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重生東漢末年 作者:潛陽 (已完結)

 
q781009 2019-7-9 01:06:1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77 46392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2 14:31
第二百六十七章 回家

    蹴鞠比賽在一片歡呼聲中落下了帷幕,無論勝負,雙方都頗覺得意猶未盡。原本在場上“奮力廝殺”了個你死我活的雙方隊員,待下得場來,竟一個個勾肩搭背,絲毫不見方才的“腥風血雨”。

    既然是郭斌做東,以他的性格和如今的豪富,自然不會沒有綵頭。所有參賽的隊員,不論是鮮卑人還是漢人,都會得到一套塞外三城中的房屋。另外,獲勝的一隊,還會獲得相當數量的抵用券,以作為獎勵。

    郭斌大力推行抵用券,加強人們對它的認可度,如今正是極佳的時機。漢人之中自不需贅言了,鮮卑人中頗具號召力和影響力的這些隊員們獲得了抵用券後,勢必會引起部落裡眾人的羨慕,那麼標竿的效果便立起來了。只要抵用券得到了普及,郭斌便算是一隻手搭在了鮮卑各部的大動脈上,日後若有何異動,郭斌動動手指頭便可操縱其部中經濟,如此就不愁其不乖乖就範。

    就這樣,參賽雙方都高高興興地領了獎品,各自散去。

    待塞外三城中的一切佈置妥當,郭斌亦帶著所部七百騎兵南下了。初來塞外時,尚是一片冰雪覆蓋,遼遠壯大,卻絲毫不見生機的冬末樣子,如今大地回春,冰雪初融,樹木催生,遠遠望去,遼闊的草原上一片黃綠色,卻是好一派塞外初春的景象。

    而若說缺點,怕就是冰雪融化所導致的路面泥濘難行了。郭斌便再是財雄勢厚,亦不可能建一條從塞外三城到潁川去的硬化路面出來。這宏偉的工程,怕是到了後世新中國成立之後,方才實現的吧。

    然而,些許障礙,阻擋不住郭斌以及麾下眾人回家的熱情。七百餘騎頂盔摜甲,每個士兵屁股後面還各自拴著兩匹鮮卑族中最精銳、最神駿的戰馬,踏碎了春日清晨的寧靜,從長城扣關進入中原。

    因是商隊慣行的,又有專人領路,故一路上極為順利。而大軍南行,一路威風凜凜、殺氣騰騰,一看便不是好惹的,故此各路山賊宵小,竟無一人敢於冒頭。而過了幽州後,便進入冀州境內,去年郭斌曾追隨皇甫嵩於冀州南征北戰,縱橫捭闔,地形線路都是極熟悉的。況且,這一支打著郭字帥旗的精銳騎兵,於冀州已然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一路上所經州縣,竟多有父母官率領父老前來勞軍的。大軍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很是耽誤工夫。郭斌不勝其煩,無可奈何下,便只得露宿在野外,只實在需要採購軍糧等必需品時,方著人進城或是去附近的村落,以五銖錢購買。

    便是在這與冀州父老有限的接觸之中,都可感受得到皇甫嵩於冀州的威望,剿滅起義軍,綏靖地方,亦當得上大功勞了。

    塞外三城連接中原的,共有東西兩條路線,郭斌他們來的時候,走的是從洛陽道太原,北上雁門關,然後直抵塞外三城的西線,而如今走的,卻是東線。東線貼著太行山東麓一路南行,跨過整個華北平原,穿過幽州、冀州,從東郡進入兗州,然後經過陳留國,最終抵達潁川郡中。

    大軍一路南行,進入潁川境內後,最先抵達的便是長社。此時的長社城早已大變樣子,雖然護城河的寬度與城牆的高度都沒有什麼變化,可在城西南臨著潩水的地方,原來追擊黃巾亂軍的主要戰場,此時卻已建起了一處規模極龐大的莊園。

    與其說是莊園,不如說是個小城,因為單看其位置和大小,便彷彿是長社城的衛星城一般。莊園內並沒有太多的住宅,城外也沒有連城一片的廣袤農田,城門處並不見荷鋤持耒、短褐穿結的農夫,反而進出莊園之人一個個衣冠楚楚,顯得極有身份。

    莊園門口處人行如織,通往長社城門處的一條寬闊的硬化路面尤其顯眼。大路上的車輛來往不絕,再看其車廂之中,顯然都是絲綢、文杯、陶器等貴重貨物,琳琳瑯琅,使人眼花繚亂。

    郭斌並未率領大軍進入長社,而是徑直往這處莊園行來。張飛騎在馬上,嘖嘖稱奇道:“這莊園是啥時候建成的?俺老張怎麼從未聽過?”

    董杏兒在一旁咯咯笑道:“你個張老黑,整日裡只知道找人切磋比武,哪裡曉得這些事情?”董杏兒一直隨著郭斌往塞外三城去,只是大戰之時,郭斌怕她受到傷害,便將其留在了中心城內,無論她如何軟硬兼施,就是不帶她出城作戰。因為他知道,阻擊和連之事危險性極大,他又如何能讓董杏兒身臨險地呢?

    張飛聽了董杏兒的話,卻也不惱,笑呵呵地道:“杏兒你給我說說唄。”

    董杏兒登時面色一肅,裝出一副好為人師的道貌岸然的樣子來。可見了張飛這個黑大漢摸著後腦勺,一副乖寶寶的表情時,卻再也繃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郭斌早已聽到二人對話,待回頭時,見了她這一笑,彷彿整個世界都被點亮了一般,登時呆在那裡。董杏兒倏地抬頭,見了郭斌的樣子,立時雙頰飛紅,對張飛道:“這是早就建好了的。”卻再不解釋,玉足一點馬腹,那戰馬便加速跑了開去。

    戲志才見了,哈哈大笑,對張飛道:“這處莊園,還是荀文若的功勞。當初長社之戰後,主公向皇甫車騎求下了二十萬黃巾俘虜的性命。為了此事,還與朱公偉起了衝突。”公偉是朱儁的表字,戲志才所說,便是當日郭斌率軍圍了朱儁帥帳的事情。這種事情,平日裡是提不得的,否則徒惹事端,只是如今沒有外人在場,戲志才說話便也少了許多顧慮。

    張飛道:“這個俺自然曉得,可這莊園,與當初剿滅黃巾軍有什麼關係了?”

    戲志才道:“這還是主公的吩咐,當初二十萬黃巾俘虜在長社城外滯留,生死不知,前途未卜。若是任由其賦閒,恐其又生禍端,主公便囑咐荀文若,讓這些黃巾俘虜在此地建設一處莊園。主公有命,眾人自然是竭力向前,因此有陽翟建築股份有限公司的技術員帶隊,派了幾百個施工的老師傅,帶著這些黃巾俘虜進行建設。因為人力充足,只用了不到兩個月便建成了。”

    張飛恍然道:“原來如此,想來那時我等早便在廣宗城外了。”

    一邊說著,眾人已然策馬到了莊園門口處。門口處一個夥計打扮的半大小子見了郭斌等人,飛奔上來,攀住郭斌戰馬的韁繩,大叫道:“主公!終於等到你了!”

    卻原來是郭斌一路行來,均有沿途設置的小型鴿站,往潁川與塞外三城傳遞消息。因此,郭斌南下的消息早已傳到了潁川,而長社城作為潁川郡北上的門戶,自然是早早地便得了消息。此處有荀彧主持大局,更有何曼這個前黃巾軍首領輔翼,再加上潁川各地豪族的支持,故雖置身於黃巾之亂蜂起的中原地區,南北交通之要沖,卻是穩如泰山,甚至安安穩穩地建起了這麼一處莊園。

    荀彧並非長社縣令,故其雖在郭斌陣營中地位極高,又有潁川荀家作為支撐,為了避嫌,卻依然在此處莊園中處理政務。這種極謹慎低調的態度,極得郭斌認同,虛名有時候確有震懾宵小的作用,可更多的卻還是麻煩。因此,對於低調做人,高調做事之人,郭斌是極欣賞的。

    想來是荀彧自得了郭斌南下的消息,便著人在莊門處等著,這個半大小子,便是伏龍山莊的人,故此認得郭斌。眾人在那半大小子的帶領下進入莊園,卻見莊中沿街的地方皆為各種商舖、酒樓、茶館所佔領,絲毫沒有此時市坊隔離的半點規矩。

    這番景象,看在眾人眼中,恍惚間竟有到了洛陽城的錯覺。可即便是在洛陽,為了便於管理,也為了維護城內治安,用於交易的市和用於居住的坊也是截然分開的。只是洛陽城中匯聚了天下的商旅,人員輻輳,熙熙攘攘,市門關閉的時間雖晚了很多,卻依然是有宵禁的。

    而如今這處莊園既是郭斌私人所有,是否設立宵禁,便全是依照郭斌的需求來定了。

    指點著商舖後面高大的磚石建築,郭斌邊行邊對張飛道:“翼德你仔細看看,可瞧得出來這些建築都是干什麼用的?”

    張飛一臉懵逼樣,只是搖頭。

    郭斌道:“這些都是倉庫,是與塞外三城極類似的大型倉儲區。這處莊園,是作為大型商品集散地而建的,與一般的農莊確是不同。莊中常住居民不過六七千人,有許多還是裡面酒樓、客棧、茶館等設施中的夥計,另外便是負責搬運物資的力夫了。”

    張飛不解道:“塞外三城,自然是因為有漢人和鮮卑人商隊運送物資前往,方有建設大型倉儲的必要,可這長社城中能有什麼?怎麼會有如此多的人前來經商呢?”

    郭斌哈哈笑道:“難得翼德也肯動腦子了。這長社城中雖沒什麼特色出產,卻是北臨京師,南接荊揚二州,又是從東面徐州往京師的要地,西面更是緊靠陽翟縣,正是通衢之所,乃天下貨物集散轉運之重要節點。況且,我伏龍山莊所產物資極為豐富,無論是香皂、美酒、還是文具,都是行銷天下的貨品,陽翟服飾所產,更是要經過長社轉運各方。故此,這長社城作為我潁川郡物資轉運之所,正是便宜。”

    以如今陽翟縣的工業產能,甚至可及得上一個並不甚富裕的州。因此,無論是原材料運進來,還是貨物要運出去,其吞吐量都是龐大得驚人的。而陽翟縣地理位置並不甚好,因其處於潁川腹地,交通不甚便利,若想進京,還要取道長社。因此,郭斌便乾脆按照塞外三城的例子,在長社城外設立了一個大型的物資轉運中心,作為陽翟縣貨物及原材料的集散地。這樣既方便了陽翟縣,又可收集天下信息,更是極大地加強了潁川郡內各縣之間的聯繫,可謂一舉多得。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2 14:32
第二百六十八章 農業

    郭斌率領七百部曲,往莊園內行去。尚未行到莊中心處的衙署,便見一個身材頎長,面目雋秀,儒雅卻又極乾練的青年男子快步迎上來,卻原來竟是荀彧。他後面跟著一個鐵塔般的黑漢子,手腳粗壯,虎背熊腰,正是黃巾降將何曼。

    見了郭斌,荀彧立即退到路旁,雙手攏於袖中,深施一禮,道:“荀彧拜見主公!”

    何曼見了郭斌、張飛等人,心中亦是激動,徑直跪倒在路邊,卻是說不出話來。

    原來城門處接到了郭斌,便有人徑直往衙署中報信,兩人這是得了消息,便急匆匆地迎了出來。

    郭斌見狀,忙跳下戰馬,一把將韁繩甩給郭二,快步向前,將二人一手一個扶了起來。待二人起身,郭斌道:“兩位辛苦了。”,又深深看了荀彧一眼,道:“文若,工作固然重要,還要保重身體啊!我還要同你一起建功立業,振興華夏呢!”

    一句話,將因許久不見而造成的一點疏離感拋得乾乾淨淨。

    荀彧聽了,寬大的袍袖下瘦可見骨的雙手登時便是一抖,按捺住心中的激越,淡淡地應了一句:“潛龍騰淵,乳虎嘯谷,彧豈敢偷懶?”

    言罷,兩人相視大笑。

    荀彧與何曼二人,又依次與戲志才、郭嘉、關羽、張飛等人見過,方領著眾人回到衙署。

    衙署議事廳中,郭斌坐在主位,待諸人依次坐定,方開口對荀彧道:“文若,我離開潁川近一年光景,如今潁川境內如何了?”

