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重生東漢末年 作者:潛陽 (已完結)

 
q781009 2019-7-9 01:06:1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77 46394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2 14:39
第二百七十七章 潁川官場

    身為潁川郡守,除了一文一武兩個主要助手之外,郭斌還有一眾僚屬,為他參贊政務。在古代,無論是縣令還是郡守,乃至後來的道台等掌印官員,一般都有自己的幕僚團隊,到了清朝,最不濟的都要僱傭一個師爺,為自己拾遺補缺,甚至包攬日常庶務。這些幕僚主要的職責便是輔助政務或是軍事,甚至許多正官不方便出頭的事情,都可以交給幕僚去做。在很大程度上,幕僚團隊是否優秀,決定了恩主正官的政績。

    只是到了後世,許多幕僚並不受朝廷認可,成為正官的門客之流,需要正官發給薪資。而如今,郭斌作為潁川的郡守,是被允許有一個被朝廷認可的幕僚團的。他們非但有正式的官職名稱,更是受國家承認的公務人員。

    郡府的僚屬主要有三個,分別是:功曹、主簿、督郵。另外,還有掾、史,兩兩一組,處理郡政。

    功曹,掌管郡內一切人事工作,並得以參預一郡的政務,若是拿後世的政府機構來比對的話,則相當於組織部長。主簿,掌管文書工作,其職務範圍,大概相當於辦公室主任吧。督郵,則是督郵書掾、督郵曹掾的簡稱,代表太守督察縣鄉,宣達政令兼司法等,每郡分若干部,每部設一督郵。

    經過郭斌與戲志才的商議,並拿到高層進行討論,最終將這幾個主要的職位議定。最後決定,由荀彧擔任功曹一職,而主簿,則有戲志才擔任。

    功曹一職,事務本便極為繁雜,兼之郭斌集團中文官極多,非但郡中的官員、小吏都有自己的檔案,便是在陽翟縣學中就學的學子以及立有功勛的將士,都設有檔案。文官制度,就是汗牛充棟,浩如煙海的文書工作,誠然是極有道理的。這手下檔案的管理工作,在此前便由荀彧負責,一直井井有條,如今正式將這個組織部長的職位交到他的手上,郭斌也極放心。

    若是按照資歷來算,戲志才最早追隨郭斌,理應擔任郡丞的,可是他放曠恣肆,對於些許虛名慣不放在心上。況且徐庶一直作為縣丞處理陽翟事務,無論是資歷還是官秩,都最合適不過,因此戲志才便主動讓出這個位子。便是功曹一職,戲志才也因為過於繁忙而推拒了。不是因為他懶,而是戲志才的工作確實極為繁重。

    在徐庶、荀彧等人投效郭斌之前,因為郭斌集團規模尚小,各種工作分得也不是那麼細緻,戲志才便一向是總攬一應事務的。可是隨著郭斌擔任陽翟縣令,乃至擔任潁川郡守,其手下的文官工作也是日益繁重,哪裡是一個人能夠忙得過來的?因此,戲志才一直極為注重為郭斌物色幕僚文臣的工作,而徐庶和荀彧的投效,便極大地分擔了戲志才手中的工作。

    戲志才並非不擅長文書工作,只是他所一直負責的情報工作,便是極繁重的文書作業。另外,也是因戲志才的長處在於籌謀策劃,郭斌也不想讓他太過操勞如歷史上那樣早亡,便也極注重他的身體狀況,等閒不會給他安排太多的工作。

    如今戲志才擔任主簿一職,亦多是掛名,他只要將大事把把關,具體的事務,則交給從陽翟縣學中畢業的學生進行。不只是戲志才,便是徐庶乃至荀彧的手下,都有十幾個陽翟縣學畢業生負責具體工作。

    至於督郵一職,郭斌決定暫時不安排具體人員。因為督郵的工作性質極為特殊,是由郡守府派遣,負責監察各縣的官員。其工作類型,與刺史極為相似,只是刺史是由中央派遣,負責監察各郡守的罷了。

    因此與刺史處境極為相似的,督郵亦受到各縣令的敵視。為了保證獨立性和拚勁兒,監察人員一般由年輕而官秩低的官場新秀擔任,因為他們沒有官場上那麼盤根錯節的關係,不會因為瞻前顧後而不敢作為,而一旦惹出來亂子,上面又可極方便地撇清關係。這是中國古人的政治智慧,後世的御史、清流,就是這麼個規矩。

    督郵的工作性質決定了其只能由資歷淺、甚至剛剛步入仕途的官場新人擔任。這些人無論是年齡還是資歷,較之縣令都要小得多,是名副其實的後輩,可只因為其工作的特殊性,許多頭髮斑白的縣令都要對其高接遠送。後世極著名的陶淵明所謂“不為五斗米折腰”,指的便是這種不顧長幼尊卑的人倫之禮的政治現狀,陶淵明是不想向嬌縱蠻橫的小輩低頭罷了,與李白所謂“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是有本質區別的。

    郭斌剛被任命為潁川郡守,如今上任不過一月,各縣的主官尚未歸心,手下能直接掌控的不過三兩個縣城。若是此時便迫不及待地派遣督郵下去,無疑會惹起各縣主官的反感和敵對情緒,造成不必要的內耗,極不划算。況且,自伏龍山莊時便建立的情報系統,如今已經藉著陽翟縣乃至潁川郡的買賣極速擴張,不要說潁川郡中的消息,便是整個天下的消息,怕是比天子得到的都要迅速。因此,潁川郡中若是真有縣令貪贓枉法的,便是沒有督郵,郭斌亦可精確地知曉。目前看來,若是非要在潁川郡設立督郵一職,那便頗有點多此一舉了。這種可以制約各縣的手段,非要到關鍵時刻,方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至於司馬徽,他本沒有出仕為官的意思,如今又沉溺於教授學生、研究學問而不能自拔,便未曾安排具體職務。可即便如此,以他在陽翟縣學中的地位和陽翟縣學畢業生迅速“佔領”潁川郡下級官吏的速度,其日後在郭斌集團中的地位怕是不會低於戲志才。

    王允雖然名聲高,學問好,可他如今畢竟不適合過於高調,況且以其身份,怕也瞧不上郭斌手下刀筆吏之類的小官。因此便一直跟著司馬徽研究學問,教授學生,郭斌也沒有透露出想要聘其為幕的意思。

    而郭嘉年紀尚幼,目前只在幕中擔任從事,平日裡起個參讚的作用,其主要任務還是學習。郭斌對這個幼弟的培養,可謂不遺餘力了。

    除了這一干文官,郭斌麾下的一干武官自然也是各有封賞,不過相對於文官來說,便沒有那麼複雜了。

    趙雲依舊擔任陽翟縣令一職。郭斌注定是難以在陽翟縣城中安定下來的,他重生後雖曾率軍南征北戰,可畢竟時日太短,對此時的具體國情認識亦頗不足,因此,他需要到處走走,增長見識的同時也能瞭解國情,當然收懾人心,招募英才也是題中應有之義。

    在黃巾之亂中,郭斌率軍征戰在外,只留趙雲鎮守陽翟,極為穩當,也很令郭斌放心。趙雲是郭斌的師兄,關係匪淺,兼之武功卓絕,行事謹慎,為人又極為謙厚忠誠,這一年來很令眾人信服。陽翟縣是潁川郡首府,一干衙門都在縣中。讓趙雲擔任陽翟縣令,總攬縣中事務,實際上在郭斌離開的時候,便是由他總攬整個潁川郡的政務。趙雲身份特殊,資歷老,聲望高,由他作陽翟縣的中流砥柱,正是合適。

    郭斌雖有了開帳設府的權力,可他手下卻並未有朝廷允准的直屬官軍,唯一受到朝廷認可的,不過是越騎營罷了。即便如此,越騎營還成為了郭斌的護衛隊,朝廷也不再給他們發放糧餉補給。正是這麼一筆糊塗賬,才使得朝廷不用破費一文錢,便可藉著朝中各大臣的手養著大軍,這是天子劉宏玩弄的一點兒小聰明。

    然而,正是劉宏的這種佈置,造成了郭斌對於手下武將安排的尷尬局面。張飛在黃巾之亂前便是越騎營的軍司馬,在黃巾之亂中屢立戰功,在塞外更是接連陣斬六員鮮卑大將,聲名震於漠北,就是這麼醒目顯眼的功勞,除了朝廷金銀財物上的賞賜,郭斌愣是沒有職位安排給他,導致張飛直到如今還是在軍司馬的位子上。

    除了張飛,還有陳到,也是領著越騎營軍司馬的職務,而當初的黃巾降將何曼,則搖身一變,成了越騎營的百人長,領兵駐守在長社城外莊園。而跟著郭斌時間最長,最得郭斌信任的管亥,則一躍成為郭斌的侍衛隊長,管著郭斌尚未組建完成的侍衛隊。

    在宣佈這一番佈置之時,郭斌先是說了這麼一番話:“眾位不計報酬,不避艱險,追隨我郭斌一路至此,郭某人感激不盡。在座諸位,皆為一時人傑,只是郭某官位不高,名位不厚,只能暫且委屈各位了。”

    聽了這話,戲志才帶頭起身道:“主公名動四方,志在天下,胸襟格局為世所敬仰,又豈是一郡一縣所能限制?臣等有幸追隨主公,治國安邦,揚威異域,實是平生快事,些許虛名,又哪裡放在心上了?”

    徐庶、荀彧、關、張、陳到等人,也紛紛起身附和。郭斌聽得滿意,如今他擔任潁川郡守一職,日後定然還要收束治下各縣的權力,而要將個縣真正收歸手下,便非得將縣令的職位攥到手中,屆時又有當地豪族支持,他在潁川的地位定會愈發穩固。如今他手下的這些人才,日後都要放出去,鎮守一方的,若真是斤斤計較於眼前的些許虛名,眼皮子這麼淺的話,那可著實要令郭斌失望了。

    正思忖間,戲志才手中拿著一張紙條,來到郭斌身後,低聲道:“主公,南邊傳來消息。”

    郭斌面色一動,道:“可是江南的瘴氣又加重了?還是傷亡人口又增多了?”

    戲志才搖搖頭,道:“日前天南劍仙士燮病情沉重,正在四方尋訪名醫,想來王越急著南下,便是為了此事。”郭斌緩緩點頭,這都是之前的消息,他自然心中有數,只聽戲志才繼續說道:“今日又有飛鴿傳書前來,士燮身亡,交州竟亦有了杏林聖手董前輩的消息。”

    郭斌聽了,豁然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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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章 南下

    聽說杏林聖手董奉有了消息,郭斌不自主地起身,道:“消息怎麼說的?”

    一年多以前,董杏兒北上經過陽翟縣,因一點兒誤會而與管亥交上了手,方引出了關羽這一員猛將。當時她便是北上尋父的,只是少女心性,遇到眾人後極談得來,又貪戀玩耍,更何況董奉也是江湖中一代巨豪,哪裡會有什麼危險?董杏兒此番北上尋父,也多是因在家中無聊透頂,出來透透氣罷了。後來又因種種事情絆住腳,方沒有繼續獨自尋找董奉,而只讓郭斌的一眾手下幫忙打聽其行蹤。

    董奉身手高絕,為當今江湖上武功最高的幾人之一,真個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又哪裡是郭斌手下那些扮成販夫走卒、混跡市井的手下能輕易找到的?因此,在尋找了一年多後,仍然未曾探聽到董奉的一點兒消息。如今不知道為何這麼幸運,竟打聽到了其行蹤。這是眾人商議政事,董杏兒殊乏興趣,並未曾參加。若是讓她曉得竟真的查到了董奉的消息,不知道要高興成什麼樣子。

    戲志才道:“消息上說,當初江湖上流傳天南劍仙士燮身患不治之症,性命垂危,其門下弟子紛紛為其奔走忙碌,便是為了尋覓療傷聖藥和妙手神醫。”

    郭斌點點頭,道:“想來是因為王越隨著我們北上一行,其門內弟子聯繫不上他,一直等他到了陽翟縣,方接到消息,匆匆而去。”

    戲志才點頭同意,道:“想是如此。後來聽說天南劍仙門下有人找到了杏林聖手,好一番懇求,董老前輩方同意南下救治士燮。只是他們緊趕慢趕還是沒有趕得及,士燮便病死了。”

    郭斌心中奇怪,只起身在議事廳中來回踱步思索,眾人見狀,自是不敢打擾。

    這個士燮在後世也頗有名的,士家在後漢三國歷史上亦曾發揮過不小的作用。曹操一通北方後,士燮更是派人排除萬難,北上結好曹操。而曹操為了牽制劉表,便將其封為綏南中郎將,總督交州七郡,兼任交趾太守。如今士燮身亡的消息到底是真是假?是否是傳言失真?若說是郭斌這個小小的蝴蝶亂扇翅膀,導致士燮的命運有了改變,可是郭斌也很無辜啊,他一直在中原晃悠,連長江都沒有踏出半步過,怎麼會影響了士燮的命運?若是郭斌真的有如此大的影響力,那他豈不是早就登基稱帝了?又哪裡需要像現在這般戰戰兢兢,每日裡累個半死不活得去下鄉調研?

