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重生東漢末年 作者:潛陽 (已完結)

 
q781009 2019-7-9 01:06:1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77 46403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2 14:16
第二百四十七章 塞外之戰(十五)

    關於郭斌如何調動起塞外三城中居民參戰的積極性,便要從這三城之中的經濟制度說起了。

    塞外三城之中,絕大多數都是在中原黃巾之亂中被俘虜的黃巾軍士兵。而這些人又大致分成兩派,一派是長社城外被郭斌救下來的,而另一派則是廣宗城內張角的嫡系。

    長社城外的一派,多是在潁川郡附近遊蕩的流民,他們原本是普通的農民或手工業者,連年的大旱導致糧價飆升,使得原本就極為脆弱的小農經濟迅速崩潰。手工業者直接買不起糧食,農民卻因為旱災而減產甚至絕收,為了維持生計便不得販賣土地乃至賣兒賣女來換取糧食果腹。而當這些辦法都想盡了之後,他們便會變成一貧如洗的赤貧的流民。

    至於廣宗城內的一派,則多為太平道的鐵桿信眾。他們大多常年混跡江湖,沒有固定的營生,手底下的功夫雖不甚強,卻大多會兩下子。說到底,這些人原本便不是樸素正統的老百姓,許多人是在各地為張角傳播太平道的幫手,也是黃巾軍中最具有戰鬥力的一支力量。

    在太平道舉事前,郭斌首次進京所看到的太平道人北上冀州的景象,便是張角召集在南方傳道的這些骨幹人員。冀州緊鄰京師洛陽,可算得上整個天下的肘腋之地,若是京師太平道舉事成功,而張角再親自率領冀州主力部隊在外呼應,佔領冀州,那麼天下大亂可期。屆時,太平道便可渾水摸魚,上下其手了。

    只是太平道在京師的一番計畫早就被唐周賣給了何進,使得太平道不得不提前發動,因此雖攪亂了天下,卻並非東漢政府滅亡的直接原因。而郭斌在廣宗城內外的一番作為,甚至隻身進入廣宗城的豪情,無不瞧在這些太平道鐵桿的眼中。這些混跡江湖的漢子,最佩服的便是頂天立地的英雄好漢。

    況且郭斌如今在江湖上聲名頗高,算得上是江湖上的後起之秀了。首先,他是河朔神槍童淵的關門弟子,亦算得上名門大派;其次,郭斌在江湖上名聲歷來不壞,河朔神槍又是英雄俠氣,江湖上響噹噹的人物,這種彷彿只存在於江湖人口中的傳說一般的高手,自然是讓這些混跡江湖底層的人極為嚮往的了;第三,這些江湖人所以混跡江湖,並不是為了所謂的行俠仗義又或者甚麼浪漫主義,大多數人只是為了混口飯吃罷了。要是嚴格說起來,這些混江湖的人,日子比平常的老百姓慘得多了。只是許多人並不想安於現狀,又或者不會稼穡之術,便只能到江湖上撈偏門。

    然而,如今太平道雖然散了,大賢良師亦死了,可這些鐵桿們卻奇蹟般地活了下來,既未受到朝廷的懲罰,更是過上了曾經夢寐以求的穩定生活,這實在是意外之喜。故雖是在塞外,他們卻也混不在意。況且常年混跡江湖的他們都曉得天下各地人們的生活狀況,他們對這個世道的理解遠超許多本本分分的老百姓,因此他們很知足。況且這些粗放的漢子本便不是斤斤計較之人,也大多心直口快,有什麼矛盾當場便可解決了,事後便不會像平常老百姓一般記在心中。

    因此,原本這些最難歸心的“江湖人”,反而對於郭斌的認同度最高。

    而郭斌所以能將這些人說動了,其實也簡單得很,不過是增強他們的認同感,激起他們的敵愾之心罷了。

    依照塞外三城的制度,這些原黃巾軍俘虜們,自從來到塞外三城便不是自由身的。潁川各地的豪族出了糧食供應他們,實際上是將他們給“承包”下來,非得要他們為以陽翟建築股份有限公司為代表的潁川郡豪族們工作若干年,為他們收回成本,乃至產生利潤之後,方可以恢復自由之身。

    然而,為他們工作的期限卻是極難確定,因為這其中價值的計算本就是一筆糊塗賬。打個比方,潁川豪門所提供的糧食和建城的物資便不是可以計算的,因為糧價是不斷浮動的,尤其是在災荒之年,你便是有錢怕也很難買到糧食。其次,黃巾俘虜們的工作價值也是很難界定的,在建城之時,他們有的負責挖坑,有的負責燒磚,有的平整土地,有的跟著技術員建設城牆,有的則跟著歸順的鮮卑牧民放牧牛馬,因此其創造的價值也是極難計算的。

    因此,雖然雙方有協議,可由於時間極為倉促,這協議實際上便是潁川豪族與郭斌的參謀集團單方面擬定的,實在也是一筆糊塗賬,而郭斌此次便是針對這個問題提出了解決方案。

    在高層的會議上,郭斌一上來便定下了調子,一切以人為本,整個塞外三城的決策層和管理層,都要切實為本城的居民謀利益,因為這些普通的居民方是塞外三城存亡的根本。

    那次會上郭斌的發言,蘇雙想來都如在昨日。

    郭斌提出了幾點原則:“第一,所有參與開墾土地的居民,在土地上連續耕種農作物或者經濟作物五年以上者,便可獲得所開墾土地的所有權,同時可以獲得正式的居民身份,並由官方發給身份憑證。有了這個身份憑證,他們便不再是俘虜的身份,而成為自由民,同時會獲得城中由官方出資興建的房屋的所有權。”

    商人出身的張世平與蘇雙在聽了郭斌這個政策的時候,便不由得極為肉疼。因為這可全都是實打實的讓利於民啊,這土地本便是無主之物,那不用說了,可那房屋卻是陽翟建築股份有限公司出人出力建設起來的,那可是一筆不小的支出啊!

    郭斌見他二人的表情,心中明了,對眾人道:“創業艱難,這些居民都是塞外三城的寶貝,一定要善待他們。這開荒的五年,居民們除了必要的口糧,其他的全都要上繳,這對於我塞外三城的建設是多大的支持?如今中原連年大災,糧價飆升,一車糧食從中原運過來又需要耗費多少人力物力?這裡多種一石糧,中原便可省下好幾車!”

    看著若有所思的眾人,郭斌繼續道:“五年之後,我塞外三城根基已穩,基礎設施建設也應當齊備了,糧價便也會降下來。到那時候,我們能在這幾十萬農民身上得到什麼?”張世平、蘇雙無語,郭斌道:“到時候,我們獲得的是幾十萬編戶的齊民!他們會自覺登錄戶籍、財產,會自覺繳納賦稅,會自覺服從勞役和兵役,更會於危急來臨時自覺地為了保衛塞外三城而拋頭顱,灑熱血!到了那時候,他們便真正成為了塞外三城的中流砥柱,成為我們最忠實的擁躉!”

    這一番話,將包括張世平與蘇雙在內的眾人說得面紅耳赤,無言以對。中原王朝在中原最大的敵人是什麼?不是太平道,亦不是各地興起的毛賊,而是各地的豪族地主!他們隱瞞戶口,兼併土地,實力日益擴大,卻使得政府對於社會的掌控力度逐漸下降。

    因為,在這個以農業為基礎的古代社會中,政府的收入除了像鹽鐵這樣的專營產品或者山水湖泊中的產出外,剩下的便只有賦稅了。而賦稅是怎麼來的?便是戶籍。朝廷徵收賦稅的依據是戶籍,征發徭役的依據是戶籍,征發兵役的依據還是戶籍。所以說,戶籍是封建王朝的根本。

    而豪門大族呢?由於極低下的生產力水平,使得勞動力成為此時極重要的生產資料,他們要開拓荒地,要看家護院,要僱傭佃戶,都需要人口。而人口卻是政府征發賦稅、徭役、兵役等的根本,因此許多實力強大的豪門大戶和地主便極力隱瞞戶籍,以逃避賦稅和徭役。甚至有方圓幾十公頃,人數幾千上萬的大莊院,其在籍的人口不過區區百人的。

    這種情況並非個例,而是遍佈整個大漢王朝的各個角落。這就極大地削弱了朝廷對百姓的掌控力度,削減了財政來源,同時也為社會的不穩定埋下了禍根。因為戶口被隱瞞後,其租稅便不用上交給朝廷了,因此收取租稅的比例便可以由地主隨意調整。這在平時尚沒有什麼大事,若是碰上災荒之年,再有像太平道這樣別有用心的組織蠱惑人心,那麼出現像黃巾之亂一般烽煙遍地的場景便是必然結果了。

    而如今,郭斌將居民們開荒耕種的土地分給他們,這無疑會在五年之後形成爭相向官方申報戶籍的狂潮。屆時,困擾大漢朝廷多年的戶籍問題,至少在塞外三城算是迎刃而解了。

    對於未曾開墾荒地,而是被陽翟建築股份有限公司或者陽翟服飾等工場僱傭做工的人,則由公司發給官方發行的抵用券。這種抵用券便與中原流行的五銖錢類似,由塞外三城官方的信用和倉庫中琳瑯滿目的物資作保,可以作為貨幣在塞外三城流通。

    因為農民們需要無償耕作五年,以還清官方供應衣食住的花費,所以五年之後雖然擁有了土地,卻是除了土地和房屋一無所有。他們便是想要在來年播種,也需要借用官方的種子和耕牛。而這些攢下了抵用券的人,在五年後除了可以獲得官方提供的住處的所有權外,更是可以直接購買荒地甚至是從農民手中購買熟地。不願意種地的,甚至可以拿了官方發給的路引,依靠著用抵用券換取的物資做個小生意,甚至由幾人合夥組成貿易商隊。

