此時許多人看來,生個女兒就是不折不扣的賠錢貨。/p

    可是董奉的思想卻與世人極不相同。董杏兒母親去世得早,董奉便一個人帶著她在廬山上生活,父女二人相依為命、感情極深。都說閨女是小棉襖,董奉這個做父親的對董杏兒也極是驕縱,當真是拿在手心裡怕壞了,含在嘴裡怕化了。/p

    她不愛習武,他便也不加管教,可是山中蛇蟲虎豹遍地皆是,一個人卻又有危險,董奉便為她特意創了一套極簡單易學,卻偏偏又威力不小的“飛花神劍”劍法。每日裡帶著她觀雲海、賞天池風景,習武練功,好不歡暢。/p

    如今短短一年多沒見,卻突然冒出郭斌這麼個毛頭小子來,倒似比這親爹更親近,這如何不讓人窩火?就好像後世玩遊戲一樣,自從創立角色以來便又是沖會員,又是買裝備,辛辛苦苦忙活了十幾年,轉眼就被盜號了,這找誰說理去?/p

    因此,適才董奉將郭斌教訓得極慘,卻也是為了出一口胸中的惡氣。至於郭斌藉著這一通教訓,於內勁的領悟上又上了一個台階,卻也讓他暗暗驚異。董奉心想,這小子還真是個習武的材料啊!/p

    只是打歸打,卻不能真的將郭斌打壞了,否則既於姑娘處沒法交代,接下來的事情也頗需要費一番手腳。另外郭斌身為河朔神槍童淵的關門弟子,自己與童雄付素來交好,北槍一脈的面子還在呢,若是將他打成重傷,那不是以大欺小了麼?/p

    因此,董奉下手極有分寸,既能讓郭斌受了疼,事後還一點兒也看不出來,你說這老爺子壞不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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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781009 發表於 2019-7-12 16:50
第三百四十二章 交州之行(四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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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郭斌齜牙咧嘴,搖搖晃晃,一瘸一拐的樣子,董杏兒忙上來攙住他,又不由埋怨董奉道:“爹爹你看你,斌哥哥讓你打壞了可怎麼辦?”/p

    這話一出,便是以董奉武功之高,亦是聽得一頭黑線。董杏兒自小便極是鬼靈精怪,董奉對其又很是嬌慣,此時情郎被揍得這麼慘,她心中自然不痛快了。在董杏兒心中,郭斌有擔當,有頭腦,武功好,心腸也好,更關鍵的是這人不但有趣,對自己還好。/p

    當時董奉幾個月不回廬山,董杏兒一人在山上,每日裡雖有成群的靈猿戲耍,有大好的美景可看,卻總是覺得無聊,更是不覺自苦。照說董奉經常進山採藥,足跡踏遍了整個廬山的一個個山峰、峽谷,有時候更是會在突有感悟之時,在某個不知名的山澗或石洞中鑽研武學。因此,對於董杏兒來說,這個經常玩消失的父親,一個多月不見人影卻也是常有的事。山中野果俯拾皆是,再加上董奉於山中自己種的一點蔬菜與那杏子交換而來的糧食,董杏兒倒也不至於餓肚子。/p

    只是此次董奉突然不見蹤跡後,竟是連續幾個月沒有回來,董杏兒便意識到事情不同尋常了。她憂心董奉安危,便帶了火種、並拿了些干糧出門尋找董奉。可是她花了一個月時間,踏遍了整個廬山也沒找到乃父蹤跡,便索性下山尋父。/p

    她雖是首次下山,卻並非完全不懂人間世故,董奉閒暇之餘教愛女讀書,自也會說到山下情狀,況且廬山附近的人家若有生病的,卻也會上山拜訪,董杏兒的童年生活卻也並非全然與世隔絕。/p

    只是董奉在山腳下自有一處坐館的草廬,他會隔三差五帶著董杏兒來此給人瞧病,是以眾人都知道這處草廬,與山中居所的具體位置知道的人便幾乎沒有了,況且深山老林中野獸遍佈,普通獵戶便是曉得地方也輕易不敢進來。董杏兒當時自然也去這處草廬找過,可草廬中桌上落著厚厚的一層浮沉,顯然是許久沒有人光顧了。/p