    不過,無論如何,既然有了董杏兒之父,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杏林聖手的消息,那自然要竭力尋找了。董杏兒跟著郭斌南征北戰,非但給他出了大力氣,更是融入了整個郭斌集團之中,其“麾下”的娘子軍,非但救死扶傷,更是在軍中極受歡迎。郭斌麾下的兔崽子們見了這衛生隊,便彷彿見了血的蚊子一般,與後世的豬哥們殊無二致。因此,這支衛生隊在平日裡簡直成了第二指揮部,其在軍中的威望更是直逼郭斌本人。

    當然除了這些,還有一些不足為外人道的原因。董杏兒與郭斌互有好感,暗生情愫,在思想傳統守舊不下祥林嫂的郭斌看來,他與董杏兒雖都是動乎情止乎禮,曖昧羞澀處卻絲毫不下瓊瑤阿姨的言情。因此,對於他這個情場初哥來說,董奉基本上就是自己的丈母爹了,既然有了丈母爹的消息,這做女婿的又哪裡有裝作不知的道理?

    想想當初王越急匆匆離開時候的奇怪表現,難道他當時便曉得了董奉的行蹤,卻沒有告知董杏兒?來不及細想,交代過戲志才後,郭斌便連忙去尋董杏兒去了。董杏兒正在她的女兵營裡教授戰場包紮的手法,聽了郭斌所言,登時便是歡喜驚叫起來,要拉著郭斌南下。雖在衛生隊裡作了許久的“女大王”,董杏兒在郭斌面前卻還是那副小女兒的樣子,一年的南征北戰,並沒有將她的天真爛漫消磨掉。

    郭斌對董杏兒道:“杏兒不要著急,董前輩遍訪名川大山,採藥治病,正是瀟灑恣意。此番雖在交州有了消息,想來以他的卓絕武功,定不會有什麼危險。我們自然要南下,可如今江南瘴氣遍地,疾疫橫行,必會導致社會秩序混亂,若是毫無準備便要南行,如果遇到什麼麻煩,卻如何是好?”

    董杏兒這才安靜下來,輕頷臻首,道:“杏兒自曉得,斌哥哥速去安排好潁川的事情,我們便出發南下。”雖尚保有那份天真,可經過了這一年多的磨練,董杏兒卻是少了幾分蠻橫胡鬧的性子。

    郭斌點點頭,道:“不需等太久,潁川的事宜自有志才與師兄掌控,我已吩咐下去,等物資齊備了,咱們便動身,最遲明日一早,便可出發。”

    次日一早,郭斌帶著董杏兒、關張二人,並有管亥統領著五十個護身的鐵衛,在馬背上裝滿大包小包的物資,便南下交趾去了。江南疫病橫行,糧食短缺是必然的,況且以郭斌的小心謹慎,此時的南方各種知名的、不知名的病毒、細菌、寄生蟲密佈,他哪裡敢隨便吃來路不明的東西?故,眾人雖也帶著金銀細軟,以備路上緊急之用,最多的卻還是糧食和藥品,在隨隊的騾馬背上束成了一個個極大的包裹。

    而且,為了不過於引人注目,一眾護衛僅貼身穿著一套皮質的護胸,並以外袍遮蓋住。其餘的弓矢箭囊乃至長槍,也都以粗麻布裹了,裝在各自馬後,而陽翟縣護衛最具特色的鋼製大盾,卻沒有攜帶上。

    可即便如此,加上隨行的商隊嚮導,一共五十六人的隊伍,再加上十幾匹馱運物資的騾馬,那也是百步的威風,千步的霸氣,浩浩蕩蕩,人人側目。蓋因這馬匹在中原本便是極稀有之物,到了江南地界,更是彰顯身份、鋪排氣勢的絕佳道具。就彷彿後世開著全球定製版的豪車在貧民窟中晃蕩一樣,更不用說張飛所乘渾身錦緞般烏黑髮亮的烏騅寶馬了,這種可遇不可求的絕世神駒,若是單只是有錢,是絕對保不住的。

    這烏騅馬最早是鮮卑大單于檀石槐所獲,等其漸漸長大,在南征塞外三城的戰爭中被和連騎了出來。關羽陣斬和連後,這烏騅馬自然便歸了郭斌。對於如此神駒,其身份的象徵意義遠超戰陣搏殺的實用價值,郭斌又哪裡敢騎乘了?便隨著報捷的露布與大單于和連的首級及一應旗幟、鎧甲等物,送往京師洛陽去了。

    對於這種終東漢一朝都未曾有過的大勝,朝廷自然是要大大封賞了,郭斌所立功勛較之當年班定遠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只是,鑑於天子劉宏對郭斌的安排和對潁川局勢的綜合考慮,在不能毫無忌憚地給郭斌陞官的情況下,便只能多給他加一點兒虛頭了。

    就這樣,這匹原本便是郭斌所獲的烏騅寶馬,便當做人情一般又給送到了潁川來。郭斌正苦於張飛立下殊勛而無可酬賞,便順手將這烏騅馬又贈給了他,只將張飛樂得連那一雙誘人的大眼睛都瞧不見了。郭斌雖曉得天子所賜之物,不能私自轉贈,可他並未如何將其放在心上,戲志才見了郭斌的態度,也未曾出言提醒。

    這樣雖不甚合於祖制,可大漢江山正是山河日下,中央集權逐漸失去權威的時代,對於郭斌這樣掌握重權的一方大豪,些許小事又何足掛齒呢?更何況郭斌將烏騅馬交給張飛時,用的也是酬賞塞外陣斬鮮卑大將的名頭,以天子所賜寶馬轉贈對國家有功之臣,說起來也是合理合法,到哪裡都說得過去。

    而關羽,雖是親手擒獲的這烏騅馬,可對於張飛將對戰和連的機會讓給自己,心中一直是存有感激之情的,現如今是得了漢壽亭侯的爵位,在潁川郡中的身份地位更是僅次於郭斌。對於一個混跡江湖多年的忠勇漢子來說,這已經是極大的造化,關羽又怎麼會對張飛獨得烏騅馬而心生怨憤呢?

    就當郭斌一行人騎著高頭大馬南下,待過了淮水,便見一路倒斃在路旁無人收拾的屍體,蒼蠅蚊子更是漫天飛舞,路過的許多村落,便是在午時飯點兒的時候都不見有炊煙升起。當真是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

    董杏兒雖生長在南方,可畢竟是隨著董奉隱居深山之中的,既不知人間疾苦,更沒有見過如今的慘狀。便是在中原黃巾之亂時,亦不見有像如今這般村村戶戶不見人煙的慘狀。而郭斌和一眾手下,畢竟是極年輕的,自郭斌接手伏龍山莊後,又一直未曾在吃喝上短缺過,更不曾遇到過像如今這樣的大疫。一行人中,只有關羽曾混跡江湖多年,頗有經驗。

    因此,一路上眾人都是聽從關羽的吩咐,並不敢進入一個個死寂的村落過夜,而多是在野地裡粗粗搭個帳篷湊活一下。眾人輕裝簡從,並未攜帶軍中的帳篷,所幸關羽在野地裡生存的經驗極豐富,眾人便砍了樹枝搭起簡易的帳篷,又以火石點了篝火,再蓋上潮濕的枝葉使得篝火起煙,方敢睡去。

    至於吃喝,除了一路上射殺幾隻野兔之類的新鮮野味,眾人也都帶著曬乾的馬肉和乾糧。遵從郭斌的吩咐,將過濾乾淨的水煮沸許久後方敢飲用。而且眾人一路飛馳,非但長衣長袍,更是均以細細的魯縞蒙著頭面,以防給蚊蟲叮咬,傳染了瘧疾。這在逐漸轉熱的天氣裡,實在是受了大罪。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2 15:00
第二百七十九章 漁村

    郭斌一行從陽翟出發,一路南行,經汝南、江夏,然後沿著長江一路向東南行去。

    此來,郭斌手下多生長在北方的護衛們終於見識了江南的密佈水網,也真正體會到了所謂南人駕船,北人乘馬的含義。眾人的坐騎雖極神駿,可在縱橫交錯的大大小小的河道之間根本很難提起速度來,想來若是戰爭時期,即便是有十萬鐵騎,亦發揮不出其應有的作用。

    眼見將到九江,廬山自也是遙遙在望。據董杏兒說,董奉原本是福建人,青年時期便離家,來到廬山學習道法、武學。當時江河溪澗裡多出現巨蟒,常危害人畜,董奉設法殺之。據卷七記載:“潯陽城東門通大橋,常有蛟,為百姓害,董奉治之,少日見一蛟死浮出。”

    郭斌在重生之前,雖久聞廬山大名,可畢竟是一代**絲,既沒有時間,更缺乏金錢,故未曾到過這個處於北緯三十度這條奇絕詭異線上,道釋同尊的名山。只是目前為止,佛教在中國影響力尚極小,亦未曾完成其中國化的進程,所謂道釋同尊說得便為時尚早了。

    不過,據傳天師道創教祖師張道陵曾一度在廬山修煉,到了南北朝時,道教禪師之一的陸修靜,在廬山建簡寂觀,編撰藏道經1200卷,奠定了“道藏”基礎,並創立了道教靈寶派。

    若是再研究一下張道陵修道的蹤跡,便可發現一個極有趣的現象:無論是廬山,還是作為天師道聖地的青城山,皆位於北緯三十度一線上。而若將這一線的幾個神秘而奇異的地方一一列舉,似乎更能顯示出其神秘詭譎之處。

    這裡是世界上許多著名的自然之謎及古文明所在地,古埃及金字塔群,獅身人面像,北非撒哈拉沙漠的"火神火種"壁畫,死海,巴比倫的"空中花園",中國的三星堆遺址,河姆渡文明遺址,日本龍三角,百慕大三角區,瑪雅文明遺址,都在這條線上。

    而從其地理佈局來看,這條線上既有地球山脈的最高峰珠穆朗瑪峰,又有海底最深處馬里亞納海溝。世界幾大河流:埃及的尼羅河、伊拉克的幼發拉底河、中國的長江、美國的密西西比河,均是在這一緯度線入海。

    作為未解之謎愛好者的郭斌,在重生前就對這些東西極感興趣,在他看來,中國古代的傳統宗教道教,似乎確實堪破了什麼宇宙中亙古長存的秘密。否則,張道陵這位神乎其神的道教宗師,在東漢建武十年正月十五日生於沛國豐縣盤冢村的張良後裔為何千里迢迢地去青城山與廬山修行呢?若說這一切均是巧合,反而似乎有點牽強了。

    這麼看來,董奉所以來廬山修道,想來也是受到了此地道家偌大名聲的吸引吧。

    這一日,天色將暗,眾人正打算從潯陽找船過江,卻見一處漁村中有煙霧升騰而起。眾人大喜,這連日裡因怕感染了瘧疾,一行人均不敢進入城市,都是在山野之中草草宿營,便是偶爾看到幾個村落,亦是一片寂然,絲毫不見人氣兒。而若是有活人的村落,瘧疾所引發的大疫便似乎早已過去,一行人也多會去村中借宿,購買一些必須的食材。當然,無論是水源還是吃食,都是要再三煮過,郭斌方敢令人食用。四處的死屍使得南方地界不只是有瘧疾的危害,各種滋生的細菌、病毒,乃至各種寄生蟲,都成了奪人性命的殺神。

    此時見了這村中竟有煙霧升起,想來便定有村民,長江邊上,眾人買上幾尾活魚烤來吃了,亦是緊張而危險的路途中的一種享受了。

    眾人正要催馬向前,關羽卻突地一抬右手,將眾人阻住。張飛一臉不解,開口問道:“怎麼了?”

    關羽面色凝重,緩緩地道:“前方村落中,情況不對。”

    郭斌正待開口詢問,漁村中卻猛然傳出一聲驚叫。眾人面色登時便是一變,一眾鐵衛條件反射般地迅速策馬圍在了郭斌四周。

    卻見漁村中忽地湧出來一眾衣衫襤褸,面有菜色的男子,這些人有的拿著魚叉,有的拿著菜刀,有的拿著弓箭,更有人直接拄著木棍便出來了。看這些人的氣色,雖稱不上面色紅潤、身寬體胖,可較之一路所見的流民,卻都要健康強壯得多了。

    關羽瞧著眼前這一百多“全副武裝”的人,丹鳳眼便是一眯,瞧了郭斌一眼,方策馬出列道:“我等是潁川來的客商,往吳郡訪友的,路過貴莊,想要買些魚蝦糧食果腹,並無其他的意思,請各位行個方便。”

    這時,一個手持馬槊,腰懸環首刀,滿面虯髯的粗豪大漢答道:“既是如此,便請各位入莊,好生歇息歇息。”言談之間,竟絲毫不見莊戶人的緊張瑟縮,說話自然流暢,神態亦頗不卑不亢。

    關羽道:“適才一聲驚叫,卻不知是和緣故?”

