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重生東漢末年 作者:潛陽 (已完結)

 
q781009 2019-7-9 01:06:1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77 46384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2 16:24
第三百一十六章 交州之行(二十一)

    等郭斌回到院子中時,天已將近午夜。今夜與那位不知姓名的前輩高人臨高樓,飲酒歡談,好不快活。

    他們二人所交談的,除了武學和江湖典故,還包括了天下大勢,甚至連書法,二人都聊得極為歡暢。後來郭斌還曾就自己的治政理民的經驗做了講解,得到那人的極高讚賞。通過這一場簡單的酒宴,郭斌但覺這位曾囑咐自己不得對人提起的前輩高人,非但武功極高,更是琴棋書畫,無所不精,其許多觀點放在此時雖顯得頗格格不入,聽在郭斌耳中,卻總是那麼順耳,使他找到了一點兒後世的錯覺。

    於武學和江湖見識上,郭斌較之那人雖欠缺了許多,人生閱歷也有不足,可那人每每說到一件事情,他雖不會長篇大論的發出來自內心深處地讚美,卻總是會將話說在點子上。即便是他所不同意的觀點,批駁之後也總會有來自後世的更為激進而全面的解決方案拿出來。

    因此,經過這一夜的交談,郭斌雖仍不曉得那前輩高人的姓名,卻幾乎可以與他稱兄道弟,杯來盞往了。

    郭斌躺在床上,回憶著這一夜的離奇經歷,在不知不覺間沉沉睡去。

    第二日,便是那林邑國武士吳欒信中所說要前來切磋武學的日子,眾人很早便起來聚集在花園中的大校場上商議對策。說是商議對策,卻哪裡能商量出個結果來?所謂“論至德者不和於俗,成大功者不謀於眾”,這些江湖豪俠都是混跡江湖多年的,一個個都極不好惹,又多是誰都不服氣的主兒,還謀劃事情呢,不打起來便已經是極給面子了。照郭斌看來,這中原的群豪若是要聚集起來商議大事,十有**會鬧個武林大會出來,比武決勝負。

    這種鬧劇,郭斌在前世的武俠小說中瞧得多了,每一次所謂的英雄大會、武林大會,從沒有一次能正兒八經商量點兒事兒出來的。因此,這一日郭斌眾人便沒有提前來湊熱鬧,都躲在院子中切磋武藝呢。

    經過昨日與那不知姓名的前輩高人一夜歡談,郭斌一直處於稍顯亢奮的狀態之中。自從重生以來,郭斌身上的擔子一直很重,而且是越來越重。從沒有一個人能夠真正理解他,他自也無人傾訴那些來自後世的驚世駭俗的觀點,便是戲志才或是司馬徽,也不行。

    每當與董杏兒獨處的時候,他總是會放鬆下來,不只是因為他對她情愫暗生,也因為她的許多觀點在此時來說都稱得上是大膽。或是因為自小生活在廬山之中,從沒有接觸過這東漢末年的社會;或是因為年紀太小,不懂得成年人生活的艱辛和妥協。總之不管為何,郭斌在面對董杏兒時總是能體會到一種與後世女性相類似的自由、活潑、自信,卻也少不了當今女性的溫柔小意、體貼細緻。

    然而,不管如何前衛的思想,董杏兒都只是個女子,她天生便對為政治民不感興趣,而郭斌也沒有將官場上的一些事帶入私生活的習慣,因此他便極缺乏這樣一個可以恣意交流而不用顧忌身份地位的對象。而那個在士府後花園小樓中的前輩高人,對問題的認識既深刻,對郭斌在官場上的地位又不甚在乎,更重要的是二人不是上下級關係,談論問題時便可以愈發沒有顧忌。可以說,昨日夜中那場交談,是郭斌重生以來聊得最為暢快的一次,也算是他這兩年來唯一的一次傾吐心聲。

    因此,昨日裡雖睡得晚,卻是極為香甜,今日一早起來那叫一個精神飽滿,心情暢快,便是在與關張二人和黃忠切磋較技之時,手下亦是加重了幾分,只將眾人瞧得有點莫名其妙。就是在這樣一種興奮狀態中,士三兒慌裡慌張地來到了郭斌眾人居住的小院子。

    自從曉得郭斌亦來到士府之後,王越便吩咐士三兒專責照料郭斌一行的衣食起居,此時卻見他飛也似奔進小院,喘著粗氣對郭斌道:“郭使君,不好了,林邑人來了!”

    關羽上前一步,右手按在士三兒肩上,問道:“在哪裡?”

    士三兒登時齜牙咧嘴地道:“輕點兒,輕點兒,林邑人便在府外。”

    關羽放開右手,回頭望了郭斌一眼,郭斌點點頭,道:“那咱們便去見識見識這林邑來的高手!”說著,眾人便各自拿了兵刃,往府外行去。

    待來到士府大門的時候,只見府門之外早已擠滿了人,有中原來的江湖大豪們,有前來領取粥飯的番禺城的老百姓,擠擠攘攘,對著場中指指點點,好不熱鬧。

    郭斌排開眾人,往場中望去,卻見場中是十幾個又黑又瘦,身材又矮小的人,這十幾個人渾身上下只穿著一件不大的褲衩,蓬頭跣足,便是比之中原失去土地田產的流民,似乎都頗有不如。可是郭斌知道,這是他們的風俗習慣。

    原來此時的交州,包括以南的廣大地區,四時暄暖,無霜無雪。因此,這土著的占人便都“裸露徒跣”,以黑色為美。非但如此,占人貴女賤男,同姓為婚,婦先娉婿。即便是到了兩千年以後的社會,越南的婆羅門佔族和婆尼佔族依然保留著典型的母系制度。

    其中最顯著特徵是家族以母系劃分,各項禮儀以母親氏族為準。佔族母系制度的特徵之一是孩子隨母姓,其次是群居,家中女兒同母親住在一起。一個家族的也一樣,通常女兒是跟媽媽。再有一個是,小女兒將跟父母住一起,並享有財產繼承權。財產分給所有女兒,但最小的最多,兒子什麼都拿不到。婚姻也一樣,是女方把男方“娶”進門。

    佔族婚俗中,母系社會特徵也較為明顯。女方家可主動提親,女兒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時,父母將從當地小夥子中挑一個最好的當女婿。說媒、提親等所有程序都是秘密進行的,他們常請媒人到男方家試探其態度。姑娘有權為自己找丈夫,而新郎要聽從新娘的安排,並住在新娘家裡。也就是說,這就是娶丈夫。丈夫娶到家裡,所生的孩子也都要跟著母族姓,這就可以理解為什麼家中的兒子沒有遺產了。用中原的話來說,這叫做“嫁出去的兒子潑出去的水”,誰還會給外姓人準備遺產?

    不過,即便如此,男人在家族中地位也還是不低的,其遵循的也還是女主外,男主內的規矩,其族內也有很多表達對男人尊重的諺語和俗語。女性雖是一家之主,但實際上決定權仍掌握在其丈夫手中。此外,族長是男人,而不是女人。一個家族的女族長,也就是這個家族的女主人,人們很少叫她女族長,而管她的丈夫叫族長。

    而至於極重要的祭祀,也是尊奉這個規則。雖然佔族婦女不必做那些男人幹的體力活兒,但她仍是掌管家裡一切事務的主人。祭祀活動則有明確的分工。家裡的由女人負責,廟塔裡的則由男人負責。

    因此,占人雖確是以女子為尊,此次北上番禺找茬的,卻都是男子。這些人一個個被曬得膚色極黑,此時卻在人群之中展示武藝。

    只見一個身材矮小的漢子,將繩索的一頭綁了盛滿水的木桶,另一頭則不知道栓了什麼,竟是卡在眼皮之中。那人雙手張開,脖子上青筋暴起,只見他頭一揚,爆喝一聲,竟用眼皮將那盛滿清水的木桶提了起來。

    再看另一邊,卻是一個渾身**的矮小漢子,將一根不粗的筆直鐵棍頂在眉心處上,另一端則抵於牆邊,只見他左腿前屈,右腿後撐,渾身較勁。正當場外的百姓不忍卒睹之時,卻見鐵棍竟是漸漸彎了,待他收功之後,只聽叮噹一聲摔在了青石板鋪就的地上。

    更有一個武士,雙足踏在士府門前的台階上,以一個鐵鉤子勾住喉嚨下緣,下方連接的卻是一個坐著人的托盤。只見那武士又是一較勁兒,坐著的那人竟離地而起,只將圍觀的老百姓瞧得目瞪口呆,連叫好都忘了。

    看著眼前的一幕,張飛雙眼大睜,一臉蒙圈的表情道:“莫不是士老前輩知道我們在嶺南無聊苦悶,特意叫了他們來解悶兒的?”

    眾人聽了張飛這沒心沒肺的一番話,不由得一頭黑線,還是王越久居嶺南,見多識廣,開口解釋道:“林邑國武學,講究內外兼修,這是他們修煉內家功夫的特殊法門。而其外功,則是陰險刁鑽,赤手空拳時多以手肘攻敵,爆發力驚人。據傳林邑國中武功練到至高處時,可以手肘擊破椰子,乃至石頭。”

    郭斌聽了,暗暗點頭。占人應便是後世的越南人的一部分了,這些人身材矮小,便需充分利用自己的優勢,多用奇謀方可。泰拳之中便多用手肘與膝蓋攻敵,想來同是居於中南半島的他們,武學路數上當有共通之處。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2 16:25
第三百一十七章 交州之行(二十二)

    那些林邑國人見士府門口圍觀者越聚越眾,指指點點,議論紛紛,心中愈發得意洋洋,在他們看來,這事兒想來是極露臉的。

    正當他們樂呵呵地表演“雜耍”的時候,中原豪俠的陣中爆出的一陣哄笑聲卻讓這些占人面色變得通紅。只見一個穿著稍大一點兒“褲衩”的黝黑占人,對身邊的人一陣耳語,那人便邁步來到士府門前,大聲嚷道:“此乃我林邑國的武學大家,今日既來番禺切磋武學,士燮怎麼還不出來迎接?”

    只見一個極瘦小的青年哄然笑著道:“莫要笑掉人大牙了,就憑你們這一點走街串巷的莊稼把式,也想要讓士老前輩親自迎接?若是他老人家什麼阿貓阿狗都要親自接見,豈非每日裡連吃飯睡覺的功夫豆沒有了?”

    這青年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說這話時更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浪蕩勁兒,極是不將對方放在眼中。一眾豪俠聽了,同聲鼓噪呼和,更是讓這個青年志得意滿,得意洋洋地站在當處。

    關羽低聲對郭斌道:“此人是冀州人士,江湖人稱小蜻蜓,其真實姓名反倒是無人知曉。他以兩柄短刀作為兵刃,據說他的兩柄短刀輕巧迅捷,舞動起來便仿若蜻蜓的雙翅一般讓人瞧不清楚。當初曾入了太平道,想是因黃巾賊舉事失敗,方逃到了嶺南來。”

    郭斌定睛看去,卻見此人腰上果然繫著一個牛皮所制的腰帶,後腰上兩個帶鎖扣的短套緊緊扣著,只一左一右斜掛著的兩個刀柄露在外面。刀柄以細麻繩一圈兒一圈兒極仔細地纏起來,只餘出兩個被磨得發亮了的柄梢,顯是用久了的。

    占人雖也有自己的語言,卻畢竟是曾經併入漢朝幾百年的,與交州離得又是極近,因此絕大多數人都懂得漢話。這小蜻蜓一番挑釁的話,只將對面的占人氣得黑臉上青筋暴起,那又黑又紅的樣子,彷彿是在極炎熱的天氣裡中暑了一般。

    只見他回頭瞧了那為首之人一眼,見他微微點頭,方回轉身來,操著不太熟練的漢話,怒聲道:“小子口出狂言,端得好膽!”說著便抄起隨身攜帶的鐵棍,向小蜻蜓合身撲去。

    眾人見狀,皆是大吃一驚。這個占人身材極矮,看胳膊上腿上也是又黑又細,若說是個病夫或者下人,那是無人懷疑,可誰能想到他竟能舞動這齊眉的鐵棍?這鐵棍看起來怎麼也得有幾十斤的份量,想來較之以沉重而稱名的馬槊亦要重上不少,怎麼他這小小的身板竟是以此作武器的?