    所以說,塞外三城中,無論是干什麼工作的人,郭斌都早已給他們安排了一條坦途。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2 14:17
第二百四十八章 塞外之戰(十六)

    當郭斌吩咐張世平與蘇雙,將議定的政策向塞外三城的居民公佈之後,霎時間便激起了民眾對於塞外三城的認同感和歸屬感。所謂的認同感和歸屬感,歸根結底,無非是在共同利益的基礎上形成的,只有保證了塞外三城的存續,自己的切身利益方可得到保護。構建塞外三城中居民們的共同利益和共同相關,便是郭斌這一番策略的根本。

    然而,即便是構建了利益共同體,想要迅速形成戰鬥力,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所謂“好男不當兵,好鐵不打釘”,中國人自古便對於當兵有種牴觸心理,這種心理,直到新中國成立後,方逐漸扭轉。

    這種心理是由多方面的因素共同造成的,而士兵極低的社會地位是造成這種現象的重要因素之一。我國自古便有將罪犯或者身份極低之人充軍的慣例,在《水滸傳》中“流傳”最廣的便是所謂的“刺配充軍”。

    根據《史記》記載,始皇帝三十三年(公元前214年),“發諸嘗逋亡人、贅婿、賈人略取陸梁地,為桂林、象郡、南海,以適遣戍。”所謂“適遣戍”,即作為懲罰手段把這些人遣送到南方來守邊禦敵。這批人號稱“五十萬人守五嶺”,因此他們對於秦王朝極欠好感,以至於在秦末的農民起義中,這一批被後人視為“精銳”的力量,並未為了挽救秦朝廷而做出努力。

    到了漢朝,也有發閭左、贅婿戍邊的記載,所謂閭左,指的是居於裡門左邊的平民百姓,而這裡便是古代貧苦人民居住的地區。至於贅婿,在秦漢時期,其地位則等同於奴婢。因此,征發閭左、贅婿從軍,便基本等同於欺壓貧弱了。而在這個時代,士兵亦即窮人或罪囚的代名詞。

    況且,在如今塞外三城危如累卵的時刻,征發士兵在許多居民眼中無異於去送死。他們本便是“戍邊”的“罪囚”,朝廷藉著鮮卑人之手將他們剷除乾淨,亦是極“合乎情理”之事。便是為了保衛家鄉,不是還有別人嗎,為什麼我非得跑到前頭去拚命?

    郭斌對於國人的這種心理極為熟稔,可為了在五萬鮮卑精銳大軍的圍堵下給塞外三城找到一條生路,非得激發起全體士民參戰之熱情不可。他也想憑藉著幾句話的鼓動,憑藉著所謂的“保家衛國”的大義感化他們,使得他們為自己賣命。可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盤,這種虎軀一震,王八之氣四溢,別人納頭便拜的事情或許只存在於小說中吧?

    因此,想要激發起居民們參軍參戰的熱情,唯一的方法便是利益刺激。而“不學無術”的郭斌所能想到的,便是商鞅變法中“耕戰”的策略。具體說來,便是以軍功授爵的二十等爵制。

    因為身份地位的限制,郭斌自然不可能做出以軍功授予爵位的承諾,而且即便他做出了這種承諾,也沒有人相信。因此,他便將這種制度做了改變,塞外三城的居民們可以依軍功獲得相應的利益。凡是在戰鬥中斬獲一個敵軍首級的居民,可以使其全家獲得自由民身份,而自由民便可以擁有所居住房屋的所有權,同時將“墾荒五年”可擁有土地所有權的規定縮短至三年。而若是在戰爭中斬獲了兩顆首級,便可在獲得自由民身份的基礎上立即獲得塞外三城附近五十畝土地的所有權,並可以優先租借官方的耕牛和種子。

    這種利益的刺激,使得塞外三城中的居民們徹底陷入了瘋狂:便是在太平年月,想要獲得五十畝土地亦從來不是簡簡單單便可以的。許多家族奮鬥幾代人怕亦難以達成這個目標,可如今只要獲得兩顆首級便能提前實現,這對於手底下有點兒功夫的一眾原黃巾軍俘虜來說,無異於一針興奮 劑。說到底,他們當初跟隨張角傳播太平道,為的不也是這些嗎?

    對於這些混跡江湖的亡命之徒來說,這就是可以成為“富一代”的絕佳良機,他們哪裡有不踴躍參與的?因此,郭斌用了不到一天的時間,便湊齊了三萬大軍,他帶了兩萬前來升龍谷中伏擊和連,其餘的交給戲志才用以充作民夫和守衛根本之用。正是因為事先這麼周密的佈置,他方能在面對鮮卑大軍時,於兵力上不至於捉襟見肘。

    騫曼所率兩萬大軍,雖亦是鮮卑人中極精銳的勇士,可較之作為和連親衛的一萬精銳鐵騎,卻還是差了不少,只裝備一項,雙方的差距便極為明顯。和連的這一萬鐵騎,一個個所帶的戰馬都是鮮卑族中最神駿的,而其周身的甲冑,更是基本達到了郭斌所部的標準。非但一個個裝備了皮甲,有的人更是帶著銅盔,因此箭矢的攻擊對其影響較之普通鮮卑人要小得多。否則郭斌只需命人將進出山谷的兩口堵住,讓人以箭矢攻擊便可,哪裡用得著那麼麻煩?

    此時,騫曼所部在升龍谷北口外從容立定營寨,郭斌卻也並未過分逼迫,只派遣張飛率領麾下最精銳的七百部曲去其營前騷擾一番。騫曼大軍行軍大半日,雖也是人困馬乏,可漢家士兵更是奮戰半日,雖因大勝而士氣高昂,可體力的消耗較之鮮卑大軍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況且,如今和連已死,鮮卑大軍士氣衰減,雙方兵力又相彷彿,漢家士兵佔據地利之便,該著急的是騫曼,郭斌又哪裡會費盡心機地前去進攻?

    當日夜中,雙方陣前一片燈火,將谷口處照得亮如白晝,可是雙方士兵卻絲毫沒有要大戰的跡象。直到半夜,卻見漢家營中山坡上飛出了一團團帶著點點星火的物事,向鮮卑大營飛去。

    負責放哨的鮮卑士兵們尚來不及擊鼓警告,那一團團的黑色物事便徑直越過其頭頂,向鮮卑大營深處飛去。待過得片刻,只聽得一陣噼裡啪啦地響聲打破了深夜中的寧靜,驟然炸響的鞭炮,只將鮮卑大營攪得人馬俱驚。

    按說鮮卑大軍立營時亦考慮過雙方弓箭的射程,此處距離漢家大營三百多近四百步,已遠在普通弓矢的射程之外,便是漢家軍中備有硬弩,亦處於其射程之末,勢難造成太大殺傷。漢人不是有句話嗎?所謂強弩之末不能穿魯縞者也。

    可如今,昨日夜中曾出現的鞭炮竟又被投射進了鮮卑大營內,這如何能不讓騫曼驚羞惱恨?待將白日裡被隔在谷外,選擇立寨地址的一個鮮卑酋首叫了過來,那酋首亦是滿面無奈。原本立寨之時便已經超出了對方的弓箭射程,又因為和連單于生死不知,他方以進攻前突的態勢在此立寨,可哪裡想到漢軍竟有辦法從如此遠距離之外投放了鞭炮過來?

    而此時的漢軍大營之中,蘇雙站在被加長加多了木梢的幾台拋石機前,嘖嘖稱奇,道:“主公大才,想不到此物射程竟如此及遠,再加上這十幾掛鞭炮,鮮卑大營之中怕是要亂了套了。”

    蘇雙於商業雖有長才,可畢竟不通兵略,擔任塞外三城主事之後,雖也耐著性子頗讀了幾部兵書,卻不過是囫圇吞棗,像拋石機這種此時代的大殺器,自然是未曾見過的。

    而郭斌自從見了這單梢的拋石機後,便動開了心思。戲志才不曉得前方的局勢,這些拋石機不過是為了給郭斌防禦鮮卑大軍進攻谷口陣地之用,因此並未造的太過巨大。這種射程近的拋石機,在近距離的作戰中堪稱神器,只需在網兜之中盛以碎石塊,拋射到天上再墜落到敵軍陣中。雖極難致人死命,卻可將敵軍砸得頭破血流,陣型散亂。

    在許多人的意識中,戰爭便是要將敵軍致死,可郭斌卻曉得,在一場戰鬥中,致傷遠比致死對敵軍的損傷大。

    因為若是敵軍死了,便躺在那裡一動不動,既不會呻吟,亦不用人照顧了。可若是敵軍受傷,便至少要分出一到兩個人來照看他,便是軍中主帥並不想讓傷兵影響軍心士氣,可既是混跡軍中的,誰還沒有三兩個好友?若是主帥的做法太過無情,自會寒了其他士兵的心。況且,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只要是上陣廝殺的漢子,哪個能保證自己不會受傷的?若是自己受傷了也沒有人照看,直接被拋棄的話,誰還肯給主帥賣命?

    而射程近的拋石機,其製作更為簡單,操作更加方便,發射頻率更快,運送也更為隨意,正是因此,戲志才方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造了近十台出來。所謂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對於戰爭的器械,只要運用得宜,便可取得出其不意的奇效。

    郭斌何嘗不想給鮮卑大軍放一個大炸彈,直接將騫曼的帥帳轟塌?然而,他雖空有各種奇思妙想,卻苦於技術受限,這種後世的炸彈若只是一個大鞭炮的話,確實沒有難度。可若真是如此,則其殺傷力便極為有限了,亦失去了原本的意義。況且便是像後世地雷戰中的樣子造個石頭地雷,這火藥的威力是否能將外層的石頭皮炸開都是個問題,又何談傷敵呢?