    郭斌遠行歸來,自會有這個問題,荀彧早有準備,忙起身道:“徐元直原本才高,後得志才兄教導,如今於陽翟縣中為政,井井有條,縣政清明。最難得其蕭規曹隨,將主公與志才兄的一干政策,施行得極為徹底,陽翟縣能有如今之發展,徐元直居功至偉。”

    郭斌點點頭,沒有說話。

    荀彧繼續道:“如今主公雖因功晉封為陽翟縣侯,潁川太守,可潁川郡中大小城市十幾個,能掌握在我方手中的,不過半數,而若說真正完全受到我們掌控的,怕便只有陽翟與長社二城。”

    郭斌邊聽邊點頭,他剛剛升任潁川郡守不久,於潁川郡中崛起時日又太短,對郡中的掌控力不夠,亦是極尋常的事兒。況且,便是許多長期擔任一地長官的人,想要掌控地方,便要結交豪族,通過豪族來推行政治,這才是此時的官員慣常用的手段。因為豪族本便是盤踞地方幾十年,乃至上百年的龐大勢力,其影響力遍佈境內各處。一個地方官員,若想要做得長久,若想要政令通行,便只有結交豪族,並通過地方豪族來推行政令,收取賦稅,甚至統計戶籍人口都要經過豪族的手。

    就拿陽翟縣來說,以郭斌在陽翟的影響力,由趙雲擔任陽翟縣令,掌控縣中自然是極容易的。而若是由朝廷指派個縣令過來,如果沒有郭斌的支持而又想要掌控縣中的話,可說難上加難。

    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與盤踞地方的豪族相比,朝廷任命的官員,其地位反而是處於劣勢的。況且如今朝中買官賣官如此猖獗,卻在客觀上促進了官員的流動性。因此,官員們便是有心,卻也很少有人可以在極短的任期內,形成與地方豪族盤根錯節的人際關係相抗衡的強大實力。

    如今郭斌尚未上任,便在郡中有了如此影響力,實屬不易。

    郭斌道:“長社我已經看到了,文若大才,將這貿易城經營得風生水起,甚合我意,那陽翟縣中如今又是如何呢?”不怪郭斌這麼問,荀彧不在陽翟,算是旁觀,反倒能看得通透。況且他為人正直,眼光又極敏銳,看問題往往能一針見血,切中時弊。聽聽荀彧的意見,往往能有意外的收穫。

    荀彧道:“子龍為人正直,處事公平,愛民如子,兢兢業業,由他掌控縣中大局,正是恰當。徐元直謹慎睿智,才高當世,本非一州一縣所能拘束得了的,用在陽翟一縣,自是遊刃有餘。司馬德操醉心教育,其手下研究室中人才濟濟,馬鈞之流所研究各項技術,雖終非儒門大道,卻總是利國利民之術,單單一項滑輪組的應用,便著實起了大作用。”

    郭斌聽得連連點頭,對於荀彧的評價,郭斌心中很是安慰。不是說他不相信趙雲、徐庶等人的忠心和才幹,既然他將自己的根本交給這二人,自然便是全心全意地信任他們。郭斌心中極感熨帖的,是荀彧對於司馬德操研究室和馬鈞所進行的研究的評價。

    在此時士人們的心中,工商業始終都是末技,是極上不得檯面的。賈誼在中說:“今驅民而歸之農,皆著於本,使天下各食其力,末技游食之民轉而緣南畝,則畜積足而人樂其所矣。”

    這非但是朝廷自古以來的政策需求,更是由此時生產力發展水平所決定的。

    因為在人類社會發展的各個階段,生存永遠是居於首位的,人類對於攝取能量的需求,與動物並沒有本質區別,這是維持生命存續的最根本條件。其次才是保暖,諸如衣物、躲避風寒與曝曬的住所等。至於尊嚴、榮辱,乃至禮法,這些都是在基本生存需求被滿足後的產物了。所謂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當一個人窮到必須依靠要飯來維持基本生存需求時,尊嚴是極微不足道的。所以,對於所謂蹴爾而與之,乞人不屑之類的歪理,郭斌是不信的,除非這個乞丐當真是個月入過萬的專業人士。

    正是因為在這個時代,生產力極為低下,農作物畝產極低,甚至連滿足人們的基本生活需求都極困難。為了避免發生饑荒,從而形成威脅政權存續的大動亂,足夠的糧食便成為每一個政權所必需的戰略儲備物資。

    然而,由於農作物畝產極低,為了踅取每畝農田中極為有限的剩餘價值,動員更多的人從事農業生產,便成了最為簡單便利的手段。有人會說了,既然畝產不足,那麼多開發點農田不就行了?反正此時這麼多田地閒著,放火燒荒不就行了?

    這就需要算一筆賬了,以如今種植農作物的方式,燒荒固然不難,可是總要播種吧?種子哪裡來?對於後世的普通人來說,一袋子小麥或者小米用來做種子,或許是頗不瞧在眼中的,可對於此時的大多數農民來說,種田用的種子可不是一筆小數目。這麼一袋子糧食,可能便夠一家人一個月的嚼谷了。

    另外,既然要播種,總要挖個坑埋點兒土吧?如今鐵質農具已經基本普及了,可是普通老百姓所用的,多還是木製的耒耜,所謂的鐵質農具,不過是在農具的尖頭上包一層鐵皮罷了,哪裡有如今這種全是鑌鐵所制的全鐵農具?這種品質優良的鑌鐵,用來打製刀劍都嫌奢侈,更不用說用在農具上了。

    工具的落後,便會導致工作效率的下降。在這個生產勞動多依靠人力的時代,既要趕上農時,又需儘可能多地開墾農田,還要量力而為,以免過多開墾而造成青黃不接,一個人的生產能力便總是會受到極大限制的。

    因此,在人口數量一定的情況下,擴大農地規模雖確實是維持社會穩定的重要措施,而將手工業和商業人口儘可能的轉移到農業上來,便成了古代政府緩急之間所能採取的最可見到成效,也是最簡單的措施。

    這種自原始社會時期,人類社會最初形成時便固有的社會矛盾,便深深地烙印在人們的腦海之中。而這種重農抑商的思想,滲透到社會的各個層面,便會形成全體國民對於農業的重視和對手工業和商業的輕忽。

    所以說,像郭斌這種極端重視並努力扶持工商業發展的態度,在這個時代是極為不可思議的,甚至稱其為叛逆都不為過。而像荀彧這種極正統的文人,能夠以如此公正公平的態度對待工商業,對待在手工業和技術上的研究和發明,在此時也是極少見的。單從這一點便可看出,荀彧確是一個極重實際效果,而不會誇誇其談的所謂縱橫家之流。

    當然,荀彧的這個態度,也是逐漸形成的,其轉變也是有原因的。

    因為陽翟縣的生產力,便是在整個大漢王朝轄下,亦是遠遠超出同儕的。在郭斌的授意下,司馬徽的研究室中除了滑輪組和縫紉機的研究外,重點便都放到了新式農具的研究上了。

    不負眾望,最先有突破的是耬車。

    在前世,郭斌自小便生長在農村,每當農忙時節幫著父母拉耬耕田便成了伴隨他整個童年的活動。郭斌家裡的耬車是用鐵管銲接起來的,前後各有兩個控制平衡並有把握方向作用的把手,上方有一個盛放種子的斗,斗的後下方有個可以調節大小的漏洞,使得種子可以漏到耬車中空的腳背上。

    耬腳使用類似於三角形犁鏵的鐵製劐,這種劐類似三角犁鏵,但較小些,中間有一高脊,約10釐米長,8釐米寬。入地8釐米深,而種子經過耬腳撒落下來,因此能在土中種得很深,並使產量大為提高。用這種耬車耕種之後,地塊鬆軟,就好像以小型的犁翻過地一般,省卻了犁地的環節,極大地提高了耕種效率。

    當然,這種耬車並非陽翟縣獨創,早在西漢武帝時期,趙過便發明了三腳耬車,亦即耬腳共有三隻的耬車。這種耬車的好處是在耕種時可以同時種下三排種子,並可以保證農作物的行間距始終保持統一,極為方便和實用;而其弊端,則是較為笨重,若非用畜力,則需多人共同工作。

    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笨重而極費人力的耬車漸漸被束之高閣。

    還是隨著郭斌與塞外加強交流,陽翟縣中牛馬數量極速增加,有了充足的畜力為農業生產提供保障的條件下,這種三腳耬車方被再次研發了出來。而不必過分依賴人力,單位畝產量便能獲得極大提升的成果,才是荀彧逐漸改變對對工商業態度的根本原因。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2 14:33
第二百六十九章 消息

    在長社城外的莊園中休息了一夜,郭斌便帶領大軍往陽翟縣行去。

    陽翟縣是郭斌的根本,如今也成了整個潁川郡的行政中心,因為伏龍山莊和陽翟縣中各種企業的迅速崛起,這裡也以極快的速度成長為潁川郡的經濟中心。郭斌一走便是一年,陽翟縣如今亦是大變樣了。

    一路上最為顯眼的,便是一條直通長社的硬化路面了。這條馬路採用陽翟縣特有的公路規格,中間是一條複式的軌道,兩邊則是硬化的水泥路面,這種配有軌道的公路,已經成為陽翟縣的特色公路。

    公路兩旁,每隔十米便種植一株樹木,因地域的不同,所植樹木種類也各自不同。沿著這條公路急速前行,只用了不到半日的功夫,便抵達了陽翟縣外。在城東北跨過潁水的石橋畔,十幾個人立在路旁,焦急而期待地盯著路的盡頭。

    漸漸行近,只見打頭的赫然便是趙雲,而緊緊跟在趙雲身後的,便是徐庶、司馬徽、陳到、管亥等人。郭斌興奮地在極遠處便躍下戰馬,展開身法疾奔過去,伸手拉住想要下拜的趙雲和司馬徽的胳膊道:“終於回家了!”

    眾人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在城外一番紛紛擾擾後,眾人終於回到了陽翟縣衙之中。

    待眾人坐定,郭斌看著下面,文有戲志才、郭嘉、荀彧、司馬徽、徐庶,武有趙雲、關羽、張飛、陳到、管亥,還有鎮守在長社莊園中的何曼,可謂是人才濟濟了。若真是在幾年後,董卓進京,禍亂天下時,以自己的這一番家業,就算稱王稱霸難度不小,可自保應是有餘了。

    而唯一的缺點,就是潁川頗尷尬的地理位置了。它處於豫州的最西面,西北便是司州,靠近京師洛陽;西南緊挨著荊州,東北面是兗州,正東面是徐州,東南接揚州。可謂四通八達,交通中原的樞紐之地。在太平年月,這裡自然是豪富僅次於幾個像洛陽、臨淄這樣的極大規模城市,可在戰爭年月,這樣的四戰之地,卻是極不好守禦的。誰都知道富庶之地財富聚集,在沒有朝廷壓制的時代,誰不想來咬上一口?

    只是如今是靈帝中平二年,亦即公元185年,距離中平六年,公元189年,還有近四年的時間。如今想這個問題,怕是還有點早。尤其是對於郭斌這個拖延症晚期的患者來說,事情若非到了火燒眉毛的關鍵時刻,他是絕不會著急的。因此,這個事情他也只是想了想,卻也無法與人說知。與其如今自己為難,倒不如留待日後再說。

    郭斌正出神間,卻見徐庶起身,對眾人道:“主公,剛收到來自京師的飛鴿傳書。”

    眾人聽了,俱是精神一振,郭斌身體前傾道:“哦?京師有什麼消息?”

    徐庶道:“郭全傳來消息,朝中對於策封蒲頭為鮮卑大單于一事,幾乎沒有異議,想來這幾日之內,朝中便會派遣大臣,前往塞外宣旨。”

    郭斌聽了,點點頭卻沒有說話。朝中一直有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之類的說法,挑唆起鮮卑族中的內部紛爭,正是朝中諸公的願望,只是不得其便罷了。如今,郭斌將這麼好的機會拱手送給他們,他們哪裡會有不同意的?

    對於朝中的眾位大臣來說,這是郭斌拱手送上來的功勞。想當初,延熹九年,也就是公元166年六月,鮮卑大單于檀石槐聯合烏桓、南匈奴等數萬騎入塞攻略緣邊郡國,漢廷命匈奴中郎將張奐督幽州、並州、涼州三州軍兵及度遼將軍、護烏桓校尉等營兵進討,鮮卑方退回塞外。

    經此一事,漢桓帝深感鮮卑勢強難制,便派遣使者欲策封檀石槐為王,並欲與其和親。豈知,檀石槐竟不肯接受,反而抄掠漢地更甚。這件事,鮮卑部中自然津津樂道,成為檀石槐神話的重要組成部分,而桓帝卻一直耿耿於懷,引為平生的奇恥大辱。

    如今,就是這樣一件連先帝都未曾辦成的大事,卻給當朝諸公給辦成了,這非但是顯示當今天子超過先帝的證據,是當今天子皇帝位合法性的重要佐證,更是當朝諸公能力強於先帝朝的證據。如今眾人雖心知肚明事情的來龍去脈,可十年之後,五十年之後,乃至百年之後呢?