    那漢子答道:“鄉野之人,沒見過如此神駿的寶馬,卻讓貴客取笑了。”

    關羽與郭斌對視一眼,開口道:“既是如此,那便麻煩貴莊了。在下關羽,字雲長,敢問閣下高姓大名,也好有個稱呼不是?”

    那漢子道:“在下黃召耳,鄉下漢子沒有表字,貴客便請入莊。”說著側身伸手一邀。

    關羽見狀,當先策馬上前,郭斌則不動聲色地跟在後面進了漁村,董杏兒心中雖頗為不解,見郭斌似乎毫無顧忌,便也跟著進去了。

    眾人策馬來到莊中,卻見一切雖頗簡陋,收拾得卻乾淨整齊,打魚的網子正撐在桿子上晾曬,村子一側還有一處木製的小碼頭,上面繫著幾艘漁船,在隨著江中的水流不住飄動盪漾。

    莊中以石頭堆砌而成的排列不甚齊整的民房中,除了幾處較大的顯然是祠堂一類屋子的大門關著,一應住戶的房屋均是門戶洞開。那關著的大房子前面的空地上,支著一口大鍋,底下燃著的木柴劈啪作響,聞著鍋裡的氣味,燉的似是魚湯。

    眾人心中驚異,這個黃召耳卻原來如此不凡,竟能將這小小的漁村治理得井井有條,所以能在此處生存下去,想來與其集中村民力量同吃同住有關,否則祠堂門口駕著的大鍋又該怎麼解釋呢?

    關羽上前與黃召耳一番交涉後,便帶著眾人集中在村子西北角處,佔據了**間空屋子,馬匹便就近拴在屋外臨時釘下的木樁子上。待進了屋子,眾人則又是一愣,只見屋子中收拾得極乾淨,非但鋪蓋被縟之類不見蹤跡,便是連鍋碗瓢盆,床榻蓆子,都不見一點兒,只在地上隨便散落著竹製筷子、破碎的瓦罐等一點兒小雜物。

    郭斌與關羽對視一眼,便命令軍士各自以軍用毛毯鋪在地上安歇,他卻與關羽、張飛、董杏兒、管亥諸人湊在一處商議起來。

    關羽率先開口道:“主公,這小小的漁村處處透著古怪,我們今日夜中須得小心行事。”

    管亥心中好奇,道:“這話卻是從何說起?”

    關羽道:“你瞧這小小的漁村,竟有近百青壯,難道便不奇怪?”

    管亥道:“若是這麼說起來,倒也確是如此。”

    “而且村中並未曾見到老人、孩子與婦女,豈不奇怪?這些住房均大門洞開,房中連一張桌子、一張床鋪都未曾看到,豈不奇怪?再看這領頭的黃召耳,若他真的只是一介村夫,面對我們這五十餘騎,近八十匹馬,竟絲毫不見侷促之心,又豈不奇怪?”關羽一連三個反問,說得眾人心中驚異。

    董杏兒問道:“那他們都是些什麼人呢?”

    郭斌沉聲道:“身處亂世,嘯聚山林,自以為是的人多如牛毛,這些人想來便是所謂打家劫舍的江湖好漢了吧?只看這屋子中竟無一點浮塵,便曉得這處原本是睡人的,這漁村的原住民,怕是被集中到了那處祠堂裡去了吧。”

    關羽默然不語。

    旁邊一直未曾說話的張飛見狀,大是恚怒,當即就要拿著丈八蛇矛出去問個清楚,只是這問話的方式,怕是要拳腳相臨,斧鉞加身了。所幸關羽眼疾手快,一把將其扯住,才沒讓他魯莽行事。

    這個張飛,自是極聰明的,悟性也是驚人,就是脾氣不太好,有的時候也懶得動腦子,就想靠著這一身的武藝耍橫的。對於這一點,便是郭斌也拿他頗沒有什麼辦法。

    郭斌瞪了張飛一眼道:“翼德莫急,若是這麼魯莽行事,豈不是要害了祠堂中百姓的性命?況且打草驚蛇,殊無益處,若是此番出去問得急切了,那些人反抗之中毀了碼頭上的船隻,我們還要如何過江?”

    這一番話,只將暴怒中的張飛說得啞口無言,丟掉丈八蛇矛,垂頭道:“俺老張一切都聽主公的便是了。”

    郭斌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董杏兒卻對郭斌道:“只是為何斌哥哥明知道這漁村之中有蹊蹺,卻還是要進來呢?”看來這個小丫頭,也瞧出其中的不對來了。

    郭斌道:“如今即將抵達潯陽,又不能入城,想要過江,便不得不從左近尋找船隻渡江。若是不從這處漁村上船,卻哪裡還能找到足夠的船隻?”說著整個人都是氣勢一變,道:“況且,我郭斌南征北戰,又怕過誰來?今日夜中只留暗哨,我倒要瞧瞧,這些小賊要怎生行事!”

    言罷,眾人同聲稱諾。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2 15:01
第二百八十章 探查

    郭斌眾人佔了漁村西北角的**間房子,又以五銖錢向黃召耳買了點新鮮的魚蝦和貯存的粟米,以鐵鍋熬了充飢。

    趁著燒火做飯的功夫,郭斌便帶著張飛似漫無目的地往江邊的小碼頭湊去。只見這小小的木製碼頭上,竟排列了不下二十艘大小漁船,二人不動聲色地一眼掃過,便往遠處行去,回到住處後,二人隨手牽了兩匹良駒,拿著弓箭,叫著五個隨行的侍衛,便策馬往莊外馳去,一副外出打獵的樣子。

    這處漁村不大,四周只有低矮的籬笆圍牆阻隔內外,只是這籬笆早已破損不堪,許多地方破得甚至連戰馬都可以輕鬆過去。

    奔出三五里路,便轉過了一個小山坳。郭斌與張飛將戰馬交給侍衛,囑咐他們看好戰馬,並在附近打點兒野味,二人便回轉身子往漁村潛去。此時的郭斌便不得不感謝江南水鄉多低山丘陵、頗為複雜的地形特徵了。若是換了在中原,這一路上沒遮沒攔的,不知道要跑多久才能停下戰馬。

    郭斌自從上次在京師郊外與唐周交手,因勉強使用玄龍槍而導致身受暗傷後,在眾人護衛下去景室山向華佗求醫。華佗醫道高深,醫德更是極高尚,不顧門戶之見地將五禽戲中以調達氣血,疏通經脈見長的鶴戲相授,使得郭斌在童淵所授內勁使用方法的基礎上,氣息更加悠長。再加上他修習了張角所創的一套似拙實巧的降龍掌法,長久的揣摩練習,使得郭斌對於內勁的運用愈發純熟。如今疾奔之中,只以足尖稍一點地面,便向前飛竄近兩丈,其內勁運用之妙,氣息之悠長,較之當初有極大長進。若是張角能復生看到,定會大吃一驚。

    而張飛雖自幼習武,可修習的都是外家的法門,尤其是馬上征戰的功夫,更是出神入化。不過,自從一年前在冀州廣宗城外,梅花拳大宗師關風龍收其為關門弟子,將同出道門一脈的梅花拳法傾囊相授,張飛這個武痴便一直極為用功,這一年來武功進步之速,便是郭斌都有點瞠乎其後了。

    梅花拳法自有一套行步的法門,可這行步講究的卻是在與敵貼身肉搏時,靈巧迅捷地穿梭於場中,依據場中的形勢隨時調整自己的走位,使自己始終居於不敗之地,亦可更好地攻敵。其所擅長的,在於應變的靈巧性,於長途奔襲,卻是稍有不足了。

    張飛在奔跑中,便用上了梅花拳行步的法門,這是迅速脫離戰場的一招身法,樸實的武學大宗匠們亦以“跨步”這一極質樸無文卻又簡單形象的名字冠之。張飛用起這一招來,快是快了,卻是一縱一縱地,殊不甚美觀。

    所幸郭斌亦並未修習過什麼輕功身法,當初見褚燕一套飛鳧渡使得那叫一個輕盈飄逸,精妙處簡直能完爆王越賴以裝逼的天南一派輕功,帥得不要不要的。他還想著依葫蘆畫瓢,靠著自己頗為不淺的內功根基得個形似,可是少了內功運行的法門和腿部幾個靈巧轉圜的小技巧,始終是不得其門而入。就像是力大無窮的勇士拿著木棍犁地一般,笨拙而不得要領,雖也可勉強超越普通人,卻實在是極不省力,笨拙得可以。

    所幸降龍掌法的身形步法之中頗融入了一部分“飛鳧渡”的運勁法門,郭斌此時方可勉強藉著頗精湛的內家功夫,一路向前。由此可以想見,若是由當年創下飛鳧渡這套輕功法門的張道陵,使將出來,怕真如振翅而飛的大鳥一般了吧?而此時的郭斌,充其量只是一隻僅知道滑翔的土雞罷了。

    因此,郭斌與張飛兩人,半斤對八兩,誰都不用笑話誰。

    可即便是如此,兩人這身法若是讓混跡江湖的尋常漢子瞧了,也要驚為天人。因為內家功夫本便因理解不易、各人體質不同等方面的原因,導致師傅教授內功所耗費精力較之外家功夫要多了不少,再加上其極大的殺傷,使得各門各派對於武德的要求更是極為嚴苛,因此百十個混跡江湖的漢子中,會內家功夫的能有十個八個便要阿彌陀佛了,更不用說這若非極罕見的奇特遭遇,斷然遇不上的高深輕功了。

    當下,郭斌與張飛二人,藉著黃昏開始變暗的天色作為掩護,當真彷彿化為兩隻大鳥一般,悄然無聲地向那小漁村潛去。

    不出郭斌意料之外,這小漁村外並未曾見到值守之人。便是當初黃巾之亂起時,那麼大的陣仗都少見有知道值夜的黃巾軍隊,更不要說這些臨時聚合在一起,嘯聚山林的山賊土匪之流了。

    一路沒有什麼阻礙地,郭斌二人便潛行到了漁村中那處以江邊的鵝卵石壘就的祠堂外。這處祠堂因是以巨大的鵝卵石所建,故看起來極結實,而且為了遮蔽風雨,石頭之間都以泥土填充結實,只房後開了一個不大的孔洞,以原木製成的窗框看起來牢固結實,那以樹枝做骨架,覆以蘆葦的天窗,正中間以一根極細的木棍支撐起來,作為這祠堂唯一的通氣孔。

    郭斌與張飛二人以布條覆面,既擔心暴露了身形,使得這些嘯聚山林、打家劫舍的江湖豪傑認出來,更是為了防止因吸入祠堂之中的混濁氣體而感染什麼疾病。單看這小漁村中住戶的規模,便可推知,這祠堂中的人定然少不了。

    果然,兩人剛來到通氣窗前,便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滾滾熱氣,伴隨著這熱氣而來的,是極難言喻的惡臭,這使得在江邊潮濕涼爽的空氣中習慣了的郭斌二人一陣不舒服,有點小小潔癖的郭斌更是差點兒便要被熏得昏死過去。

    兩人在窗下呆了一會兒,以郭斌的六識亦只聽得見裡面無數粗重的呼吸聲和聽不太清內容的低聲私語。心中稍定,郭斌悄悄探出頭來,只見偌大的祠堂中只有一支懸著的火把,藉著火把的微光,看得出裡面或躺或坐的全是人,將這不小的祠堂擠得滿滿噹噹。

    這裡面既有青壯,也有婦女、老人和孩子,怕不有百多人,想來便是這漁村中原住的居民了。待看清了裡面的局勢,郭斌卻並未開口,而是拉著張飛往莊中之前關著門的石屋外行去。這處石屋外燃著篝火,門外有幾個大漢值守,兩面張開的大窗戶使得江面上濕冷的風可以穿堂而過,在沒有空調的後漢時期,這便算得是極奢侈舒暢的享受了。

    火光中,坐在桌前議事的,正是白日裡的黃召耳。

    想來是因為這處房子距離郭斌他們歇馬的西北角極遠,故說話亦再沒有太多的顧忌。只聽黃召耳的聲音順著鼓蕩的江風飄了過來:“這近百匹上好的戰馬,我們勢在必得!大當家的接了我們的消息,想來便會點齊人馬趕過來。屆時,我們五百多人一擁而上,管他是豪族的部曲還是朝廷的官軍,定可一他娘的而下!”

    說到這裡,眾人紛紛叫好。

    黃召耳滿臉得意,繼續鼓舞士氣道:“若是得了這近百匹戰馬,縱橫荊州、豫州那也是等閒。你們看那騾馬背上馱著的一大包一大包的東西,我瞧著準是北方販運來的絲綢銀兩,等咱們搶了下來,各人一分,在座的眾位兄弟都少不得一份好處!”

    一時間,這小小的石屋中爆出一陣壓抑著的沉悶卻極興奮的喝彩聲,想來黃召耳的手下亦是貧窮壓抑得久了。

    只聽黃召耳道:“待得黎明前夕,大當家的帶人趕到,咱們便動手。吩咐手下的兄弟們,前半夜好好睡一覺,莫待要動手的時候做了軟蛋!”