    因此,郭斌如今在戰爭武器尤其是熱 武器的研發上佔盡優勢,卻仍只是處於初級階段,若是想著憑藉熱 武器橫掃一切牛鬼蛇神,卻還差得遠呢。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2 14:18
第二百四十九章 塞外之戰(十七)

    用拋石機拋射鞭炮的戰術,雖然未曾給鮮卑大軍造成巨大殺傷,可卻迫使其不得不在大半夜的時候開拔離營,撤軍五里。所幸鮮卑人都是馬上行動慣了的,無論是整理行裝還是設立帳篷,都熟練得很。可便是如此,大軍也是直到黎明前夕方能立穩營寨。

    王允一直在郭斌身側,見了鮮卑大軍的反應,不由得嘆道:“能在野 戰中讓鮮卑人退兵立營者,潛陽尚屬首位。”

    草原民族多為騎兵,馬快刀疾,轉戰迅捷,於野戰中立營亦從不將中原步兵放在眼中,王允故有此語。

    到了第二日,天尚濛濛亮,漢家軍士卻已然吃過早飯,由升龍谷中向外湧出。飽睡了一夜的漢家軍士在戰鼓通通聲中緩緩前進,尚未進食的鮮卑士兵們亦不得不強自打起精神出營列陣。不是騫曼傻,不知道雙方此時的實力差距,而是他不得不如此應對。

    首先,他騫曼所率大軍說白了都是瞧在和連單于的面子上才來的,如今和連單于被困升龍谷中,若是他不能盡快確認和連的生死,不盡快為和連單于復仇,怕是手下的大軍會立刻土崩瓦解。正是因此,騫曼方不得不盡快求戰,若是時日遷延得久了,大軍銳氣既衰,又遲遲得不到和連單于生還的消息,以騫曼一人之力,怕是壓不住手下的驕兵悍將。

    其次,看如今的態勢,和連單于的失敗基本上已成定局,只是尚不曉得其生死如何。而越是在這樣情況晦暗難明、各部進退失據的時刻,騫曼方越有機會藉著如今手下近兩萬精銳騎兵的威勢,攻擊漢家軍隊。

    即便是有個萬一,大軍失敗了,損失的自是各部的實力,於自己原本便不高的威望也影響不大。而各部實力受損後,待回到單于庭中,便不得不繼續乖乖受到繼承了和連地位的騫曼所部的“領導”。況且鮮卑軍馬快,便是敗了,至少是能跑得掉的。

    而若是能打勝了,他騫曼的威望便會立刻水漲船高,甚至超過和連單于亦並非不可能:畢竟和連也是敗在郭斌手裡的嘛,若是能將郭斌打得屁滾尿流,則非但能夠報了和連單于失敗的仇,更可以率領大軍繼續前進,攻略塞外三城。若一切順利,那麼自己甚至可以取代自己的父親和連單于,成為整個鮮卑一族的大單于。屆時,便是和連單于僥倖不死,回到了單于庭中,也須得瞧著自己的臉色行事。

    塞外民族沒有什麼漢人所謂的禮義廉恥,單于之位亦從來都是能者居之,當年匈奴人的大單于冒頓,不也是殺父自立的嗎?

    當然,除了這些政治上的籌劃,自然還有軍事上的考量。鮮卑人所擅長的是野 戰,在廣袤的大草原或者一望無際的平原上,鮮卑騎兵來去無蹤,利用騎兵的速度優勢可以將中原的步兵遛個半死。而漢人所擅長的是攻城戰,無論是兵甲還是攻城器械,亦或者是戰術運用,漢人軍隊都遠勝鮮卑人多矣。

    讓草原騎馬民族聞風喪膽的強攻硬弩,可以通過鮮卑營寨中以木材搭制的簡易圍牆,而射傷圍牆後的鮮卑士兵,能夠輕易洞穿並不厚實的皮裘的鐵質箭頭,可以給鮮卑士兵們造成極大殺傷。而若是進攻漢軍的營壘,普遍裝備銅製乃至骨制箭頭的鮮卑士兵們,甚至很難破開中原士兵身上的皮甲。反而漢軍城上的拋石機,可以在鮮卑士兵中間造成成片的大規模殺傷。

    這一系列的原因,使得騫曼不得不戰。否則,若是郭斌再給他們來幾掛鞭炮,鮮卑大軍便是高掛免戰牌亦休息不好不是?更何況,漢家軍士便是高掛免戰牌,休戰幾日,待和連單于兵敗的消息在鮮卑大軍中散佈開來,軍心渙散,不用打就輸了。

    看著普遍頂著兩隻熊貓眼的鮮卑士兵從營中魚貫而出,郭斌心中很是滿意。眼前的這些鮮卑士兵,前日夜中遭到了郭二所部的偷襲,便未曾睡好。昨日一天行軍,已是人困馬乏,到了夜中,鮮卑大軍營中又是鞭炮,又是遷移營地,直到黎明前方安歇下來。這過不了一個時辰,又不得不起床迎戰,便是鐵打的漢子,兩日不睡怕亦要打盹了。

    兩軍對圓,志得意滿的騫曼在一眾鮮卑酋首的簇擁下來到陣前,待要開口說話,卻見對面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策馬出陣。那人黑馬黑槍,藏青色武士袍外罩著一領閃著森森鋼鐵反光的扎甲,威風凜凜,氣度不凡,卻依稀是當初在醉仙樓中有過一面之緣的年輕男子。

    所謂扎甲,屬於廣義上的鱗甲,多是用長方形的甲片直接用皮 條或者是繩索互相穿組捆紮而成。甲片橫向縱向均互相疊壓,刀劍難入。其甲片間的縫隙基本與人體平行,即使從伸縮部位的空隙鑽入,兵刃也會被上下疊壓的甲片壓制在一個和人肌體平行的角度,難以對人體造成有效傷害。

    在商周時期,中原便出現了甲片以青銅製作的扎甲,這種扎甲一直保留到了秦代。而隨著漢朝鋼鐵產量的提升,鐵質扎甲出現,使得其防禦力大大提升,非但可以防禦到刀砍槍刺,更可抵禦極近距離內的弓箭射擊。因此,扎甲便成為這個時代最為傳統,也最為流行的主力鎧甲。

    然而,其防護性雖然極好,卻也並非沒有缺點,這種扎甲的缺點便是整體質量過重。對於郭斌這個懶人來說,披上重達幾十公斤的鎧甲,再拿上玄龍槍,會成為極大的負累。雖未達到影響行動的程度,終究是極不方便的,至少平添了百餘斤的重量後,便是戰馬亦承受不了。

    郭斌本不想穿這沉重的鎧甲,可畢竟抵不住郭嘉、蘇雙等人的堅持。若是在中原,他可以穿上命人自制的更為輕便的鎖子甲,可此次北上原本並未曾想到會有大戰,便未曾攜帶。

    鎖子甲又稱環鎖甲,一般由鐵絲或鐵環套扣綴合成衣狀,每環與另四個環相套扣,形如網鎖。此時的鎖子甲,多為從西方流傳過來的舶來品,是實實在在的高檔貨。因為其每個環都以鉚釘加固,因此有一定的防穿刺能力。可普通士兵所穿的鎖子甲,質量卻是堪憂。因其多為細鐵條彎扣而成,鐵條接口處只是挨得極近,卻並未連接起來,當然亦未曾使用鉚釘加固。因此,其雖然在面對刀劍的劈砍時有著極佳的防禦能力,可在面臨鐵槍或弓箭等穿刺力極大的兵刃時,卻是力有未逮。極大的穿刺力會直接將環扣撐開,使得鎖子甲形同虛設。

    而直到如今,穿上了如此沉重的鎧甲後,郭斌方深切地體會到為何江湖人在戰場上並不佔優勢了。江湖拚鬥講究的是輾轉騰挪,講究的是招式與步法的結合,因此需要輕靈的身法和巧妙的招式相結合。而戰場廝殺卻不講究那麼多花裡胡哨,因為披上了沉重的鎧甲後,除了郭斌、關羽、張飛這種天生神力的猛將,亦或者是如華佗這種身懷絕世內功的絕代高手,沒有人可以做出輾轉騰挪的輕盈姿勢。

    因此,披上了鎧甲的“江湖高手”,便是懂得對戰的技巧,身懷靈巧的步法,亦難施所長。可若是有人為了身體的輕便靈活而放棄鎧甲,那麼一支不知從何處射來的冷箭便可將其重傷。若要在瞬息萬變的戰場上廝殺的同時,還要時時刻刻擔心不知會從何處射來的冷箭,除非要練到招式運用隨心所欲,對陣敵人隨意秒殺的地步,方能達到。

    騫曼看清了來人面容,又瞧了瞧對面軍中飄揚著的“郭”字帥旗,心中一凜,道:“來者報上名來!”

    郭斌哈哈一笑,道:“這位小兄弟久違了,在下郭斌,便是塞外三城的城主!你可是鮮卑大單于和連的兒子騫曼?”