    眾人正驚駭間,卻見小蜻蜓與那人已然戰到了一處。小蜻蜓在漢人中雖不甚高大,身材在這一眾占人之中卻要算得上魁偉巨大了,卻使一對極短的雙刀;而與其對戰的那人,即便是在占人之中也是最為矮小的,卻使一桿長大的鐵棒。兩人戰在一處,雖極是凶險,其極為懸殊的身材對比,卻也讓圍觀眾人不由莞爾。

    只是笑過之後,眾人還是都要佩服起兩人這一身武藝來。

    那占人雖是極為黑瘦矮小,一桿鐵棒使將開來,卻是絲毫不見吃力,一點兒滯澀之感都沒有。這鐵棒大開大合,法度謹嚴,夾雜著呼呼風聲,很是威風,連郭斌都看得暗暗點頭。便是因著使用之人身材矮小而黑瘦,而頗有一絲滑稽之感,圍觀的眾人卻再沒有一個敢小瞧於他了。

    再看那小蜻蜓,一雙短刀對戰沉重的鐵棒,竟也是絲毫不慌。雙刀極是難練,所謂單刀左臂難防,雙刀兩耳難防,意思是說若是用刀的技巧不到家,便極有可能劃傷自己。在使用單刀的時候,有些動作會很容易傷到並未持刀的那隻手,因為大多數人是以右手持刀,便說是左臂難防。而在使用雙刀的時候,若是沒有練到家,許多動作便會傷到自己的耳朵。

    相較來說,雙刀的使用較之單刀使用的難度要成幾何形的增加。因為一般的武器,無論是單刃的刀,還是雙刃的長劍,又或者是有著許多小枝的畫戟,其外形無論如何複雜,其運行的軌跡卻都只有一條,而雙刀則不同,因為雙刀是兩手使用,其打鬥的時候,便可同時使用不同的招式攻敵,在招式上無疑是極佔便宜的。後世詠春拳的八斬刀,要雙刀始終保持同等距離,並要作八字形,就彷彿使雙刀之人手中拿著的本便是一個八字形的武器,新手習練的時候為了保持這距離還要在刀上栓了細繩。不過,單看這小蜻蜓使雙刀的方法,顯然與八斬刀還有區別。

    只是這雙刀畢竟輕巧,用它與手持沉重長大兵器之人比武,則卻又過於輕巧而讓人憂心。所幸小蜻蜓身法迅捷,仗著身法的優勢與雙刀的鋒銳前衝後突,左閃右避,那占人卻也不敢過分逼迫。

    兩人初時尚留有分寸,互相試探,可鬥了十幾個回合後,卻又同時加上了勁兒。一時間,只見棒影翻飛,刀光如電,場中叮叮噹噹之聲不絕於耳,只將人瞧得眼花撩亂,膽顫心驚。

    此時,圍觀之人也是分成了兩邊,中原群豪與圍觀的漢人百姓自然是要支持小蜻蜓的了,可憐前來的十幾個占人,雖然也是極力吆喝助威,卻畢竟是人少勢寡,只呼喝聲便將他們壓了下去。

    這時場中的情況卻又起了變化,只見那占人的棒法突然間變得詭譎莫測,招式刁鑽狠辣,往往於人絕想不到的角度出招,使人防不勝防。小蜻蜓也是厲害,只見他彷彿真的是化身為蜻蜓一般,在場中靈活縱躍,只是繞著對方鐵棒的來勢翩躚起舞,那鐵棒竟連他的雙刀亦碰不到了。

    關羽沉聲道:“這個小蜻蜓要贏了。”

    話音方落,卻見他雙刀刀鐔相交,併攏成八字形,竟以雙手之力將對方的鐵棒接了下來。只聽一聲極刺耳的金鐵交鳴聲響過,那原本快得似乎看不清軌跡的鐵棒被架了起來。小蜻蜓順勢前推,趁著對方尚未反應過來的時候,便已拉近了雙方的距離,隨即以右手刀繼續架著對方鐵棒,左手刀一翻,便向對方手腕掠去。對方若不撒手,這一刀定會將其手腕齊根削斷。

    那占人也是反應極快,見事情緊急,他登時便是一個後躍,隨即握住鐵棒中段的右手放開,而只以左手虛握著棒端,待小蜻蜓一刀劃過之後,再運勁回奪。哪知小蜻蜓正等著他這一招呢,當即一個旋身,以右臂挾著對方鐵棒,左手刀已然抵在了對方咽喉所在。

    這一下兔起鶻落,大大出乎眾人意料之外,誰都沒有料到,適才一直處於守勢的小蜻蜓,竟在倏忽間發難,並一舉將對面占人擊敗。那小蜻蜓也自得意洋洋,他放鬆對方鐵棒,又隨手將手中雙刀插回腰間刀鞘之中,嬉皮笑臉地向四周抱拳作揖。

    無論是中原群豪還是圍觀的番禺百姓,見他勝了,無不歡欣鼓舞,鼓掌叫好。此處圍者怕不有幾百人,這一下叫好聲起,那可是好大的氣勢,小蜻蜓混跡江湖這麼些年,哪裡如今日般露臉過?當下是愈發得意洋洋,努力“挺胸疊肚”,擺出一副氣度雍容的樣子來,只是那瘦削的身材和吊兒郎當的神態,卻無論如何亦與這個詞聯繫不到一處去。

    然而,就在此時,占人中那領頭的嘰裡咕嚕一段又快又急的土語嚷了出來,卻見拿回鐵棒的矮個子登時面上便是一紅,隨後雙目似充血一般揮動著鐵棒便又向小蜻蜓攻了過來。可小蜻蜓那傢伙正得意洋洋的不知道怎麼爽快呢,忽聞得耳後風聲響起,大驚之下待要躲避已然不及。他也算了得,在眾人驚呼聲中,忙一個矮身向前急竄出去,雖終於躲過了這對準了後腦勺的狠辣一擊,卻始終無法真的完全避開,這一棒擊在其脛骨處,只打得他痛入骨髓,想要站起來亦是難能了。

    那占人一擊得逞,再次揮棒向小蜻蜓後腦攻來,一時間群情洶洶,只是雙方因隔得遠,想要救援卻是來不及了。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間,只見一道白色的身影自人叢中疾奔而出,隨即場中竟猛地爆出一陣清脆的雀鳴聲,只聽金鐵交擊之聲響過,眾人尚未來得及驚呼出聲,便聽噹啷一聲,半截鐵頭掉在石板路面上,那占人手中的鐵棒竟從中而斷。

    場中霎時間就是一靜,於危急之中出手的卻原來便是王越。再看那鐵棒的切口,卻極是平整順滑,彷彿打磨過一般。

    郭斌眾人見狀,心中卻是同時倒吸一口冷氣。王越方才的動作那真叫一個兔起鶻落,他先是以極迅捷的速度躍入場中,然後藉著拔劍的動作,雀鳴劍前揮上撩,將那占人手中下揮的鐵棒阻住,隨即劈出十二劍,擊在那人鐵棒之上。

    這還不是最難得的,最難得是這一十二劍均是劈在同一處,這其中所需眼力和精準度,實在是駭人聽聞已極。

    這雀鳴劍每擊中一次,那鐵棒的切口處便小一分,直到第十二劍劈出,方最終應聲而斷。只因王越出手太快,圍觀眾人便彷彿只聽到了一下交擊之聲,那鐵棒便斷了。正當眾人讚嘆王越輕功了得,讚歎雀鳴劍鋒銳的時候,郭斌卻見那領頭的占人滿面震驚,顯然他也瞧出門道來了。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2 16:25
第三百一十八章 交州之行(二十三)

    卻見那為首的占人邁步出列,沉聲道:“在下吳欒,乃林邑國中林棲,我等有心北上番禺,只為了與中原武林人士切磋較技,弘揚武學。久聞天南劍仙士老前輩劍法卓絕,特地前來拜會,豈知竟遭如此羞辱。如此看來,中原武林不過如此!”

    這一番話,直將眾人說得啞口無言。

    照說,確實是己方挑釁在前,這些占人當初是想要找士燮切磋武藝的,雖然語氣橫了點兒,可畢竟沒有動手。是小蜻蜓出言冒犯在先,對方氣不過了便要比武決勝,也是常理。江湖中人嘛,誰不是一點就著的脾氣?

    要說比武決勝,若是按照中原的規矩,小蜻蜓適才奪了那占人的兵刃,更是將雙刀架到了他的脖子上,那自然算是贏了。可是誰曉得占人比武的規矩?若他們就是抵死不承認,耍賴到底,爭論起來確也是一樁麻煩事。小蜻蜓畢竟結結實實受了對方的一棒,如今連路都走不利索了嘛。況且王越飛入場中,雖是急切之間救了小蜻蜓一命,卻終究是己方以多欺少了。

    因此,場中眾人雖都知道這個吳欒是在強詞奪理,卻偏偏又無可辯駁。中原人講究名正言順,又多正直,江湖人更是極要面子,便是打勝了也多是謙虛的一句“承讓”,遇到了無理還要攪三分之人,卻哪裡是對手?

    吳欒見狀,心中愈發砥定,當下昂首對王越道:“這位公子好武藝,不知高姓大名?”

    王越拱拱手,極有氣度地道:“不敢當,在下王越,吳先生想要尋家師切磋武藝,來的卻不是時候。”

    吳欒不動聲色地道:“原來是天南劍仙座下大弟子,雀鳴劍王公子,我便是在林邑國亦是久仰大名,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只是在下此來卻是拜訪尊師,一是為了琢磨武藝、增進武學;二是為了比較一下中原武學與我林邑國武學孰強孰弱,別無他意。卻不知尊師有何不便之處呢?”

    這一番話,說得緩慢而似極不在意,言下之意是要來較量一下,要讓林邑國的武學與中原武學分個上下,火藥味十足。可是說話偏偏又很是客氣知禮,使人無從辯駁,一眾圍觀之人聽了,也不覺憋氣。

    王越尚未打話,那徐萬卻已忍不住出列,狠聲道:“你這林邑國的小毛賊,明明知道士老前輩身受重傷,卻偏偏還要挑這麼個時間前來踢館。還說什麼切磋武學?這分明是趁火打劫,俺老徐第一個便瞧不上眼!”說著,抽出腰間長劍,一招“君子務本”,徑直向吳欒胸腹間刺去。

    吳欒見徐萬這麼一個粗豪鄙陋的糙漢子,劍招竟是如斯惇樸醇美,也不由得一愣。他眼見徐萬劍勢籠罩著自己上半身的各處大穴,來勢猛惡,當下也不敢怠慢,連忙一個撤步,跳出了劍鋒所籠罩的範圍。卻哪裡知道徐萬劍招一招又一招似連綿不絕的浪潮一般紛紛湧來,只是數招之間,已形成極大威勢。

    他知道當此境況,若再不反擊,讓對方的劍招完全使將開來,雖不至於打他不過,卻定然要頗費一番力氣了。當下,吳欒再不猶豫,也不見拿出什麼兵刃,竟是赤手空拳迎著徐萬的劍鋒揉身衝去。

    場中眾人均是一驚,這以血肉之軀對抗長劍,不就是雞蛋碰石頭嗎?這林邑國來的蠻子,難道是失心瘋了不成?然而,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血濺當場的慘劇並未發生,卻反而是手持長劍的徐萬被逼得步步後退。

    郭斌也很是吃了一驚,徐萬的手段他是知道的,那日的一番拚鬥,自己雖確是留了很大的餘地,可是自問若是赤手空拳與他對戰,雖可憑藉著內家功夫保持不敗,甚至將之逼平,可想要單純以手上功夫壓制得住他,卻無異於痴人說夢。

    那吳欒這在占人之中亦算得上身材高大之人,可較之徐萬卻還是矮了大半個頭去,再加上同樣的又黑又瘦,看起來便彷彿徐萬是在欺負小孩子一般。然而,此時若真的以貌取人卻是要吃大虧了。

    或是因為基因裡的烙印,亦或者是因為食物結構的不同而導致營養攝取的水平不同,占人的體格較之中原人要差了許多。而林邑國的武學,卻正是因應了占人個頭兒小、卻敏捷而靈活的特點,獨樹一幟。

    所謂“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長大兵器雖確是威力不凡,更是延長了攻擊距離,使得自己的攻擊可以延長到武器的長度上。然而,兵刃的加長卻同時也造成了許多不便,使得長大的兵刃並非全是長處。