    況且,若是蒲頭竟真的能接受朝廷策封其為鮮卑大單于的安排,那麼就相當於向天下之人昭示,漢家朝廷乃是鮮卑人的宗主國,沒看到鮮卑一族大單于的冊立,都需要大漢朝廷的策封嗎?因此,這件事在政治上的象徵意義之大,無異於一場酣暢淋漓的外交勝利。只這一項功勞,便足夠當朝諸公吃一輩子的了。

    郭斌何嘗不曉得此事的重要意義?可是他固然極得天子劉宏的信重,如今卻畢竟年紀尚輕,以弱冠之齡而為一郡父母,這是古往今來都極少見的情況。若是自己不知道好歹,想要獨吞這天大的功勞,那只有被當朝諸公厭惡的份兒。

    所幸郭斌夠聰明,他將這事情的決定權交到朝廷手中,等若將功勞交到了當朝諸公的手中。那麼自己雖未曾進京,卻也在當朝主公的心中留下了極好的印象,謙虛謹慎,敬老尊長的年輕人,總是會得到前輩們的好感的嘛!

    況且郭斌在京中也不是沒有人,無論是大將軍何進,還是帝師楊賜,又或者盧植、蔡邕等人,在朝中都是極有影響力的。這個功勞留著,等到日後有機會,這裡再提一提郭斌的名字,陞官發財那還跑得了?

    不過在明面上,郭斌也不是沒有功勞,破了鮮卑南征的十五萬大軍,並且將鮮卑大單于和連斬殺,這樣的功勞又哪裡是能掩蓋得了的?只是這本便是戰陣上的功勞,當朝諸公既然吞下了郭斌送上的大禮,於此事上便只有為他說好話的。

    只聽徐庶道:“主公在塞外大破鮮卑鐵騎十五萬,陣斬鮮卑大單于和連,並獻上神駒烏騅馬,勞苦功高。朝廷擬將主公擢為破鮮卑中郎將,增食邑千戶,衛隊加至兩千人,可開帳設府,依舊留在潁川郡守位上。而雲長因斬殺和連有功,擬封為漢壽亭侯,仍留在軍前效命。其餘將領軍士,俱各有封賞。”

    郭斌聽了,心中瞭然,這個破鮮卑中郎將只是個名號,是用來顯示天子恩榮的。至於增加食邑,增加衛隊人數,都是虛的,天下人都知道,郭斌富甲天下,哪裡會在乎那千戶的食邑?所謂的增加衛隊人數,更是個笑話,如今各地豪強,哪一個不養私兵?只要能養得起,只要你不謀反,你要養多少都沒人管你。

    而關羽因為斬殺和連而獲得的封賞,對於普通老百姓來說卻絕對是極高的恩遇了。斬殺和連的功勞確實夠得上一個亭侯了,可若是你背後沒有人,不要說亭侯了,怕是一文錢都拿不到。所以說,關羽這個漢壽亭侯,竟能留在郭斌帳前聽用,確然是對郭斌的安撫了,一定程度上說,也是對他的補償。畢竟郭斌立了這麼大的功勞,若真是一點兒實質性的好處都不給他,如何能服眾?

    除此之外,郭斌那可以開帳設府的權力,卻是紮紮實實的天子隆恩了。所謂的開帳設府,從字面意義上將,指的是打開帳幕,設置官府,而用在此時此景,則是允許郭斌設立幕府,並且自行任命屬官。

    就好像當初盧植、皇甫嵩、朱儁等人一樣,他們當初受命討伐黃巾之時,官位也是中郎將。當時黃巾之亂驟起,朝廷疲於應對,所謂事急從權,朝廷也給了他們三人開帳設府的權力。意思是給他們放權,讓他們組建自己的團隊,以應對即將發生的剿滅太平道的戰爭。

    朝廷給了他們這個權力,他們便可以自行招募屬官,而這屬官無疑是受到朝廷承認的。最為知名的,便是吳郡富春的孫堅。朱儁是會稽上虞人,而孫堅是吳郡富春人,二人雖然並非同一郡的,相距卻是極近。如今,若是想從孫堅的老家去上虞拜會朱儁,開車大概需要一小時四十分鐘,總里程連一百二十公里都到不了。

    朱儁和孫堅,都是當地豪族,相距又如此之近,哪裡可能會沒有聯繫?而朱儁徵召孫武後人孫堅為佐軍司馬,孫堅便算是出仕了,作為回報,也是實際的需要,孫堅募集了“鄉里少年在下邳者”,以及“諸商旅及淮、泗精兵”,共千許人,追隨朱儁併力奮擊,所向無前。

    從此事中,對於此時富家子弟的出仕方式,便會有所瞭解。

    應募徵召,被人推舉,是在科舉制度尚未出現的漢朝最為普遍的世家子弟出仕的路徑。被徵召後,你便成了徵召人的門人弟子,也成了他的屬吏。從此以後,你便需要為了舉主的事情奔走,要一心一意忠於舉主,否則便是不忠不義之人,你便要受到世人的唾罵。

    就是通過這種方式,漢朝形成了這種獨具特色的官員出仕模式。這種較之後世的科舉制度,帶有極明顯分封制特徵的察舉制,正是中國人情社會在此時的一個重要表現。所謂“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講的便是這個時代這種以人情左右社會上下階層流動的制度。

    因此,郭斌的這個開帳設府,等若是給了他許多空頭的官員任命狀,此時的郭斌,已經紮紮實實地步入了高級官員的行列了。

    正當郭斌沉思之時,徐庶一句話,卻著實把他驚到了。

    “主公,郭全處還有一個消息傳來。”徐庶頓了頓,繼續道:“楊司空病危!”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2 14:33
第二百七十章 病重

    徐庶對郭斌道:“楊老於家中跌倒,身體狀況堪憂。天子每日裡親赴楊府探問病情,並延太醫問診,後下旨,除為司空。”

    聽聞楊賜的消息,郭斌整個人都蒙了。

    這位德高望重,名震海內的國朝耄老,忠正謙和,德行高至,精通儒學,雖曾受大將軍梁冀的征辟,卻並不以此為榮,反而頗有點兒不願與其同列的味道。出任為陳倉令,因為疾病沒有赴任。朝廷派公車特徵也不到,又屢次推辭三公的禮命。後來才以司空所舉高第,遷為侍中、越騎校尉。

    延熹十年,即公元167年十二月,漢桓帝駕崩。桓帝無後,皇后竇妙與其父大將軍竇武商議,最終選定年幼的劉宏繼位。次年正月,年僅十一歲的劉宏繼位,因為天子年幼應當學習儒術,便下詔給太傅胡廣及三公,要求他們選精通、而素有盛名的人,三公因此舉薦楊賜,於是以楊賜及劉寬、張濟於華光殿中侍講,以教授靈帝。後遷任少府、光祿勳。

    自此時起,楊賜便極得天子劉宏信任和敬重,故在熹平二年二月,便得任三公之一的司空。雖然當年七月便被免職,可依舊是秩比二千石的光祿大夫,而天子為了彰顯對楊賜的特別禮遇,將其官秩提升至中二千石。

    要明白這段歷史,比對一下這一年的記載,便可知一二。

    “春,正月,大疫。”

    “丁丑,司空宗俱薨。”

    “二月,壬午,赦天下。”

    “以光祿勳楊賜為司空。”

    “六月,北海地震。”

    “秋,七月,司空楊賜免;以太常潁川唐珍為司空。”

    從這幾句記載中,楊賜在司空任上僅七個月的來龍去脈,便可瞧得一清二楚。當年春天,正月,天下出現極大的疾疫,然後當時任司空的宗俱死亡。到了二月份,天子便大赦天下,順便宣佈以時任光祿勳的楊賜接替司空之職。

    當年六月,北海出現地震,到了七月份,司空楊賜便被免職,由時任太常的潁川人唐珍接替其司空的職位。

    一般來說,因為天有異象而被免職的高級官員,大多是要賦閒的。因為若是按照天人感應說,天象有異,是因為天子失德,所以他們是替天子承擔上天的怒火和天下人的詰問。若是天子將他們從高位上擼下來後,卻給他們升了官,這哪裡能向上天和天下的臣民交代?

    而楊賜這位真正的帝師,雖然被降了職,卻依然在朝廷中樞,天子為了安慰他,甚至還破格提升其官秩。這種極為不合常理的事情,體現的便是天子對楊賜的另眼相看。這種另眼相看,可能不僅僅是因為所謂的“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更是因為楊賜德行高至,名滿天下,還是因為弘農楊氏在朝中根深蒂固,盤根錯節的人際關係所形成的巨大影響力。

    當年天子劉宏初一登位,便趕上“九月辛亥政變”,以王甫、曹節為首的宦官組成同盟,將竇武、陳蕃等人滅族,未被處死的族人被流放到交州,竇太后則被遷徙到南宮雲台居住。

    碰上這風雲激盪的年代,對於一個年僅十一歲的少年天子來說,如何設法保全自身才是重中之重。而其身邊親近之人,除了一干宦官,能夠聯繫外朝的,便只有他的師傅們了。

    在三位華光殿侍講中,劉寬是宗室,漢高祖劉邦十五世孫、司徒劉崎之子。他為人寬恕,海內稱之為長者,可畢竟身份所限,性格又過於軟弱,況且不掌實權,故幫不了什麼忙。而另一位張濟,本非勢力雄豪的名門大族,他所以能夠擔任華光殿侍講,為天子劉宏講習儒學經典,還是楊賜的推薦,因此他也出不了大力氣。

    而楊賜則不同了,他本出身弘農楊氏,其祖楊震,其父楊秉,均官至太尉,門生故吏遍天下,可謂樹大根深。楊賜本人又數次拒絕朝廷征辟,多年“養勢”,無論是才學還是道德水平,都是名震海內。可以說,若能得到楊賜的支持,便是得到了中原士族的支持,那劉宏的天子之位便能坐得穩當。而這種師生關係,使得二人自楊賜擔任侍講時起,便成為了一根繩上的螞蚱。

    因此,楊賜能得天子如此看重,是有深刻的原因的。而如今楊賜病重,天子便將其升為司空,以示榮寵,可見他的病症確實不輕。若是楊賜終於不治,那朝廷之中必將又有一番驚濤駭浪了。

    此時,郭斌的心情是極矛盾的,他既慶幸自己遠在潁川,避開了京中的風暴,得以保全自身;又因楊賜的病重而憂心不已。在京中與楊賜時間並不長的接觸,對於這位議論切直,為人剛正的君子,郭斌便切切實實因其高尚的德行、睿智的頭腦、老辣的手段而產生了高山仰止之感。

    思索了片刻,郭斌對戲志才道:“吩咐下去,命前往各地的商隊,蒐羅良藥,盡快送往京師楊司空處。”

    見戲志才點頭記下,郭斌遂起身來到桌案之後,徐庶忙鋪開宣旨,趙雲上前幾步,倒水磨墨。

    郭斌落筆寫道:“晚輩郭斌再拜言,楊先生足下:曩者於京師,數度謀面,頗受教益。先生老成持重,品德高致,輔佐兩朝,鞠躬盡瘁,實為東都鼎臣、國之柱石。如玉之固,如岳之喬。鑽之斯堅,仰之彌高,晚輩嘗竊自歎服。近驚聞先生於府中跌倒,偶染微恙,心中焦慮,遂命莊中門客蒐羅藥品,冀可于先生處有萬一之用。書不能悉意,附詩一首,以表仰止之情。”

    圍觀的眾人見了,目中露出精芒,每當郭斌要賦詩作詞的時候,總是極受人期待的。

    只見郭斌飽蘸濃墨,在另一張紙上寫下了“竹石”二字。隨即揮毫潑墨,不片刻,一首“獨創”的七言絕句便躍然紙上。

    戲志才念出聲道:“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

    京城,楊府後堂,楊賜養病處。

    天子正在探病,衛尉楊彪自是盡人子之責,在一旁服侍湯藥。楊賜剛喝完藥睡下,眾人方來到外間,便見一個約莫十來歲,卻是容貌雋秀,滿面透著靈氣的少年,手中拿著一個信件疾奔進來。

    楊彪見了,心中甚怒,可礙於天子在側,只得壓低聲音呵斥道:“冒冒失失,成何體統!還不快拜見天子!”隨即對劉宏道:“犬子楊修,年幼不知輕重,衝突了聖駕,尚請恕罪。”

    劉宏道:“文先何故小題大做,楊修年紀雖幼,卻是聰慧過人,他既前來,自然有事。”隨即對楊修道:“你有何事,但說無妨。”文先,正是楊彪的表字。

    楊修忙道:“只因陽翟縣侯,潁川郡守郭潛陽,有書信一封與祖父,小子方急匆匆而來。”

    楊彪喝道:“一封書信而已,豈容你衝撞聖駕!”