    騫曼心中暗暗叫糟,自己當初在醉仙樓中與扶羅韓的一番衝突,竟給郭斌瞧個正著。當時自己頭腦發熱,將鮮卑大軍要南下攻略塞外三城的消息說了出來,想必郭斌自當時便開始做準備了。隨即想到自己離開塞外三城前,曾被張世平留了兩日,雖比平日裡所花費的時間多了不少,可自己忙於和沙翰林商量於城中作亂之事,亦未曾將此事放在心上。若這一切並非巧合,那此次大軍南下,所以獲此大敗,和連單于生死不知,自己實在是罪魁禍首。

    可他雖想到了,卻哪裡敢說出來?當下只得強自振作精神,道:“本將軍便是鮮卑大單于之子,原來中原人亦曉得本王子之名麼?”說罷,鮮卑大軍中爆出一陣哄然大笑,顯是極不將郭斌放在眼中。

    郭斌見了,也不動怒,朗聲答道:“我於塞外立城,一年有餘。行事有規,從不惹是生非,更與鮮卑各部互通有無,為草原之人謀利,深得草原各部讚賞,便是你鮮卑王庭亦頗受恩惠。如今卻為何公然南下,意欲圖謀我漢家的產業?這豈不是倒行逆施,觸眾人之怒?”一時間,漢軍士氣大作,鮮卑大軍則士氣略沮。

    騫曼強辯道:“自檀石槐單于開始,草原上便處處是我鮮卑人的牧場,你私自於長城以北建城,才是逆天而行!我大單于順天應人,南下攻略,是解救鮮卑各部於水火之舉,你如今遲滯大軍,實在是螳臂當車,不自量力已極!”

    騫曼一席話,使得鮮卑軍中響起一片轟然叫好聲,能與漢人如此有來有往地罵戰,在鮮卑族中亦是極傑出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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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塞外之戰(十八)

    郭斌聞言,也不打話,只在馬上哈哈大笑。這笑聲直似龍吟、如虎嘯,竟將兩萬鮮卑大軍嘈雜的笑罵聲蓋了過去。卻原來是他以內勁灌注胸腹,以臟腑發聲,將這一年多來勤加習練道學內家氣功,在四肢百骸間所凝聚而成的內氣源源不絕地噴薄釋放了出來。

    笑聲持續了盞茶功夫,只讓一眾鮮卑大軍的表情變了幾次,自嘲笑,而驚訝,而震駭,當笑聲止歇後,雙耳之中仍嗡嗡地震得生疼。

    待將鮮卑大軍鎮住,郭斌一招手,漢軍陣中便豎起了鮮卑大單于和連的帥旗,而掛在旗杆頂上的,依稀便是他的首級。郭斌朗聲道:“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我大漢天子奉承天命,繼承大統,既為中原百姓臣民之父,亦是天下酋首共主。曩者鮮卑大單于檀石槐,驍猛凶桀,傲慢不馴,不受冊封,故上天降譴,年四十五而亡。其子和連,不恤前愆,枉顧忠義,今率三萬大軍南下侵略,以被我斬首。其帥旗、首級、並衣服甲冑在此,可以為證。爾等若不順天應人,負隅頑抗,則只有身死族滅之厄,而無僥倖偷生之幸。”

    說著,更是有人從後面將和連所穿甲冑捧了上來。

    騫曼見了,心中既是害怕又是興奮,如今和連身亡在鮮卑高層之中已非秘密,而自己便是大單于毫無疑問的繼承人。所以如今手下的這兩萬鐵騎,定然亦要聽從自己的指揮。他害怕的是,驍勇善戰又身份高貴的和連竟然都敗在了郭斌手中,自己哪裡是他的對手?況且他騫曼並無任何領軍經驗,在軍中威望更是遠遠不夠,大多數部落的酋首哪裡會理會他的話?

    不過,便是如今想著要撤軍,也不是那麼簡簡單單便可撤離的。若是聽說了和連的死訊後,一個屁都不放就灰溜溜地撤了,那別人會如何看自己?先不說孝順不孝順的問題,面對殺父的仇人,起碼要有所表示吧?此時若是一聲不吭,轉身便跑,那膽小如鼠的帽子算是結結實實地扣在自己的頭上了。這讓“志向遠大”的騫曼以後如何統領鮮卑一族?

    況且,此次和連所率領的大軍,與單于王庭關係極是緊密,不是直接隸屬的,便是與王庭極親近的部族,因此方能全心全意為他賣命。可如今這些最親近單于庭的部落精銳在此戰中盡數戰歿,僅有剩下的約千人的部眾尚能聽騫曼的話,因此單于部在此戰中可謂元氣大傷。

    若是就這麼回去的話,以騫曼少的可憐的資歷和低的可憐的威望,如今興師動眾一點兒好處都沒有撈到,怕是走不到單于庭便會給各部的酋首們嚼得連骨頭渣都不剩。因此目前對騫曼來說,最緊要的並非為和連復仇,而是削弱其他各部的實力,這是在昨日抵達升龍谷後便定好的策略。目前和連單于餘威仍在,再加上騫曼手上的五千部眾與和連餘下的上千精騎,想來在一兩日內震懾一眾酋首還是做得到的。

    於是,騫曼立刻對郭斌的話做出回應,道:“宵小之徒,休得狂言!和連單于勇猛無雙,豈能被你斬殺?大單于檀石槐更是英雄蓋世,又豈能受你漢天子的擺佈?汝適才言語,定然皆是妄言,帥旗和首級、衣甲,自也是仿製。左右,誰敢上前搦戰,若能將郭斌斬殺,賞百金,牛羊各百頭!”

    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騫曼話音剛落,便見一員猛將縱馬馳出。這人身高近丈,四肢極長,坐在馬上時,便彷彿雙腳著地一般。手中的長槍舞動開來,較之尋常人攻擊範圍自也遠了極多。此人一出,鮮卑陣中登時便是一片議論紛紛。

    “哎呀,沒想到,這第一陣便是他,對面的漢軍將領那個叫郭斌的白面公子,怕是要小命不保咯!”

    “他塔喇大叔,那個人是誰?看他長得長手長腳的,真是嚇人啊!”在騫曼大軍陣中伸長脖子的小賀拔舍問道。

    他塔喇大聲道:“他你也不知道?這個人便是‘大駱駝’了。”

    “什麼?他就是大駱駝?”賀拔舍驚叫道,顯然聽過這個“大駱駝”的名頭。

    他塔喇得意地道:“不錯,只因他生來長得高大,又是手長腳長,騎馬的時候恨不能雙腳踩著地面,因此被稱為大駱駝。想當年,我隨著大單于檀石槐南征漢朝的時候,曾經見過此人,他曾徒手將一個漢人的將軍活活撕開,端是神力驚人。”

    登時,賀拔舍奉上了吃驚羨慕的眼神,他塔喇愈發得意洋洋,口沫橫飛地為小賀拔舍說起當初跟隨檀石槐單于南下的故事來。

    他塔喇為人雖不甚穩重,卻也是曾多次跟隨檀石槐南征北戰的,故講起軍中的典故來,也是言之有物。這個所謂的“大駱駝”,因為四肢長大,身形魁偉,兼且力氣驚人,作戰英勇,曾被檀石槐單于親口稱讚,說其便像是大漠中的駱駝一般壯實。於是,“大駱駝”這個名號便在鮮卑軍中流傳開來,時間久了,其真名反而被人們忘記了。

    這個“大駱駝”顯是在鮮卑軍中極出名的,單看其策馬出陣時,有無數鮮卑騎兵為他呼和助威便可見一斑。

    然而,讓眾人大跌眼鏡的是,“大駱駝”策馬出來轉了一圈,很是耀武揚威了一番後,郭斌便調轉馬頭,在扎甲嘩啦嘩啦的甲片摩擦聲中回到了本鎮。過不多時,只見一個亦是身穿扎甲的武將挺矛衝出。

    這個人一身黑色的鐵製扎甲,騎一匹上等的棕色鮮卑戰馬,腰挎精鋼打製的環首寶刀,手持丈八蛇矛,豹頭環眼,燕頷虎鬚,極是威風霸氣。那漢將策馬馳出陣前,一個漂亮的旋身,勒定戰馬,大吼道:“燕人張翼德在此,蠻將通名!”

    “大駱駝”見了,精神一振,怒聲道:“鮮卑大單于帳前將軍,叫作大駱駝的便是!”

    張飛咧嘴一笑,道:“嘿,這廝的名號卻實是怪異。”

    嘴上這麼說,手底下卻是絲毫不閒著。只見他一邊以膝蓋控制著戰馬前進的方向,策馬前衝,一邊哇哇大叫地挺著丈八蛇矛衝刺。

    “大駱駝”哪裡會示弱?只見他雙手緊握長矛,以攻對攻地向張飛衝去,顯然是想利用自己手臂長的優勢,率先將張飛刺下馬來。所謂一寸長一寸強,此時便體現得淋漓盡致了。若是張飛竟不管不顧地徑直挺矛前刺,那定然會當先受傷。

    二人胯下坐騎,皆為極上等的鮮卑戰馬,放開馬蹄飛奔起來,是何等迅捷?只數個呼吸之間,兩人已然近在咫尺,“大駱駝”的長矛顯然也是特意加長過的,與張飛那較之一般長矛都要長了近一尺的丈八蛇矛竟相差彷彿,加上其超長的臂展,這一招之間竟似比張飛的丈八蛇矛要率先攻擊到對方。

    見大駱駝一往無前的氣勢和毀天滅地的衝刺能力,鮮卑陣中已然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喝彩聲,然而,雙馬交錯,卻見“大駱駝”長矛竟被盪開,隨即頸間飆血,摔下馬來,喝彩聲戛然而止。

    適才雙方交手太快,一般人竟瞧不清楚,漢軍之中,亦只有郭斌、關羽、王越三人看清了適才交手的細節。原來是張飛在雙方武器交擊前的瞬間,握住丈八蛇矛後端的左手猛然使出一股暗勁,配合著丈八蛇矛本身鋼鐵材質的韌性,竟使得粗壯而純以鑌鐵打造的矛身發生了彈抖。不要小瞧這一抖,若是木製的槍桿,只要技巧得宜,任誰都可做得到。若是玄龍槍的話,只要身具驚人的神力,便可做得到,蓋因玄龍槍雖沉重,其材質卻是極富韌性的。而若是丈八蛇矛,想要使其彈抖,卻是難上加難了,便是郭斌恐怕亦極難做到。

    因為丈八蛇矛本是純以鑌鐵打製,其材質雖不甚稀奇,可是其極粗壯笨拙的外形卻使得它的使用者難以用上巧勁兒。張飛竟能在如此緊急關頭使出這麼出人意表的一招,定然是胸有成竹的,否則一旦弄巧反拙,便極易被對方所乘。

    關羽對郭斌嘆道:“翼德雖粗豪豁達,卻是心思靈動,極具天分。只適才這一抖矛身,便可知其在平日裡並未拉下於梅花拳的習練。”

    郭斌點頭,道:“不錯,粗中有細,實在是難得的將帥之才。”隨即嘆道:“沒想到,翼德的內家功夫竟能練到如斯境界。梅花拳法果然與眾不同,關風龍老前輩卻也實在是好眼光啊!”