    舉一個極端點兒的例子,長大的馬槊與小蜻蜓所用的極短的雙刀,這兩種武器可說是兩種極端了。

    使一丈多長的馬槊之人若是對戰這雙刀,怎麼打?當然是要拉開雙方的距離,使自己可在安全的距離內攻擊對方;而使短雙刀之人怎麼想呢?自然是尋機突進,然後利用短刀靈活輕便的特點,直接攻擊對方的身體。因為這馬槊的鋒刃只在頭上,一旦越過了這個鋒刃之處,剩下的硬木桿子如何能造成殺傷?就好像手握百萬雄兵之人,將大軍紛紛派上戰場,自己卻給人偷襲了帥帳一般。

    而此時,吳欒的戰術便是如此,千萬不要小瞧了吳欒這個林棲。

    在林邑國中,數量最多的便是梵行,這些人多是剛剛開始修行的武者,此時眾人的學習不過是在打基礎,許多人在武學上的造詣,也不過只是初窺門徑罷了;數量次之的便是家住,凡是能成為家住之人,多是經過了嚴格的自然選擇,他們大多很有武學天分,武學上的領悟力也是極高,他們是林邑國中的中流砥柱。

    相對於這兩個階層,林棲的數量則是少之又少了。他們武學領悟極深,武學境界極高,非但在江湖上號召力極大,更是王侯貴胄的座上嘉賓,可以對林邑國政治產生極大的影響力,在林邑國中是實實在在的人上人。

    林棲之上,稱為遁世。這個階層人數極少,在整個林邑國中,不超過五指之數。他們武學登峰造極,每個人都是可以開宗立派、傳承和研究武學的大宗匠,其地位之高,號召力之強,在林邑國中不可小視。

    因為林邑國小民少,是典型的小國寡民,因此其所保持的常備軍力是極少的。正是這種情況,使得可以一當十,甚至更為超乎想像的武學高手便可憑藉個人的武力,在這種小國寡民的小規模軍事衝突中發揮舉足輕重的作用。況且林邑國中多信奉婆羅門教,這些人在社會上的號召力也是極為驚人,因此便是林邑國王亦要對他們客客氣氣的。

    吳欒在林邑國中,雖非最頂尖兒的幾個武學大宗匠之一,在林棲之中卻算得是拔尖兒的所謂半步宗師。他在林邑國中地位極高,此次北上挑釁中國武術家,若說後面沒有林邑國朝廷的首尾,說出去誰也不信。

    適才他沒有下場,一是要自重身份,非得等士燮出面,方與他對等;二是要探敵虛實,所謂江湖越老,膽子越小,他這種成名多年,政治地位又極超然的武術家是絕不可能冒險的,因為一旦落敗,這成本實在是太大了。

    可是在瞧了王越出手後,他心中明了,若是自己再不出手,自己手下這十幾個人怕沒有一個人能抵擋得住他,那這次北上可就真的是雷聲大雨點小,自己亦要大失面子了。況且王越身為天南劍仙士燮的大弟子,威名震於天南,便是在林邑國中也多流傳著他的名字,想來士燮之下該就只有他一人可作為敵手了。士燮既然身患重疾,此番若再打敗了王越,那麼國中武林人士自是士氣大振,而交州武林的人心士氣必然大受摧折,屆時於國中北上的計畫自然是大有裨益。

    吳欒打得好算盤,此番定要在士府門前將這中國武士大大折辱一番,方才罷休。

    因此,他見徐萬以長劍攻來,卻是直接以林邑國中的拳腳功夫對敵。只見他欺近徐萬身子,多以手指鎖拿、點擊徐萬周身大穴,又或者以反關節的技巧限制他的行動,更是多以手肘進行攻擊。

    這種攻擊手法,在中原並不多見,況且江湖人比武較技,講究的是法度謹嚴,招式靈巧,又豈能與街頭混混糾纏撲打一般毫無章法?因此,在見了這種幾乎無賴一般的打法後,徐萬竟給逼得手足無措,只三五招間便失了先手的優勢。

    郭斌眾人與王越在一旁瞧了,自是大驚失色,這個占人武功之高,攻敵之快,簡直匪夷所思。你瞧他只是微微地一聳肩,撞到身上了便是凌厲異常的殺招;你瞧他伸出一根短小枯瘦的黢黑手指,點到身上怕便是一個窟窿。

    於是,雙方交戰不過二十餘合,徐萬竟便被擊中大腿而踉蹌後退,最終跌坐在地上,一動也不能動了。

    圍觀眾人大驚失色。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2 16:26
第三百一十九章 交州之行(二十四)

    見到徐萬這個威猛高大的糙漢子竟被那矮小瘦弱的占人擊退,圍觀眾人登時失聲。

    郭斌與關羽合力將其抬到了士府大門簷下,讓正在忙著為小蜻蜓治傷的董杏兒給他瞧瞧。而王越則瞬間反應過來,飛身向前,面對著吳欒,立在眾人身前,面色冷峻,目光陰沉。經過董杏兒檢查,所幸徐萬肌肉壯健,大腿又是肌肉最為豐富的地方之一,是以並未受到太大的傷害。只是這一擊正好擊中了要穴,是以他半晌站不起來,實際上所受的傷較之小蜻蜓要小得多了。

    小蜻蜓受到那占人一棒,痛得幾乎連動彈都是難能,若是能拍個x光的話,脛骨怕是已經骨裂了。所幸董杏兒就在一旁,可以給他及時療傷,況且士府之中各色跌打損傷的藥材應有盡有,王越早就想到,今日裡占人既來,勢必會有人受傷,這藥材早就預備好了的。

    直到此時,再沒有人敢小瞧這個吳欒了。誰也想不通,為何在他如此矮小瘦弱的身體裡竟會蘊藏著如此強大的爆發力。

    王越手持雀鳴劍,面對著吳欒,如臨大敵,可臉上得遇強手的激動心情卻是如何亦掩藏不住。

    吳欒見了王越的樣子,先是微微一抽嘴角,方道:“既然王公子有意指教,那便請劃下道來吧。”

    王越聞言,朗聲道:“閣下北來,先傷我府中兩人,分明便是不將我中原武林放在眼中!王某雖學藝不精,又最是憊懶怠惰,說不得也要領教領教閣下的功夫了。”

    說著,他握著劍鞘的左手微微上抬,右手伸出握住劍柄,雙目中的興奮與激越無可遮擋。長劍抽離劍鞘三寸許,卻見劍芒流轉,懾人耳目,劍鞘中的雀鳴劍便如活了一般。霎時間彷彿珠落玉盤,又似環珮相交,竟琤琤琮琮,似奏樂一般在眾人耳邊響起。隨著這劍鳴聲起,王越周身氣勢亦是隨之暴漲,便彷彿澎湃的海潮一般使人震駭恐懼。

    郭斌等人暗暗心驚,想不到幾日未見,王越武功竟進境若斯。當初初抵京師的浪蕩與輕浮已然消失不見,所剩下的只是浮華過後的沉穩與淡然,這不是學了新的武功招式所能比擬的,這種心境上的進步變化,才是武學修煉中最為難得的。

    看著頷著氣勢引而不發,沉穩卻又激越的王越的背影,郭斌和手下的一眾武痴只是瞧得如痴如醉,張飛甚至直搓著雙手,顯然是一時技癢了。郭斌腦海中猛然湧出一句前世不知從何處聽來的詩句,不自覺地便吟了出來:“龍吟澗底寒潭澈,劍在匣中作狂歌。恭喜王兄武功大進!”

    王越此時亦是處於一種極玄妙的境界,彷彿身處海邊礁石之上,面前便是澎湃洶湧的海水,而這雀鳴劍便正是應和著潮水拍擊翻滾的節奏嗡嗡震響。

    吳欒見了,面色登時便是一肅。此時王越身上所湧起的氣勢,壯闊而遼遠,使人不敢輕侮。他後退幾步,伸手接過手下人遞上的熟銅短棒,神色凝重地盯著王越,一瞬不瞬。

    就在這時王越倏地動了,雀鳴劍似一條匹練般鏘然出鞘,向吳欒飄然攻去。只是令人奇怪的是,王越這一劍似乎並不甚迅捷,就連雀鳴劍上的鳴叫聲都停了下來,卻反而予人一種無可匹敵的巨大威壓。

    直面王越的吳欒,首當其衝,感受自是最為強烈。就在王越出劍的一瞬間,他竟感受到了一股無可與抗之感,這是他在武功大成之後所從未感受過的。這並不似尋常劍法那般輕盈靈巧,甚至連一絲劍法應有的波動都沒有,只是這一劍平平地橫削過來。然而,這似乎平平常常,不見絲毫波動的一劍之下,吳欒竟感受到了一股無可言喻的危機感籠上心頭。

    高手過招,勝負只是一瞬間的事,許多時候是不會給大腦深思熟慮的反應時間的。而當此時,所要借重的便是各自靈敏的六識與不可言喻的直覺了。高手的直覺都是通過對一系列細節的認知和觀察後,於不經意間條件反射般完成分析和判斷,最終所作出的決定。這個分析的過程,甚至都不是他們刻意去做的,而是成年累月,經過無數次的磨礪和積累所形成的,便如張口吃飯、呼吸空氣一般自然而然。

    因此,絕大多數的高手都極是重視自己的直覺,因為這直覺大多救過他們的性命,讓他們遠離危險。而正是因為感受到了王越所帶來的巨大危險,吳欒方鄭重其事地取出了由從人所攜帶的兵刃。這是一桿小兒胳膊一般粗細的熟銅棒子,沉重而威力巨大,吳欒曾以之縱橫林邑國,未逢敵手。

    見王越雀鳴劍攻來,他連忙舉起熟銅棒格擋。圍觀眾人只聽“嗡”的一聲,雀鳴劍與銅棒擊在一處。卻見自方才便一直傲慢非常,武功高強的林邑國中林棲吳欒,竟“蹬蹬蹬”一連倒退了三大步。

    圍觀的中原群豪與番禺城的老百姓自是轟然叫好,那十幾個占人卻是驚得下巴都似掉在了地上。在他們心中,吳欒武藝高強,為人又極精明,很得林邑國王的看重,他若是在佔城之中跺一腳,整個林邑國都要抖三抖,便是閻魔一般的存在。

    可是,如今這位從無敗績的死亡之神竟然被眼前這個身穿白衣,弱不禁風,公子哥兒一般的小年輕擊退,實在是大大的出乎了他們的意料之外,他們彷彿聽到了理想和信仰破碎的聲音。

    與圍觀眾人不同的是,郭斌卻是能瞧清楚場中變化的少數幾個人之一,當然另外幾個人,也不過關羽、張飛、黃忠三人罷了,便是董杏兒,亦是差了點兒火候。郭斌瞧得分明,適才王越的雀鳴劍並非不再鳴叫,也並不是停止了震動,而是其震動的頻率太高,聲音極尖而細,使得人極難聽到罷了。

    眾所周知,聲音是由物體震動而形成的,而震動是有頻率的。人的耳朵只可聽見相應頻段的聲音,高於或低於這個頻段,則聽不到了。況且士燮所創這套風雷劍法,本便是藉著寶劍的彈抖增強威力,彈抖的頻率越高,其攻擊的強度自也會越高。

    劍棒交擊,待眾人回過神來,卻只見吳欒的熟銅棒上竟出現了一個不淺的切口,再看雀鳴劍,劍光流轉,錚然依舊。

    見了王越這一劍的成果,郭斌、關羽、張飛、黃忠同時驚起,就連給小蜻蜓與徐萬療傷的董杏兒,亦是瞧得杏目之中滿是驚異。適才的這一劍,與當初王越所使的風雷劍法劍招雖極相類,可使用的法子和威力卻明顯有了差別。

    原來,這風雷劍法本是士燮早年所創,也確是利用劍身的彈抖來增強劍招的威力。初學之時,劍法尚未純熟,又沒有掌握訣竅,因此長劍便極難抖動起來。後來逐漸掌握了訣竅之後,劍法的威力便顯露出來了。

    同是一劍揮去,使用風雷劍法者威力之所以更強,便是因為劍身的彈抖。一般的長劍劃在身上只留下一道極細的血口,而若是以風雷劍法劃在身上,當時便是一個血洞。只因風雷劍法運劍極速,彈抖的劍身臨體後便彷彿切割機一般直往肉裡面鑽,適才王越所以能一連在那占人鐵棒上連斬十二劍,靠的也是這彈抖的功夫。