    眾人哄然應諾,四散出屋,各自找手下吩咐安排去了。

    等眾人散去,黃召耳便又帶著兩個人出了石屋,往江邊一處柴房行去。這處柴房也是以石頭壘砌而成,低矮卻極結實。除了一個通風的氣孔,便只有南面臨江處有一個木板拼接而成的門扉,不知道黃召耳來這處作什麼呢?

    四周圍著幾個手持鐵槍的青壯,看樣子竟比那處關押這漁村中原住民的祠堂,守備更要森嚴許多。郭斌雖想靠近探查,卻因四周燈火通明,又有這麼多人看著,而無法潛過去,若是打草驚蛇,便無法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了。

    此時的他,不得不暗自感嘆,若是能有褚燕的功夫,想來便能悄然無聲地潛過去了。

    就這樣,兩人只遠遠地看著,只從江風裡偶爾帶出來的幾句話中可推知,黃召耳似乎是在苦口婆心地勸著什麼人。待過了半晌,似乎亦是徒勞無功,黃召耳憤然而出,行到門口處,卻似乎又不甘心,回頭道:“別盡顧著你自己做忠臣,想想你兒子!若是他依舊躺在這裡,可還能治癒?若是不小心壞了性命,卻莫怪我沒有勸過你!”

    回答他的,是一個冷毅堅強的男子聲音:“黃某人頂天立地,想要我與你黃巾賊寇合作,那真真是痴心妄想!你若是敢動敘兒半根汗毛,異日便莫怪我將你山寨挑了!”

    豈知黃召耳對這個作為階下囚的男子似乎竟毫無辦法,就這麼轉身走了。

    郭斌與張飛對視一眼,心中好奇:這石屋中的男子到底是誰呢?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2 15:02
第二百八十一章 準備

    來不及仔細探查這雖明顯身陷囹圄卻依舊傲骨錚錚的漢子來歷,見黃召耳帶人遠去,郭斌與張飛二人便亦飛身離開。在莊外匯合了負責看管馬匹並打獵以遮掩行藏的一眾護衛,一行人便將幾隻野兔和一頭鹿各自馱在馬上,往小漁村而來。

    待回到小漁村後,為了掩人耳目,關羽甚至還帶著人去給黃召耳送了兩隻野兔和一條烤好的鹿腿,用以感謝對方的收留。關羽多年在江湖上走動,對於江湖規矩,自是眾人之中最為熟稔的,長得又是威風凜凜,極有氣派,所以由他出面與黃召耳交涉正是便宜,而且一路行來,都是這麼個章程。

    因此,由郭斌與張飛率人出去打獵,方不是那麼引人注目。郭斌一行終是外人,自會受到對面的關注,若是偷偷潛出去,反而會惹起疑心,故此眾人來去明白,絲毫未曾避忌,卻反而消了對方的疑心。而且眾人終是帶了獵物回來,更是打消了黃召耳的顧忌。

    待一切安排停當,郭斌召集眾人,將適才與張飛的見聞詳細說出,只見眾人各個面露憤慨之色。郭斌道:“這群流寇,想來也是剛佔據此處不久,見我們人少,又有八十餘匹良駒,方起了覬覦之心。生逢亂世,人人掙扎求存,這原本亦是無可厚非,可祠堂之中百餘口人的性命不可不救,今日既讓我等遇見了,便不能視而不見。大家商量個辦法,看怎麼行事方好。”

    說完,郭斌便閉口不言,只靜靜地瞧著一眾手下。如今形勢明晰,一切又都在掌控之中,郭斌便想著抓住一切機會鍛鍊手下。

    張飛還是那個彷彿烈火一般的性子,當即最先開口道:“要我說,咱們便直接衝殺過去,將這些蟊賊一舉擊潰,難道還有人能擋得住咱們這兒郎們的?”

    這話說得自信十足,若非郭斌帶著手下這些軍兵南征北戰一年之久,張飛這話便成了實打實的大話,可如今說出來,卻並沒有人覺得有何不妥當處,足見郭斌麾下,自將領至於普通士卒,都已建立起相當的榮譽感,這確然是一支部隊最重要的品質之一。

    不過,還是關羽想得更全面一點,這面如重棗的忠義漢子,本便出身草莽之中的,於普通老百姓的一干疾苦最是瞭解不過,也最是關注。當下,他撫著長髯道:“不妥!若如此,則祠堂中的百餘口平民的性命如何保全?若不能將這伙賊人一網打盡,老百姓還要遭殃!”

    董杏兒輕點臻首,對著張飛的黑面齜牙咧嘴道:“你這黑廝,就知道莽撞行事。先不說後面的事情,若是賊人乘船跑了,我們如何過江去?這一路沿江行來,哪裡還見過這麼多船隻的?”

    雖遭到反對,張飛卻也不惱,當下嘿嘿一笑,那黑炭般的臉上露出兩排顯得愈發白皙的牙齒,道:“還是杏兒姑娘說得有理,那你說怎麼辦才好?老張全聽你的。”

    郭斌登時滿腦門子冷汗,董杏兒在大事上毫不含糊,頗有巾幗英雄的風範。可是她畢竟年幼,雖是天性純良,性子偏又極是鬼靈精怪。因此,不只是張飛怕她,許多時候便是郭斌都頗拿她沒辦法,甚至連一向莊重嚴謹的袁紹和威風自負的關羽,在面對董杏兒的捉弄時,都只有搖頭苦笑的份兒。

    見了張飛這逗趣的樣子,董杏兒登時便極是得意,不過一會兒,卻又憋紅了臉,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郭斌點點頭,總結道:“此次,我們既要將這一夥賊人一網打盡,使他們不敢再為非作歹,又要護著船隻,以方便我們渡江,更是防著他們渡船逃跑。至於那柴房中的漢子,想來自保當是無虞,我們便先將其放在一旁,不去考慮罷。”

    關羽道:“主公所言甚是,不過這伙賊人既有援軍,那單單將這百多人擊潰是不夠的,更需將其援軍打服了,否則便還是禍患。”

    郭斌點頭,道:“那麼當務之急,便是將祠堂中的百姓救出來,先保住他們的性命再說,至於如何擊潰這伙賊人,卻需要從長計議了。”

    眾人紛紛點頭,郭斌說的在理,己方本便只有五十餘人,便是各個以一當十,卻總有照顧不到的地方。想要將這一夥賊人擊退固然不難,可若是要以少圍多,人數上捉襟見肘的劣勢便體現出來了。想要以少打多,徹底解決此事,使得這賊人不再為禍鄉里,當真是千難萬難。

    最後還是郭斌拍板決定,道:“中正,你率一班人馬去將碼頭守住,無論如何,不可遺失了船隻。”

    身後一直默然不語的管亥聽了,沉聲應諾。

    自從郭斌帶領大軍南征北戰,而將管亥留在伏龍山莊鎮守家業,他便愈發成熟起來。管亥此人雖無急智,又缺少機變,卻是極紮實穩當的性子,說白了,便是為人太艮,不知變通。可正是因為這樣的性子,他認準了的事情,便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

    當初他便說了不做官,就當真不去做官了。如今郭斌雖是貴為潁川郡守,更是有了開帳設府的權力,便是黃巾降將何曼都混了個百人長的位子,可跟著郭斌時間最長的管亥,愣是把著郭斌護衛隊長的位子不放手,便是郭斌想要提拔他做越騎營的軍司馬,他都不願意去。

    經過一年多獨自鎮守伏龍山莊的磨練,管亥也歷練得愈發沉穩鎮靜了,一路上話雖不多,可護衛郭斌的任務卻是做得極好。雖然郭斌本身便是身懷武藝的高手,可這一眾護衛卻是依然盡職盡責地依著平日的訓練做,絲毫不敢放鬆。郭斌心中暗暗感動,也就是這麼死板的管亥,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帶出這麼“死板”的護衛來。

    自從重生到這東漢末年之後,郭斌一直作為一個小集團的領袖,因此對於規矩便愈發重視。無論是誰,無論遇到什麼情況,都要按照規矩來,這才是上位者最喜歡看到的。因為所處位置的不同,規矩的制定者所得到的情報和信息,較之執行者會更加全面。而這種信息的不對稱,便會使得許多執行者覺得有的規矩不合理,便不按照規矩行事,甚至是自作聰明地修改規矩。這種小範圍內對規矩的蔑視,會造成許多不可控因素的產生,從而極有可能會使得依舊按照原來規矩決策的上位者出現失誤。因此,在幾千年上萬年的人類社會發展中,不可控因素一直是上位者最為忌憚的事情。

    或許,這就是許多“聰明人”往往不受領導看重,而那些看起來笨拙而極“耿直”的人卻能獲得領導青睞的原因吧?當然,這種情況最明顯的是出現在等級分明的組織或社會之中,越是自由放任,需要創新的新集體中,反而會成為阻礙其發展的因素。而這個因素,在許多時候便通常會被人稱為“官僚主義”。

    郭斌集團雖也是一個蓬勃向上的新團體,可其所以能夠順利運行,根本卻是共同的利益和對郭斌的個人崇拜,若說得再通透一點兒,這便是一個以郭斌打頭兒的新的利益集團,而郭斌遠超這個時代的歷史知識使得手下大多數難以理解他的許多佈置,便只有老實遵從,才最符合這個利益集團的行事規則。因此,老實甚至有點兒木訥,卻又守規矩的管亥,便極入郭斌的眼。

    管亥武功高強,在這一行人中僅次於郭斌與關張,便是董杏兒,雖是家學淵源,若是在戰場上拼起命來,又哪裡是管亥的對手?因此,對於管亥守碼頭,郭斌是極放心的。

    見他應得乾脆,郭斌滿意地點點頭,對關張二人道:“雲長、翼德,咱們便當先將黃召耳所部擊潰,先把村子佔下來,再來應對他們的大隊人馬。所幸對面的援軍不多,咱們分而治之,逐個擊破!”

    關羽急道:“可是以後!”

    郭斌擺手止住他的話頭,道:“我軍人少,先將村民們救出來,再談以後。若是黃召耳這些人看咱們人少前來圍攻,則正中下懷,咱們就將他們打個魂飛魄散。可若是他們欺軟怕硬,見機不對便溜之大吉,那可算是給這個小漁村留下了大禍患,咱們非得負責到底不成。”

    張飛滿不在乎地道:“若是這些賊人一擊則潰,咱們便乾脆將這些漁民送往潁川不就成了?”見眾人一臉奇怪地看著自己,張飛摸摸自己那黑得似乎能滴出黑油來的大臉,嘿嘿一笑,道:“有啥不妥當嗎?”

    郭斌見狀,哈哈一笑,拍著他的肩膀道:“翼德此言,正合我心,就是這麼辦!”

    既然計議已定,剩下來的便都是戰術實施的問題了。自郭斌當初接手伏龍山莊後,手下的部曲便都是五人一組去山中狩獵,這既使得莊中百姓有了賴以生存的肉食,又為香皂的生產提供了原材料,更是讓手下的部曲見了血,極好地鍛鍊了他們。

    郭斌的這些親衛中,最多的便是當初曾跟著郭斌進山打獵的人,後來又隨著他南征北戰,最是親信心腹之人。況且他們都是學了郭大等五人所習陣法後,千挑萬選出來的,五個人組成陣勢,便是面對十倍之敵,亦是運轉自如,得心應手。

    當下便分派完畢:由管亥帶領五人去將碼頭佔下來,而郭斌則率領餘眾攻擊前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黃召耳所部擊潰。只有這樣,他們方可從容應對他們的援軍,而不至兩線作戰。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2 15:02
第二百八十二章 夜戰

    當日夜中,郭斌所部除了幾個隱藏在暗處的哨探外,皆吃罷晚飯便早早睡去,便是燒烤做飯用的火堆,也被蓋上新鮮的枝葉,將其火焰壓住而只以木柴不充分燃燒而形成的煙來驅趕蚊蟲。

    待到半夜,值守的哨兵將眾人悄悄叫醒,眾人均以冷水梳洗一番後,方各自檢查裝備,悄然出屋。

    眾人分派已畢,除了管亥要帶人去將碼頭守住,關羽負責率人去祠堂營救被困的老百姓外,郭斌則帶領張飛、董杏兒和剩下的護衛直抵敵人腹心,前去攻打黃召耳所在的石屋。而作為嚮導一路隨行的,則跟著管亥去守著碼頭,畢竟即便是此時的書生,也是要攜書帶劍,遊學天下的,更何況常年行商天下的商旅呢?