    關羽贊同道:“正是如此!翼德這一抖,將對方前來的長矛震開,然後蛇矛一擺,竟直接使矛刃的後部劃在了這個‘大駱駝’的頸項。於內勁的把控,亦是妙極了。”

    張飛適才以一次頻率極高的抖動將“大駱駝”的長矛震開之時,雙方的身子已然交錯而過,而他竟能趁機往回帶動丈八蛇矛,以蛇形劍一般的矛刃,直接割斷了“大駱駝”的頸動脈。這一番動作,無論是力道的掌控還是反應的速度,又或者是大腦的運轉速度,都達到了極驚人的高速。若只有蠻力,則一下將對方長矛震開之後便極難使出另一招奪命的殺招,可若只有眼力和反應速度,要使出如此高難度的殺招,卻定然是力有不逮。所謂人力有時而盡,許多時候,看到了破綻,並不一定能抓住機會重創敵人,說的便是這個道理了。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2 14:19
第二百五十一章 塞外之戰(十九)

    看著“大駱駝”躺在地上,頸項間的熱血兀自噴了三尺有餘,鮮卑大軍中登時寂然無聲。要說這個“大駱駝”的功夫,在鮮卑軍中也算得是頗強橫的,便是有幾個能穩勝他的高手,可若是非要在一招之間取其性命,他們自問極難做到。

    鮮卑人在戰馬上短兵相接時與中原不同,他們講究的是力大招沉,於技巧變化上較之中原則頗有不如。因此,要他們與“大駱駝”對陣的話,若想取勝,則勢必要百回合開外了,哪裡能像現下張飛那般乾脆利落?

    因為此時尚未出現馬鐙,故“大駱駝”墜馬之後,直接便躺倒在地,卻並未給戰馬拖著前行。張飛勒定戰馬,飛身跳下,以腰後環首刀割下其首級後,隨即翻身上馬,將其懸掛於馬側。這一番動作雖是於眾目睽睽之下完成,卻是如行雲流水一般,一氣呵成。

    張飛勒定戰馬,順勢甩了丈八蛇矛上的鮮血,挺矛向鮮卑大軍喝到:“敵將已死,誰敢應戰?”

    霎時間,漢家軍兵歡呼助威聲暴起,軍心士氣大漲。

    這時,只見又一個全身披掛的鮮卑將軍策馬出陣,直奔張飛而來。這將軍人雖極矮小,四肢胸腹卻皆極粗壯,顯是神力過人之輩。使一桿與其並不甚高大的身材形成鮮明對比的熟銅所制的大號狼牙棒,哇哇叫著策馬衝來。

    張飛哪裡懂得對方將領口中的鮮卑土語?不過只見適才這個“大駱駝”一招之間便被斬殺後,他還敢前來搦戰,便知此人定然不是易與之輩,當下精神大振,更不答話,策動胯下戰馬向其迎去。

    他有意試試這個鮮卑將領的力氣,見對方狼牙棒當頭砸下,也是不閃不避,揮動丈八蛇矛迎了上去。

    只聽“當”的一聲音色極高亢的巨響,那狼牙棒被震得偏了數寸,擦著張飛戰馬的邊兒掠了過去,而張飛的丈八蛇矛則直接被蕩了開來。既然純粹是以蠻力相擊,雙方自沒有留手的餘地,那鮮卑將領是因狼牙棒沉重粗大,本便極難轉圜,因此在震開了丈八蛇矛後,亦難以追擊。

    不過,只這一下交擊,張飛便試出來,若是單以力道而論,此人雖較之自己差了幾分,卻應當不在陳到之下。見張飛臉上洋溢著的興奮雀躍之色,郭斌便不覺暗暗搖頭:這張翼德就是標準的武痴,一旦遇到實力強橫的對手,便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悅。不過,怕也正是因為這種性格,才使得張飛的武藝得以突飛猛進、迅速成熟吧?

    鮮卑眾軍見己方這一交手並未吃虧,反而隱隱地將張飛壓制住了,這才舒了口氣,登時歡呼助威聲又適時地響震起來。郭斌、關羽、王越三人見狀,均微微一笑,默然不語。

    不要看適才那鮮卑武將的狼牙棒只是被格開了數寸,而張飛的蛇矛卻是直接被盪開了,便錯以為張飛處於下風,這其實是雙方武器的特點使然。

    狼牙棒本便是以粗大沉重而著稱,對方手中這桿熟銅所制的怕更是超乎尋常,因此掄將開來時,其棒端的衝擊力是極驚人的。這與關羽的青龍偃月刀相似,都是棒桿輕而一頭極重,像後世的鏈球一般。鏈子打到人並不會造成太大的殺傷,可鐵球所攜帶的動能卻是極恐怖的,一旦給鏈子一端的鐵球蹭到了,那登時便是骨斷筋折。

    因此,狼牙棒這種粗大笨重、不利轉圜的兵刃,所靠的便是其棒端可開山裂石的恐怖威力,而絕非變化靈巧的招式。

    張飛的丈八蛇矛則不同,這蛇矛本便彷彿一桿加長了的馬槊,只是為了增大其殺傷力而將矛頭改裝成了蛇形劍的形狀,因此丈八蛇矛整體的粗細和重量都是極均勻的。而為了加強蛇矛的衝擊力,張飛使人將矛頭一端打造地略微粗過矛柄,使得整個長矛呈現出一種前重後輕的狀態。不過,總體來說,丈八蛇矛在兼顧了張飛的特殊要求後,依舊保持著極良好的配重,這在其加強了蛇矛威力的同時,可以使得握持更加方便,同時也更利於手持蛇矛長時間作戰。因為無論是如何身手高明,武功卓絕之人,在戰場上都要儘量節省體力,這是在戰爭這種特殊形態的戰鬥中極重要的特點。

    丈八蛇矛的這種設計,雖使其極易把握,在兼具力量的同時,也可以使出許多精妙的招式,在面對長槍等較為輕盈靈動的兵刃時亦不至於完全處於下風。然而,這種可以在面對長槍和馬槊等一般的武器時發揮出重武器壓制力的特點,卻使得它在單純的力量爆發上,較之狼牙棒、錘、斧、鐧等握把短而沉重的重武器,又要遜色許多。這就是為什麼適才那鮮卑武將在力道上雖及不上張飛,卻可以於力量的比拚中佔到優勢的原因了。

    二馬一錯而過,雙方均未受到損傷,隨即跑了個大圈子,又相對衝去。張飛悟性極高,此次雖亦是以硬碰硬,卻不再單純以力量硬拚,而是揉合了梅花拳法中借力卸力的法門。只見他仗著丈八蛇矛的長度優勢,以其刃部斜刺裡貼上了對方狼牙棒的棒柄處,然後藉著其下壓的力道往敵人方向斜斜地下壓,將這一棒卸了開來。

    看到張飛的這一矛,旁觀的郭斌等人俱是同聲喝彩。自從得到關風龍的看重,被收為關門弟子,張飛便一直苦練梅花拳法。所謂一法通萬法通,人類自會使用石頭作為工具之前,便曉得以拳腳攻擊敵方。因此,拳術腳法實在是一切武術的總源。後來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所謂十八般兵器的用法,大多便是從拳法中演變而來。

    梅花拳法本便是百拳之源,張飛能將拳法的奧妙運用到丈八蛇矛的使用之中,可謂是極難能可貴的。若是此時關風龍或者華佗,又或者童淵一人在此,定要對其讚不絕口。相比之下,郭斌和關羽二人在武道上的領悟,卻是已經落下不少了。

    只聽得場中彷彿打鐵一般,叮叮噹噹地兵器撞擊聲不住傳來。張飛初時抵擋對方狼牙棒時尚顯得稍稍吃力,可又交手了十幾個回合後,那鮮卑將軍的狼牙棒便束手束腳,處處受到制約,再也不似方才大開大闔,恣意妄為了。

    只見兩人兩馬互相糾纏,團團轉著廝殺在一處,狼牙棒失去了戰馬衝擊力的加成,其殺傷力便愈發大不如前了。而張飛卻將丈八蛇矛的靈動刁鑽使得愈發純熟隨心,雙方交手不過五十個回合,卻已然將其打得毫無脾氣。

    郭斌見大局已定,朗聲道:“翼德,速戰速決!”