    想當初士燮便是自創了這一套風雷劍法後,浪蕩江湖,難逢敵手,遂成一代宗師。因此,風雷劍法一旦初窺門徑,則成長極快,士家子弟混跡江湖所以能創下如許名頭,與這風雷劍法極利速成的關係也是分不開的。

    只是這劍法在士燮的晚年,又有了一個極大的創建。那是幾年之前,士燮登臨海島,在絕頂之上,俯瞰大海,恰逢海底地動,從而引發海水溢。

    此前所見海水,多是一波又一波拍擊礁石,厲風呼號,海浪震盪,聲勢當真是大得很。可此時的海潮,卻與平日裡所見殊不相同。只見海上先是一條白線出現,接著隆隆聲緩緩接近,整個大海彷彿是給生生往上托起了幾十丈高一般,雖不見水花,可這綿綿泊泊的海水雖平靜實則卻暗藏洶湧的樣子卻愈發駭人,予人無可與抗之慨。

    士燮雖是站在極高處的山巔之上,可看到這海水塹山堙谷,以平緩卻偏偏無可抵擋之勢靜靜地淹沒了附近的山頭,充斥了山谷,卻仍是膽顫心驚。不要說漁人的小舟眨眼間便被幾十丈高的巨浪吞噬,便是那經過幾百上千年生產,幾人合抱的古樹,亦要給連根拔起。直到此時危機臨頭,士燮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滔天巨浪”這個書中常見的詞語,所蘊含的真正意義。

    自逃過那一劫後,士燮心胸豁然開朗,便就在這海島上苦思冥想,終於通過這洶洶海潮,悟出了劍法一道的最高深厲害的奧義。最終總結成所謂:“隱風雷於九天之上,綿綿泊泊,空空蕩蕩,無敵無我”這二十個字。

    只是這風雷劍法最厲害的境界,非得具有極高的悟性,並將原本的風雷劍法練到極高深處,還要有特殊的機緣,使得自身的武學境界有了極大提升,方可領悟得到。否則,你便是將手中長劍震斷了,亦悟不出這層意思。

    士燮門下弟子不啻百人,便是他的兄弟也多師從於他,只是整個士家懂得這個道理的,也便只有士燮一人而已,當然如今又要加上一個王越。如今若是士燮在場,不免要激動地熱淚盈眶了。

    天南一脈,後繼有人。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2 16:27
第三百二十章 交州之行(二十五)

    此時的王越,面對著十幾個大驚失色的占人,亦是滿面淡然。只見他左手背在腰間,右手中雀鳴劍斜指向下,潔白的長衫下襬隨著偶爾吹來的腥鹹海風捲作一團,烈烈作響,配上那小白臉一般精緻而英氣勃勃的臉,實在是騷包極了。

    吳欒瞧著手中熟銅棒上不淺的缺口,心中亦是震駭不已,王越已經是如此厲害,那士燮該是如何高深莫測?在林邑國中,怕是只有那幾個老傢伙能與他掂掂斤兩吧!一時間,他竟有點喪氣,不過隨即便振作起來,士燮既已身受重傷,那還有什麼好猶豫的?若不趁此機會一舉將士家掀翻,那便真的是錯過了千載難逢的良機了,這也是他吳欒在林邑國中一步登天的大好時機啊!

    只見他熟銅棒一擺,以流利的漢話朗聲道:“王公子武藝超群,果然非同小可。不過若就這麼點兒手段,可還有點兒不夠看的!”

    王越嗤笑一聲,淡淡地道:“既如此,那就敬請指教了!”

    倏地,二人同時動了。王越的劍法似慢實快,以極刁鑽的角度向吳欒攻去,而吳欒則舞動熟銅棒,護住周身。於這極緊張而危急的時刻,吳欒仍能穩定心神,選擇先採取守勢以看清王越的劍法走勢,顯然絕非凡人。

    雙方又鬥了十幾個回合,只見王越的劍法愈發純熟,每一劍揮出都是無聲無息,威力卻偏偏大得驚人。叮叮噹噹十幾個回合一過,吳欒的熟銅棒上卻是遍身缺口了。場外的十幾個占人看得身上冷汗直冒,在這極暑熱的嶺南夏日,他們便彷彿置身酷暑寒冬一般,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而圍觀的番禺百姓與中原群豪,則是歡聲雷動,紛紛為場中的王越加油鼓勁兒。只是郭斌與關張二人和黃忠卻緊緊抿著嘴唇,面色肅然。

    只見吳欒仍是面帶微笑,緩緩地道:“王公子好武藝,只是下面便沒有如此輕鬆了。”

    王越面色不變,沉聲道:“便顯顯你的手段吧!”

    吳欒冷哼一聲,揮動熟銅棒以極迅捷的速度向王越揉身撲去。眾人登時便都是一愣,難道這占人頭領真的是傻了?王越見狀,也是揮動長劍向他攻去,竟也是以攻對攻的手段,只將中原群豪瞧得熱血賁張,雙眼瞪著場中,目不稍瞬。

    眾人只覺得適才王越步步緊逼,而那林邑國的吳欒卻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己方自然是佔盡了上風的。此時那吳欒竟不知好歹地主動進攻,那不是雞蛋碰石頭,自己找死嗎?然而,讓人期待的一面倒的局面終沒有變成現實。

    此刻雙方以攻對攻,竟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誰都沒有得了好處去,誰都沒有壓得過對方。只見場中劍來似飛花照水,不著痕跡;棒去如虎嘯山林,霸道威風。兩人鬥了五十餘合,招招以硬碰硬,金鐵交擊聲雖不甚大,卻總是震得人耳膜生疼,這是極高頻率的震動所帶來的負面效果之一了。

    這一場面給了隨行占人極大的希望,卻也讓圍觀的一眾中原豪俠瞧得熱血賁張。觀摩高手過招,從來都是磨煉武技,學習經驗的最好方法,更何況是兩位武術高手以硬碰硬的對拼呢?

    場外眾人叫得歡騰,場中的王越卻是有苦自己知。原來早在黃巾之亂平定以前,王越便因受到了郭斌武功進境迅速的刺激,努力修習本門劍法。他一改當初混跡京師時交遊各處權貴的習慣,借住在大將軍何進的一處莊子上,苦心修煉。直到後來大將軍何進與袁紹、楊震等人密謀救援王允之時,王越為了還何進的人情,方同意一路護送王越到潁川去。

    這將近一年的潛心修煉,使得他的風雷劍法被雕琢打磨得愈加精當。然而,無論他如何努力修習,卻始終悟不出士燮當初所說的風雷劍法的最高境界。所謂:“隱風雷於九天之上,綿綿泊泊,空空蕩蕩,無敵無我”這二十個字,每一個士家子弟在得授風雷劍法時都會背得滾瓜爛熟。可是道理雖被說得爛了,想要達到這個境界,非得對這套劍法的領會極為深入而精到,非得於武學境界上有極大提升,非得極有悟性,更是非得有極巧合的機緣方可。否則,若是少了一樣,都是無論如何亦悟不到的。

    因為它非但是劍法的提升,更是整體武學境界和修為的提升,就像是一個木桶一般,你若要達到這個水平,便得組成木桶的每一塊木板都足夠長度,而若是有了一塊短板,水又如何能達到那樣的高度?任一個武學宗師,或許有極擅長或不甚擅長的方面,卻都是相對而言的,他們絕不會留下一塊短板給對手的,否則亦成不了開宗立派的武學大宗匠。

    當時的王越便是到了這個瓶頸期,他日夜苦練,可頭頂上總是彷彿有一個天花板一般,使他難以寸進。直到後來,他隨著郭斌北上塞外,見識了闊大無垠的塞外大漠,見識了千軍萬馬於草原上奔馳衝殺的景象之後,直到方才直面吳欒強大威壓的時刻,那一直被困在何進那個小莊子中的心胸方豁然開朗起來。也正是因此,他近半年來苦思冥想的劍道的至高境界,終於被他給悟了出來。

    其實只要平時足夠努力,一個人想要成功,所缺少的大多只是格局和眼界罷了。無論是大海還是大漠;無論是潮水還是衝殺的騎兵陣列,其作用不過是給整日裡悶頭於雕琢一招一式,過分孜孜以求於招式之創新的武者一個可以抬眼看世界,開闊心胸,擴大格局的機會罷了。他們既然每日裡沉溺於鑽研劍招,每日裡心中所想,口中所念,所孜孜以求者,皆是劍招,而當換一個心境之後,方從紛繁複雜、具體而微的劍招之中跳了出來,也可將那些整日裡盤旋於腦中的具體招式融會貫通,放到一個極宏大的格局之中重新思考,這才是武學至道,是習武之人追求進步的根本。

    然而,也並不是說只要有了大格局,武學便可臻於至境。所謂紙上來得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沒有數十年如一日,不避寒暑地刻苦訓練、打熬筋骨;沒有行遍江湖,找各路高手切磋武學的經驗;沒有對所學招式的雕琢與打磨;沒有每日裡的刻苦追求,想要達到這個境界,那無異於痴人說夢。只有將基礎打牢了,將經驗積攢得足了,這才不是空想,任何時候提升自身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王越雖確是領悟了風雷劍法的絕高境界,卻始終只是初窺其門徑罷了。功力既淺,經驗又不足,突然間使將出來確可炫人耳目,對上一般的江湖好手,亦可戰而勝之。可是,如今他所面對的卻是林邑國中身處半步宗師之境的吳欒,這個吳欒在林邑國中成名多年,武學精湛,功力深厚,經驗又極豐富,實在是不容小覷。

    適才他吳欒一番隱忍,就為了瞧清楚風雷劍法的走勢,卻並非是因為武功不及王越而被壓著打。待他心中有數後,方發力與王越以硬碰硬,實在是拿著自己高深的武學修為,以勢壓人。

    天南一脈所精擅者,在於劍法與身法,而於內家功夫的修習上雖有獨家法門,卻終不及杏林聖手亦或者景室山華佗一脈淳淳正宗。況且王越年紀既輕,又是痴迷於劍法,於內功修習上總是差了許多,如今對上了以力道見長的吳欒,自然便要捉襟見肘。

    不是王越看不清形勢,非要與吳欒以硬碰硬,而是他曉得自己新近領悟的劍法境界畢竟尚極稚嫩,功力上較之吳欒又相去甚遠,不利久戰,否則憑藉著自己身體的耐力,若是打得久了,勢必會氣力衰竭,屆時欲待拚命亦不可得。因此,他打定主意非得速戰速決,盡快憑藉精妙的劍法將吳欒擊敗,否則便是徒增那占人的威風。

    吳欒武學高深,經驗又極豐富,所謂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他就算是初時想不到,與王越交手之後也迅速抓住了重點。是以,他先節節守禦,使自己立於不敗之地,然後窺準機會以硬碰硬,既消解了王越先手進攻的優勢,又可迅速消耗他的體力,是極聰明的戰術。

    果然,雙方惡鬥了五十餘合後,王越呼吸便越來越是急促而粗重,手中長劍亦不似先前那般凌厲無匹,就連縱躍之間,亦顯得不是那麼靈敏了。這情況,眾人尚未察覺,可場中的王越與吳欒卻最是心知肚明,瞧著王越愈發焦急的面色,吳欒面上譏笑一閃而過,手上的攻勢卻是愈發急了。

    能看清楚場中局勢的,除了兩位當事人,自還有郭斌一行人。

    郭斌在一旁瞧得雙眉緊鎖,面色漸漸沉了下來。這一番以硬碰硬,爽快固然是極爽快,卻絕非取勝之道。

    眼見得王越腳下開始散亂,劍勢也是愈發沉重,關羽上前一步,低聲道:“主公,這”

    郭斌右手一抬,沉聲道:“隨時準備救人!雲長,你與翼德一同護住王越,這個吳欒便交由我去應付。”關羽、張飛同時點頭。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2 16:28
第三百二十一章 交州之行(二十六)

    劍法威力極大,這在很大程度上靠的是長劍自身的鋒銳。

    與拳頭或鈍兵器相比,長劍或長刀極為鋒銳,不用使用太大的力道便可輕易劃傷或是刺死對手。人類兵器的發展歷史也是如此,從打製石器到磨製石器,從青銅兵器到鐵器,從冷兵器到熱兵器,兵器的發展總是具有威力增大的趨勢,可以說兵器的發展史,也是人類研究如何更加便利有效地殺傷同類的歷史。