    準備妥當後,眾人分頭行動。管亥帶著五個衛士,加上關羽所領五人,剩下的四十衛士便都在郭斌帶領下往黃召耳所在的石屋潛行過去。

    石屋外的火堆尚劈啪作響地燃得正旺,屋外一大片地方被耀得亮如白晝。兩個守衛在屋外的崗哨,早就坐在地上,倚著石牆沉沉睡去,郭斌不曉得黃召耳是否安排了暗哨,可既然是有心算無心,己方雖然人數上佔了劣勢,單這出乎意料的攻擊便可基本彌補這種差距了。

    不過,當郭斌率人來到屋外約百米之外時,還是被潛伏的暗哨發現了。對方跳出掩藏的陰影,大聲質問郭斌眾人這麼晚了意欲何為,當然這樣大聲的對話,自然也將屋內的眾人驚醒。

    這些人早知道今日黎明前大當家的會前來支援,以求將這五十多個行腳的“客商”擒住,因此雖受命早早睡覺,卻又哪裡能安心睡死了?故聽到暗哨驚呼聲,便都一骨碌爬起來,拿了手邊的武器便衝出石屋。

    黃召耳所佔據的屋子,是漁村中最大的,也是最中心的所在,而他一眾手下則是分別在其四周的房中歇宿,故隱隱然已將其護在核心。單看這佈置,那黃召耳便絕非一無是處的草包,至少是蠻惜命的。

    因此,郭斌眾人剛一顯露身形,便處在了重重包圍之中。

    不過,這百多個衣不蔽體,各種千奇百怪的武器雜處,訓練顯然亦並不甚高明的賊人,哪裡是郭斌手下這些虎賁的對手?五十個衛士,無不是曾跟隨郭斌南征北戰的精銳,他們大多數都曾參加過幾次郭斌所參與的重大戰役,無論是平滅黃巾之亂的長社之戰,還是在匈奴單于庭中突襲羌人使者的戰鬥,又或者升龍谷中伏擊鮮卑大單于和連的戰役,這些人都是作為尖刀部隊參與的。

    他們非但戰鬥經驗極豐富,都是見過血的老兵,而且武藝高強,相互配合間熟悉而默契,另外裝備水平較之眼前的這些賊人更是不知道好到哪裡去了。

    看得見的是明晃晃閃耀著精鋼光芒的長槍和懸在腰間的環首刀,看不見的是隱藏在外袍下面的皮質胸甲。不要說對面的賊人裝備不夠精良,便是面對一般的官軍,其胸甲亦可擋得大部分的箭矢傷害。

    果然,一動上手便瞧出雙方的差距來了。黃召耳的手下雖多勇猛狠辣,許多人一看便知是見過血的,可其進退之間絲毫沒有掩護配合,各自為戰。更讓人憋氣的是,這些人手中所謂的鐵刀、鋤頭之類的兵器,甚至不能劃破郭斌衛士們的胸甲,而他們身上披著的破衣爛衫,卻連對方槍桿上沒有刮乾淨的毛刺都抵擋不住。

    再加上郭斌所部準備充足,以冷水敷臉絕對算得上迅速清醒的好方法,而黃召耳手下眾人卻是在睡夢中被生生驚醒,一個個頭昏腦漲的,自然被殺得節節敗退。

    郭斌與張飛,一人手持通體漆黑,沉重異常的玄龍槍,另一個手持刃部彷彿蛇形長劍的丈八蛇矛,彷彿行駛在海中的萬噸巨輪一般,劈風斬浪,所過之處,人仰馬翻,幾個呼吸之間便衝到了黃召耳所在石屋前。兩人行進之速,連跟在後面負責掩護的一眾衛士都差點兒跟不上,董杏兒施展開家傳的輕身功夫,前後穿梭,為二人護衛背後。

    其實,這都是多餘,在戰場之上情況極為複雜,各種聲音極為嘈雜,飛箭、矢石更是漫天飛舞。若非極優秀的武將,哪裡敢在敵陣中如此深入?單是四處飛來的暗箭,就能使其斃命當場。而如何躲避暗箭,如何在複雜的戰場上存活下來,則是每一個將軍與士兵必修的課程。郭斌與張飛久經戰陣,又均是內力精湛之輩,其六識之靈敏,雖距離落葉飛花似銅鐘大呂的境界尚遠,可暗處的冷箭卻也是絕逃不過去的。董杏兒此舉,不過是郭斌保護她的一種手段罷了,否則她定要與二人一同衝擊了。

    此時的黃召耳早已醒來,他腰上掛著環首刀,手持一桿丈餘長的馬槊,急急忙忙地衝了出來。見到郭斌與張飛如下山猛虎一般,踏樹摧石而來,心中也是一驚。曾混跡江湖的他,武藝雖非極高,可畢竟見過幾個真正的高手,眼光還是極好的。

    然而,他雖瞧出二人的武藝非可力敵,可當此危急關頭,又哪裡有時間組織語言,讓他們緩下來?況且若是就此跪地求饒,他日後還如何帶隊?想來便是大當家的待自己如兄弟一般,此時若是表現得如此孬種,那他在山寨中也待不下去了。

    當下,他舞動手中馬槊,腰身一挺,便迎了上去。

    張飛見狀,驚咦一聲,隨即目中精芒閃過,興奮異常地揮動丈八蛇矛,竟是以攻對攻的招式。他每每陷陣摧鋒,敵方無論是將領還是士卒,看到那張黑面上一雙瞪大了的銅鈴一般的眼睛,無不膽喪心驚,哪裡還有應戰的心思?尤其是在升龍谷外連斬六員鮮卑猛將後,鮮卑人見了他就跑,使得張飛鬱悶不已。如今終於見到敢於應戰之人,如何能不令他歡欣雀躍?

    雙方矛槊相交,只聽噗的一聲,便見一個黑影彷彿給疾行的火車撞到一般,雙手緊握兵器,倒著身子直直往後飛去。將一處支撐著草棚子的木樁子撞斷後,直到後背抵上石牆方堪堪停住,卻不是黃召耳還是何人?

    登時,場上靜了下來,只聽到呼呼的江風吹過屋頂茅草的聲音。

    張飛這廝還難受呢,他本憋著一股勁兒,想要酣暢淋漓得大戰一場呢,卻哪裡想到這個看似極勇猛的黃召耳竟如此不堪一擊。搞得他就彷彿用盡全力力氣的一擊打到空出一般,這種使錯力的感覺,要多難受有多難受。

    還是郭斌最先反映過來,他腳下一點,飛身來到黃召耳身旁,一隻手便將其提了起來。那黃召耳受此衝擊,胸中氣悶,腦袋裡也是嗡嗡地不知所以,可身子被提起來後,經江風一催,便回覆了一點兒神志。他想要開口質問,胸中卻是憋悶異常,雖不尚覺不到痛楚,張開嘴卻只是呼呼地大喘粗氣。

    郭斌在火光中挺立著,手中如抓著小雞崽子似的提著黃召耳,氣度不凡,神威凜凜。眾人正惶恐間,卻聽他朗聲道:“黃召耳已被我擒獲,想活命的就乖乖束手就擒,否則休怪我麾下騎兵的馬刀鋒利!”

    眾人見黃召耳被擒,郭斌麾下的馬隊自也不是吃素的,至少兩條腿無論如何亦跑不過四條腿的,便只有乖乖投降。

    只這麼一緩,黃召耳便透過氣來,大聲道:“咱們好心好意收留你們,你們為何卻是喂不熟的中山狼,想要吞了我們?”

    郭斌冷哼一聲,道:“莫在這裡博同情拖延時間,你們若真的是此間主人,那祠堂中的百姓怎麼說?哼!太平道人愈來愈不成樣子了,欺壓百姓,打家劫舍,若是大賢良師在此,怕是要羞得無地自容了!”

    黃召耳聽郭斌道出自己身份,先是一驚,他如何亦想不出自己並未與他們過多接觸,這些人卻是怎麼洞悉了的。而隨即,便是心中一震,他聽出郭斌的口風不對,當下小心翼翼地道:“敢問閣下尊姓大名?可是識得我太平道的大賢良師?”

    郭斌尚未開口,卻見不遠處一個高大威猛的漢子,手持大刀,帶著一幫皮包骨頭的村民向這邊走來。郭斌等人暗自鬆了一口氣,想來是這邊聲勢鬧得大,又是驟起倏平,關羽那邊守衛又少,祠堂中的百姓應是未曾受到傷害。

    郭斌大喜,朗聲道:“雲長,可是都辦妥當了?”

    關羽漸漸行近,回道:“啟稟主公,祠堂中村民皆已獲救。”隨即冷哼一聲,對黃召耳道:“好教你識得天下英雄,某家主公便是連破黃巾波才、張角大軍,得封陽翟縣侯,騎都尉,領潁川郡守,江湖上人稱急公好義小孟嘗的郭潛陽!”

    黃召耳聞言先是一愣,口中哎呀一聲,隨即掙紮著跪倒在地,口中道:“小人黃邵,衝撞了英雄,死罪死罪!”

    董杏兒蹦蹦跳跳地上前,聽了黃召耳的話,開口道:“難道連你也曉得斌哥哥的名字了?”

    黃召耳道:“張牛角頭領向天下太平道發出書信,我們自也得了消息。張頭領說郭郭使君前後救下近五十萬黃巾士卒的性命,是咱們太平道的大恩人,凡是我太平道的子弟,見到郭使君大旗,退避十里,不得攪擾。小人不知使君身份,差點唐突了恩人,實在是不應該。”

    郭斌聽了,心中一動,道:“哦?張牛角和褚燕,如今落腳何處?”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2 15:03
第二百八十三章 初見

    聽郭斌問起張牛角與褚燕的消息,黃邵再無疑惑,開口道:“小人知之不詳,只是聽大當家的說,張牛角與褚燕兩位首領從廣宗城破後,便一路向北,轉戰於太行山中。張牛角頭領被舉為首領,多在冀州一帶活動。”

    郭斌點點頭,看來他們聽懂了自己的話,冀州緊鄰並州,獲得馬匹極方便。若是能通過各種手段弄一點馬匹,再加上他們所帶領的黃巾軍都是太平道高手,想來也可為張角的太平道留下一點兒香火。郭斌身受張角傳功大恩,雖說一為官,一為匪,張角也從未有要他報答的意思,可郭斌從不是那種得了好處不言語的人。張角既已身亡,那麼自己為他做一點兒力所能及的事情,也可安心一點兒了。

    況且,對於太平道,他只有同情的,這些雖知道必敗卻依然義無反顧反抗漢王朝腐朽統治的太平道人,雖確實造成了中原生產力的破壞,也不排除張角的一點私心,卻實在是為了天下蒼生著想的。為了自由和平等待遇,努力奮鬥甚至是獻出自己生命的人,從來是值得尊敬的。便是對於褚燕這個一身銳氣,簡單忠貞的小夥子,郭斌也是極有好感的。

    正說話間,只聽江面上一片嘈雜,隨即碼頭處與傳來了震天價的喊殺聲。郭斌心中一凜,難道黃邵竟是在此拖延自己?森寒的目光掃過黃邵,轉頭對關張二人道:“雲長看住他們,翼德隨我增援中正!”

    二人齊聲應諾,郭斌正待提兵增援,卻聽黃邵喊道:“郭使君,定是大當家的率眾來援,我與你同去,以免誤會加深!”

    郭斌腳下一停,隨即點點頭,對著關羽努努嘴,示意他看好黃邵,便率軍往江邊衝去。

    來到江邊,卻見江面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大大小小的船隻,怕不有五六十條,管亥正率人奮力抵抗。可己方人數本少,幾支弓矢所能形成的殺傷極為有限,而對方約四五百人,有弓矢的雖不過十之六七,弓身也都是木製的短小弓身,威力不大,想來要穿透眾人的皮甲都是難能。可畢竟對方數量太多,所謂蟻多咬死象,管亥眾人登時給壓制地連頭也抬不起來。

    郭斌眾人趕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

    只見黃邵拿著火把來到江邊,左邊搖三下,右邊搖三下,然後插在了地上。稍傾,對面的箭矢便停了下來。江面上遙遙傳來一個頗渾厚的聲音,道:“可是黃邵?大軍遇到了什麼情況?”

    黃邵看了郭斌一眼,待郭斌點點頭,方道:“大當家的,正是黃邵,全是一場誤會!”