    張飛聞言,頓時醒悟,兩軍陣前哪裡是比武較技的時候,當下手下加緊,過不數合,窺準對方狼牙棒被震開,空門大露的功夫,右手將丈八蛇矛掛在馬上,左手一探,抓住了對方背心,隨即順手一擲,便將其扔在地上。登時,那鮮卑武將除了連聲叫痛,卻再也動不了了。

    原來張飛那一探,正好抓住了對方背心,隨即一擲,梅花拳的暗勁使出,便將其震得四肢酸麻,短時間內,便是一個小兵都可將其輕易擊殺。

    見張飛又是一戰奏功,漢軍陣中登時便是一片叫好呼喊之聲傳來。隨即,兩名軍士飛奔而出,用沾了水的粗麻繩將那鮮卑將軍繩綁了,放在馬背上拖了回去。鮮卑陣中眾將眼睜睜地瞧著己方將軍被敵方的小兵生擒,又是羞憤,又是難過,只是懾於張飛的威勢,卻沒有一個人敢於上前半步。

    猶豫了半晌,卻聽張飛兀自騎馬立在陣前,大喝道:“敵將已死,誰敢應戰?”

    這聲音在平坦廣袤的草原上順著風傳得極遠,每一個人卻又聽得真真切切,鮮卑眾軍士聽了,竟均不自覺地往後縮著身子,連帶著戰馬亦不住後退。

    騫曼見狀,心中大急:今日裡張飛連斬鮮卑兩員大將,若任由他耀武揚威,鮮卑大軍怕是晌午都撐不過去,便要作鳥獸散了。況且這兩員武將的死亡,還遠遠不足以平衡各部的實力對比,目前需得再派人出戰方可。若是輸了,便當削弱了各部實力,而若是僥倖勝了,那卻是天大之喜了。

    當即,他回頭對身後的兩位鮮卑大族的酋首道:“漢人如此耀武揚威,分明是不將我鮮卑人放在眼中。況且大單于生死不知,今日若不能將眼前之敵擊潰,則尋找大單于一事希望更是渺茫,還請兩位派出大將應戰,以壯我軍聲勢!”

    看著自己身後隱隱圍成一圈的騫曼的侍衛,兩位酋首心中暗罵,卻又不得不傳令使己方大將出戰。騫曼的親衛殊不足道,可大單于和連的性命卻不能不救,雖然他目前有極大的幾率已經戰敗身死,可只有將其屍體找到,方真的是當務之急。否則若是日後其竟回了單于王庭,計較起各人今日的表現來,那可是乖乖不得了。

    當下,鮮卑人也顧不上什麼單打獨鬥了,竟同時派出了四員戰將一同馳出陣前,往張飛處飛奔而來。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2 14:20
第二百五十二章 塞外之戰(二十)

    鮮卑陣中竟同時奔出四員武將,直取張飛而來。漢家軍中見狀,登時便是噓聲一片,而對陣的鮮卑陣中,無論是軍兵還是將軍,都不由得面紅耳赤,尷尬不已。草原上的民族因為文化較為落後,甚至多沒有文字,故無論是記錄事情又或者是交流對話,所用語言便頗及不上漢人這般細膩而豐富多彩。

    而正是這種“粗鄙無文”,使得他們在漢人看來便極為“耿直”,他們極重然諾,便是擊掌為誓,亦會牢牢遵守。而在惡劣環境中與自然搏鬥的他們尤其敬英雄、重英雄,對於如今己方以四打一的行為,自然亦是極瞧不慣的。

    漢軍陣中的蘇雙見了鮮卑人的行為,亦是又驚又怒,忙對郭斌道:“糟了!主公,是不是派人前去相助翼德?”

    止住要說話的關羽,郭斌擺擺手,道:“無妨,那可是張翼德!”

    張飛見對方四將舞動著兵刃向自己衝來,眼中竟露出了興奮莫名的光芒。他雙腿夾緊馬腹,只以膝蓋控制馬匹的行進方向,丈八蛇矛斜斜地指向下方,哇哇叫著徑直向對方策馬馳去。

    對方四人兩前兩後,分別疾馳而來。待得雙方接近了,那四名鮮卑將領各自舞動著手中的兵刃向張飛的行進路線上攻來。張飛久經戰陣,哪裡不曉得勿要身陷重圍的鐵律?眼見便要深陷對方四騎包圍中,忙以右膝示意戰馬,那戰馬跟了張飛一年多,早已與他磨合得極好了。在得了指示後,當即右腿猛力一蹬地面,身子卻早已向左側躥出,待與對方交會時,張飛已然身處對方右側了。

    那四員鮮卑大將亦是不凡,見張飛戰馬改變方向,忙收回手中兵刃,以防其偷襲。這四人使得均是長大的馬槊,這種沉重的長兵器講究的是力大招沉,卻又因其配重合理,而可使出許多複雜多變的招式出來。想來是鮮卑人見張飛竟可將適才使用沉重狼牙棒的鮮卑大將完虐,故派了四個使用馬槊的將領出來,以應對張飛的丈八蛇矛吧。

    只見臨近張飛一側的兩員鮮卑大將藉著馬槊收回的慣性,順勢翻轉手腕,向張飛刺來。雖是臨時變招,於如此馬速的加持之下,若是能刺中了,便是鋼筋鐵骨亦可帶走一塊皮肉下來。

    雙方戰馬行進極速,此時的張飛已然到了對方前後兩騎之間,因此前面那一騎的進攻,此時是從身後襲往後腦,而後面那一支馬槊,則是當胸刺來。霎時間,張飛竟亦淪至千鈞一髮之極險的境況。

    就在雙方軍士將領同時屏息凝神,瞪大雙眼瞧著場中之時,張飛面上卻是絲毫不見慌亂。只見他先是以右手向上揮動丈八蛇矛,待將前面一將的馬槊隔開之後,後面的長槊已然奔至面門。

    他竟不閃不避,只以左手迅速握住丈八蛇矛桿部末端,隨即雙手上撐,將後面一支馬槊向上隔開。待那後面鮮卑大將的馬槊被彈開之後,卻見丈八蛇矛竟藉著適才格擋前方馬槊而回彈的力道向自己面門極速而來。這一矛又快又急,又借了兩人的力,哪裡是能躲得開的?那鮮卑將領只一愣神間,覺得頸間一涼,便見整個世界不住旋轉,隨即看到自己的戰馬馱著一具無頭屍體向前馳去。

    雙方交戰不過一個回合,張飛便又斬殺一人,另外三個鮮卑武將見到適才還生龍活虎的同袍的首級在空中打了幾個旋兒,便跌落在草地上,自是又驚又怒,忙調轉馬頭,向張飛衝殺而去。

    適才還屏息凝神的雙方士兵見狀,轟地爆發出一陣歡呼聲,只將在軍前觀戰的騫曼瞧得面色鐵青。

    張飛見那三將來勢極速,顧不得拾起那人的首級,揮矛便向那三將殺去。霎時間,三匹戰馬將張飛圍住,走馬燈一般不住遞招,只見三柄馬槊威猛如閃電,迅捷似流星,直往張飛周身要害處招呼。

    便是一旁觀戰的郭斌,雖對張飛的勇武極有信心,亦不由得捏了把汗。他給關羽打個眼色,示意一旦有情況,立即出陣營救張飛。關羽緊了緊手中的青龍偃月刀,以輕微的點頭作為回應。

    張飛驟臨大敵,心中卻並不慌亂。只見丈八蛇矛似神龍出海,如猛虎搜山,或點或抹,或戳或刺,端是神出鬼沒,厲害難當。

    又鬥了數合,場外的郭斌卻突然對關羽道:“雲長你看,翼德這一招是否便是梅花拳的‘行步’?”

    關羽也是滿面興奮地道:“想來便是了,沒想到啊,沒想到!翼德竟於陣前如此危急的時刻將梅花拳的架子運用到了蛇矛之中,真真是了不得。”

    原來梅花拳法並沒有固定的拳術套路,只有一套基本套路,被稱為“架子”。它們在練習時,要處於靜止的狀態,站樁練習。而所謂的“行步”,則是在實戰中配合著這架子使用的步法。就是這兩種“簡單”的套路,使得梅花拳法愈發地靈活萬變。

    而此時的張飛,竟將丈八蛇矛的刃部模擬成拳頭,而自己手中掌握的矛桿,則成了操縱木偶的提線一般,掌控著蛇矛走遍“四方八門”,竟使得圍攻的三員鮮卑將領左支右絀,破綻百出。

    梅花拳法中的所謂“樁步五式”,說白了不過是五個拳法中的基本動作,其作用便是給敵人造成殺傷。而所謂的“行步”,則是拳法使用者穿梭於戰場,調整自己的方位,以避實擊虛的身法。張飛此時的作為,若是將丈八蛇矛的刃部比作拳頭,其所遙遙掌控的矛桿則是指揮著“拳頭”戰鬥的步法。

    梅花拳法的根基,是道家養氣內壯的法門。這種法門練到一定境界後,內勁自生,耳聰目明,頭腦清晰自然亦不在話下。因此,這拳法配合著其千變萬化的“行步”之法,可變化出無數種進攻和防禦的方式,最是利於群戰。

    張飛所以能在三人的圍攻下攻守有度,靠的便是梅花拳法對於其根基的穩固。所謂的根基,說得更明白一點,便是反應的速度與出招的速度和力量。

    就在張飛沉浸於對武道的摸索時,對戰的三位鮮卑武將卻忍不住了。他們畢竟是以多打少,若是放在平日裡,這些眼高於頂,極重面子的勇士哪裡會做這麼掉份兒的事情?要不是大王子騫曼的一再施壓,而張飛又實在是極強,他們哪裡會忍著壓力上陣?上陣前,他們便心中有數,這一陣便是勝了,己方四人也並不露臉。四打一,勝了是應當的嘛!