    因為長劍一類銳利兵器的巨大殺傷力,使得其大受歡迎,因此古往今來這種兵器的招式多有武學大師於此成就非凡。因為兵刃鋒利程度的加強,使得其使用起來門檻更低。在後世有句話,說從14歲的孩子手中射出的子彈和成年人手中射出的子彈殺傷力是一樣的,而若是用鋒利的長劍,只要找對切入的角度,一個十四歲孩子也可造成極大的殺傷力,這就是武器進步所產生的結果。如今日本的劍術之所以並不過分強調力量,便也是這個道理。

    毫無疑問,力量自也包括了爆發力和持久力。過分頻繁地爆發使用極強大的力量,勢必難以長久,王越如今便面臨著如此境況。

    沒有內家呼吸吐納的心法作為支撐,他適才的一番爆發性進攻,無異於竭澤而漁,自尋死路。

    眼見得王越出招越來越是遲滯拖沓,郭斌知道情況不好。可如今畢竟是王越在場中,他既不下場,又未曾出聲求救,郭斌如何能擅作主張、妄自出手?這不是救他,而是害他。若是郭斌真的在王越開口之前便下場插手,那便是在這眾人面前大大折了他的面子,是瞧不起他了。況且郭斌出手的話,那就是以二敵一,便是當場將那吳欒殺了,也落得個以眾凌寡的惡名,更增占人氣焰。

    郭斌攥著玄龍槍的手心中,冷汗直冒,己方已有二人受傷,暫時沒有戰鬥能力了,再加上士燮也是重傷未癒,若是此時王越再傷在吳欒手下,這士府之中還有誰能主持大局?中原群豪雖依附士府,可本便多是桀驁不馴的性子,若是士家在占人面前吃了大虧,又沒了能壓服眾人的力量,怕是這些人便要先亂將起來。

    如今這幾百豪俠還能約束在士府中,可若是亂將起來,任由他們散落交州而不聞不問,那交州勢必會亂成一團,便是朱符要組織起大軍來綏靖地方,怕也會引來林邑國出兵侵擾,到時候,事情可就真的要大條了。

    想到這裡,郭斌頓時覺得腦仁兒生疼。早先還沒想到這一節,如今事到臨頭方才發現,士家在交州真是擎天一柱般的存在。士家一旦倒下,那麼整個交州便要亂起來,屆時朝廷鞭長莫及,交州是否還能作為漢家十三州之一都是未知之數。

    自從為官以來,無論是北上打擊少數民族,還是剿滅黃巾軍,郭斌都是在為了維護中央政府的權威,也就是為了天下局勢的穩定而努力奮鬥。這既是所謂“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的道德約束,也是為了給潁川郡贏得更多的發展時間。再往大了說,便是為了維持國家統一,為了不再發生所謂的五胡亂華,將即將到來的漢民族亡國滅種的巨大危機扼殺在搖籃之中。

    可是這一路行來,郭斌奮力前行,不僅要與漢人內部的黃巾軍鬥爭,還要與盤踞塞外的匈奴人、鮮卑人、乃至羌人作鬥爭,更要與整個腐朽沒落的東漢朝廷作鬥爭。他知道這個朝廷的覆滅,一丁點兒亦不值得他同情,他也知道即使是貴為天子的劉宏,在許多決策上也是無可奈何:或是迫於財政壓力,或是迫於軍事壓力,或是為了保證權威和維持朝中各派勢力平衡而進行的政治鬥爭的需要。

    而且許多決策在此時看來的確是最好的選擇,甚至可稱得上是大勢所趨。可是一旦是站在歷史的角度來看,卻是促進國家覆亡的催命符。在如今看來,為了節省財政支出和平滅各地蜂起的黃巾之亂,加強地方豪族的力量,乃至將刺史改為州牧,給予其軍事上的合法權力的行為,雖確是大勢所趨,對東漢朝廷來說,卻無異於飲鴆止渴。

    郭斌心中雖是明明白白,可是他本便身在局中,又如何能真的跳出局外去?無論從哪個方面說,他郭斌都是潁川地方豪強的總代表,也是朝廷進行地方政治制度改革,加強地方軍事力量的試點,他有合理合法的理由增強自身在政治、經濟、乃至軍事方面的實力。這增強地方郡守乃至豪族勢力的制度改革,雖確會給中央集權帶來危害,可郭斌重生後的一番努力不正是為了這些嗎?

    沒有了郭斌,潁川郡會迅速淪為黃巾軍肆虐的戰場,潁川豪族與當地平民都沒有能力阻止這一切;而沒有了士家,交州變得混亂的速度只會更快,因為這裡的黃巾餘孽、這裡的江湖人比之中原更要集中,更況且還有林邑國在一旁虎視眈眈?

    想到這裡,郭斌頓覺整個東漢王朝的喪鐘已然敲響了,因為維護其存在的根本力量不在中央政府,而在地方豪族,一旦中央政府中有了大的變故,朝廷沒有了集結天下人望和力量的威信與手段,連這個大義的名分都不再牢固的話,那麼原本便是一盤散沙的地方豪族定然會各行其是。

    因為中央政府乃至天子的最大作用,便是平衡天下各種勢力,而所謂的帝王心術,也不過是平衡和協調的手段罷了。高層政治從來都是鬥爭與妥協並存,為什麼能妥協,能平衡,也有能相互鬥爭的各方勢力?因為存在著各種勢均力敵的對手罷了。因此,在政治中,一個人一旦沒有了對手,沒有人制衡,該要緊張的便是上位者了:這就是所謂功高震主者往往沒有好下場的根本原因。

    從此時的局勢來看,若是想要維持交州的安定和平穩,想要維護朝廷在交州的統治,便必須要維護士家在如今的危機面前不倒下去。因為只有士家這交州豪族的代表屹立不倒,整個交州的豪門大戶才有馬首所瞻,交州才不至於在內外交困下分崩離析。這既是天子增強地方政府實力之政策的正確性的最好註腳,卻無疑又是東漢朝廷的悲哀。

    直到此時,郭斌深深感受到當年王符寫下“大廈之將傾,非一繩之所維”時深深的無奈與失望。

    隨著時間的流逝,王越疲態盡顯,這時非但郭斌等人,便是圍觀的中原群豪亦瞧出了一點端倪。他們心中暗暗焦慮,卻終沒有半點辦法,這種程度的較量,便是他們有心上前幫

    忙,怕也插不上手去。

    郭斌手持玄龍槍,與關張二人來到圍觀眾人最前方,朗聲道:“王兄,這位吳欒前輩武功高明,郭某人在一旁瞧得也未免技癢,給兄弟個機會也請這位前輩指點一番如何?”

    這番話說得漂亮,不說王越支持不住了,他要上去援手,卻說自己是瞧著吳欒武功高明,因為一時技癢想要領教一番。如此,既給了王越台階下,又暗暗捧了吳欒一把,他本來便是想要挑戰士燮的嘛,自然當得是前輩,這樣便使得王越久戰不下的事情變得理所應當,江湖晚輩打不贏武林前輩也是正常的嘛,否則又成何體統?

    王越也是心思通透之人,他知道自己一番堅持固無勝理,若是敗了還要徒增占人的囂張氣焰,雖然心中萬分不甘,卻還得以大局為重。若是他再敗了,士家還如何領導交州群雄?如何與林邑國武林相抗衡?

    因此,他也是朗聲一笑,豪邁地道:“倒是王某的不是,既如此,便勞煩潛陽了!”說著,手上勉力連使三記殺招,逼退吳欒後,施展本門輕功身法,如大鳥般飄然落回士府門外簷下。氣度軒昂,身姿優美,動作矯捷,使人不由得暗暗佩服。

    那吳欒也是有苦說不出,他便是鐵打的身子,便是再有無窮無盡的內力支撐,也終究不是鐵人。這般車輪戰法也似的戰鬥,打得幾場卻定也要再沒力氣了。可是他此來說的本便是切磋武藝而非爭奪什麼嶺南第一,因此也不存在競爭關係,那麼跟誰打都是一樣,他又有什麼理由不接郭斌的招呢?此時想來,當初所為,卻真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不過,既然在林邑國中久居高位,此時便不得不擺出一副前輩高人的樣子來。只見吳欒強自壓下翻湧的氣血,面色淡然,氣度儼儼地道:“林邑國小,吳某也不過國中一後進晚輩,萬當不得所謂前輩之語的。”

    郭斌見狀,知他是在抓緊休息,以努力恢復適才戰鬥中所消耗的體力,卻也不加點破,索性便與他聊了起來,道:“前輩之言有理。林邑雖國小民貧,卻本便是大漢屬國,雙方武林之中互相交流武術,自是再恰當不過的。前輩此來,亦是中國武林的一大盛事,晚輩不才,斗膽要請前輩賜教。”

    郭斌這話說得誅心,雖恭恭敬敬地稱呼吳欒為前輩,卻極力貶低林邑國。只是林邑國中叛漢之聲雖大,卻始終是大漢屬國,亦曾一度向東漢朝廷進貢,吳欒對此偏偏只能啞子吃黃連,有苦自己知。

    同時他心中亦不免暗自警醒:眼前這年輕人氣度不凡,詞鋒犀利,不是尋常人物,應當好生留意,著意應對才是。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2 16:28
第三百二十二章 交州之行(二十七)

    與吳欒言語上的一番交鋒,郭斌只是在試探他罷了,對於這一點點的語言攻擊,他並不認為可以給對方造成實質性的傷害。因為任何一個合格的武者,只要功夫練到一定境界,自不會受外界干擾,否則只是心魔便可讓他萬劫不復。

    況且郭斌也不是那種打不過人便耍嘴皮子,妄圖靠說話能將人說死之人,羞辱吳欒或是貶低林邑國,也不可能讓別有用心之人熄了心思。然而,不能對吳欒造成過多干擾,並不代表郭斌說得便都是廢話了。實際上他這一番冷嘲熱諷,便不是要說給吳欒,而都是要說給圍觀的中原群豪與隨行的林邑國人聽的。因為適才小蜻蜓受傷,尚可說是林邑國人不遵照江湖規矩,無恥下作、突施偷襲,可徐萬一戰卻是被實實在在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吳欒以空手對戰徐萬,可勝得竟比那日郭斌還要輕鬆愉快得多。再說王越,適才雖未曾分出勝負,可明眼人已瞧出來王越已近極限,若再撐得七八個回合,怕就是橫屍當場的結局。

    可以說,適才的幾場比試,嚴格來說漢家一方已經算是敗了,退一萬步講,便是充分考慮了大家的自尊心,那也是居於弱勢的。因此,郭斌需要儘可能地提振眾人的士氣,否則連番挫折下,想要抵擋住林邑武林中人下面的攻勢,卻是難上加難了。如今來的吳欒還只是個林棲,若是再來幾個大拿,士燮能盡快回覆戰鬥力,那什麼都好說,否則交州武林怕是要壞事。

    交州武林一敗,那麼交州的軍心士氣便會大沮,屆時整個交州便麻煩了。

    果然,聽了郭斌一番犀利的詞鋒,中原群豪無不大聲喧嚷起來,紛紛說占人不遵照江湖規矩,出手狠辣陰險之類。一時間,群情激奮,士氣復振。占人自然不服,可畢竟是人少勢寡,很快便被淹沒在中原群豪的討伐聲中。

    只聽吳欒朗聲大笑,直將眾人的聲音都遮蓋了過去,對郭斌抱拳道:“小友詞鋒犀利,不知尊姓大名?”這內中的意思便是,你這不知姓名的野小子,說話固然厲害,手上功夫怕便不好說了。

    郭斌亦是一抱拳,道:“在下潁川郭斌,若是前輩歇息好了,便要領教閣下高招。”既然提振士氣的目的已經達到,郭斌便也不再廢話,徑直道出了適才所以未曾直接動手的原因。這話說的極為耿直,吳欒雖是老於江湖,也是聽得老臉一紅,如今便是沒休息好,也沒臉再說了。當即一擺手中熟銅棒,道:“多說無益,便請劃下道來吧!”