    楊修聽了,一副猶猶豫豫的表情,卻不認錯,待偷瞧了天子一眼,方囁嚅道:“只是只是隨著書信前來的,還有好幾車名貴藥品。祖父如今臥床不起,兒子,兒子只是想著這藥品中莫不有得用的也說不定。”

    楊彪聽了,雖仍惱恨他行止輕佻,做事不夠沉穩,可畢竟是一片孝心,再要呵斥的話卻怎也說不出口了。隨即想到,郭斌走南闖北,見識廣博,其商隊更是遍佈天下,說不定還真能找到稀有奇珍的藥品,當下亦是滿面期待地盯著劉宏。

    劉宏擺擺手,道:“文先莫要為難小楊修,既是郭潛陽來信,便拿來吧。”

    楊修忙將手中的書信雙手舉過頭頂,由隨侍一旁的小黃門接了,方交到劉宏手中。劉宏是楊賜的弟子,二人關係親如父子,再加上他天子的身份,因此在楊賜身子不適的時候,代楊賜閱信,卻也並不僭越。

    劉宏將印有火漆的封筒打開,卻見信件只有兩頁紙,卻也並不長。

    他對郭斌自稱晚輩,而以先生稱呼楊賜的態度很滿意,邊看邊點頭。

    待看完了第一頁,他抬頭對楊彪道:“這是郭潛陽囑咐手下商隊在各地留意藥品,運來京師楊府中。”隨即面露調侃之色,道:“嘿,別看這個郭潛陽平日裡膽大包天,到處惹禍,對師傅卻是恭敬得很。”

    楊彪卻是在一旁等得極為心焦,他是擔心郭斌年紀輕輕,不知輕重,若是在信中寫了不恰當的言辭,怕是便要惹禍上身了。別看天子對楊家恩寵有加,對於郭斌也極為信任,可一旦在沒有注意到的地方,有言語失當處惹怒了天子,兩家都要遭殃。

    正當他胡思亂想之時,卻見天子盯著郭斌信中的第二張紙,面現驚異,默然不語。良久,方見天子抬起頭來,將手中信件遞給楊彪,道:“待師傅醒了,你將這信交給他,囑咐他老人家好好保重身體,莫辜負了後輩們的一片心意。”

    語畢,便將手中信件交給楊彪,起身往外行去。楊彪不明所以,只得諾諾稱是,見天子離去,忙起身恭送出府。

    待來到府外,卻見一側大街上排著一溜兒馬車,怕不有十幾輛。上面裝得滿滿的,全是大箱子,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領著近百身穿陽翟制式軍裝的家僕站在一旁。

    劉宏見狀,邁步過來,道:“這可是郭潛陽送給楊司空的藥品?”

    郭全雖未曾有機會面聖,可他畢竟混跡京師一年多了,人又極機靈,見天子向著自己行來,忙招呼眾人一齊拜倒,口稱萬歲。聽清了劉宏的話後,慌忙應道:“小人正是潁川郡守郭潛陽之命運送藥品前來的,唐突了聖駕,尚請恕罪。”

    劉宏點點頭,道:“速速送進去吧。”隨即對楊彪道:“請太醫來一一驗看,若有用得著的,就給師傅用上,也是郭潛陽的一番心意。”

    楊彪連忙應諾。

    待得楊賜醒了,楊彪將郭斌的信件交給他。楊賜瞧了半晌,方笑道:“這個小郭斌,倒是勸起老頭子來了。”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2 14:34
第二百七十一章 詩的背後

    楊彪見了楊賜最近極難得一見的笑容,心中亦是一寬,道:“郭潛陽尚著人隨信送來了十幾大車珍惜藥材,因有天子做主,兒子便都收下了。”

    楊賜笑道:“郭潛陽富甲天下,聽說還有善財童子的美稱,老夫要他幾車藥材,亦吃不窮他。”隨即沉吟了半晌,方道:“只是他這首詩,卻實在是好大一份禮啊。”

    楊彪忙問其故,楊賜道:“這首詩不過區區二十八言,看似詠的是竹石,遣詞生動,語言簡單,卻又執著而有力。這是藉著詠頌竹石,來吹捧老頭子,讓我多活幾天。哈哈,這個小郭斌,實在是有趣得緊。”

    楊彪聽了,心下恍然。郭斌此詩,既是說竹石,卻又並非單是說竹石,老爺子輔翼先帝與當今天子兩朝,前半生因頗多顧忌,對於大將軍梁冀的示好頗不以為意。直到當今天子登基,他方真的於仕途上有所進益。

    然而老爺子本便是寧折不彎的性子,許多時候,便是對著天子也頗不給他留面子。可要說當今天子真正的心腹重臣,還是他的三位師長。

    劉寬是高祖的十五世孫,雖博學多才,卻終因身份所限,於士林中聲望頗不甚高。而張濟雖也是豫州汝南大族,其曾祖張酺,更是官至三公,可畢竟年代太過久遠,張家久不在中樞,實力大不如前。當然這個張濟,絕不是後世極出名的那個妻子被曹操強納的張繡的叔父。

    而楊家則是世代高官,弘農楊氏名震天下。從楊彪的曾祖父楊震開始,到其祖父楊秉,再到父親楊賜,均位列三公。幾十年來因其舉薦和提拔得任高官之人,不可勝數,親信故舊遍佈天下。若再加上必將位列三公的楊彪自己,弘農楊氏也是妥妥的所謂“四世三公”。

    弘農楊氏,是楊姓的郡望之一,始自西漢丞相楊敞。到了東漢朝,亦是秉持詩書傳家的祖訓。楊家自楊震起便以正直而稱於朝中,而楊震更是被一眾儒生稱為“關西孔子”。楊震德行高至,所謂“天知,地知,我知,子知”的典故,便是來自此人。

    或許是家族傳統,當年楊震不應州郡禮命數十年,至五十歲時,才開始步入仕途。而楊秉年輕時研習家業,博通書傳,常隱居教授。四十多歲時,才接受司空征辟。楊賜年輕時也是努力研習儒學,常隱居教授弟子,不應州郡禮命。後為權傾一時的大將軍梁冀強行征辟。

    正是這種不慕榮華、沉下心來研究儒學的厚重家風,使得楊家在中原士人中有極高的聲望,而楊家又是世代以詩書傳家,因此在中原地區,弘農楊氏的影響力與汝南袁家是難分伯仲的。而這,正是剛剛繼任天子之位不久的劉宏,極迫切需要的。

    況且此時宦官弄權,挑起了黨錮之禍,使得天下士人與天子的關係極不和睦。此時的劉宏迫切需要一個可以在士林之中說得上話的,來出面安撫士人們的心情,於是楊賜便擔起了這個任務。只是楊賜為人剛正無私,許多時候亦會惹得天子劉宏大發脾氣。

    後來劉宏漸漸大了,逐漸將宦官的權力收為己有,而繼續進行黨錮之禁,壓制士人,便成了成年天子的政治訴求了。於是,一次次地與楊賜發生衝突,又一次次地將其起復。這種現象既顯示出天子慢慢成熟了,逐漸有了自己的主意,而不會再輕易受到臣子的左右,同時也彰顯了他對楊賜的榮寵。

    這位獨身一人前來京中繼承皇帝位,並在群狼環伺中求得生存的年輕天子,因為在其急需要幫助的時候獲得了楊賜毫無保留的幫助,故此對楊賜有著一種彷彿對於父親一般的獨特感情。相應的,楊賜的長子,自己的伴讀楊彪,亦獲得了天子如兄弟般的情義。所以說,當今天下,最為徹底,最毫無保留的天子一黨,可以說便是弘農楊家。

    在楊彪看來,郭斌的這首風格極獨特,被稱為“詩”的文章,確然寫出了楊賜一生幾起幾落的跌宕起伏,將楊賜不為外物所動,心思堅定,矢志不移的性格特徵描寫得淋漓盡致,可謂入木三分。

    因為詩本身質量便極高,再加上天子親口評論的事蹟,又是在楊家聖眷優渥的當口,這首詩定會以極快的速度在京城流傳開來。那麼無論楊賜是否能夠好轉,郭斌這首詞便算對其人格進行了極好的概括,在其故去之後若再有評判楊賜的,便無論如何都跳不過這首流傳極廣,影響極大的七言絕句了。

    人活一輩子,到了最後,留下的不是萬頃的田宅,而是後世的名聲。能夠留下個好名聲,也算是臨死之前能為後世子孫所做的最後一點兒事情。所以楊賜說,郭斌送的這份禮極重。只要他這首詩流傳開來,楊賜像竹石一般剛勁堅韌的品質,便會隨著這詩詞流傳千古。

    只是楊彪想不到的是,郭斌這首,當夜便在太學之中引起了轟動。太學生們爭相傳抄,許多人甚至說:“不愧是郭潛陽,漫說領兵衝殺的勇武,只是單單憑著這二十八個字,便是丞相府邸亦可進得。”

    此時的郭斌不曉得自己的一封信,一首詩又惹得京師震動,他正忙著送王越南下。

    王越受何進的囑託,要將王允一路護送到潁川郡,直到其安全為止。如今人已經安全抵達,想來王允若是呆在陽翟縣城中,不自蹈險地,於安全上是沒有什麼可擔心的。陽翟縣中高手如雲,想要在郭斌的眼皮底下害了王允,那是千難萬難,便是以王越之能,亦沒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任務既然完成,王越便也應該走了。

    況且王允自從到了陽翟縣後,便與司馬徽極為投契。他於儒學上造詣極深,對新鮮事物又很有興趣,因此自來到陽翟,幾日之內,便曾多次去陽翟縣學中登台演說。陽翟縣學在司馬徽的主持下,好生興旺,非但以郭斌所創各門科學為教科書授課,更是常常邀請各地極負盛名、學問通達的名士們前來講學。如今陽翟縣學的講堂,已儼然成為各家大儒傳播自己思想的重要平台,許多名士、大儒,都以能夠成功在陽翟縣學發表演講為榮。

    然而,隨著陽翟縣學的赫赫聲名傳播出去的,便是其中學生們並不甚尊重演講者的“惡名”。因為每次演講中都有提問的部分,這些學生一個個思維活躍,精力充沛,卻又多是見多識廣、言之有物。他們所提的問題,更是千奇百怪、刁鑽可惡,許多成名多年的名家便是被這些半大小子們問得張口結舌,因此壞了名聲。

    所以說,陽翟縣學讓整個文壇又愛又恨,若是有真才實學,能夠將眾學子折服的,自然會獲得極高的聲譽,更有機會被陽翟縣聘任為客座教員;而若是有魚目混珠、濫竽充數者,則定會被問得啞口無言,聲名掃地。

    王氏家族是山西的名門望族,世代擔任州郡要職,在當地影響很大,威望頗高。王家世代以詩書傳家,家學淵源,而王允天資聰穎,獨具慧質,深受上輩們的喜愛和賞識。少年時期,王允就已經成為滿腹經綸、學富五車的才子,遠近文人學士都對他刮目相看。習文章、閱經典之餘,王允還堅持習武強身。他崇慕衛青、霍去病的威猛和氣度,同時也佩服他們誓死衛國的精神。認真不懈的文修武練不到數年,王允便出落為一名文韜武略無不精通的全才。

    非但如此,由於出身上層士族世家,平日除了習文練武之外,王允也經常跟隨父輩們出入官場,結交許多世家名士。一時之間,少年王允不僅在同輩中間脫穎而出,而且在整個山西也小有名氣。正是因此,王允非但於儒學造詣上浸淫極深,更是眼光開闊,見識廣博。

    這在極重實用,崇文慕武的陽翟縣學之中,自然極受歡迎。

    若說在古代的西方,於數學、哲學、物理學、天文學等領域為何會湧現出一批又一批的優秀學者,而中國卻是除了春秋戰國之外便極少有這種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景象,這其中極重要的原因是國家大小的問題。

    春秋戰國時期的國家形態,與西方小國寡民的特徵極為相似。因為只要不是天下大一統形勢的國家形態,各個國家之間便會出現競爭,而競爭便會出現對於人才的渴求。所謂沒有買賣,就沒有傷害,反過來說同樣極有道理。只要有需求,便會有人出來提供你所需求的東西。

    正是因為天下諸國為了在群雄逐鹿的亂世求得生存,其對人才的渴求便會刺激天下人為了尋求奮發圖強的道路而努力創新道路。所以,春秋戰國時期才會出現諸如儒家、法家、墨家、兵家等各家學派。這些學派所以出現,都是為了救亡圖存,同時也是為了賣與帝王家。

    另一方面,中國人極重實用,只有在現實中“有用”的學問,才會受人追捧。不像古代的西方城邦,本多為島嶼山地,單純的農業經濟極難支撐起城邦的運作,許多人便不得不去海上討生活,又或者經商求富。中國以農業為根本的經濟基礎,決定了依靠農業生產是發不了大財的,所以成立自己的國家,收取賦稅,才是最省力,也是最賺錢的買賣。

    可自秦始皇統一天下以來,至今四百餘年,整個國家一直處於統一的狀態。在天下人認識到,建設自己的國家並不現實後,出仕做官便成了精英階層的唯一選擇,所謂學而優則仕,也是有其深刻的經濟基礎的。