    然而,殘酷的現實將他們僅剩的一點尊嚴亦無情地擊得粉碎。若是適才張飛斬殺一人的事情可以歸為巧合,那麼如今,他竟能在己方三人的圍攻下遊刃有餘,甚至佔到了上風,卻實在是駭人聽聞了。瞭解情況的知道是張飛太強,不瞭解的還道他們四個是廢物。

    終於,有一人再也忍耐不住,趁著張飛的蛇矛招架另一人馬槊之際,他徑直自右向左橫向揮動手中馬槊,往張飛腰間攻來。張飛打得興起,許多招式動作都是緊急之間使將出來的,故其打鬥之間殊乏一定之規。此時見到對方馬槊橫掃而來,他不慌不忙,以膝蓋指揮戰馬猛然前躥,竟就這麼來到了那突施偷襲的鮮卑將領面前。

    這怪異的招式顯然使得那人一愣,揮動的馬槊卻再也不能發揮出應有的殺傷力。因為馬槊這種長兵器,其殺傷全在槊頂的鋒刃上,槊桿便是砸在身上,也不過是疼一會兒,哪裡能在如此激烈的戰鬥中傷到敵人?因此,那鮮卑將領此時的境況便彷彿將大軍都派出去而極為空虛的中軍帳一般,既不能攻敵,又無法自保,唱起了空城計。這便是武學上常說的“空門大露”。

    原本在平日裡,他是無論如何不會犯此武學大忌的,只是如今久攻不下,心浮氣躁,大意之下便著了張飛的道兒。他的兩名夥伴此時救援不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張飛左手勾住他的後頸,右手從腰後抽出環首刀,順勢一抹,一個大好頭顱便應聲滾落。

    大驚失色下,一員鮮卑將領轉身拍馬欲逃,被張飛順勢將環首刀擲出,正中其後心。不理跌落馬下之人,張飛揮動丈八蛇矛向最後一員鮮卑戰將衝來。

    那將軍見張飛向他衝來,心中大怯,適才己方四人圍攻猶不佔優勢,如今竟由自己對付這殺神一般的黑臉大漢,如何不讓人心驚膽寒?他忙撥馬回奔,亦忘記了揮槊格擋,奔不出數步,丈八蛇矛早已趕到,只一矛,便將其刺落馬下。

    這一番驚變,可謂兔起鶻落,誰都沒有想到適才尚鬥得有來有往的雙方,竟然這麼快便出現如此的逆轉。張飛倏忽之間便接連刺殺了剩下的三員鮮卑猛將的舉動,著實將鮮卑眾軍士驚住了。

    還是郭斌反應得快,來不及多加思索,他一揮玄龍槍,便率領著身後七百最精銳的部曲向場中奔去,而跟在這七百精銳身後的,則是近兩萬的漢家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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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塞外之戰(二十一)

    張飛於陣前大顯神威,連斬鮮卑大將五員,生擒一員,早已使得鮮卑大軍心膽俱寒,此時漢家軍兵同時發起全線進攻,他們哪裡能不魂飛膽喪,拔腿狂奔?於是,鮮卑大軍竟不理會騫曼與一眾酋首的呵斥、指揮,紛紛往營中退走。

    寬僅數十步的鮮卑大營哪裡能容得下兩萬鐵騎的擁擠推搡?於是新的混亂便產生了,無數的鮮卑鐵騎擁擠在營門處進退不得,便是騫曼和各部的酋首們亦被困在營外,動彈不得。漢家將士在郭斌與關、張二人並王越的帶領下一路掩殺,鮮卑士兵狼奔豕突、驚惶失措。終於,鮮卑大營的營門在混亂中轟然倒塌,場面愈發難以控制了。

    漢軍陣中鼓聲愈發急切,“通通通”的敲擊聲彷彿催命的喪鐘一般,擊打在鮮卑軍士的心頭,催促著他們盡快撤退。

    騫曼見局勢已然難以收拾,心灰意懶之際拔出佩劍橫在頸間,便欲自刎當場,卻給親信手下攔住。他灰心喪氣地道:“如今大單于生死不知,三萬大軍崩潰至此,我有負父汗所托,還有何面目存於世間?”

    那部下道:“大王子切莫灰心,漢人有句話叫做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且留下有用之身,他日捲土重來,猶未可知。”

    於是,騫曼在一眾親信部下的拱衛下,繞過大營,向北匆匆而去。

    騫曼帥旗一跑,彷彿是在滾沸的油鍋中加了一瓢冷水,鮮卑大軍霎時間便炸了鍋了。無論將官還是士卒,甚至連組織抵抗的心情亦不看,大軍丟盔棄甲,或者穿營而過,或者繞過鮮卑大營,紛紛向北逃命去了。

    關張二人各自率領千騎向北迅速追擊,一路掩殺,郭大則帶著五千大軍緩緩行進,途中收懾俘虜,收繳軍械,安撫逃散的鮮卑驚馬,好是一番忙活。而郭斌則一面著人在鮮卑大營四周收取四散的馬匹,打掃戰場,一面帶著蘇雙、王越進入鮮卑大營中收繳戰利品,並點驗物資。蘇雙雖在戰場上無可施其能,於點驗物資,供應後勤等一應事宜,卻是手到擒來,使得郭斌亦只有在一旁干看著的份兒。

    看著坐在騫曼先前大帳中,帶著一大批年輕人噼裡啪啦極自信地打著算盤的蘇雙,其心態氣質彷彿換了一個人一般,與平日裡溫煦謙和的形象大相逕庭。不僅王越張大了嘴,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便是郭斌,亦不得不長嘆:“所謂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果然每個人都有其用武之地啊!便是雞鳴狗盜都能救人性命,更何況像張世平與蘇雙這樣極擅長經商的專業人才了。”與此時的眾人不同,來自現代的郭斌,自然不會對商人有何偏見的。

    然而,要說起蘇雙手中的算盤,還要感謝郭斌。

    在算盤出現之前,人們計算數字,籌劃事情,所用的稱為“算籌”。隨著生產的發展,計算也越來越複雜,用小木棍進行計算受到了限制,於是人們又發明了更先進的計算工具“算盤”。

    算盤究竟是何人發明的,現在無法考察,但是它的使用應該是很早的。關於算盤的來歷,最早可以追溯到公元前600年,據說我國當時就有了“算板”。古人把10個算珠串成一組,一組組排列好,放入框內,然後迅速撥動算珠進行計算。

    在東漢數學家徐岳的《數術紀遺》中便有“珠算控帶四時,經緯三才”之說。北周時期的甄鸞,曾這樣介紹算板:“刻板為三分,位各五珠,上一珠與下四珠算盤色別,其上別色之珠當五,其下四珠各當一。”

    可見,此時算板的使用方法,已經頗具後世算盤的雛形,至少上面一顆抵下面五顆的規則便已經有了。只是到了北宋時期,算盤的使用方法逐漸成熟後,珠算方逐漸取代了籌算,逐漸在世間普及開來。

    而郭斌為了改進此時的計算方法,也為了自己的使用方便,最初便在伏龍山莊學堂中普及了阿拉伯數字以及用於簡單的加減乘除算法的豎式算式,這種計算方法的改進,無疑受到了張世平與蘇雙的追捧。商人嘛,總是始終對新事物保持著極大的熱情,更何況是這種極具實用性,大大簡化了商業計算的計數和計算方法?

    後來,郭斌在一次與司馬徽的閒談中言及算盤,使得這位於學術上造詣極高的大宗師極感興趣。於是,在司馬徽的強烈要求下,郭斌便命人製作了幾個算盤。

    在郭斌上小學的時候,大概是二年級的樣子,數學課上尚有珠算的課程。當然,這種課程旨在教會學生使用算盤這種“古老的”計算工具,卻絕沒有所謂“培養神童”的奢望。郭斌雖不學無術,在憋了幾天之後,簡單的加減乘除的算法雖終於給憋了出來,算盤使用的一干口訣,他卻是無能為力了。

    然而,即便是這樣,算盤的出現,亦在陽翟縣學中引起轟動。隨即,這種計算工具受到了一直擔任趙雲副手,負責縣衙中一應文書工作的徐庶的重視,並迅速普及到縣衙之中。自此之後,縣衙中亦出現了一大批使用算盤的高手,以後無論是每年點算戶籍人口還是收取賦稅、發放軍糧、統計物資等,算盤都發揮了極重要的作用。

    隨著郭斌對塞外三城開發的一再深入,算盤便也隨著陽翟縣學中剛畢業,被分配到塞外三城的學子們來到了塞外,並在交易行中發揮了巨大作用。而作為塞外三城主事的張世平與蘇雙,早就嘗過了伏龍山莊中流傳出來的新式計算方法的甜頭,如今見了算盤這種極方便快捷的計算器具,哪裡有放過的道理?因此,他們組織了手下的一大批年輕夥計,在陽翟縣學的學子們手下努力學習珠算法。

    隨著時間的推移,張世平與蘇雙甚至各自成立了自己的小團隊,他們手下有一批珠算高手,專門用於塞外三城中物資的點驗等工作。這一次與鮮卑大單于和連的大戰,之所以能夠取得如此大的勝利,與物資的快速調運是分不開的。而物資之所以能夠快速調運,雖與塞外三城中儲備極大的騾馬數量息息相關,張世平與蘇雙手底下這一批珠算高手,卻也算是立下了汗馬功勞。就連戲志才,對他們都不住誇讚,立意等回到陽翟後,也要成立這麼一支團隊。

    不錯,高素質的專業會計員,在戰爭中的作用普通人是極難注意到的,可是誰都沒有辦法抹殺他們的巨大貢獻。而如今點驗鮮卑大營中的戰利品,正算是“專業對口”,物盡其用了。

    大約下午兩三點的功夫,便聽得帳外人喊馬嘶聲傳來,郭斌忙低頭出帳,果然便是關張二人率軍凱旋了。對於此次戰役,郭斌早便心中有數,想要全殲來犯的鮮卑主力,難度太大,也極不現實。鮮卑人馬快,騎術較之中原人又好了不是一星半點兒,因此想要打敗他們並不難,可想要留住他們,非得十萬大軍,兼施奇謀,方可辦到。這種大大加大戰爭成本,風險係數也極高的方法,當然不在郭斌考慮的範圍內。他此戰的目標,便是擊退鮮卑大軍主力,並儘可能地殲滅其有生力量。目前看來,成效斐然。

    張飛今日在兩軍陣前立了大功,大大地露了臉,此時走路都帶著風聲。只見他的馬側掛滿了帶著頭盔的鮮卑人首級,一邊與關羽大聲談笑,一邊往中軍大帳而來,看首級的樣子,顯然都是鮮卑軍中的將領。

    見郭斌出帳,張飛登時住嘴,忙與關羽滾鞍下馬,同時施禮道:“關羽(張飛)奉命追擊敵軍,於三十里處回轉,前來繳令!”