    手持玄龍槍在手,郭斌的氣勢登時便是一變。要說他也算得是唇紅齒白,眉目周正,再加上如今富可敵國的身家,那簡直是任何時代任何女人都毫無抵抗力的少女殺手。不過這一年多來的南征北戰和在官場上的歷練,使得他面容黑瘦,少了一點稚氣,多了一絲英氣,更是多了上位者的豪情與霸氣。

    郭斌更不客氣,揮動玄龍槍滾滾槍勢往吳欒攻去。

    吳欒見郭斌這一槍氣勢洶洶,極為不凡,有心試試他的力氣,當下也揮動手中熟銅棍向他迎去。只聽噹的一聲,槍棒交擊,發出一聲極震懾人心的金鐵交鳴聲,二人竟各自退了一步。

    然而,別看二人均是倒退了一步,郭斌卻是實實在在地佔得了上風。郭斌退這一步,是為了緩和適才玄龍槍上傳來的反震之力,這一步既緩和了後退之勢,更是通過這一瞬間的緩衝,利用身體各個關節的活動將身體所承受的暗勁盡數轉移到了腳下的地磚上,內勁運用之妙,很大程度上便在這借力打力、借力化力上。

    這種內勁運用之巧妙,卻還是多虧了長期修習張角所傳降龍掌。所謂運用之妙,存乎一心,誰都知道這個道理,可真要是做起來,能有幾個做到的?如今的郭斌,也不過是初窺門徑罷了。

    而吳欒則不同了,他自恃身份,不肯在郭斌面前吃虧。適才槍棒交擊,他卻是因錯估了玄龍槍的重量,而吃了一個悶虧。在林邑國中,大家都是身材瘦小的,因此其武功也都是走的靈巧輕盈的路數。吳欒雖看起來身材不高,人也極瘦小,手上的力道卻是極大,因此其便使用了熟銅所制的棍棒。這棍棒雖及不上玄龍槍,在林邑國武林之中卻也算得是極沉重的兵刃,因此吳欒的棒法便與尋常占人頗為不同,走的乃是大開大合的路子。

    適才他瞧郭斌使一桿黑漆漆渾沒有一點光澤的長槍,心中沒有太過在意,他的熟銅棒會過太多使槍的高手了。因此,當槍棒交擊,一股極沉重的力道從熟銅棒上傳來時,吳欒大驚之下卻再沒有時間變招,只得硬生生扛了下來。

    要說這一槍雖扛下來了,槍上所帶的力道卻可藉著腳步的後退而逐漸化解。可是適才郭斌一番冷嘲熱諷,將他這一代武學宗匠的面皮剝得損失殆盡,若是如今交手只一招便即落在下風,那隨他前來的這些馬仔要怎麼瞧他?況且一旦讓郭斌佔了上風,想要再扳回來,那卻是難上加難了。

    長兵器作戰不同其他,講究的便是一個一往無前的氣勢,吳欒知道,若是讓郭斌將手中的玄龍槍完全施展開來佔了上風,那麼定然便是全程被壓著打的份兒。所謂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玄龍槍本便比他的熟銅棍長了近一半,如今若再示弱以敵,那自己的名聲就只有敗在當場了。因此,吳欒便是拼著一口老血不噴出來,即是將自己憋個內傷,也不能在郭斌面前示弱。

    高手過招,比拚的非但是招式與內力,更是雙方心理之間的博弈。

    兩人這一交上手,便與方才王越在場中之時截然不同了。王越所用風雷劍法,畢竟只是劍法,他手中的長劍較之熟銅棒亦不知要輕了多少,因此二人雖確是硬打硬撼,卻也並非全是力量的較量。

    劍法講究的便是閃轉騰挪,要步法與招式相互結合,天南士家一脈所最擅長的除了劍法外當屬身法,因此王越便彷彿翩躚起舞的大鳥一般,圍著吳欒以極快的速度招招搶攻。也正是如此,王越體力的消耗方會急速上升,最終難以取勝。

    而郭斌則不同,若說適才交手中吳欒佔了熟銅棒沉重的便宜,那麼此時他無疑也是佔了玄龍槍長大而沉重的好處了。因此郭斌只是擎了玄龍槍奮力前擊,或挑或刺,間或又會使出**杖法中刁鑽狠辣的招式出來,一上手在心理上便居於劣勢的吳欒便只有招架之功,而毫無還手之力了。

    兩人又鬥了十幾個回合,郭斌始終佔著上風,只見槍如靈蛇探幽,刁鑽狠辣卻又凶狠異常;棒似力士扛鼎,保守沉穩,而時時卻又會蹈隙反擊。占人的武術本便是以輕靈迅捷見長,其拳法多是近身肉搏,而常以手肘、膝蓋等堅硬處破敵,其兵刃亦是繼承了這個輕靈迅捷的傳統。吳欒雖於熟銅棍上有所創建,卻並非不懂得輕靈迅捷的路子,然而每當他突然改變棒法,想要蹈隙而進,與郭斌拉近距離的時候,卻總會給玄龍槍截住。

    因為玄龍槍材質非金非木,韌性極佳,雖比一般的長槊都要重了許多,較之白蠟木作桿的長槍卻是更加靈活機巧。玄龍槍的這種特點,使得想要使用它的人需要有超乎尋常的狂暴力量。若是不使用其彈抖的特性,那麼玄龍槍便彷彿是一個極為沉重的長矛,而其長度上較之馬槊卻要短得多,雖也有一點優勢,卻都抵消在揮動長槍的力氣上了。可若是加上了其彈抖的特點,玄龍槍的招式便愈發靈動巧妙,變化萬端。然而,如此超乎人想像的自重,若想要使將起來,其所要消耗的力量亦是驚人的。

    若非常年習練之人,便是木槍抖動時所產生的離心力常人亦難以拿捏得住,而玄龍槍材質堅韌,重量更是極為驚人,其在抖動之時所產生的巨大力量使得掌握之人所必須要具備的力量則更是大得驚人。可以說,這玄龍槍想要使用,必須要有遠超馬槊的力量,也要有超過木桿長槍的靈巧,方可充分發揮出其作用。

    郭斌習練鶴戲已經一年有餘,又得了張角指點傳授的降龍掌法,於內勁的控制上已然登堂入室,是以如今的他完全有能力發揮出玄龍槍絕大部分的威力,所欠缺者,無非臨敵的經驗罷了。

    戰場拚殺與江湖爭鬥自有不同,戰場上形勢險惡而紛亂,只有以最快的速度擊退面前之敵,方是最快捷也最具性價比的選擇。因此這一年以來的南征北戰,雖使得郭斌得到了極大的磨礪,於招式的打磨上卻要落後了許多。因為戰場上極少有能抵擋他玄龍槍一擊之人,便是完全憑藉著蠻力亦可迅速衝殺處一條血路來,並不需要消耗過多的力氣將其韌性和靈巧表現出來。

    北槍一脈的槍法,所最注重的卻是臨敵經驗。臨敵經驗越是豐富,所見過的招式越多,你便越能借助百鳥朝鳳槍法基礎紮實的優點悟出更多的槍法招式,這是一種極具成長性的槍法。只是以郭斌的武功,要遇上棋逢對手的武學高手,卻也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若非有關張等人時常與他切磋武藝,其於槍法上的進益,怕是要停滯不前了。

    不過,毫無疑問的是,此次一戰,將全完全改變吳欒對於長槍或是馬槊的認知。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2 16:29
第三百二十三章 交州之行(二十八)

    經過與郭斌一次以硬碰硬的交手,吳欒意識到自己想要在力量上壓制住對手,實在是難上加難,因此,他手中的棒法竟是迅速改變了套路,方才硬招硬架的法子被摒棄不用,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套靈巧刁鑽的,變化無窮的新棒法。

    重生之前的那個傻子郭斌本便是力氣奇大之人,而重生之後,其周身的力氣自也沒有消失。再加上長期習練百鳥朝鳳槍法,又曾受到華佗指點而得授以最擅長調運氣血、增長氣力的鶴戲,這一年多來郭斌非但長高了許多,身上的力氣更是讓人目瞪口呆。因此吳欒及時改變戰法,避免與郭斌以硬碰硬,確是極聰明的做法。

    只見吳欒出招變得極為慎重,甚至雙方交手幾個回合之中,他只會有一兩棒是進攻的招式,其他的時間,便多是以手中熟銅的短棒招架郭斌的進攻。這種方法極為保守卻又很是好用,在他的算計中,郭斌周身確實有極驚人的力氣,不過所謂盈不可久,他便是托塔李天王,舉得久了手也會酸吧?

    因此,他的戰術就是在遏制郭斌槍法過分展開的同時,儘量避免與其發生硬碰硬的正面衝突,利用占人身體瘦小而靈活的優勢,以靈巧的身法避開強力的攻擊,與其有限制的游鬥。這樣,既可避免郭斌的槍法過分展開,使得他在想要反擊的時候一時間無能為力,又能有效地保存體力,將戰鬥拖入持久戰。

    然而,長久以來,吳欒雖多方蒐集信息,努力鑽研以天南一脈為馬首的嶺南武林的武功路數,卻沒想到郭斌竟會適逢其會,前來攪局。不過,吳欒既能在武學上有如此造詣,自也是浸淫數十年之功,於槍法上雖不甚擅長,其基本套路和戰法卻也總是萬變不離其宗的。

    可是他千算萬算,萬萬沒想到郭斌這玄龍槍,普天之下只此一家,絕無分號,百鳥朝鳳槍法更是變化萬端,是前輩槍法大師集合天下槍法之精華,總結創造出來的極具成長力的武學。

    天下武學,或是大開大合,更適合於征戰沙場;或是靈巧機動,更擅長江湖拚鬥,相互交換戰鬥場景時,卻總是縛手縛腳,予人驢唇不對馬嘴之嫌。而槍法則不同,其被稱為百兵之王,有極大的原因是其在適用於戰場上混亂緊湊的戰場環境的同時,在江湖拚鬥時也有極高的靈活性。

    而百鳥朝鳳槍法所以名聞天下,以其非但可用於江湖爭鬥,更是縱橫沙場的利器。河朔神槍童淵,一桿長槍在鮮卑草原上立下赫赫凶名,在江湖上也被人稱為俠槍,憑藉的便是長槍既有長度優勢,可以在戰陣之上發揮極大作用,又因韌性極佳而兼具靈活的特點,可以在江湖拚鬥中佔盡優勢。當年他所以能以一人之力槍挑一個進入中原劫掠的鮮卑部落,並能在江湖上立下如今的赫赫聲名,靠的便是手中的一干長槍罷了。

    長槍既然要應付多種多樣的戰場環境,便注定了其在設計之時要進行多種妥協。它的長度較之馬槊要短,較之刀劍卻要長,它的槍身要彈抖,要用韌性極佳的白蠟木,其總重量較之以常常用作弓身,木質細密而堅韌的柘木要輕了許多。而百鳥朝鳳槍法正是充分研究並考慮了長槍的這幾點特徵而創出來的。

    無論是趙雲的亮銀槍,還是郭斌的玄龍槍,都是以韌性極佳的難得金屬打造而成,亮銀槍與玄龍槍最大的區別,僅僅是其重量罷了。而也正是這重量,才成了今日吳欒自以為可以攻破的郭斌的破綻之一。

    然而,他哪裡知道郭斌曾經修習了鶴戲,非但於身體成長、於氣力增長均有極大助力,在持久作戰的能力上更是成效顯著。道門內家氣功在習練之時,無非就是呼吸吐納、行走坐臥的功夫,而在戰鬥或運動之中保持有節奏的呼吸,更是可以節省體力,增大殺傷的不二法門。因此,吳欒這個戰術從一開始便是錯的。

    雙方鬥了五十餘合,卻見郭斌的百鳥朝鳳槍法越用越是順暢,槍勢也是展佈得極廣。吳欒眼見這四面八方全是槍影,玄龍槍所帶起來的呼呼風聲更是刮得面上生疼,再看郭斌,戰了這半晌卻還是臉不紅氣不喘,雙目之中精芒綻放,一副愈戰愈勇的架勢,當下心中便是一個激靈。

    他適才畢竟與王越一番激戰,雖然中間得了喘息之機,卻始終趕不上郭斌這生力軍。況且吳欒已經年近半百,郭斌卻是尚未及冠,正是身體最好的巔峰時期,雙方體力差距本便是極大的。