    雙方交流了半晌,方見江面上遙遙駛來十幾艘小船,打頭的一艘船上,站著的竟是一個身穿襜褕,書生一般的人物。

    郭斌見對方靠近,便令管亥率眾撤離碼頭,率人在不遠處冷冷地看著。黃邵忙率人上前接住對面船上拋過來的纜繩,接他們下船。只見黃邵在那書生耳邊低語一陣,對方當時便是一驚,抬眼向郭斌的方向看過來,又說了幾句話,便即大踏步往郭斌處行來。

    來到近前,那書生先是向郭斌一揖到地,口中道:“大賢良師座下弟子劉辟,率所部拜見郭使君。手下人不識得虎駕,冒犯之處,尚請海涵。”

    郭斌見此人步履沉穩,說話中氣十足,顯是身具高深內功之人,待聽道其名字,心中便是一凜,抱拳道:“久聞大賢良師座下有八大弟子,馬元義、褚燕、波才,在下曾有幸相見,今日竟又見到了閣下,實在是榮幸之至。”

    劉辟滿臉恭敬,道:“江湖上一點虛名,何足掛齒?郭使君名震海內,文武雙全,與大賢良師是忘年之交,又與我太平道有大恩,今日能有幸得見,實在是三生之幸。今日裡手下人有何冒犯之處,尚請海涵。”

    既然拉上了關係,郭斌自也不為己甚。況且己方這一彪人馬想要過江,少不得要借助劉辟的船隻,當下便邀眾人進了小漁村中安頓下來。漁村的原住民也各自分給了混著粟米煮熟的肉湯,分別安排在了村中的空屋裡面。

    既然劉辟率軍前來,郭斌自然少不得要招待一番。酒是英雄血,食物是從行囊中拿出的曬乾的肉脯,至於黃油、奶酪之類自也是少不了的。今日打獵所獲的兔子和鹿肉尚有不少,也都架在火上烤了,細密地撒了食鹽和孜然,只令得顯然許久未曾吃過飽飯的劉辟手下一陣食指大動。

    都是江湖兒女,又頗有點兒淵源,雖不至於相談契闊,加上酒肉之後,氣氛卻是極為熱絡。

    席間,郭斌問起江邊柴房中那漢子的來歷,黃邵道:“此人是帶著一個患了重病的後生南下治病的,其真實的姓名小人亦不曉得。只是這個人使一桿寬頭大刀,武功了得,上來便傷了我們五六個兄弟。若非我們強自以這小漁村中的村民脅迫,怕便是想要在村中歇宿一晚也辦不到。”

    郭斌頓時來了興致,道:“哦?到底是什麼情況?當初我還以為諸位好漢想要搶掠鄉民,卻難道還有甚曲折?”

    劉辟聽了,盯著黃邵勃然變色,黃邵則一臉為難,開口將事情的經過一一道來。

    卻原來他們山寨中餘糧告罄,劉辟便派了幾個當家的帶人出來籌糧。可是如今這江南江北瘧疾肆虐,村村戶戶蕭疏寂寥,殊無人煙,想要籌糧,哪裡是那麼容易的?當初受山寨庇護的許多村落,連人都死絕了,哪裡還能給他們拿出來糧食?

    後來他們來到這處漁村,也不知道為何,竟似乎並未受到瘧疾的過分干擾,人口損傷也不甚大。黃邵手下那些餓急了眼的江湖客哪裡還忍得住?因此說話上便不是那麼客氣。原本這麼虛言恫嚇一番,便可訛一點兒糧食出來充飢,可偏偏出來了一個手持大刀的漢子,三下五除二便將幾個出言不遜之人打了個落花流水。

    如此一來,黃邵等人卻是不干了,一邊指揮眾人將那漢子圍住,一邊使人將村中的漁民集合起來,以此要挾那漢子。若是放在平時,如此作為黃邵也是不屑為之的,都是在江湖上摸爬滾打過的漢子,要的不就是個臉面?可眾兄弟幾天沒吃過飽飯了,大多人都餓得眼冒金星,若再找不到吃的,怕是有人要餓得啃自己腳趾頭充飢了,若是還要本著江湖人的面子,那卻是極不合時宜了。所謂事急從權,可沒有人跟自己的五臟廟講道理。

    就是如此,雙方這一動上手,事情便越鬧越大。那漢子武藝雖好,可畢竟只有一人,黃邵眾人將漁村中的百姓一逼,拿著他們做要挾,那漢子便也只有束手就縛了。既然雙方動上了手,黃邵怕出了亂子,不得已便只得將村中的漁民聚集在祠堂中,而將那帶頭的好漢和他的病兒子安置到了臨江的柴房裡面。

    說完了,黃邵面帶遺憾地道:“此人武藝高強,可惜被他那個病兒子拖累了。我還想著將其拉到山寨上入夥,可是他又偏偏固執得像塊石頭,一聽我們是太平道,更是破口大罵,我去勸了幾次,卻是一點效果都沒有。”

    郭斌眾人聽了,不覺眼前均是一亮,他與關羽對視一眼,道:“看來這也是個好漢子,咱們便去會會他如何?”

    既然郭斌開口了,黃邵哪裡有反駁的餘地?當下便領著郭斌眾人往江邊那處柴房行去,一路上還喋喋不休道:“他那個病兒子到底是個什麼病,我說不清楚,可是聽說一會兒發熱,一會兒又發寒,莫不是瘧疾?”

    此言一出,眾人面色均是一變,便是郭斌,臉色也好不了多少。

    來到柴房前,黃邵尚未開口,卻聽裡面一聲沉穩又中氣十足的聲音道:“適才喊殺聲驟起,可是來了新客人?”

    黃邵道:“是騎都尉,陽翟縣侯,領潁川郡的郭使君來了。”

    話音方落,卻見柴房的木質大門砰地一聲被從裡面打開,一個身材高大的漢子一躍而出,口中道:“可是長社城外以少敵多,勇闖二十萬黃巾聯營;在匈奴王庭中,怒斬羌人使者的郭潛陽?”

    郭斌哈哈一笑,上前道:“正是郭某,敢問好漢高姓大名,如何流落此間?”

    直到此時,郭斌方有時間打量眼前這個漢子。只見此人身長八尺,虎背熊腰,再看其長相,雖是滿面風塵,面色黝黑,卻絲毫不掩鋒銳。鬢角上點點白髮,面上皺紋亦如刀刻一般,使得他看上去總有四十多歲的年紀了。

    那漢子見到郭斌,也是虎軀一震,先不說面如冠玉、目似朗星,也不說舉手投足之間展現出來的高手氣度,單看其站在那裡所透露出來的周身的氣派,便顯然是久居人上者。他哪裡還要猶豫?當即拜下,口中道:“南陽黃忠,久聞郭使君大名,不得一晤,今日一見,真乃三生之幸也!”

    郭斌聽了其名諱,心中大驚,面上卻還是不動聲色,擺出一副長於江湖應對的模樣,笑著道:“些許虛名,倒是讓兄台見笑了。”

    黃忠正色道:“無論是勇闖黃巾二十萬大軍聯營,還是在匈奴王庭怒斬鮮卑使者,又或者是大破鮮卑大單于和連於塞外,哪一個都是國朝未曾有之的蓋世奇功,忠雖流落江湖,卻也早有耳聞,常欣羨異常,慨嘆大丈夫當如是也。只是在下身份低微,又是俗務纏身,一直不得機會赴潁川拜見。與郭使君相比起來,江湖上些許虛名,卻真的是相形見絀得多了。”說著,卻是一副後世見了偶像的粉絲一般激動的神色。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2 15:04
第二百八十四章 始末

    正所謂:“人的名,樹的影。”

    郭斌縱橫中原雖不過一年的時間,可是方才說的這一樁樁一件件,都是可以載入青史的大事,如何能不讓懷揣著夢想又身懷絕藝之人激動萬分?七百騎夜闖二十萬黃巾聯營,這是忠勇已極;在匈奴王庭,敢於攻擊羌人使者隊伍,而且竟真的成功了,這是當年班定遠“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典故再現當世;在塞外三城,敢於直面鮮卑大單于和連大軍,竟能戰而勝之,更是將和連陣斬,這是耀武異域,揚我國威。

    自古以來,國之大事,在祀與戎。歷朝歷代,軍功歷來便是最重的功績,所以在和平年代,軍人陞遷很慢,也是這個道理。

    就拿漢朝舉例子,此時的武官,級別分為:將軍、中郎將、校尉三級,其中將軍最高,中郎將次之,校尉最低。由於將軍並不常置,有戰事時才冠以統兵者將軍之稱,所以平時一般武官所能獲得的最高官職為中郎將,而直接掌握軍隊的,往往都是校尉。

    校,是軍事編制的單位,而尉,則是軍官之意,所謂郡尉、縣尉、騎都尉,都有這個意思。這種直接掌握軍隊,管理軍隊的訓練、戰爭等事宜的軍官,是置於十人長、百人長之上的。在黃巾之亂以前,甚至是之後的一段時間裡,校尉從來都是極有實權,地位極高的軍事指揮人員。

    熟悉東漢末年歷史的人,對於所謂的西園八校尉應是極熟悉的。當時,這西園八校尉分別是由蹇碩、袁紹、鮑鴻、曹操、趙融、馮芳、夏牟、淳于瓊八人擔任。蹇碩自不必說,以宦官擔任校尉,實在是極得天子劉宏信重。袁紹、曹操,為世人所熟知,想必亦無需贅言。淳于瓊後來追隨袁紹,歷史上因為在官渡之戰時丟失了烏巢的糧草而兵敗被俘,後被曹操斬殺。鮑鴻曾隨張溫討伐涼州叛軍,至於是否與後來的濟北相鮑信有親緣關係,則無從查證了。趙融與夏牟在歷史上並未有過多記載,而馮芳則是大太監曹節的女婿,後曾任大司農。

    拋開幾個歷史上記載不詳者不論,蹇碩是天子親信,是天子安插在軍中掌握軍隊的幫手;袁紹是汝南袁家的後起之秀,是袁家著力栽培的繼承人之一;曹操的祖父是大太監曹騰,其父曹嵩,曾官至太尉;馮芳,是大太監曹節的女婿。只從這四個人來看,便全都是極有背景之人,不是天子的親信,便是豪門世家的繼承人。

    因此,直到公元一八八年,校尉,尤其是在京師洛陽的校尉,還是一個地位極高,需要走後門、拉關係的好出身。而黃巾之亂初起時,像盧植、皇甫嵩、朱儁這樣統帥一路大軍的方面大員,也不過是個中郎將,連將軍都算不上。這不是因為大漢朝廷吝嗇摳門,而是實際的政治需要,所謂功高震主,給的官位高了,天子心中會不舒服,對於個人也絕算不得是好事兒,如今的皇甫嵩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而到了歷史上的三國時期,因為頻繁爆發的戰爭,使得有軍功者越來越多。上位者既為了酬賞功勞,也為了籠絡人心,便將許多有軍功的人封為將軍,什麼四征將軍、四戰將軍、四鎮將軍、四安將軍、四平將軍,搞了一大堆。另外,還有各種雜牌將軍,例如鷹揚、虎烈、宣威、折衝、凌江、昭烈等名目稱呼的將軍,這裡就不一一列舉了。除此之外,為了表彰某些人過於牛叉的地位,和上位者對其的極端信重,吳國竟還在大將軍之上設立了一個所謂“上大將軍”,真是大將軍的小小名號都遮擋不住他的王八之氣了啊!

    而這種策封將軍的亂象,呈現出越到後期,愈加瘋狂的趨勢。就拿蜀國來說,曾為關羽主簿,常常做先鋒的廖化,官至右車騎將軍,假節,領並州刺史,封中鄉侯。而身為五虎上將之一的趙雲,至死不過是鎮軍將軍,順平侯還是追諡的。

    這種情況,歷朝歷代都是如此,因此才會出現漢文帝對於李廣的那句慨嘆:“如令子當高帝時,萬戶侯豈足道哉!”

    郭斌能在天下尚算太平的時代立下如此殊勛,自然會獲得當世“有才能、有理想、有抱負”的“三有青年”的尊敬,他在中原能夠有這麼廣的名聲,便也不奇怪了。

    不過,郭斌絲毫沒有作為名人應有的覺悟,他拉著黃忠道:“閣下忠閔勇武,我十分佩服,可否賞臉共飲一杯?”

    黃忠聽了,高興得漲紅了臉,可隨即想到自己的兒子,便退後一步,作揖道:“郭使君盛情相邀,本是黃某的造化,奈何小犬病重,在下須臾離不得身,卻是要辜負使君好意了。”

    聽了黃忠所言,郭斌也是倏地回過神來,遇到黃忠的激動也馬上冷卻下來。他回握黃忠,道:“令郎所得是什麼病症?可否讓我瞧瞧?”

    見他頗有猶疑之色,郭斌指著董杏兒繼續道:“這位姑娘,是杏林聖手董前輩愛女,家傳的上乘醫術,雖比不得董前輩本人,可較之山野中的庸醫卻要強得多了。”

    聽道董奉的名號,黃忠眼前便是一亮,不待郭斌說完,他便要搶上前去,可轉念一想,又退後一步,躬身施禮道:“請董姑娘為小犬瞧病,黃某粉身碎骨,啣環結草,必報答姑娘大恩!”

    在這位郭斌新近結識的好漢面前,董杏兒倒也大方,以江湖人的做派一抱拳,道:“既是斌哥哥說了,小女子自當勉力一試,只是成與不成”

    黃忠忙道:“姑娘但請大膽施治,成與不成,全在天意了!”

    他亦算是半個江湖人,雖在官面上有點兒路子,可畢竟一年中最多的時候還是帶著這生病的兒子到處尋醫問藥。老黃家幾代單傳,這一輩只就這麼一個兒子,若真是就此亡故了,那便真的是絕後了。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黃忠不顧自己的前程,如此費盡心機地帶著兒子四處瞧病,還不是為了給黃家留下點兒血脈嗎?否則,便是做到了大將軍又有什麼用?

    對於杏林聖手董奉的名字,常年混跡江湖的黃忠自然是早有耳聞,近年來雖亦打聽到其便在廬山結廬診病,可廬山之大,哪裡才是仙人隱居之所?他去了幾次都是無功而返。誰成想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竟在此處遇到了董奉的後人?