    因此,中國的精英階層都去做官了,哪裡還有工夫在那裡著書立說?不是說中國沒有那麼多閃耀著光芒的智慧,而是這些智慧都融入到現實生活中,其流傳的方式,亦多限於家學。這就是為什麼,此時的人們講究家學淵源,因為家學淵源便意味著你有豐富的知識,有豐富的從政經驗,也將會是一個值得信賴的合作夥伴。

    王允文武雙全,是真正的才智超卓之士,其既能名留青史,此時得到司馬徽的認同,得到整個陽翟縣學的追捧,自然是極有道理的。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2 14:35
第二百七十二章 努力

    在抵達陽翟縣後約四五日的時間裡,王越見王允終於得到了極好的安頓,對於大將軍何進的囑託也算是圓滿完成,便向郭斌辭行去了。

    王越絕非郭斌的手下門客,因此其來去均是極自由的。自當初黃巾之亂前,郭斌首次北上洛陽時,便在路上巧遇王越,並因此結識了馬元義,亦與化名為唐周的張道陵第四弟子趙升結識,從此被捲入了黃巾之亂的漩渦之中。

    自此之後,郭斌與王越雖曾有數度直接或間接的交手,如今王越見郭斌與內家功夫上愈加純熟,而郭斌卻是有感於王越驚雷劍法又有了新的領悟與突破,因此兩人都沒有能夠完勝對方的把握。直到此時,雖均未曾明說,雙方卻均能感受到對方發自內心的惺惺相惜之感,這是一種棋逢對手的喜悅。

    況且,王越一路上保護王允,給郭斌省了多少心,無論是在南匈奴營地,還是在對抗鮮卑大單于和連的大戰中,王越都是出了大力氣的,故郭斌很是承他的人情。如今王越即將遠行,於情於理郭斌都要奉送程儀的。

    陽翟城北,石橋處,此時橋畔的杏樹早已結滿了一串串杏黃色的果實,微風吹來,彷彿能聞到成熟的杏子那香甜酸糯的味道。郭斌帶著關張二人,身後還跟著董杏兒、王允,與王越並轡徐行。

    眼見過了石橋,王越勒住胯下駿馬,瞧了董杏兒一眼,一絲複雜難明的神色一閃即逝,方開口對郭斌道:“送君千里,終須一別。你我來日方長,便送到這裡吧。”

    郭斌以膝蓋輕輕一勒戰馬,隨即停步,點點頭,道:“此去一別,尚不知何時才是再見之日。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王兄莫要推辭。”說著,從戰馬股後的背囊裡取出一個沉甸甸的包裹,向王越拋去。

    王越伸手接住,只聽裡面的響動,便知是金銀一類的貴重金屬。他沒有打開來看,而是直接往馬背上一放,對郭斌道:“既如此,在下就不客氣了。”

    見他痛快地收下,郭斌鬆一口氣,隨即問道:“不知王兄此次行止如何?”

    王越道:“交州有書信送到,家師年紀既大,最近偶染微恙,著在下趕回交州去探看。”

    郭斌聞言,心中便是一驚,王越身在千里之外的中原地區,士燮所患疾病若真如他所說,哪裡會這麼急著趕回去?況且天南劍仙武功超絕,尋常時候哪裡是能得病的?只是聽說士燮已年逾六旬,若真是得了連這位武學大宗匠自己都治不了的大病,怕是便要不久於世了。

    只是經過這近兩年的熏陶,郭斌在政治上早已不是當初的雛兒了,在面對外人時,心中所想絕不會表現在臉上,此時卻也是一副痛心焦慮的模樣,對王越道:“久聞天南劍仙驚雷劍法獨步當世,內功之卓絕,更是難有匹敵之人。想來以士老前輩的武功,定能逢凶化吉,遇難呈祥,王兄莫要過分焦躁,一路上還要注意安全。”

    關張二人本便是武痴,經常與王越切磋武藝,對他的武功人品亦是讚不絕口,如今便特意送他出城。董杏兒本便愛湊熱鬧,況且同是混跡江湖的兒女,王越既要遠行,出來送送他,本是題中應有之義。

    各自奉上程儀後,王允對王越道:“感謝王兄弟一路上的照顧,王某感激不盡。山高水長,異日王某人若有平冤昭雪的時候,便請王兄弟前來尋我,我必以手足相待!”

    王越道:“先生濟世大才,必有揚眉吐氣的一日。屆時,王某少不得還要到府上叨擾。”隨即對眾人拱拱手,道:“感謝眾位對王某的看顧,越感激不盡。今日一別,自有重聚之日。他日江湖相逢,再當杯酒言歡!告辭!”

    言罷,撥轉馬頭,沿著大路往長社馳去。

    郭斌在馬上看著王越漸漸行遠,心中對其江湖兒女的豪邁佩服不已。此時的郭斌,看著王越的背影,那江湖兒女的豪邁和果決,就彷彿後世拍攝的武俠電影一般,不由得呆在原地,思緒卻飄到了後世。

    眾人不明所以,見王越的影子已然見不到了,郭斌卻仍呆立當場,還道他是不捨王越的離開。過了許久,還是董杏兒上前,拉了拉他的衣袖,道:“斌哥哥,王越已經去得遠了,你莫要傷心。不過話說回來,王越這傢伙有時候雖很討人厭,武功卻還是蠻好的。”

    郭斌忙回過神來,見眾人誤會了,卻也不多做解釋,遂收拾心情與眾人往陽翟城行去。

    此時的陽翟縣與早先郭斌離開去參加長社之戰時早已大不一樣,城市的規模雖並未有擴大,卻是建起了一處不小的衛星城。這處衛星城就建設在城東港口處,裡面密佈著陽翟縣中的各種工廠,無論是陽翟服飾,還是香皂廠,亦或者是陽翟文具,都將廠房設置在了衛星城中。

    因為這處衛星城本便是建立在潁水畔,浩浩蕩蕩的潁水往南連接潁陽、臨潁等潁川中部和南部的大城,南經汝南匯入淮水,通過這條潁水,陽翟縣可以極方便地將縣中所產貨物運往揚州,然後順著淮水向東,又可連接富庶的徐州。可以說,這條潁水,為陽翟縣開拓南方市場,並連通整個潁川郡南北,立下了極大的功勞。

    而這衛星城亦有向北通往陽翟-長社一線公路的支線,可以極迅捷地將物資運往東部長社城外的貨物集散中心。可以說,目前的陽翟縣已經形成了相當規模的產業集群,其所創造的財富增長點,甚至足以帶動整個潁川郡的經濟活躍起來。因為無論是原材料的供應還是貨物的銷售,都有潁川各地豪族的影子,整個潁川郡中的豪門大族,已經通過當初建設塞外三城的事情基本凝聚了起來,其手中巨大到嚇人的資本總量,亦因陽翟縣各種朝陽產業的興起而煥發出迷人的光彩。

    這些嘗到了甜頭的豪門大戶們,早已經被郭斌拉上了他的戰車,而一旦這輛戰車帶著隆隆的威勢滾滾駛來時,任何嘗試阻止它的勢力都眾將被壓成粉末,即便是郭斌也不行,這就是資本的力量。

    如今的陽翟縣,已經真正成長為一個以農業為基礎,以工商業為根本的巨大製造業基地,成為拉動整個潁川郡經濟發展的源動力。而如何擴大陽翟縣在整個潁川郡中的影響力,增強其在經濟上的拉動能力,繼而增強潁川郡的經濟一體化進程,從而加強各城聯繫,增大郭斌在潁川郡內的影響力和掌控能力,現在便成了擺在郭斌和他一眾手下文臣謀士面前的最重要也是最難解決的難題。

    對於這個問題,郭斌心中早有定論,可是為了鍛鍊手下的一眾謀士,郭斌並沒有言明,而是帶著他們往各個縣城跑,就在抵達陽翟後的這幾日的時間裡,已經跑便了差不多一半的縣城。

    文官本便是較為清貴的官員,而若是一縣父母,只要有下面吏員們的配合,你便是天天飲酒作樂,十日一視事,亦可將縣中打理得井井有條。而像郭斌這樣“騎在馬背上的縣令”,卻著實是極少見的。

    不過,成效也是極顯著的。這樣在郡中忙碌了幾日,至少潁川郡中被郭斌調查過的縣令,對於郭斌飛揚跳脫的行事風格有了初步的認識。另外,除了戲志才、郭嘉、徐庶、荀彧等文官被曬得又黑又瘦外,對於潁川郡內各縣的實際情況更是有了較為真實和直接的認識。

    於是,在花了一個晚上為王越擺了一桌送行的酒宴,又花了一個上午為他送行之後,郭斌又帶著一眾手下,做起了下鄉調研的工作。關羽、張飛、董杏兒三人反正閒來無事,瞧著有意思便跟著跑了幾日,可最終只有關羽堅持了下來。

    董杏兒跑了沒幾日,便被她手下的衛生隊員們拉了去教導戰場救護的知識,其實更多的還是打聽大軍南北征戰的趣事罷了。而張飛則因為頗不耐煩這種體察民情,調查研究的工作,只跟著郭斌跑了一日,便再也不去了,在第二日裡,便跑去伏龍山莊,跟著陳到練兵去了。

    只有關羽,出身貧寒,深知底層民眾生活之艱辛,後來更是曾流落江湖幾年,苦日子過慣了的人,哪裡會覺得調查研究有什麼累的?他反而時常帶著陽翟文具出產的鉛筆與紙張,跟在郭斌身後將所見所聞一一記載。因為文化水平不太高,夜裡便跟著陽翟縣學開設的掃盲班讀書學字,忙碌而充實。

    一個月的調研工作將眾人累得夠嗆,就連郭斌都頗有點兒吃不消。可眾人無論是在身體素質上還是精神面貌上,都有了極大的提高。最重要的是,眾人對於潁川郡中實際情況的認識,有了質的提高,如今再說起如何發展郡內經濟的問題時,眾人便均是有的放矢,再不復之前四分消息,三分臆想,三分經驗,一拍腦門子做決定的現象了。

    尤其是荀彧和徐庶,他們二人一個是家學淵源的世家子弟,一個也有了近一年的管理地方的經驗,可經過這一個月的調查研究,許多原來固有的觀點均被打破,二人對於郭斌愛民如子的仁心,亦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2 14:36
第二百七十三章 危機

    為期近一個月的下鄉考察,使得郭斌和他手下的一眾謀臣獲得了潁川郡內各城的一手資料,既鍛鍊了隊伍,也使得日後的行政決策更加有的放矢。眾人皆一時人傑,雖是極累,心中卻曉得這方是真真正正做個好官的前提。

    荀彧便曾私下裡對徐庶道:“主公年紀輕輕,驟得高位,於政事上卻能如此踏實沉穩,絲毫不見少年人的飛揚跳脫,實在是難能可貴。主公這一番作為,真當得上他常說的實事求是四個字了。”

    因為郭斌滿身的幹勁兒,他手下的一眾文武,自然沒有偷懶的道理。自此之後,文武各安其位,在潁川郡中努力推行郭斌的決策。在郭斌後世先進思想的帶領下,潁川郡經濟在領頭羊陽翟縣的拉動下得以迅速發展,由是郡內安定,郭斌在潁川聲望愈發如日中天。

    倏忽間過了十幾日,郭斌得報,吳地乃至交州地界,爆發大疫,市民百姓死傷不計其數。郭斌得了消息,心中卻也不由得暗暗警醒。在這個世界上,人類的敵人可不只是肉眼看得見的物種,除了獅子、老虎、灰熊等兇猛野獸,除了人類自身,還有肉眼看不到的微生物。

    無論是大量減少歐洲大陸人口的黑死病,還是由歐洲人帶到美洲,並滅絕了無數印第安人的各類病毒和細菌,都是極值得關注的強大敵人。人類雖曾在諸如獅子、老虎、灰熊等強壯的肉食性動物面前瑟瑟發抖,可若是上升到物種戰爭的高度,它們卻都不是人類的對手。只看如今動物園中被圈養著的並非人類,而是各種瀕臨滅絕的“兇猛”巨獸,便可知結果。

    然而,直到郭斌穿越之前,人類尚無法在這種看不見摸不著,卻確確實實存在的,面對微生物的戰爭中獲得勝利。而往往諸如禽流感、亦或者**的突然流行,都會導致人類社會的一場恐慌。

    疫病,無論在哪個時代都是最恐怖的名詞。所謂大災之後必有大疫,直到此刻,郭斌方相信古人的智慧亦是絕不容小覷的。大災之後死傷枕籍,哪裡有人會收束倒斃的死屍?而發臭腐爛的屍體,必然會引發流行病。古人雖未必懂得其中的來龍去脈,長期的生活經驗卻使得他們多少總結出一點規律。

    潁川郡的支柱產業是製造業,而製造業的根本,便是商業。無論是原材料的運送,還是製成品的運輸和銷售,都需要商人介入其中。而隨著商人流通天下的,除了商品與貨幣,還有附著在上面的細菌和病毒。