    經過這一番惡鬥,吳欒算是看清了,若是再任由郭斌施展開去,自己怕是就要先被累垮了,屆時此戰勝負更是難以逆料。待他想清了,戰術瞬間便是一變,加下雖還是踏著靈活百變的步法,手上卻是招招進攻,都是凌厲狠辣的殺招。只見他手中的熟銅棒或點或戳,皆是力大招沉,刁鑽非常,單向郭斌周身各處大穴攻去。

    吳欒此番戰術一變,再配合上他迅捷靈巧的步伐身法,刁鑽狠辣之處較之馬元義的**杖法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一時間,竟是將郭斌逼得一陣手忙腳亂。

    此時,見郭斌一直處於壓倒性優勢的中原群豪自是喊得聲嘶力竭,董杏兒也在一旁歡欣跳躍著為他助威,就連適才敗在吳欒手中的徐萬,亦揮動著拳頭扯開嗓子叫個不停。此時吳欒猛地佔到上風,使得原本寂然無聲的占人們亦爆出一陣難以言表的喝彩。雙方便彷彿比拚誰的聲音更大一般,扯開嗓子亂喊。

    若單單是比拚力量,除了中原武林中幾位武功高絕的前輩高人,郭斌誰都不怕。這些前輩們力道固然大得驚人,對於力道的掌控更是出神入化,超凡入微。在得授降龍掌法時,他曾與張角就力道的使用做過探討,當時郭斌一拳攻去,張角不閃不避,只是當郭斌拳頭將要臨體之際將勁道猛地一收,待郭斌驚覺後待要收力的空檔,再將力道猛地一放,這用錯力的感覺便差點將郭斌的手腕玩脫臼了。

    然而,說到對戰的經驗,說到對於武學的研究和各門派招式的熟悉程度,郭斌較之吳欒卻要差個十萬八千里。況且百鳥朝鳳槍法本沒有固定的套路,他如今所用的皆是從自己所接觸過的長兵器套路之中學習演化出來的,繁雜卻不成體系。

    因此,對於郭斌來說,與尋常人對戰時自可以憑藉著玄龍槍的優勢,對對方形成碾壓之勢,可若是遇到真正的高手,這東學一麟,西學半爪的功夫,卻是不夠看了。說到底,他所依仗的,只有當初童淵所傳授的百鳥朝鳳槍的前十式。

    而這缺乏連貫套路的槍法,雖確實很實用,卻極難形成有效而連貫的攻擊,因此在對戰高手時,他所最擅長的戰術,便是防守反擊。待看清了對方的來勢,看清了對方的套路後,再憑藉自身的直覺與身體的肌肉反應出招,便成了如今郭斌的第一選擇。

    當初童淵只教授了百鳥朝鳳槍法前十式,既是因為要防止郭斌貪多嚼不爛,不注重基礎的練習,更是一種對他的鍛鍊。凡是習練百鳥朝鳳槍者,都有這麼個階段。不懂就問固然能快速獲得答案,卻總是印象不夠深刻,而通過自己的摔打琢磨所領悟出來的戰鬥方式,卻方會成為深深刻在腦海中的自己的東西。

    而正是這種教學方式,使得郭斌適才在對戰吳欒時所使用的槍法,卻還是從馬元義所用**杖法中領悟並演化而來的。這槍法尚有許多不成熟的地方,因此吳欒便可抓住其破綻,一個反擊便將適才失去的先手優勢拉了回來。否則,郭斌若是身懷全套的百鳥朝鳳槍法,憑藉著手中玄龍槍的優勢,又是佔據了先手壓制的機會,這戰鬥哪裡還會打到現在?

    吳欒一番隱忍,見將戰鬥時間拉長,拖垮郭斌的計畫未曾奏效,倏地發力,以精妙的棒法一舉奪回優勢後,便展開了精深奧妙的身法,旋風般一記記殺招向郭斌攻去,看到這一幕,關張二人反而鬆了一口氣。

    黃忠不解,關羽向他解釋道:“主公所長,不在攻敵,而在防禦反擊。漢升便請拭目以待,此戰主公已然穩操勝券。”

    此時,場中的局勢已然掉了個個兒,方才龜縮在一隅跳躍閃避的吳欒如今竟如靈活的猿猴一般,躥高躍低,攻勢凌厲異常;而適才威風凜凜,一直處於優勢的郭斌,卻是凝神不動,只在對方銅棒攻來時或是一撥,或是一撩,將對方攻勢化解便了,再無主動攻擊的態勢。

    場外原本嗓門最高的徐萬此時亦沒了聲息,場中的景象與方才王越的一戰何其相似?適才王越便是一上手就壓著吳欒打,可鬥了幾十個回合後,便漸漸失卻了銳氣。郭斌適才也是狀若猛虎,攻勢凌厲如火的,可如今卻也是絲毫沒了脾氣,較之適才的王越亦多有不及。

    徐萬憂心如焚,對身前持劍站立的王越道:“王公子,如今場中局勢危殆,郭使君怕是要撐不住了,到時候徐某人說不得便要衝進去救人!王公子是否要同去?”

    王越回頭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隨即又瞧向了場中,緩緩地道:“放心,潛陽輸不了!”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2 16:30
第三百二十四章 交州之行(二十九)

    在旁觀者眼中,郭斌在此時與吳欒的戰鬥中無疑是完完全全地處於劣勢的。中原群豪也都是練家子,江湖上的爭鬥見得也多了,對於所謂的避其銳氣,擊其惰歸,又有哪個不曉得的?適才吳欒的一番隱忍,怕就是等著如今翻盤的!

    此時場外觀戰的占人們一個個得意洋洋,彷彿吳欒已然獲勝一般,旁邊的中原群豪卻均是面色陰沉,眉頭緊鎖。王越對郭斌取勝雖確有信心,可握著雀鳴劍劍鞘的左手的卻還是緊張地一手冷汗。

    場中眾人,除了郭斌,也只有王越清楚地知道此戰的重要性。此戰的勝負,非但關係到中國武林與林邑國武林的面子問題,更是關係到整個交州的穩定,關係到交州與林邑國力量對比的大事件。

    此戰若是勝了,那不消說,中國武林自是要壓過林邑國武林一頭去,而邊境處蠢蠢欲動的占人,想來也會安穩許多。而此戰若是敗了,不要說眼前番禺城中沒有能夠制約得住那吳欒的,眼前圍觀的一眾中原來的豪傑大俠們,也是一樁讓人頭疼不已的麻煩。若是身為交州砥柱中流的士家不安穩了,那麼整個交州上自官府,下至平民,便都要受到影響。因為士家的勢力,是遍佈交州各階層的蛛網一般複雜又展佈極廣的網絡,無論是交州各郡之中的商舖、田地,還是各個郡守、各縣令長手下的僚屬、吏員,都有士家的影子。士家為了躲避新莽時期的動亂而南遷,盤踞嶺南近二百年,這幾乎跨越一個朝代,幾代人的悉心經營又豈容小視?

    可以說如今在交州,只要士家安穩,那麼整個交州就穩如泰山,若是士家不穩,那整個交州便要地動山搖。對於這個道理,場中的郭斌心知肚明,場外的王越同樣洞若觀火,正是因此,向來對郭斌的全局觀便極敬佩的王越方放心地將事情交給他處理。他相信郭斌能將這事處理好,況且在如今就連王越自己都無能為力的時刻,能夠有機會力挽狂瀾的,怕也只有郭斌了。然而,事到臨頭,緊張焦慮,也是人之常情。

    只見場中吳欒的攻勢越來越是猛烈,那熟銅棒使將開來,凌厲迅猛,卻又偏偏刁鑽異常,使人想不到下一招將會從何處攻來,便彷彿羚羊掛角,無跡可尋。再看郭斌,從不主動進攻,而只是以玄龍槍護住周身一丈遠處,在外人看來便是可以乘隙而進,直搗中宮的好機會,他都絲毫不為所動。

    就這樣,雙方又鬥了四五十個回合,正當眾人愈發為郭斌憂心的時候,卻見他竟趁著吳欒一棒進攻失利後力道將收未收的機會,突然挺槍向前。只見郭斌雙手震動揉搓,以獨特的手法輕易間便挽出**個槍花,彷彿紛紛墜落的臘梅一般,向吳欒周身幾處大穴攻去。

    這一變故,非但出乎場外眾人的意料,身在場中的吳欒亦是大吃一驚,不過隨之便是一喜。在他看來,郭斌這顯然比王越還要小了幾歲的年輕人所以能支撐了這麼久,雖確是有著一身的蠻力,最重要的卻還是佔了兵刃上的便宜。

    便是適才未曾發現,如今也當知道郭斌手中所用玄龍槍應是世之珍寶。這槍身與槍頭渾然一體,雖是以漆黑而不見光澤的不知名金屬製成,卻是兼具重量與韌性,滿足了長槍所必須擁有的所有特點,無論是在功能性還是殺傷力上,都達到了長槍所能達到的極限。

    如今郭斌的一番反擊,在吳欒看來不過是氣力不支前的一番折騰而已,只是他戰鬥經驗極為豐富,先前既然取得了戰場上的優勢,如今又怎麼會讓他輕易扳回局面?是以郭斌的反擊在吳欒的眼中,卻是顯得如此無力而可笑。

    心中既存了輕視之心,再加上這一反擊實屬突如其來,吳欒的應對便頗有點兒隨意。見郭斌槍花攻來,他竟以手中熟銅棒招架過去。

    在槍法之中,槍花是最為炫敵耳目,也是最具攻擊性的招式。只要是對槍法有點兒認識的人,便都曉得當面對敵人攻來的槍花之時,最好的應對方案便是黏在他的槍上,順勢抖動。因為長槍不同於馬槊,其槍桿雖較短,卻是極具韌性,這就使得它在使用的時候可以用出更多的招式,而槍頭更是可以隨著槍身的抖動改變攻擊方向,使得自己的攻擊愈加變幻無定,不可琢磨。

    而槍花,則是長槍使用者最常用的進攻方式,也是長槍韌性最常見的展現方式。所謂棍怕點頭槍怕圓,對戰長槍之時最怕的便是敵人挽起來的槍花。一槍扎出去,朵朵梅花,既是為了攻敵惑敵,更是為了試探,所試探者便是對方應對的方法,從而決定自己下一步的行止。

    這槍花扎過來,對手若是舉起手中兵刃格擋,那便算是正正著了道兒。因為長槍的槍身極具韌性,舞動槍花時雖尚不覺得什麼,可一旦遇到格擋之力,那這邊槍把一轉,槍頭便會立刻以更大的力道打回來,而打回來的時候所以力道會更大,全因借上了敵方兵刃格擋的力道而形成了一股繃勁兒。用槍之妙,便在於此。

    吳欒經驗豐富,對於長槍也自不陌生,所以揮棒格擋,一是因為心中存了輕視之心,二是因為適才郭斌一番毫不留情的犀利言辭,使得他大失面子,三是因為他便是要破了郭斌的槍花,徹底從心理上將其擊潰,這也算是對他不恭敬的懲罰吧。

    按照他心中的算計,郭斌既已是強弩之末,自己這拼盡全力的格擋自然能使對方長槍難以寸進。須知,武功招式雖確有相生相剋一說,可若是在雙方實力差距過大的時候,卻也並非是完全不變的。

    譬如一個**歲的頑童,便是再有精妙絕倫的招式,亦擋不住成年人堂堂正正打來的一拳。按照吳欒的計畫,這一棒是要在郭斌借上自己格擋之力後順勢一領,順著郭斌的力道將玄龍槍領到身側,然後他便可以中宮直入,利用自己靈巧而郭斌空門大露的優勢將其手到擒來。

    然而,就當他格擋了郭斌一槍之後,待要順勢將長槍領向身側之時,卻忽覺長槍並未隨著自己的熟銅棒的方向走。只見槍頭借了自己棒上的力道之後,以極快的速度向著自己繃來,自己熟銅棒上的一領竟然並未起作用。

    吳欒心中大驚,難道郭斌並非力氣耗盡?並非強弩之末?直到此時他方曉得郭斌適才一直是在裝模作樣,所以一直採取守勢,並非是力氣衰竭,而是想要迷惑自己,使得自己心中大意,從而乘隙而入。