    就這樣,她專挑人多的地方走,餓了便摘了樹上的果子吃,或在河裡撈幾尾鮮魚來燒烤。這樣一路北上,便到了陽翟縣。正是此次在陽翟縣中,她恰巧遇到伏龍山莊正在城中招募流民,產生誤會後與管亥動起手來,方與郭斌、關羽等人相識,並一同北上洛陽。/p

    董奉對這個女兒雖極為寵愛,卻總是個父親。此時講究個嚴父慈母,董奉便是與世人思想千差萬別,卻也並非是兒童教育專家,況且他也不是個能安安靜靜地教養女兒的人。/p

    一位修道之人,要給人看病,又在武學上有極高的熱情,在江湖上有著赫赫聲名,生活哪裡能清閒得了?因此,他對女兒雖疼愛萬分,卻總難表達得那麼明白透徹。都說父親的愛是深沉的,便是因為為人父的臉皮薄,不願意在兒女面前表現出慈愛軟弱的一面罷了。/p

    因此,董杏兒從小到大,雖常年與靈猿嬉戲玩耍,卻未曾有過真正的玩伴。/p

    自從遇到郭斌這個只比她大了一兩歲的玩伴之後,二人便形影不離。郭斌自接下伏龍山莊的擔子後,天生地便擔著許多人的生存重擔,後來隨著他的官位越來越高,這擔子也越來越是沉重。要不說男人要有自己的事業呢,便是這份責任心和這份擔當,便使得董杏兒被深深震撼。男人啊,不管是否有權有勢,不管多麼有錢,其專心致志於某項事業時最是煥發著光輝,真是那種胡天胡地,無所事事的富家公子,便是有女子因受不住榮華富貴的誘惑而淪陷,內心深處對其當也是瞧不起的吧。/p

    後來面對唐周化身的青袍怪客襲擊,郭斌奮不顧身,舍卻性命也要救自己的行為,更是加深了二人的親密感。缺失了父愛,心中又極度缺乏安全感的董杏兒,此時已經在不知不覺間對郭斌有了一絲情愫。只是這絲情愫,便是兩個當事人怕也並未察覺到。/p

    郭斌畢竟是重生而來,自來到這東漢末年之後雖也受到了這個時代思想的影響,歸根結底卻還是那個生在新社會,長在紅旗下的“優秀”青年。也就是說,郭斌的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早已形成,許多時候雖也會屈從於此時的習俗,在與親近的人交流時,卻總會不自覺地便流露出後世帶來的一些看法。/p

    董杏兒本便不諳世事,又是被從小溺愛,其父董奉在世人眼中更是一個怪人,因此她的思想也與此時的女性頗有點格格不入。郭斌與她接觸時,感覺不似兩千年前的古人,竟彷彿後世獨立自主的女性一般。/p

    就這樣,兩個說得上話又有共同語言的少男少女,便互生情愫,二人的感情,也在不知不覺間日益加深。在共同經歷了一年多的苦難,幾次出生入死後,兩人雖未明言,心中卻都極是清楚地知道,他們是誰都離不得誰了。/p

    見了女兒的樣子,董奉也是無奈。所謂知女莫若父,一看董杏兒的樣子,便知她早已拿定了主意。況且對於郭斌他也是極看重的,否則那日初次相識時也不會與他言談無忌。他是在林邑國高手吳欒於士府外鬧事,董杏兒給小蜻蜓與徐萬療傷,方知曉她便在交州,只是當時多有不便,董奉方沒有立即與她相認。/p

    董奉混跡江湖之中,聽得的消息自然極多,這一年多來潁川郭斌的事蹟隨著陽翟縣中運行各地的行商的腳步,自然也傳遍了天下。無論是江湖豪傑,還是各地豪族大戶,對他大多是沒口子的稱頌之聲。因此董奉對於郭斌也極為好奇,自古以來,江湖中還未曾出現過一個如郭斌一般黑白兩道通吃,並且在黑白兩道都極富威望的人。/p

    這局面,既是當初戲志才給郭斌所提“十策”之戰略構想的功勞,又是伏龍山莊利用所產英雄血與各地豪門大戶聯合,在天下各郡縣中開設酒樓的結果。大家既然托英雄血的路子一同賺了錢,又結下了交情,以至即使是在塞外三城的貿易中也可佔得一席之地,對於伏龍山莊莊主郭斌的英雄事蹟自然是要大加吹噓了。這就跟交朋友是一樣的,有個天下聞名,牛氣衝天的好友,說出去也給自己長臉不是?/p