    可郭斌畢竟只是前世的一個小小的退伍兵罷了,哪裡懂得如何給人瞧病?對於這種大型的疾疫,他更是一籌莫展。不過他知道集思廣益的重要作用,當下忙召集手下一眾文武商量對策。

    此事不容得郭斌不重視,陽翟縣中多與荊揚二州有經貿往來,而且因為這兩地土地肥沃,種下種子基本不用過多用心,在收穫的季節便會獲得較之中原人民更豐厚的回報。更何況,因為中原地區的太平道之亂,許多豪門大戶紛紛南遷,帶去了先進的生產技術和生產工具,使得江南地區獲得了更加充分的開發。

    因此,其地人民的生活水平較高,在購買工商業產品時,較之中原百姓也要痛快得多了。若非江南地區自古以來便是瘴氣密佈,人煙稀少,又多有茂密的叢林覆蓋,更兼水網密佈,不適合種植中原民眾所熟悉的粟米,長江以南地區的經濟發展水平怕是要拋開中原一大截了。

    可即便如此,荊揚地區亦是潁川郡中產品極重要的產品傾銷地,若是貿然放棄這裡的生意,恐怕會造成不小的經濟損失。

    在會議上,眾人提出的辦法,也不過是斷絕與南方的貿易往來,並阻斷南北交通,嚴格控制人員交流。然而,這些辦法既拙劣,又是耗費極大,況且也很不現實。就現如今的這個社會狀況,哪裡是能真的靠官兵就能將南北交通阻隔的?若非戰略要地,基本不會有官軍屯駐,郭斌亦不可能費時費力地構築一條“柏林牆”,來阻斷南北往來。

    況且,若是因為封閉官方交流而導致潁川郡中生產原料騰貴,貨物賣不出去而導致商家降價拋售,怕是會有無數的江南商家突破重重“藩籬”,前來潁川“淘金”。到了那時,官府所謂的封鎖道路,基本便真的成了笑話了。

    就在眾人一籌莫展的時候,關於這場疫病的詳細消息也漸漸傳了過來。

    患病之人常常軟弱無力,皮膚蒼白、濕冷,或者面色發青,可能會有陣發性的上腹部劇痛。除此之外,常常會出現上吐下瀉的症狀,大便彷彿水一樣,用不了三兩日,患病之人就會很快虛脫以至於昏迷。而這幾種病症循環往復,往往會導致患病之人越來越嚴重,最後不治而亡。

    在會上,戲志才對郭斌道:“這是江南地方的瘴氣,每到此時,江南地區瘴氣橫行,便是當地的土人,因染上瘴氣而亡的亦是所在多有。更何況自去年黃巾亂起後,中原豪族多有南下移民者,今年瘴氣愈發盛行,亦是尋常。只是,只是沒想到會死這麼多人。”

    郭斌聽了戲志才的分析,心中焦慮。他自然曉得,所謂的瘴氣,其本質絕非古人所想。除了因為茂密叢林中密不透風,樹下面堆積的枝葉會發酵產生沼氣外,只有不多的地方確會出現有毒氣體。

    古人或是因為看到雨後山間瀰漫的霧氣,而許多人通行後會生病致死,便以為這是有毒氣體。然而在後世,隨著醫療科學的發展,人們對所謂“瘴氣”的認識也逐漸改觀,這種因感受瘴氣而生的疾病,在後世被稱為瘧疾。

    若說到瘧疾,郭斌便熟悉了。這種疾病是通過蚊蟲叮咬傳播的,患病之人多會出現發寒或是發熱的症狀,而這種疾病發病時雖會因人而異,多數人卻都會出現上吐下瀉的症狀。瘧疾所以能致人死命,極大的原因便是這種連續出現的頑固性嘔吐與腹瀉,使人很快虛脫乃至昏迷,然後會造成循環衰竭而死亡。

    雖然不學無術的郭同學講不清楚這裡面的一大串道理,可許多基本信息,他還是心中有數的。因為他重生之前當兵的時候,便是在南方,老班長在給他們講解當初那場發生在交州地界的自衛反擊戰時,便提到了無論是越南戰爭中的美軍還是後來的解放軍,所直面的敵人除了手持蘇聯製造的ak47的越南士兵,最可怕的卻是瘧疾這種瞧不見摸不著的敵人。

    因為當時人們已經瞭解了瘧疾的傳播途徑,為了防止蚊蟲叮咬,解放軍戰士們想出了無數的辦法。用煙燻自然是所知最廣,亦不甚難做的方法,可為了在茂密的熱帶雨林中隱蔽身形,點火從來都是大忌。聰明智慧的解放軍戰士,便想出了將周身塗滿稀泥,以防止蚊蟲叮咬的方式來規避瘧疾。可此時,總不能為了躲避蚊蟲而讓大家臉上都抹上稀泥吧?

    瘧疾這種疾病,多發生在濕熱的南方地區,其重要的原因是蚊蟲飛行能力低下,傳播範圍不廣。另外,因為我國古代是以農耕經濟為根本的經濟形態,政府又實行重農抑商的政策,人們便大多被束縛在土地上,許多人甚至終其一生都未曾出過村子。因此,人口的流動便極為有限,而作為病毒攜帶者的患者也不能將病毒傳播到遠方去,所以古代瘧疾的發病地區亦多是在南方。

    然而,如今整個潁川郡所以極富庶,正是因為其發達的工商業,工商業的發展,又哪裡離得開極大的人流量?不要說專門從京中過來購買陽翟特產的富戶家奴,以及專門從各地慕名而來,去陽翟縣中醉仙樓裡購買英雄血的酒鬼,便是運送原材料,輸送工商業產品的各地商旅,就是一個極龐大的恐怖數字。

    如此大的人流量,其治安和管理本就是極令人頭疼的繁重工作,更何況還要預防和治理瘧疾?

    正當郭斌心中焦慮,在室內愁得團團轉時,司馬徽開口道:“瘴氣雖極可怕,卻從未傳播到北方來過,潛陽一片愛民之心,徽曉得,可郡中事情繁雜,一切還要等你拿主意,潛陽還是莫要為了此事勞心傷神罷。如有什麼難解之事,不妨說出來,眾人亦可參詳一二。”

    司馬徽不知道瘧疾的傳播途徑,自然不曉得來往各地的商旅可能會攜帶大量細菌病毒北上,潁川郡雖在北方,卻也有受到瘧疾危害之虞。然而,聽了司馬徽的話,郭斌卻是眼前一亮,他想不到怎麼辦,可他手下的可都是東漢末年乃至整個三國時期都極負盛名的絕頂人物啊!所謂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這麼多智慧超卓之士聚在一起,難道連小小的蚊子都對付不了嗎?

    當下,郭斌對司馬徽道:“不瞞德操先生,郭某亦曾聽說過,這個瘴氣並非是因人吸入毒氣而導致的,其傳播卻是通過人與牲畜的糞便,經過水源或是蚊蟲的叮咬染上的。”

    眾人聽了,來不及思索這消息郭斌是聽誰說的,卻是同時面露驚色。大家都是聰明人,這番話在腦子裡一轉便能知道端的,既然人與牲畜的糞便能夠傳播瘴氣,那商旅不絕,熙熙攘攘的潁川郡可如何是好?

    只聽郭斌繼續道:“如何杜絕水源與糞便的污染,斌心中雖有成算,可是如何在整個郡中防治蚊蟲,卻實在是束手無策!”郭斌所謂杜絕水源與糞便污染的法子,其實也無甚出奇的地方,不過是倣傚後世防疫的規矩,面對**或者禽流感時,國家是如何應對的,他照貓畫虎總是行的。然而,若是驅避蚊蟲,他所能想到的,便是在郡中點上炭火,用煙來驅趕了。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2 14:36
第二百七十四章 青蒿

    聽說郭斌為如何驅趕蚊蟲而煩惱,一眾手下相顧愕然。

    郭斌瞧得不明所以,道:“哦?可是哪裡有問題嗎?”

    司馬徽奇道:“所謂清明插柳,端午插艾,端午時節自有插艾草的習俗,還要如何驅趕蚊蟲呢?”

    郭斌一頭霧水地道:“哦?難道插了艾草,便可驅避蚊蟲嗎?”

    每年農曆五月初五便是端午節,正是一年中暑期開始的時候,蚊蟲極為猖獗。端午節源於浴蘭節,古人五月採摘蘭草,盛行以蘭草湯沐浴、除毒之俗。在春秋之前,端午節是祛病防疫的節日,這一日裡,家家都灑掃庭除,以菖蒲、艾條插於門眉,懸於堂中,用來祛邪。可見,所謂端午節也是自古相傳的衛生節。

    在郭斌重生前,家中每到端午之時也是要在門楣上掛幾株艾草的,非但如此,便是院門、屋門後面牆角中,都要放上幾株,便是在床鋪底下,也要放上艾草。當初他亦極好奇為何要放上艾草,老輩人也只說是為了闢邪的。打掃衛生,清潔居住環境,自然能夠避免細菌病毒的滋生,百病遠離。在古人看來,這可不就是祛邪嘛。

    當下,只聽司馬徽道:“主公學究天人,於這小小民俗,卻是有所不知了。艾草純陽之性,通十二經。具回陽、理氣血、逐濕寒、止血安胎等功效,亦常用於針灸。其所產生的奇特芳香,可驅蚊蠅、蟲蟻。故,只需提倡端午之俗,命各地住戶、衙門、客棧、酒樓等廣佈艾草,便可驅趕蚊蟲了。”

    郭斌大喜,只要這趨避蚊蟲的方法有了著落,那麼其他的便好說了。什麼人和動物的糞便,只要集中處理,水源需要燒開之後再飲用,這些原本在陽翟縣中通行得極順利的習慣,想來要推行亦不會有太大的難度。

    因為自郭斌任陽翟縣令以來,便極力推行公共廁所,現在的陽翟縣中,老城區裡每隔個百步左右便設有一個。而且這掏廁所的工作人人都搶著幹,為什麼?這都是上地施肥的好東西啊!所謂“沒有大糞臭,哪來五穀香。”

    當然,這公共廁所只是為了人們在離家之時上廁所方便所設,普通人家中自然會有自家的廁所,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另外,在陽翟縣西城區,新建設的地區都有自家的沼氣池,沼氣池所需的原料,便是人與牲畜的糞便,所以在西城區中,每家每戶的庭院都被打掃得乾乾淨淨,便是動物糞便亦會被好好地收起來,投入沼氣池中。這再沒有以前糞湯橫流的骯髒景象的西城區,若是評估衛生城市的話,想必能一舉奪魁。

    因著西城區中沼氣池建設和使用的巨大成功,整個陽翟縣都掀起了建設沼氣池的高潮,便是生活在老城區中逼仄環境裡的人家,也多要在政府的支持下建設自家的沼氣池。因為沼氣池中所產沼氣既可用來燒火做飯,又可照明,而其原料不過是人人都會“出產”的糞便。況且這糞便經過沼氣池中一番發酵後,用來肥田正是得用。

    因為沼氣燃燒亮度極高,潁川郡中許多消息靈通的豪門富戶也專門請求郭斌,支持該地建設沼氣池。

    雖然在沼氣池中發酵過後的糞便湯汁在肥田的時候確有奇效,可這些豪門大戶哪裡在乎這些?他們所在乎的,是即便在夜裡也能有極明亮的燈光。暗夜中的亮光是支持學子夜讀的寶物,也是人類安全感的由來之一,更是像醉仙樓這種財力極雄厚的酒樓客棧招徠顧客的一大利器。因此,隨著沼氣燈的發明,陽翟的夜景便開始有了後世的一點樣子。當然,因為此時玻璃並未被發明出來,郭斌亦沒有功夫搞那個玩意兒,沼氣燈的燈罩便一直用著極輕薄的魯縞。

    後來便有書生單寫陽翟縣夜裡遍佈沼氣燈的景象,所謂“煌煌似星辰,皎皎如明月。”

    又說什麼“指摘星辰”,所描繪的便是陽翟縣裡星星點點的沼氣燈光。

    不過,郭斌接下來的話,便令會上眾人震驚了。

    “既然預防蚊蟲的方法有了,下面便研究一下,如何治療瘴氣所生瘧疾。”

    荀彧驚道:“主公,這瘴氣是南方密林之中古已有之的毒氣,我等又非岐黃名家,哪裡有治療瘴氣的法子?”

    還是荀彧跟著郭斌的時間雖然不短,接觸時間卻畢竟有限,戲志才或郭嘉便絕不會問出這樣的話。因為他們太瞭解郭斌了,看他如今這賊忒兮兮的笑容,雖不曉得題從何解,二人卻曉得,郭斌定然是胸有成竹。每當這個時候,他們總是會一言不發,甚至顧左右而言他,非得逼著郭斌憋不住了,自己說出來。

    果然,只見郭斌神秘一笑,道:“我知道特效藥啊!”