    既然黃忠如此說了,董杏兒轉頭看了郭斌一眼,得到他肯定的眼神,便也點點頭,隨著黃忠往柴房中行去。

    眾人還要跟著,卻見郭斌伸手一攔,道:“病人需要休息,況且也要防著過了病氣不是?大家還是都回吧。”隨即轉頭對關羽和張飛二人道:“雲長、翼德,你二人且帶劉兄先去歇息,待杏兒瞧好了病,我便回去。”

    關張二人領命,帶著劉辟、黃邵眾人往村子中心的石屋去了。

    待得郭斌進入柴房,卻見董杏兒已經開始問診了。

    只聽黃忠一臉沉重地道:“犬子單名一個敘字,我黃家幾代單傳,一家人的期望便都寄託在他身上。很小的時候曾經染過風寒,或是由此落下的病根,便一直是體弱多病,每日裡藥不離口,卻是依舊不見好轉。”

    見董杏兒與郭斌二人仔細聽著,黃忠嘆一口氣,繼續道:“自從今年端午以來,瘧疾橫行,淮河以南,人口凋敝,百不存一。我聽說董老前輩在廬山結廬治病,多次前往尋訪,奈何廬山之大,仙蹤難覓。約一年前,我打聽到董老前輩為人治病,分文不取,只要重病癒者在山中栽杏五株,輕病癒者栽杏一株。春天杏子熟時,需要杏子的人,可用穀子自行交換。再將所得之谷賑濟貧民,供給行旅。這一番做派,讓黃某人好生敬佩,卻也因此得了線索。”

    郭斌與董杏兒二人聽得入神,只聽黃忠繼續說道:“因此,黃某便將兒子安頓在山下農戶家中,獨自上山尋找董老前輩居所。每日裡只往杏樹多的地方去,終於皇天不負苦心人,讓黃某人找到了董老前輩仙居。黃某去時,正是春天杏花開時,那山谷裡漫山遍野全是杏樹,杏花漫開時,入目的全是剔白粉嫩的杏花,蜂叢嗡嗡,杏花飄香,當真是神仙洞府。黃某也是在其中瞧見幾座茅草房子,方確定這裡似乎便是董老前輩居所。”

    董杏兒急道:“爹爹可在谷中?”

    黃忠道:“在下曾幾次前往拜會,奈何均不見董老前輩仙蹤。”

    董杏兒悠悠地嘆了口氣,郭斌見狀,為黃忠解釋道:“董老前輩很早便離開了那處山谷,一直未歸。杏兒擔心他,自前年便北上開始尋找乃父行蹤,漢升所以屢次前往都怏怏而歸,想來是董老前輩一直未曾歸谷之故。不知令郎如今所患,到底是什麼病症呢?”

    黃忠這才艱難地開口道:“此次南下,正巧趕上江南瘴氣橫行,我們尋訪董老前輩不到,便要北返。自過江之前,敘兒便渾身乏力,又厭食、畏寒、頭痛。待過得江來,身體開始發熱,常常嘔吐,吃什麼吐什麼,我們便在此處借了個柴房暫住。豈止到了昨日夜中,敘兒身體燙得嚇人,直喊頭痛,並且上吐下瀉。黃某人這麼些年來雖亦多方閱讀醫書,曉得這多半便是又患上了瘧疾,奈何不得醫治之法,只知道拿陳皮以水煎了服用。可瀉是止住了,這嘔吐卻如何亦抑制不了,一直以濕巾擦身,身子卻還是滾燙。”

    董杏兒看向黃敘,只見他皮膚蒼白,面色隱隱發青,摸上去又濕又冷。她面色沉重,對黃忠道:“令郎所患,確是瘧疾。若是不加救治,怕是上吐下瀉導致陰陽失衡,身體脫水,很快便會虛脫以致昏迷,再後來”

    “怎麼樣?”黃忠急道。

    董杏兒嘆口氣,道:“再後來,怕是會因循環衰竭而亡。”

    黃忠驚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雙目無神,似乎瞬間便老了十幾歲。突然間,他雙目一亮,似乎想到了什麼,一躍起身,向董杏兒施禮道:“姑娘家學淵源,定有救治之法,請救救敘兒吧,黃某粉身碎骨,必竭力報答姑娘大恩!”

    董杏兒俏面陰沉,道:“便是父親在此,也難言必可救治得了,瘧疾所以為瘧疾者,只以其殘酷暴虐”

    聽到這裡,黃忠整個面色都一片灰白,只呆呆地倚在牆角,絲毫不見了方才豪邁雄勇的氣勢。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2 15:04
第二百八十五章 治病

    黃忠在歷史上評價極高,陳壽說黃忠“常先登陷陣,勇毅冠三軍”,又說他“強摯壯猛”,與趙雲並作劉備的爪牙,是灌、滕之徒。

    歷史上的黃忠,被封為劉備集團的五虎上將,是何等的意氣風發?可如今,他那為了愛子而魂驚膽喪,受盡窘迫的樣子,像極了後世看著自己重病的孩子被告知準備後事,卻無能為力,手中尚拿著用塑料袋裝著的半塊饅頭的普通父母。

    看著黃忠的這幅樣子,郭斌尚可,董杏兒卻忍不住“滴答滴答”地掉起了眼淚,畢竟是女子,心腸極軟的。

    呆了半晌,郭斌猛地拉住董杏兒白皙小巧的玉指,急聲道:“杏兒,你說黃敘所得,確是瘧疾?”

    董杏兒俏臉一紅,待聽清了郭斌所問,點點頭,道:“錯不了的,我在爹爹的醫術中讀到過。”

    郭斌暗暗咬牙,似是下了重大決心,對黃忠道:“漢升兄,你從廬山而來,想必杏林聖手董前輩並未在山中。”見黃忠點點頭,郭斌繼續道:“如今這小小漁村,想來亦沒有醫術高超者可以為令郎診治。”

    黃忠聽了,只有無奈地嘆了口氣。

    董杏兒似乎意識到了什麼,面露疑惑地盯著郭斌,只聽他繼續道:“說句不中聽的話,若是放著令郎躺在這裡,也是多受苦楚,如果漢升兄信得過我,我有一味藥,或可勉力一試。”

    黃忠初時尚聽得心中不喜,眉頭大皺,可聽郭斌說完,眼中卻登時顯現出耀人的光芒。他推金山、倒玉柱,向郭斌拜倒,道:“郭使君名震天下,又是河朔神槍童老先生的高足,在下哪裡有信不過的?但有一點辦法,黃某也定要救了小犬的性命。即便是,”頓了頓,方艱難地道:“即便是竟因此不治,那也是天意使我黃家絕後,黃某絕無怨言!”

    郭斌說的,自然便是青蒿了。之前在陽翟時,得到長江流域出現了大規模瘧疾的情報,他怕瘧疾通過來往的商旅傳到潁川,便制定了一系列防治傳染病的制度,並使人大量蒐羅青蒿,曬乾了切成小段。

    所幸陽翟縣並未出現瘧疾感染者的案例,因此他這二手土郎中製作的所謂中藥也沒有用得上。後來他們得到董奉的消息,要帶人南下尋找,便使人將之前蒐羅的曬乾的青蒿裝到麻袋裡,帶了不少,以防有人患了瘧疾。沒想到,眾人一路上預防手段做得極好,沒有一個人出現瘧疾的症狀,卻在這小漁村中遇到患了瘧疾的黃忠的兒子。

    郭斌雖曉得治療瘧疾的特效藥便是**,此行亦帶了不少晾乾的青蒿前來,可是這些卻全都是紙上談兵。在潁川時並未遇到患了瘧疾的病例,況且他也並不認識青蒿,在他眼中,這草長得都差不多,誰知道哪個是青蒿,哪個是艾草啊!因此手中這青蒿是否真的能治病,事到臨頭郭斌還真是有點含糊了,畢竟人命關天啊!

    除此之外,這青蒿的用法與用量,他郭斌是一點兒經驗也沒有,若真是瘧疾的話,那還好說,可若是診錯了病,那用錯了藥可是真的要出人命的。黃忠雖說了絕無怨言之類的話,可黃敘若真是吃了自己的藥死了,那真不用再想著跟黃忠見面了。

    可是事到如今,大話既然一激動便說了出來,那便只有捏著鼻子認了。所幸他在董杏兒那裡再三確認了,黃敘所患確是瘧疾,而且據他所想,這中藥又不像西藥一般藥效那麼強,若是一點點兒地喂的話,一旦發現異常,收手應還來得及。可郭斌哪裡知道,便是中醫,若是用錯了藥,也可立時致人死命的。

    所謂久病成良醫,黃忠雖未曾得過瘧疾,可他這些年來為了給兒子治病,那可是花盡了心思,說是殫精竭慮也絲毫不為過。所以,他雖未曾找到治療兒子病症的法子,可卻知道這瘧疾的凶險。如今既然毫無辦法,那便只有死馬作活馬醫,碰碰運氣了。況且郭斌是河朔神槍童淵的關門弟子,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童淵與董奉齊名,若是他有手段能治了黃敘的病,也能說得過去。

    就這樣,一個膽大包天,毫無職業道德與專業素養的二手土郎中,一個走投無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病人家屬,就這樣達成了共識:不管成不成了,先試試再說吧。

    郭斌著人取來包著的去根曬乾的青蒿,取出一把來交給黃忠。因為就連郭斌都不曉得應該怎麼服用,便只拿了個鐵鍋,灌了一鍋子井水,便架在火上燒了起來,待水燒開了,方將青蒿丟進去。他心想,既然是青蒿中有**,若是拿水煮了,**當都跑水中去了,便像平日裡燉雞湯似的,這樣應當是對的吧?

    別說,還真讓他蒙對了,若是用曬乾的青蒿治療瘧疾,確實是要煎湯喝的。

    看著黃忠這個勇猛健壯,英雄蓋世的漢子,親手為兒子黃敘煎服湯藥的樣子,郭斌慨然嘆道:“世間爹媽情最真,淚血溶入兒女身。殫竭心力終為子,可憐天下父母心!”這是後世他聽到過的一首詩,一次極偶然的機會看到“可憐天下父母心”竟有上下文,他便上網查了一下,卻原來是慈禧太后寫給自己母親的七十大壽的賀禮。

    郭斌雖左看右看都不大瞧得起這個慈禧太后老佛爺,可這首七言絕句寫得卻是真好。這首詩感情真摯,雖絲毫不見鋪陳、排比,亦或者使用典故,只是這麼平鋪直敘地幾句話,便道盡了父母對子女的愛。

    瞧了黃忠這樣子,郭斌其實是想起了前世的父母家人,自己如今這一番基業,若是前世的父母能夠親眼見到,該有多好啊!

    他出了一會兒神,正要瞧瞧藥煎得如何了,卻見董杏兒愣在原地,雙頰上滿是淚水。郭斌一驚,道:“杏兒,怎麼了?”

    董杏兒忙用手擦了臉上淚水,對郭斌道:“想起我爹爹了。”隨即面露回憶之色,悠悠地道:“平日裡,爹爹每天都會帶我上五老峰去看雲海,樹林間蒸騰起來的雲氣匯在一處,聚集成雲,就停在山腰上。一陣風吹過,便像是江水一般滾滾而來,鋪面的水汽打在身上涼絲絲的,舒服極了。單就那雲霧綿綿泊泊,一**沖上五老峰的樣子,爹爹還創了一套海雲掌法呢!”

    郭斌聽得悠然神往,道:“董前輩武功深不可測,更是學究天人,想來這海雲掌法,應當是厲害非凡了!”

    董杏兒似渾然忘記了方才流淚的尷尬,瞥了郭斌一眼,得意地道:“那是自然!”隨即不自覺地笑了起來,那似杏花般白皙中透著粉嫩的臉上梨渦微現,既調皮又秀美,讓郭斌不自覺地便想起笑靨如花四個字,一時間竟看得痴了。

    只聽董杏兒繼續道:“每到春天來時,杏花開滿山谷,一片紅紅白白的,好看極了。若是有山中的猿猴來搗亂,打翻了草藥,爹爹就隨手摘了杏花擲過去,打得那猿猴嗷嗷直叫,實在是有趣極了。”

    郭斌聽了,只有羨慕的,這種神仙一般的生活,哪個不嚮往?若不是一重生便攤上了伏龍山莊這麼個甩不脫的差事,又適逢亂世,以自己憊懶的性子,哪裡耐煩如此拚搏奮鬥?享受一下封建社會中,地主老財腐朽墮落的美好生活不好嗎?

    正出神間,一旁正在用鐵鍋煎藥的黃忠開口了:“董老前輩醫術精湛,武藝高強,更兼學究天人,實在是思之令人神往啊。江湖上流傳董老前輩曾一掌震殺巨蟒,而外面竟絲毫不見傷口,當真是神乎其技,想來便是這海雲掌法了?”