    就這樣,潁川郡的生意越做越大,與各地豪族的利益牽扯也是越來越深,他的名聲自然也隨著他的事蹟水漲船高。所謂的好名聲,說到底不就是大家都說好嗎?成名的手段所在多有,可以如隱士一般隱居養望;可以似汝南袁家一般努力做官,爭取門生故吏遍天下,那天下的官員便沒有敢說你不好的;可以如後世的劉備一樣,藉著所謂的“皇叔”身份,站在對抗權臣的第一線,那對劉氏還存有希望的豪門,也會紛紛投奔。/p

    只是郭斌深知歷史走向,他沒有做隱士的耐心,事實上天下大勢也不容許他安心養望,潁川郡就是黃巾之亂的核心之地,他若不奮發爭取,不要說陽翟縣、伏龍山莊,便是整個潁川郡都早便被黃巾亂軍破壞得七零八落了。他也不可能似汝南袁家一般,做到門生故吏遍天下的地步,袁家四世三公,這是詩書傳家、幾代人努力經營的結果,又豈是寒門出身的郭斌所能效仿的?他更不可能如劉備那般藉著皇叔的身份坑蒙拐騙,那起碼得有一個好出身。因此,他只能走一條充滿艱辛而獨具特色的成功之路,況且通過做買賣與各地豪族的利益緊緊聯繫起來,其穩定性較之所謂的名分更要牢靠得多。/p

    至於在江湖上的名聲,郭斌早便安排人在陽翟縣內大肆宣揚,流通各地的陽翟縣商旅對此的宣傳也是不遺餘力。做生意本就講究個交通四海,所謂多個朋友多條路嘛,因此但凡是郭斌手下出去的商隊,都極樂意於途中救助落難之人。這麼多人打著郭斌的名聲替他做好事,哪裡會不出名?/p

    況且陽翟縣中醉仙樓的總店,還承擔了為郭斌宣揚仁德的重任,但凡過往的江湖人士,只要不是常常去混吃混喝的熟面孔,大多可以得到一頓酒肉兼具的飯食招待。至於游手好閒,浪蕩鄉里,乃至不務正業之人,陽翟縣中早已絕跡。/p

    這改變城中風氣的動作,著實花了郭斌不小的功夫。貧苦人家的子弟,但凡是不務正業、坑蒙拐騙的,自有縣衙大牢招待,可富人家的子弟,一旦不務正業起來,卻難管得很了。他們一不偷,二不搶,就是整日裡混跡酒樓茶館,喝喝花酒之類的,欺男霸女總是極少數,都是鄉里鄉親的也注意個影響不是?/p

    也算是託了黃巾之亂的福,何曼率軍圍城之際,城中糧食施行配給制度,不勞動者不得食。陽翟縣中的豪門大戶平日裡不愁吃穿,住在城裡的也多是靠近縣城的幾家,他們家中人口多,耗費也多,家中存糧雖頗豐,可絕大多數都存在城外莊子裡。何曼帶著大軍圍城,陽翟縣城附近幾個莊子便少不了遭罹戰火,而且城門不開,外面的糧食又運不進來,故此城內的大戶們便不得不尋求官府的幫助了。/p

    因此,這家中的僕婢多得運送物資,幹不動活的公子和老子們,便被徐庶安排到陽翟縣學中教課。這些人絕大多數都是識文斷字的,雖不懂得陽翟縣中系統教學的內容,教授初入學的孩童幾個生字,或是給軍中士卒與參加夜學的平民老百姓教點兒字,那還是綽綽有餘的。/p

    正是因為徐庶的這一番極具創造性的作為,使得陽翟縣中的識字率在黃巾之亂、大軍圍城之際,竟有了一個爆髮式的增長。當然,這也與趙雲守城得力有關,所幸郭斌也援助得及時,因此何曼大軍並未曾有太多時間攻城,守城的任務自也不太緊張。城中最大的危機反而成了糧食問題,所幸自從郭斌擔任陽翟縣令以來,便一直加大府庫中的糧食存量,這時候終於扛了過來。/p

    所謂人之患在好為人師,孔聖人也有教學相長的說法,自從開始在縣學之中教書以來,公子哥兒們算是找到了人生價值,便是黃巾之圍去後,繼續留在縣學中教書的也大有人在。陽翟縣學有司馬徽等一大批聲震士林的儒宗坐鎮,也算得天下知名的學府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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