    聽了郭斌這話,便是心中有數的戲志才與郭嘉二人,亦是驚得從坐榻上站了起來。司馬徽更是激動地面現潮紅,一雙滿是墨跡的手,甚至因激動而抖個不停。便是董杏兒,都驚得嬌呼出聲。只有張飛,還在若無其事地偷飲杯中的英雄血,見眾人反應這麼大,慌忙將酒爵掩到袖中。

    郭斌自然明白他們為何如此驚異,因為瘴氣一直是困擾南方開發的重要因素。無論是北人南遷,還是大軍南下作戰,當地密佈的瘴氣從來都是極大的困擾。甚至在許多時候,因為瘴氣而損兵折將的例子都不勝枚舉。

    古代早期,人們直接將瘧寫成“虐”,即稱“民多虐疾”。東漢人劉熙在其釋“瘧”中,稱此病為“酷虐也”:“凡疾或寒或熱耳,而此疾先寒後熱兩疾,似酷虐者也。”所以說,瘧疾是一種人人聞之膽喪的惡疾,郭斌若能找出特效藥來,那便真的是萬家生佛了。

    在面對東漢末年這些人傑的時候,郭斌手中最值得稱道,也是他最大的依仗,便是腦袋中多出來的許多記憶和多了兩千年的眼界見識。在後世互聯網技術極發達的通訊技術下,人們可以獲得數量極龐大而恐怖的知識量,而新聞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對於瘧疾的治療方法,郭斌自然曉得。自小便愛看的他,知道曹雪芹的爺爺曹寅便是因為瘧疾而去世的。曹寅作為當時康熙帝的寵臣,得賜瘧疾的特效藥金雞納霜,卻沒有撐到藥物抵達便去世了。

    不過,郭斌雖然知道治療瘧疾的特效藥叫做金雞納霜,至於這“金雞”是如何“納”的“霜”,郭斌卻是一竅不通了。其實,金雞納霜的官稱叫做“奎寧”,是茜草科植物金雞納樹及其同屬植物的樹皮中的主要生物鹼,而坑爹的是,這種金雞納樹的原產地,卻是遙遠的南美洲安第斯山脈。以目前的航海技術,只是這遙遠的距離,便不是中原人短期內能夠到達的。

    不過,這個時候互聯網的優勢便體現出來了。來自後世的郭斌雖然不學無術,可對於許多重大的新聞,還是知道一點的。

    在後世,2015年10月,首位獲得諾貝爾科學獎項的中國本土科學家、第一位獲得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的女科學家屠呦呦先生,成為中國最熱門的話題之一。而這位挽救了數百萬發展中國家人民性命的科學家,所以憑藉的,便是發現了**治療瘧疾的新療法。

    當時,郭斌看到這個消息後,出於好奇,還特意在網上查過。因此他曉得了治療瘧疾的特效藥物的關鍵,便在一種一年生的草本植物——青蒿。

    青蒿雖主要產於重慶酉陽,可在我國的分佈卻是極廣的。關於它的外形樣子,李時珍在中也有提及:“云:蒿,草之高者也。按諸蒿,獨得單稱為蒿,豈以諸蒿葉背皆白,而此蒿獨青,異於諸蒿故耶?”

    意思是說,所謂的蒿,便是長得高的草。按照所記載的各種蒿草的樣子,青蒿之所以能夠被單獨稱為“蒿”,難道不是因為各種蒿草的葉子背面都是白色的,而只有此蒿的葉子背面是青綠色嗎?也就是說,古代所謂的蒿,指的便是青蒿,這種蒿草因為葉子背面也是綠色的,而單獨以蒿稱之。

    郭斌雖然不曉得如何從青蒿之中提煉出**來,可若是將青蒿的葉子全都吃了,不就可以了麼?至於如何調劑藥量,如何服用,這些都可以由少到多,慢慢試驗。而且郭斌在重生前便曉得,在南方許多地區便有吃青蒿團的習俗,想來食用青蒿,對人的身體應該是無礙的。不過,難道古人早便意識到青蒿對治療瘧疾的好處了嗎?又或者偶然發現常吃青蒿的人極少得瘧疾?否則又豈會流傳下吃青蒿團這種習俗呢?若說是因餓得飢不擇食,也沒見過人吃梧桐葉不是?

    對於青蒿這種極常見的蒿草,是否真的能夠治療瘧疾這種極惡劣而致命的頑疾,在真正實驗之前誰都不敢確定。然而,關於潁川郡內預防蚊蟲的方法,卻沒有人發出懷疑,畢竟整個計畫所耗銀錢極少,便是本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度,以潁川郡目前的財力,實在是連九牛一毛都談不上。

    因此,會後整個潁川郡便都在郭斌的推動下急速運轉了開來,以郭斌為首的潁川郡政府核心團隊,就這樣迎來了成立後第一場危急,而其敵人竟是瘧疾這種看不見摸不著的原生動物。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2 14:37
第二百七十五章 封賞

    聲勢浩大的端午節運動以席捲之勢在整個潁川郡內發展開來,無論是酒樓、客棧,還是商家、店舖,又或者是普通人家,都紛紛懸掛起了驅除蚊蟲的艾草。除此之外,各家各戶灑掃庭除,飲雄黃酒,撒石灰水,激濁除腐,殺菌防病,整個潁川郡中便是石灰的使用量亦是一時大增。

    另外,對於從南方疫區前來的商旅,無論是人還是牲畜,都被嚴密監控起來,其糞便和一應吃穿用度都格外小心。待過幾日瞧著沒有發病,方會解除其禁足的規定。眾人雖對這些規矩的來龍去脈不甚了了,可既然是官府定下的,自然只有老老實實遵從的。

    然而,對於青蒿能夠治療瘧疾的事情,潁川郡官方卻始終未曾傳出消息來,反倒是潁川民間有青蒿能夠治療江南瘴氣的傳言流行開來。自此以後,將切碎的青蒿摻入糯米之中,捏成糰子蒸熟了食用,竟亦逐漸成了潁川一帶的名吃。

    對於青蒿於瘧疾有奇效的消息,如何放出來,是經過潁川郡上層認真商議,仔細斟酌之後做出的決定。郭斌屢立大功,在朝中風頭極盛,於匈奴乃至鮮卑部中的表現,甚至連剿滅黃巾之亂有功的皇甫嵩都彷彿被壓了一頭。然而,郭斌雖深得天子信任,可為官之道畢竟還是要和光同塵為上,所謂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行高於人眾必非之,出太多的風頭殊無益處。

    若是如今剛剛回到潁川,便爆出郭斌找到了治療瘧疾的法子,那風頭可就出得太大了。能夠治療瘴氣的特效藥,對於江南民眾雖是極大的恩德,對於朝廷開發江南地區,乃至遠征南蠻,都有極大用處,甚至郭斌想到對於日後孫吳的立國和蜀漢的立國都有極重要的戰略意義。可是,由誰提出來,怎麼提出來,卻還是一件極費思量的事情。

    若是由潁川官方或者是以郭斌本人的名義提出來,朝廷自然會給郭斌極重的封賞,會大大地表彰他,然而除了給他頒兩個大紅花之外,天子是絕不可能給他實質性好處的。可是若郭斌真的貪了這一點兒虛名,那他收穫的更多的,將是朝廷和天子的猜忌。

    這種惠及萬民的福祉,自然應當由天子提出來,讓萬民都來感謝天子,這才是封建時代的政治邏輯。而若是由一個臣子乃至草野之人提出的話,那就成了罪名,往輕了說,叫圖謀不軌,往重了說,叫蓄謀篡逆,因為這是挑戰天子權威的行為,無論在道理上是對是錯,這都是政治路線上的錯誤。

    此時的郭斌,貴為潁川郡守,位高權重,若是再如此收攬人心,那無論天子多麼信重你,都會生出忌憚之心。讓天子生出忌憚之心,其結果自然是顯而易見的。這樣的例子,國朝屢見不鮮,歷史上有名的,便有竇憲、鄧騭、梁冀等曾經權傾朝野的外戚。

    而若郭斌只是一個混跡江湖的平民老百姓,這名聲則會助他成為張角、於吉之流的江湖大豪,蠱惑人心的大帽子就是給你準備的。

    因此,經過多輪磋商,郭斌決定這一點兒虛名自己還是不要的好,只要能夠造福天下百姓、使潁川平安渡過這場危機便成了唄。就這樣,如此原本可以獲得天下人望的大功勞,便給郭斌放棄了,轉而以民間土方乃至地方特產的形式流行世間,這樣便不會太過扎眼了。

    可一干瞭解內情的人,則都為郭斌的高風亮節感嘆不已。說句實話,這樣的大事情,無論放在誰的身上,都需得好好思量。人活在世上不就是為了名利二字嗎?郭斌這是為了天下人之大利,而棄一人之小利,令手下一眾文武感觸頗深。

    荀彧曾對戲志才說過:“天下人望,世間好評,主公竟棄如敝屣,絲毫瞧不在眼中,實在是令我等佩服。其胸懷氣度,肚量器宇,直可與日月爭輝。人生得主公若此,可為天下百姓做一二件力所能及之事,夫復何求?”

    就如此,這一場足以威脅到整個潁川郡生死存亡的瘟疫,便被不聲不響地解除了。而就在郡中一眾文武為了這事兒忙得焦頭爛額之際,天子封賞的詔書也下來了。

    “策曰:潁川郡守郭斌者,奉旨出塞,平滅鮮卑大單于和連南侵之妄念,斬殺和連於陣前,擊退鮮卑大軍五萬,忠信勇猛,智略非常。特拜為破鮮卑中郎將,增食邑千戶,衛隊增至兩千人,特許其可開帳設府,賞所獲神駒烏騅,依舊擔任潁川郡守。另,越騎營軍司馬關羽,陣斬和連,勇略過人,拜為漢壽亭侯,仍留在郭斌軍前效命。其餘軍將,各依戰功行賞。”

    擊退五萬鮮卑大軍的功勞,自是極大的,而陣斬一族酋首的事情,更是從所未聞。因此,朝廷對郭斌的封賞,算得上是摳門兒了。或是為了彌補他,朝廷將郭斌原本獻給天子的烏騅寶馬又賜下來給了郭斌,並給了他開帳設府的權力,這算是實打實的好處了,所謂的破鮮卑中郎將,便彷彿之前的騎都尉一般,都是虛銜,用來彰顯天子的恩寵罷了。

    而對於關羽,天子卻大方得多了。先不說他的出身,說是平民百姓都是往臉上貼金了,關羽可是在家鄉犯了事兒逃出來的。朝廷先是在黃巾之亂初起時同意他作為越騎營的軍司馬,如今他陣斬了和連,竟又封其為漢壽亭侯,這裡面雖確有斬殺和連的功勞在裡面,可更多的卻還是對郭斌的補償。將一個亭侯放在他的麾下聽他調遣,這不正顯示出朝廷對郭斌的恩賞嗎?

    當然,這後面也不排除一些人的小心思。關羽既然被封為漢壽亭侯,其爵位在潁川郡中便算是僅次於郭斌一等了,這在郭斌手下的一眾文武中,算得是頭一份兒。這其中自然有朝廷籠絡關羽的成分在裡面,更多的卻還是在等著看郭斌的笑話。若是關羽不知好歹,在郭斌面前拿起大來,看看郭斌怎麼收場?若是他藉機打壓,則顯得心胸過於狹窄,而若是郭斌不聞不問,則上下失序,為禍不小。

    這種種,說明郭斌如今的功勞已經引起朝廷中有些人的忌憚了,而無論是在京的袁紹,還是大將軍何進,竟都未曾出手阻止,甚至連私信中都沒提醒過他,便很能說明問題。而天子聰明睿智,政治經驗亦極豐富,這麼安排雖是因勢利導,卻也瞧出來他對郭斌不似之前那麼放心了。的確,政治哪裡有那麼多的溫情脈脈,一旦涉及到了政治利益,信任和一點私人的交情,都是極微不足道的。

    帝王心術,極大程度上便在於平衡各方,就算是親如父子,許多時候亦難托以腹心,更何況是鎮守地方的封疆大吏呢?即便是郭斌如此得天子看重之人,亦必須要一邊讓他感受到天子的隆恩,一邊設法牽制,為他樹立敵人,這就是政治。

    對於這一干利害關係,郭斌便是當初瞧不明白,如今經過戲志才的提醒,那也是洞若觀火了。他在朝中有人是不假,可如今出現這種情況,卻竟沒有一個人點醒他,這便頗費思量了。

    蔡邕於政事上敏感性不足,只顧著替郭斌高興,更深的事情既不會過度深思,亦缺乏興趣,因此他看不到這一點。而盧植性子雖極耿直,眼光卻是獨到,在朝中日久,許多事情洞若觀火。此次的事情定瞞不過他去,可他竟未曾來信提醒郭斌,據郭斌分析,可能正是因為他瞧清楚了,方沒有來信提醒。畢竟許多事情涉及到天子,不宜落到紙上去,況且沒有提醒,便是提醒了,這是要郭斌不要輕舉妄動,要裝作瞧不清的樣子。

    待天子派來宣旨的小黃門將聖旨交給郭斌,關羽記起了張飛與他說的話:“雲長兄,如今天子封你為漢壽亭侯,雖是對你斬殺和連大功的酬賞,又何嘗不是為了給主公添堵?主公虛懷若海,自不會在意這一點小事情,可下面的人怎麼看?”