    郭斌只聽得啞口無言,蟒蛇本無毒,其殺人亦或者獵取食物,無不是以周身強健的肌肉節節收縮,使得獵物骨骼斷裂,最終失去反抗之力或是窒息而亡,再加上它那一身靈巧卻又堅強似鐵的鱗片,便是普通的刀劍亦難傷之。

    若是要單純以內勁震死巨蟒,可先不說其強健的肌肉和鱗片的保護作用,蟒蛇細長的身形和靈活的運動能力,便使得其在承受外力時可以藉著身體的震動將其卸開。董奉竟能憑著一掌之力便將蟒蛇震死,單這一份強勁的內力和敏銳的眼力便令人咋舌。

    只聽黃忠道:“如此前輩高人,只恨不能一見!”

    郭斌頗有同感地點點頭。

    談談說說間,只見鐵鍋中的井水已經開了,郭斌囑咐又由著它沸騰了好一會兒,方將青蒿扔了進去。董杏兒雖不曉得青蒿可以治療瘧疾,可畢竟打小便隨著董奉,藥理藥典自是隨手拈來,製藥煎藥的法子也是熟極而流。

    青蒿本便是清透虛熱,涼血除蒸的良藥,用於暑邪發熱,陰虛發熱,夜熱早涼,骨蒸勞熱,濕熱黃疸等病症更有奇效。因此,對於青蒿用法熟極而流的董杏兒,自然也曉得煎藥時的方法和禁忌。以青蒿煎湯時,不宜久煎,所以先要將水燒開,才能投入青蒿草藥,正是這個原因。

    草藥的煎服很快便完成了,待湯藥溫熱的時候,黃忠親端著藥碗給黃敘喂食了。黃敘一看便是喝慣了湯藥的,也不見如何為難,便張口將碗中的湯藥一飲而盡。

    就這樣,三個人一邊瞧著黃敘,一邊談談說說,待到關羽著人將粟米與肉乾熬製的粥飯送過來,三人方知道天已經大亮了。自喝了青蒿所煎的藥湯後,黃敘便沉沉睡去,直到清晨醒來,方由黃忠扶著去了一趟茅廁。可見,這青蒿熬製的湯藥還是有點兒作用的。

    白日裡,湯藥還是一天三頓地喝,計量也由董杏兒小心控制著,到了傍晚,黃敘已然可以喝點兒煮爛了的粟米粥充飢了。眼見得兒子漸漸好轉,黃忠心中只有高興的,就連說話的聲音都響亮豪邁了許多。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2 15:05
第二百八十六章 鏢局(上)

    趁著給黃敘療病的空兒,郭斌自也與劉辟、黃邵等人進行了深入的交談。都是風裡來雨裡去,江湖上掙扎搏命的漢子,一餐飯、一碗酒,便可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更何況郭斌與張角如此淵源?

    隨著與劉辟等人的交流,郭斌也瞭解到了他們的苦衷。這一切,說到底還是窮害的。

    他們本是流落在潁川南部的太平道人,因為潁川郡中皇甫嵩與朱儁賣力地剿滅太平道,劉辟便帶著殘部往南方而來。一路南下,過了汝南,到了長江一線。原本長江一線土地尚算肥沃,種下種子便可長出糧食,民眾生活會更加輕鬆一點。可是一場突如其來的疫病,使得南方人口驟減,交“保護費”的人少了,他們這山寨的日子當然也不好過。

    可畢竟是老老少少共千把人要吃飯,黃巾軍起事並非全是可戰之士,其中裹挾的老幼,乃至士兵的家屬,又豈能放棄?因此,劉辟便不得不在山寨中糧食即將告罄之時派人出來籌糧。

    黃邵受命出來籌糧,可長江兩岸的村鎮許多都成了死村,連個人影也見不到,卻哪裡去籌糧?就這樣,籌糧的隊伍反而要餓死在半路上。等到了此處,發現了這個小漁村中竟還有人煙,黃邵方仗著人多做起了沒本錢的買賣。

    後面的事情便清楚了,黃忠帶著兒子在此,因其受村民收留的大恩,更兼天生的英雄俠氣,便挺身而出,卻被黃邵以村民為要挾,最後也被制服了。不過黃邵也不敢過為己甚,只是將村民聚集起來,方便看管。這不,當日黃昏時分,郭斌便出現了。

    黃邵見這些人一個個高頭大馬,馬上行囊鼓鼓囊囊的,以為是南下的行商,便想著做點兒劫富濟貧的勾當,卻被郭斌識破,導致了一番混戰。

    事情的來龍去脈已經明了,既然劉辟和黃邵一夥人不是窮凶極惡,喪了良心的惡徒,郭斌便也不為己甚。可是若從張角的關係來說,郭斌卻也不能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劉辟這一寨人在此吃苦受罪。若是任其如此發展,時間一長,便是好人也不得不干壞事了。資源有限,為了生存,大家就要競爭嘛,到了最後自然是拳頭硬的說話。

    郭斌給出的主意是北遷。將寨子中的老弱婦孺遷到潁川,然後青壯男子則在潁川郡內找個活幹。至於是什麼活,郭斌也早給他們想好了。

    連年的自然災害和黃巾之亂,使得天下動盪,各地盜賊並起。如今黃巾之亂雖已經基本平定,可那被剿滅了的只是黃巾軍的主力部隊而已,許多被打散的黃巾軍卻流落四方。這些人本便多是混跡江湖的好漢子,打打殺殺雖不在話下,可要種田、經商怕也沒有那個本事,舞慣了刀槍的人更耐不下性子來做順民。再加上漢朝廷在戰後並未對老百姓做出撫卹,百姓生活依舊窮困。因此,第二次黃巾之亂,亦可說是黃巾起義的第二個階段,便這樣出現了。

    這一階段的黃巾起義,並非如張角時那麼聲勢浩大,也並非以推翻漢朝廷為根本目標,而是小股的人馬分散各地,佔山為王。說是黃巾起義,許多人不過假託了這麼個名字罷了。

    這樣分散而零星的起義,雖非何人有意為之,也不是原太平道人相互串聯溝通所致,而純粹是星散於中原大地上的太平道人和江湖人士為了混口飯吃,而不得不揭竿而起,佔山為王。然而,正是這種極分散的戰爭方式,愈發使得東漢朝廷焦頭爛額。

    看到這樣遍地都是劉辟所部一樣散兵游勇般小股部隊的狀況,郭斌愈發感覺到,東漢朝廷在黃巾之亂後,原本集中在中央政府的權力逐漸下放,是大勢所趨。其中,朝廷任命自己為破鮮卑中郎將,並給了自己開帳設府的權力,便是這一政治大勢下的產物。

    這種遍地開花的戰爭形式,使得東漢原本集中在一起的政府軍無法進行征討。你想想,天下這麼多山寨,若是都要派遣正規軍前往征討,先不說以現在腐朽的官僚體制能否成功,單是大軍征發的成本便不是如今內憂外患,再加上財政危機的東漢朝廷所能承受的。

    因此,既然有了當初黃巾之亂時征發鄉間豪紳部曲的先例,那盤踞在各地的賊寇,便都交給他們吧,反正這些山賊都是困守一地的小股力量,雖可擾亂地方,卻絕沒有進攻中央政府的能力。就這樣,郡、縣一級的地方政府的權力便大大增強了,郡縣長官非但享有一地的經濟和政治權力,連軍事權力也開始鬆動了。如今,朝中更是有了增強刺史權力的呼聲,中央權力下放,似乎已經成為一個維持社會穩定的必然選擇。而從郭斌的權力被放大的例子便可看出,天子劉宏對於個選擇,似乎是頗贊同的,至少已經在開始進行試點了,郭斌便是試點之一。

    雖然如今天下是如此動盪不安的局勢,可陽翟縣乃至整個潁川郡的根本是工商業,而工商業的根本,則是快速而安全的物流系統。郭斌有責任,也有需要,保證與潁川郡保持業務往來的商旅的安全,更有必要保證幾條重要貿易路線的安全。至少,潁川連接京師洛陽-太原-塞外三城,再穿過冀州回到潁川郡的這個大循環,必須要保證安全,這是中原連接塞外的重要線路,是中原商人北上的重要線路,也是塞外三城的立城之根本,更是潁川物資流通的大動脈。

    為此,郭斌與劉辟進行了一場促膝長談,關羽、張飛、董杏兒都在一邊旁聽,而劉辟手下,則僅有黃邵一人與會。

    郭斌道:“劉大當家的,難道貴部便一直過這種顛沛流離、朝不保夕的生活?”

    劉辟嘆一口氣,道:“在下何嘗想要如此啊!當年浪蕩江湖,何等輕鬆寫意,可如今肩上多了寨中上下千餘口老幼的身家性命,如何是可以肆意得的?”

    郭斌贊同道:“大當家的為手下著想,郭某極是佩服。只是是否曾想過,這寨中上下千餘口人的前程?”

    劉辟聽了,心中一動,與黃邵對視一眼,道:“在下雖也只讀過幾天私塾,也最是尊崇書讀得好的人。郭使君大才,謀略過人,還請看在故去的大賢良師的份兒上,為我等指點迷津,則我全寨上下,感恩不盡!”

    對於劉辟的識時務,郭斌很是滿意,當下他也不藏著掖著,道:“承蒙大當家的看得起,郭某人便勉力為大當家的打算一番。”劉辟與黃邵聽了,同是雀躍不已,郭斌身份貴重,“善財童子”的名聲如今更是天下皆知。塞外三城中原來的太平道人傳回來消息,郭斌在塞外做得好大的買賣,近五十萬黃巾降卒被他安置得妥妥噹噹,這就是如今天下各路黃巾餘孽對郭斌如此敬重的根本原因。如今,郭斌既肯出手相助,那劉辟手下一千多號人的後半生便算是有保障了。

    只聽郭斌道:“劉大當家的可有什麼手藝?”

    劉辟搖搖頭,道:“在下自小家中便貧困,後來遇到大賢良師,得其青眼,拜為師傅。在下渾身上下除了這一身的武藝,便別無長物了,就是種地,怕也做不來啊!”

    郭斌點點頭,道:“那麼做買賣,大當家的成嗎?”

    劉辟道:“雖粗識得幾個字,可記賬算術,卻是頭疼得緊。”

    郭斌道:“既然如此,那郭某不才,便為大當家的指一條路。大當家的既無養家餬口的手藝,又不會做買賣賺錢,則只有靠著一身的武藝了。”

    劉辟想了想,覺得這是郭斌想要招攬自己呢,何曼不就是例子?可是自己的身份

    當下,劉辟按捺住激動,道:“在下雖想為郭使君牽馬墜蹬,奈何身份低微,又是黃巾餘孽的身份,怕是會給使君招來麻煩。”

    郭斌笑笑,這個劉辟倒是懂事,知道是萍水相逢,他又是太平道出身,潁川郡不可能堂而皇之地接收他整整一個山寨的人在手下。若是只有三兩個人,郭斌便是將其安排在身邊作個護衛,那是穩穩當當,一點兒問題也沒有的。可這山寨裡共千餘人,郭斌將其招安了,放在治下做個良民還好,若是都安排到了軍中,那可是勾結太平道的罪名了,雖傷不了筋骨,可大大小小總是麻煩。

    “我與劉兄一見如故,大賢良師於在下又有半師之誼,因此,你我二人論起來還是師兄弟。大賢良師便是已然仙去,我又怎麼能役使劉兄如御牛馬呢?”頓了頓,郭斌續道:“劉兄可知道,我潁川是以工商業為本?”

    一句“劉兄”,叫得劉辟那叫一個舒爽啊!面前這個青年可不是一般人,光是朝廷裡的名頭便是稀里嘩啦一大溜兒。在一般的江湖人看來,郡守大概就是天上的人物了,更何況郭斌聲名震於海內,江湖上的好漢子聽了都要豎大拇哥的!就是這麼一個人物,叫自己劉兄!這是多大的面子?

    當下,劉辟漲紅著臉道:“在下早有耳聞,陽翟縣富甲天下,誰人不知?”

    郭斌一笑,道:“工商業發展,流通便是根本。只是如今天下紛亂,各地冒著黃巾軍的名頭,立山頭,拉人入夥,說是劫富濟貧,幹得還不都是打家劫舍,劫富濟貧的勾當?”沒有理會張口欲言的劉辟,郭斌繼續道:“我想要藉著劉兄的名頭,保我各條商路的平安,劉兄以為如何?”

    劉辟思索了片刻,亦未曾想出來自己哪裡來的偌大名頭可以保全郭斌的各條商路,只得開口問道:“故所願也,只是在下人微言輕,在江湖上雖也有些面子,一次兩次尚可,若是想要常保平安,便是斷了眾山寨的財路,怕是各路好漢賣不得這面子啊!”

    郭斌點點頭,暗暗讚賞。這個劉辟腦子尚算轉得快,一眼就將其中的關鍵瞧了出來,是個苗子。當下他俯身向前,道:“自然不能讓劉兄空口白牙去作說客,郭某的意思是,每趟有貨物要轉運了,劉兄便跟著同往,路上凡是遇到的好漢,便盡力結交。咱們每年給他們提供糧食,充作買路的費用,這樣既保證了貨物安全,各個山寨也有個保全寨中老幼的法子,劉兄以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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