    霎時間,他眼瞧著玄龍槍向自己刺來,卻毫無辦法,渾身登時便驚出了一身冷汗。此時的郭斌並未手下留情,只見長槍彷彿長了眼睛一般,繞過了吳欒的熟銅棍,徑直攻了過去。

    圍觀眾人見變起突然,登時便都是張大了嘴巴,發不出一點聲音。只聽“噗”的一聲長槍刺入肌肉的聲音,吳欒便倒在了地上,隨著郭斌一甩玄龍槍,圍觀眾人只覺點點鮮血飛濺到了臉上。再往場中看去,卻只見吳欒大腿中槍,鮮血潺潺流出,這林邑國的一代武學宗師,竟倒在地上,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直到此時,吳欒方後悔自己適才太過大意,中了郭斌那並不甚高明的驕兵之計。

    郭斌雖有能力在吳欒的腹部來上一槍,將其肚子刺個通透,卻並未下此殺手。這並不是他手軟,南征北戰一年多,無論是黃巾軍還是羌人、乃至鮮卑人,死在郭斌手中的都不在少數,他也並沒有因為自己來自後世的文明高度發展的社會而因為殺人背上沉重的心理負擔。連他自己都覺得驚奇的是,在第一次殺人之後,他並未出現諸如頭暈、噁心、身體不適等各種症狀。

    此時他並未對吳欒下殺手,實在是因為此事牽連甚廣,這非但是中國武林的事情,更是牽扯到了林邑國,一個處理不當,便極容易引發邊疆的大戰。殺了吳欒雖然痛快,卻並沒有太多的意義。更何況如今郭斌若是想要殺他,只是反手間事,如捏死一隻螞蟻一般簡單。

    當即,他朗聲道:“吳前輩遠來辛苦,此番來到番禺,一定要多多逗留幾日。”郭斌扭頭對尚自目瞪口呆的王越道:“王兄,吳前輩一行的一應食宿遊玩的花費,自然還是要著落在你身上了。”

    王越此時方回過神來,連忙說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隨即對身後的士家僕從道:“還愣著幹什麼?快去抬一個臥榻過來,將吳前輩送到府中療傷!療傷的一應藥品,全要最好的,不得有誤!”

    眾人哄然應諾,紛紛從門房中找臥榻去了。

    直到此時,圍觀眾人才反應過來。這兔起鶻落之間勝負已塵埃落定,實在是大大出乎眾人意料之外,聽了王越的話,中原群豪之間更是爆出了一陣哄然笑聲。此番吳欒北上挑釁,非但沒有成功,自己還身受重傷,實在是賠錢的買賣。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2 16:31
第三百二十五章 交州之行(三十)

    早有人從門房之中抬出了一個不小的臥榻,幾個人一起動手將大腿受傷無法動彈的吳欒挪到了臥榻上,經過簡單的包紮後送入了士府內一處獨立的院子中,而隨行的一眾占人,也一同被帶進了另一處院子,好酒好菜地招待起來。

    這些人於院子中坐臥行走並不受限制,一應酒食也是應有盡有,只是想要離開便難能了。士燮弟子眾多,士家子弟中有極高修為者雖不甚多,如王越這般傑出者更是絕無僅有,可是待要找出幾個人來守著這院子,不讓這些占人偷偷跑了,卻是綽綽有餘。

    郭斌既然取得了大勝,於士家自也算得是有極大恩德。因此,是日夜中,還是在那個規模極大的花園裡,王越又安排下了一場極盛大的晚宴,單為慶祝郭斌所取得的大勝。士燮雖然身上的傷還沒完全好,卻還是露了臉,在對郭斌表示感謝的同時,很是將他誇獎了一番。因為傷勢未癒,士燮還是老樣子,只過來陪著眾人飲了三杯便歇息去了,士燮一走,場上便開始熱鬧起來,緊張拘束的中原群豪亦露出了豪邁灑脫的一面,紛紛大呼暢飲。

    郭斌正與王越說著話,卻見徐萬左手拿一個大碗,右手提著一個酒罈子,甩著碩大的臀部向他走來。

    霎時間,場中便是一靜。喝酒的、猜拳的、比武的、吹牛的,紛紛停下,向郭斌這邊望了過來。徐萬武功既高,性子又極粗豪,再加上那與“公子劍”這綽號殊為背道而馳的長相,這滿臉的橫肉無論如何都不會使人聯想到和平友好的信號。

    若說眾人初時對於郭斌的武功還有心中存疑的,那麼經過今日一戰,也該服氣了。那個林邑國來的林棲,只一個僕從便可與小蜻蜓打個不相上下,最後雖是靠著偷襲傷了他,卻也使人不敢再小瞧這些北上的占人。

    後來吳欒親自出手,先是乾脆利落地將徐萬打個落花流水,後又將近年來名震中原的王越逼得進退兩難,還是靠著郭斌給的台階,方保全了臉面。可以說這幾場比試,無不證明了吳欒武功之高,經驗之豐。

    而正是這個吳欒,竟敗在了郭斌手中,當初親眼見了郭斌與徐萬一場戰鬥的中原群豪方恍然大悟,原來當初郭斌還是留手了,否則又怎麼會與徐萬打成了不分勝負?

    其實,郭斌之所以能在與吳欒的戰鬥中獲得勝利,雖確是自身實力達到一定程度的功勞,卻不可否認還有許多偶然因素在裡面。當時吳欒已然比過兩場,郭斌為了讓他恢復體力,初時雖並未挑明,後來那一句“可曾休息好了?”卻實在是狠辣得可以。

    這一句話,非但使得吳欒沒有臉再休息下去,更是擺出了一副極大度的樣子,於雙方以及圍觀眾人的心理上留下了郭斌尚留有餘地的印象。可是吳欒畢竟是林邑國中有名有姓,地位極高的武林前輩,若是在面對一個晚輩的時候還要對方留手,那豈不是太沒有面子?因此,他便需要以最快的速度,乾脆利落地取得勝利。

    因此,與郭斌的正常比鬥,吳欒都表現得頗急躁,也是與這種心理暗示分不開的。否則郭斌初時雖靠著玄龍槍的長處努力進攻,佔了上風,可這種瘋狂的進攻即便是苦練了一年多鶴戲,力道與持久力都有極大提升的郭斌亦無法堅持太久。這一點非但郭斌知道,吳欒何嘗不是心中有數?若是他吳欒再多有點耐心,待得郭斌主動放棄瘋狂的進攻,那雙方心理上的博弈便可算得上不相上下,下面吳欒想要勝利卻也並非太難,先前王越戰術的失敗便是例子。

    可正是這種戰前雙方心理的博弈,再加上對王越的絕對心理優勢,使得吳欒的心態起了變化。他自覺身為一代武學宗師,便須得乾脆利落地贏了郭斌方可,否則便是勝了也臉上無光。因此他等不得郭斌主動棄攻為守,便使出了渾身解數,想要盡快結束戰鬥。可這種行為,卻是正中了郭斌下懷。

    只是這其中的曲折,便是王越也無法完全明白,更不用說武功修為遠遜的中原群豪。在他們眼中,郭斌既然勝了吳欒,那其功力便定然是高到了駭人聽聞的地步。故此前與徐萬的比試,便顯然是留手了。

    徐萬可是個暴脾氣,又是極桀驁不馴的性子,若是在此藉著酒興再與郭斌爭鬥起來,那在座眾人心中向著誰卻要再思量思量了。因為郭斌非但於士府有恩,也給中國武林大大地掙了面子,眾人初識時心中的一點不服氣,早已煙消雲散。

    一旁的王越笑眯眯地瞧著徐萬,面色不變,不知在想著什麼。

    郭斌見狀,也是閉口不言,面上露出玩味的神色,笑著看向徐萬,一言不發。

    江湖上曾流傳著一樁事情,這徐萬曾因惹了川中五斗米道中一位極厲害的人物,而被羈押起來,可是這廝竟是連一句服軟的話都不肯說。

    好在他與太平道中的波才交情深厚,又頗得大賢良師張角的青睞,後來還是張角親自入川,花了大力氣方將其救出來。據說當時徐萬已經餓得脫了形,是波才將他背出來的,出來後還養了半年的傷,方才痊可。

    當初的公子劍徐萬在江湖上也是好大的名聲,哪知大半年間竟在江湖上失去了蹤跡,直到後來徐萬養好了傷重現江湖,這件事情方漸漸地在江湖上流傳了開來。這事情不過只是作為眾人互相宣揚告誡不要招惹五斗米道的例子,可徐萬執拗暴躁的脾氣也著實是讓人記憶深刻。

    就當眾人驚疑不定之時,只見徐萬極罕見地露出了扭捏的神情,端著盛滿了英雄血的酒碗道:“郭使君,老徐不知道天高地厚,冒犯了你老人家,是老徐的不是,便藉著王公子的一碗英雄血敬你老人家一杯,還請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與我這粗人一般見識。”

    徐萬這話一說完,落針可聞的花園之中登時便是轟的一聲,眾人誰都沒想到這個江湖上聲名遠播的公子劍竟還有向人低頭認錯的一日。

    潁川郡的探子雖是遍佈天下,可他們所注意的大多是天下各處的山川地貌、風土人情,於這江湖上的傳聞卻從沒有關注過。好在關羽也是混跡江湖多年的人了,對於徐萬的事也早已對郭斌說知。

    只見郭斌也是端起了面前盛滿英雄血的酒碗,站起身來笑著道:“沒有三分火氣,那還叫江湖好漢子?公子劍的名頭,郭某人也是久仰了,果然是豪氣干雲。咱們這叫做不打不相識,郭某便先乾為敬了!”說著一仰頭,將滿滿一碗英雄血倒進腹中,隨即手腕一翻,亮出了碗底。

    眾人見了,齊聲叫好,徐萬更是激動地雙手抖動著,不知道說什麼才好。當即也是一揚脖子,將碗中的英雄血盡數飲了。然後擦著沾滿酒漬的嘴角,絲毫未曾顧及雜亂蓬生的鬍鬚上散亂著的鮮紅色酒滴。

    只聽他粗著嗓子嚷嚷道:“想不到急公好義小孟嘗竟如此爽快,果然是名不虛傳!俺老徐先前是不曉得,否則定要去伏龍山莊討幾罈酒喝!”說罷哈哈大笑。

    這一碗酒喝罷,氣氛登時熱烈了極多。眾人沒想到郭斌如此年輕便驟得高位,卻絲毫沒有年少得志的傲慢,當下便也紛紛端著酒碗上前要給郭斌敬酒,便是腿上受傷的小蜻蜓,也讓人扶著過來給他敬酒。一時間這花園之中熱鬧非凡,從遠處看,這眾人的熱情便彷彿將此處的天空亦要掀起來一般。

    郭斌不扭捏,來者不拒。眾人也都算識趣,大多是幾個人一同前來共同敬酒,可即便這樣,郭斌還是在連幹了五大碗後,便再也只撐不住,沉沉睡去。眾人見狀,便也不再強求。這英雄血本就極烈,是天下知名的好酒,尋常人喝了兩三碗便要支撐不住了,何況郭斌竟是連干五碗?敬了酒的自然是面上有光,沒來得及的便只有後悔自己動作慢了。只是大家只有口口稱讚的,都是諸如“這個小孟嘗為人謙遜豪邁,禮賢下士,真是人中龍鳳”之類的話。

    在這些江湖人眼中,身份貴重如郭斌,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平日裡別說能與其共飲了,便是見到了能與自己說句話那都是好大的臉面。因為這些人本便是混跡鄉間坊裡的小混混出身,平日裡見的身份最高的怕不就是縣中的主簿一類,便是縣令尋常都是見不到的。今日裡郭斌能與他們把酒言歡,那自然是極有面子的大事,這可是能吹牛吹到老的!

    然而,待關、張、黃忠幾人將郭斌抬進他們居住的小院子時,郭斌便倏地睜開眼,站了起來。張飛更是將粗黑的大腦袋湊過來,道:“主公,不用裝了?”

    只氣得郭斌橫了他一眼,伸手便在其腦後來了一個暴栗。

    郭斌的酒量,張飛也是極清楚的。在整個潁川郡,能與他喝酒的,除了關羽就屬郭斌了。郭斌原本便喝慣了英雄血的,酒量自然就比眾人高出不少,再加上自從修習了鶴戲之後,靠著綿綿不絕的內功支撐,酒量自也漲了許多。不要說五碗,便是十碗、十五碗也不在話下。

    而此時,卻見郭斌正色道:“大家收拾一下,下面還有一樁大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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