    “若說與主公親近,莫近得過郭嘉、趙子龍;若說跟隨主公時間長,則莫長於軍師的。可你瞧瞧,郭嘉如今尚是白身,子龍不過是個縣令,便是軍師,亦只擔了個從事的職。徐元直大才,不過是個縣丞,如司馬德操先生、荀文若,陳叔至諸人,都是白身。”

    這一番話,說得關羽是悚然而驚,當初的志得意滿只剩了一背冷汗。待那小黃門宣旨完畢,關羽拜服於地道:“臣得以斬殺和連,實屬僥倖。若換得主公親臨,又或者翼德、子龍、叔至中一人在場,亦必可取了和連的項上人頭。羽如今得封漢壽亭侯,既是天子恩德,又是主公成全,眾位同袍謙讓之功,關羽不才,不敢受封!”

    那小黃門聽了,登時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應對了,哪裡聽書過有官兒不做的?只得瞧向郭斌,這位身份特殊,威望極高,若是他能拿個主意,那便再好也沒有了。

    郭斌自然曉得關羽的顧慮,當下對關羽道:“雲長,你我情同兄弟,我郭斌亦從未將你當過外人。在郭某心中,你與郭嘉、師兄、翼德等人,都是我的手足兄弟,是我的親人。你得封漢壽亭侯,我只有替你高興的,你就不要再有什麼顧慮了。”

    推讓了再三,關羽方最終接了封賞,自此對郭斌愈發敬重。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2 14:38
第二百七十六章 官職

    自從郭斌出仕後,天子便屢有封賞,如今以區區潁川太守之位而得開帳設府之權,可以任命幕中屬官,可謂天子的極大恩典了。

    郭斌既然被擢升為潁川郡守,手下的一干屬吏自然便需要設置完全了。這既是為了使得各人分工明確,權責統一,提高整個潁川郡政府各部門的工作效率,更是為了提拔親信,酬賞功勞。

    人類從來都是社會動物,總需要社會地位,也總會期盼與其勞動、付出與才能相匹配的回報,沒有人會為了理想白白為你做事。理想只可作為眾人共同追求的遠大目標,卻不可能成為填飽肚子的東西。

    後世那些要求員工多干活,少拿工資的公司,所謂為了公司的理念和員工們共同的“理想”而拒絕發給員工加班費的企業,不值得員工為其效力,亦不會留住真正有能力、有理想的員工。若是連與你共同奮鬥的兄弟的基本利益都剋扣掉,那麼這些理想的價值何在?難道你的理想真的是一文不值嗎?又還有誰肯做你的兄弟?說白了,這就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殺熟。

    郭斌深知用利益收買人的勞動力,用感情收買人的忠心的道理。因此在保證身為上位者的絕對權威的同時,郭斌亦會與屬下的文武官員或普通士兵、百姓言笑不拘,而在合適的時候,也會以利益收買人心。

    如今,回到潁川已經有一個多月了,通過一番實地調查和對這一年來情報工作的整理和分析,郭斌對於潁川郡中的基本情況也有了全面的瞭解。最重要的是,通過戲志才的情報部門對手下各人的考察,郭斌對於眾人的表現有了更深入的認識,是時候任命郡守府屬官了。經過郭斌與戲志才的反覆研磨,潁川郡守府中新的領導班子終於定了下來。

    在郡一級,與縣中的職務構成是基本相同的。

    一郡的長官稱為太守,又叫做郡守,為一郡的最高行政長官。郡守主管一地的行政,除治民、進賢、決訟、檢奸外,還可以自行任免所屬掾史。而郡守同時還會有一文一武兩個官員作為其輔貳。

    文的稱為郡丞,在邊郡的話,被稱為長史,是郡守在處理政務上的主要助手;武的稱為都尉,掌管一郡的軍事。郡守的這兩個主要副手,與縣一級的縣丞與縣尉一樣,都是由中央任命的。

    郡丞一職,自秦朝設立後,其職權的範圍基本沒有大的變動,而都尉則發展為一個龐大的都尉體系。自秦設立郡尉一職後,因為戰爭的需要,楚漢之際又出現了騎都尉,至劉邦立國後,都尉的含義便不斷擴大,又先後出現部都尉,農都尉,屬國都尉,水衡都尉,奉車都尉,駙馬都尉等等,主要的官階品秩在比二千石。

    東漢時代,都尉的地位不斷下降,光武帝建武六年,在內地郡國取消都試,省略都尉,其職由太守兼任,只在邊郡繼續保持都尉及屬國都尉。當然,在出現造反等緊急而極端的情況時,朝廷會臨時設立都尉一職,事了則罷。在出現中二千石的品秩下,比二千石的都尉實際上已經降了半級。

    都尉一職的削減乃至逐漸消失,實際上是中央政府壓縮地方軍事權力,將軍隊收歸中央的重要舉措,也是中央政府與地方政府的博弈。

    郡都尉本為郡守副貳,側重在軍事方面協助太守,但由於邊郡的軍事防務太重,往往需要把邊郡劃分成若干個防區,因而僅靠郡都尉一人是不行的,所以許多邊郡都在不同的防區設置部都尉,類似於近世的軍分區司令,這就在客觀上形成了一個個地方軍閥。

    而都試,則是漢代各郡中每年舉行一次的軍事演習。漢代平民中年滿二十三歲的男子,都要在郡中服役一年,充當材官、騎士,並接受諸如射御、騎馳、戰陣等方面的訓練,都試即是對他們作戰能力的一種考核和檢驗。都試由郡守主持,都尉及各縣的令、長、丞、尉也都要參加,而都試在舉行時陳設斧鉞旗鼓,儀式極為隆重。

    漢代通過都試以加強地方武備,但這也在客觀上造成了郡守在軍事上權力過大的現象。而這種地方權力過大的問題,雖確實可以加強地方治安,防止農民起來反抗政府,卻無疑會給中央集權帶來極大的不便。新莽時東郡太守翟義﹐利用都試之機,糾集一郡的兵馬反對王莽;光武帝劉秀在舉事前,亦曾謀劃乘南陽郡都試而劫奪一郡的士眾。

    因此,在東漢初年,光武帝劉秀為了削弱地方軍事力量,在裁減都尉的同時亦取消了都試制度,後來也一直未曾恢復。對於這種自己曾經想要或確實鑽過的空子,當事人最是瞭解其中的制度漏洞,因此劉秀廢除都試制度也是人之常情。就好像曾任殿前都點檢的趙匡胤,深知這一掌管天子親衛,總額左右衛將軍、符寶郎、宿直將軍、左右振肅等官的親衛武將的弊端,在其登基後便將這一官職直接廢除了。

    對於潁川郡中郡丞的人選,郭斌早已擬定,並通過大將軍何進定了下來,便由一直在陽翟縣丞位上的徐庶擔任。徐庶一直擔任陽翟縣丞的職務,將政事處理得井井有條,幾乎就成了陽翟縣的大管家。便是在黃巾之亂最激烈的時間裡,陽翟縣經濟仍是保持了極快的發展速度,他與趙雲一文一武的搭配,使得陽翟縣穩如泰山,這也是郭斌能夠安心帶兵南征北戰的根本原因。

    況且,當初徐庶擔任陽翟縣丞的職位,亦是經過中央政府批准的,由他隨著郭斌到潁川郡丞的位子上,也是迅速穩定潁川郡黃巾之亂後的政治局勢,安撫郭斌的重要手段。郭斌身為天子的親信,這點兒特權還是爭取得來的。

    因此,由徐庶出任潁川郡守這一郭斌首席副手的職務,既能獲得中央的認可,又能極快地投入工作。因為陽翟縣中的官員、吏員,都是徐庶使出來的,對於這些人的才能,徐庶亦極熟悉,繼續由徐庶帶領他們成為整個潁川郡政府的班底,便省卻了許多麻煩。

    而潁川郡早已不再設立的郡尉一職,因為郭斌地位的特殊,也因為潁川郡中實際情況的特殊,再次設立,並由關羽擔任。

    關羽因為斬殺鮮卑大單于和連立下大功,從越騎營司馬的位子上被直接晉封為漢壽亭侯。天子為了安撫郭斌,便令其繼續在郭斌手下效命,可是郡屬官吏的官秩,最高也不過六百石,低的甚至只有二百石。若是任由他這個漢壽亭侯再做郭斌的屬吏,卻是多有不便了。

    如今,朝廷恢復潁川郡都尉這一職務,並下旨由關羽擔任,實在是用心良苦。

    首先,這是為了安撫郭斌的,因為即便關羽擔任了都尉一職,可都試制度已然被廢除,而郡中的郡兵又多只剩下維持治安的警察職能,可堪一戰的精兵,則皆為郭斌的部曲與從越騎營轉變成的郭斌的護衛,真正的精銳總數不過一千七百人,這些人中一千人是原越騎營屬軍,七百人是曾跟隨郭斌南征北戰的部曲。

    因此,即便是朝廷為了安置關羽而生生將潁川郡尉一職恢復,可依然只是一個虛職,只是個好名聲罷了,其一切工作與職務,還是要看郭斌的安排。

    其次,對於關羽的任命和郭斌可開帳設府的恩旨,有著天子劉宏更深一層,不足為外人道的安排,其中內情可就要牽扯到天子將郭斌安排在潁川的目的了。潁川郡毗鄰京師洛陽,溝通南北,可謂從荊、揚二州通往京師的門戶,而北接兗州、司州,東面便是富庶的徐州,其重要的地理位置自是無需贅言了。

    若是京中有事,以最快的速度從潁川提兵進入洛陽護駕,只需一日功夫。郭斌深受皇恩,極得天子劉宏信重,而太子劉辨又與其有舊。如今天子臨朝還好說,若是有朝一日天子駕鶴,出身屠戶之家的大將軍何進又維持不住局面的話,只要劉辨一紙詔書,便可將郭斌召到京師護駕。這個內在的重任,雖未曾對郭斌提及,可既然天子做出了如此安排,日後一旦有變,郭斌這個棋子登時便能用得上。

    正是因為天子劉宏賦予了郭斌這個潁川郡守不同於一般郡守的特殊重任,他方要郭斌在政事上順順當當地沒有掣肘,同時還要給予其極重的軍事權力。郭斌只有順順當當地接手潁川郡,並具有了極大的軍事權力和自由度,才能迅速坐大,使之早日成長為可以拱衛京師的重要力量。

    經過黃巾之亂,天子劉宏算是看出來了,如今京中守備力量實在太少,京中的官軍亦多腐敗得不成樣子,此次若非緊急招募了京師附近的良家子參與官軍,征戰南北,怕是黃巾之亂沒有這麼快平息下來。而且當初若非有唐周告密,提前知悉了太平道的安排,一旦太平道禍亂京師,隨後以大軍接應的計畫成功,那大漢的天下可就真的危險了。太平道人雖多半坐不了江山,可劉氏一族自也保不住如今的地位。

    因此,天子急需要拱衛京師的軍事力量,用以穩固劉氏的政權。然而京中的官僚腐敗墮落,宗室子弟又多耽於逸樂,若是在京中編練大軍,只各種盤根錯節的複雜關係便是一大掣肘。況且經過了黃巾之亂後,國家財政愈發捉襟見肘,雖有郭斌在匈奴和鮮卑部中設立貿易城,為朝廷稅收開源,可畢竟尚在初始階段,杯水車薪。

    再加上在平滅黃巾之亂中立下功勛的各路英雄,都要賞賜財物,冊封官職,這可又是一大筆開銷。單只冊封官職一事,便少了多少賣官的收入?如今天子正考慮著,既然天下已然承平,那些因在黃巾之亂中立功而被冊封官職的人,似乎便可以將其官職擼下來了。畢竟,這些人多是勇武之徒,於戰場上或許可以揮灑自如,在政事上便不是那麼湊手了。將他們罷官,也有合理的理由。反正當初將戰亂中立功的人封官的承諾已經兌現過了,即便是買官,亦不可能做一輩子不是?

    正是在這一系列壓力之下,天子劉宏便想著要加強郡守的軍事實力,尤其是在京師附近的幾個親信之人,厚賞其爵,加其權威,使其拱衛京師。這些人都是豪富之家,多蓄有家奴、門客,以他們的力量供養部隊,還可以減少朝廷的開支,事有緩急之時,又可及時用上,正是一舉兩得。

    如今朝中不是正有將刺史改為州牧,以增強地方政府權威的呼聲嗎?先在潁川試行一番,給郭斌開帳設府的權力,又以關羽這個新鮮出爐的漢壽亭侯擔任郡尉輔翼,一是完成了天子的佈局,二是作為增強地方軍事實力的試行,極是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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