    郭斌忙快步上前,伸出雙手扶住二人,哈哈笑道:“昨日裡雲長已斬殺和連,今日翼德又在陣前殺敵立功,瞧得我好生眼熱!”

    說罷,三人相視大笑。

    今日裡與鮮卑大軍對戰,郭斌並非不想下場過過癮,只是戲志才既然不在,兩萬大軍便需他坐鎮中軍,主持大局。況且,今日裡培養張飛,也是他早已擬定好的計畫。昨日裡關羽斬殺和連,立下了大功,則今日裡必須再將張飛捧起來。不是他不信任關羽,而是所有搞政治的人都會遵循平衡的原則。關羽與張飛互相牽制,郭斌自己居中協調,這才是一個成熟的團體應有的運行方式,否則日子久了,便必然生亂。

    歷史上的關羽忠義無雙,令世人敬仰。這其中有多少是真的,又有多少是後人杜撰的,暫且不論。便是認定了即使異日手握重權,關羽亦不會有背叛郭斌的想法,可是一旦形勢逼迫,他便也不得不做許多違心之事了。豈不聞宋太祖陳橋兵變一事?趙匡胤何嘗不是後周柴世宗的忠臣了?

    因此,郭斌這一番作為,乃是從根本上杜絕這種變亂,以其避免許多不必要的內耗的安排。這種安排並非出自其本心,卻體現了他在政治上的逐漸成熟。這雖然是郭斌個人的悲哀,卻是整個以郭斌為首的利益集團的幸事。

    三人正極熱烈地交流此戰得失,以及關張二人如何安排騎兵繼續追蹤敵軍、探查敵情的時候,蘇雙拿著幾張紙向他們走了過來。

    郭斌見了,心中一動,忙拉著二人向蘇雙迎去,口中道:“哈哈,戰利品統計出來了!讓我們來瞧瞧,此次都有什麼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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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章 塞外之戰(二十二)

    早在上一輩子,郭斌便聽過所謂“槍炮一響,黃金萬兩”的話,當然這僅限於勝利者了。

    而當他看到蘇雙以因興奮而顫抖的雙手奉上的戰利品清單時,還是忍不住心中一抽。不為別的,太多了。

    大多數鮮卑人的兵刃和裝備,都是不甚堪用的。然而和連手下的一萬鮮卑精銳騎兵,其裝備的精銳程度,比普通大漢官軍的水平甚至還要高出一截來。就郭斌目前為止所見過的漢朝官軍來說,單在裝備上能夠壓他們一頭的,只有京師之中拱衛天子的郎官和衛士了,便是衛戍京師的北軍,與他們比起來也頗有不如。

    所以,此次在甲冑和兵刃方面的收穫,主要是昨日昇龍谷中的一萬鮮卑精銳所提供的。依照蘇雙的統計,單是皮甲,便達到了八千領,各種皮盔與鐵盔,大約有一萬具。除此之外,鐵質刀劍萬柄,馬匹五萬,其中精銳戰馬的數量甚至達到九千匹,多是在升龍谷中被煙火熏暈或者逃逸的戰馬。這些戰馬雖大多有傷在身,可是經過治療後,大多可以復原。便是實在很難復原的,較之一般用於馱運貨物的駑馬,亦要精銳許多。

    其餘四萬餘匹中,有近一萬五千匹是在升龍谷中俘獲的,它們多是為鮮卑精銳騎兵們提供馱運物資的任務,因此亦隨著大軍進入了谷中。而剩下的兩萬五千餘匹,則是今日上午在鮮卑大營的馬廄之中俘獲的。鮮卑大軍雖一人三騎,可兩軍對陣時自然不會帶著馱運物資的駑馬上陣,在逃命時,多數人只顧著拍馬疾奔,小命要緊,哪裡來得及去馬廄中牽馬的?

    於是,鮮卑部中這些次一等的馬匹,便大多成了郭斌的囊中之物。而經過統計,此次升龍谷之戰,除了斬殺鮮卑大單于和連的大功無法以數字計量外,塞外三城中最大的收穫便是這些馬匹了。

    因為近年來中原政治腐 敗,造成四地盜賊蜂起,去年更是引發了天下震驚的黃巾之亂,導致草原與中原的物資流通難度加大,成本飆升。因此,馬匹這種彰顯地位的奢侈品的價格,亦是乘著火箭般往上躥升。便是此次戰役中次一等的馬匹,較之張世平與蘇雙當初販運到陽翟縣的亦要強上不少,當做戰馬用,那自也是綽綽有餘了。因此,戰馬在中原那是有價無市,更不用說江南地區了。若不是因為馬匹價格飆升,以郭斌的財大氣粗,當初受命組建越騎營時,又豈能僅僅武裝起近千人來?

    如今,塞外三城雖有了這許多戰馬,卻都是郭斌的私產,不可能分給朝廷分毫的,他亦不會傻得在如今戰亂將起的亂世前夕,將這些戰馬販運到中原去。至於如何既能保證這些馬匹的健康,又能藉著這些馬匹訓練騎兵,以在中原亂起時有所準備,郭斌尚沒有太好的辦法,只能將其先收攏起來,待日後戰爭結束了再做理會。

    除了馬匹軍械,從死人身上扒下來的金銀財物,亦是不可勝數,郭斌一聲令下,竟將這些東西分賞給參與此次戰鬥的兩萬多將士,眾人自然是山呼萬歲,大大小小的,總算是發了一筆橫財不是?

    另外,行軍用的帳篷、運送物資的馬車、奶酪、黃油等物資,更是繳獲無數。

    瞧著這幾張薄薄的物資單,不只是蘇雙,便是郭斌亦是心情激動。有了這五萬餘匹戰馬的收穫,塞外三城可真正成長為塞外之城了,因為馬匹是這個時代最重要的運輸工具,是最重要的戰略資源,也是最重要的生產資料之一。

    待日後塞外三城的近五十萬居民真正融入草原生活,真正習慣了草原上的生活和生產方式,郭斌便是真正獲得了近五十萬精銳鐵騎,這在中原,乃至整個天下,都毫無疑問是一股極為龐大而恐怖的重要戰略力量。

    大戰既然結束,郭斌便依照計畫,將蘇雙放到升龍谷中建設營寨,爭取以最短的時間建成一座扼制草原南北咽喉的要塞。這座要塞毫無疑問會成為塞外三城在草原上的前突據點,一旦建成,鮮卑大軍想要自北方南侵塞外三城,便愈發需要掂量掂量了。

    然而,蘇雙負責主持修建要塞,調運物資,兼之打掃戰場,自然是沒有話說,可他不懂軍事,若是給鮮卑大軍一個反撲,說不定便會鬧出大笑話。因此,郭斌將郭大也放在了這裡,統帥五千大軍,支援蘇雙的要塞建設。

    郭大等五個跟隨在郭斌身邊的親衛,跟著郭斌南征北戰,幾次出生入死,平日裡又經常受到郭斌等高層的教導,無論是武藝還是戰略戰術眼光,較之許多將領都毫不遜色。況且,他們在忠心上亦絕無問題,於軍中威望又極高,兼且郭大為人沉穩謹慎,於進取雖稍嫌不足,可若只是穩守營寨,則綽綽有餘了。因此,將升龍谷要塞交給郭大屯駐,郭斌是極放心的。

    安排好升龍谷中的一應事務,大軍又修整了一夜,於次日早早地用過早飯後,方拔營往南去了。此次回去,郭斌手下所率共約萬人,他在升龍谷中放置了五千軍兵,用於防禦事務,另外還撥給了蘇雙五千民夫,用於修建城池。

    一萬大軍在草原上奔馳,亦是極壯觀的景象,可士兵們雖非初次接觸戰馬,其馬術卻也是很值得商榷。故此,行軍之時,七歪八扭的騎兵們絲毫不見大軍行進的威嚴肅穆,使得郭斌不由得極為頭痛。

    馬術的習練並非朝夕之功,鮮卑騎兵所以如此精銳,不就是因為其自小生長在馬背上嗎?無論是對馬匹習性的瞭解還是本身的騎術,鮮卑騎兵們較之郭斌手下這些中原人要強了不知道多少倍。不過,總算有個好的開始,待日後熟練了,這些人定然會成為一支令敵人聞風膽喪的精銳騎兵。目前嘛,就先當做迅馳步兵用吧。所謂迅馳步兵,乃是郭斌杜撰的,指的是騎著戰馬行軍,到了戰場再下馬打仗的部隊,就像是一戰期間乘著出租車奔赴馬恩河前線的法國士兵一般。目前郭斌手下的軍兵,除了那七百曾跟隨他南征北戰的精銳之外,其他部隊,均可算作迅馳步兵了。

    塞外三城,中心城中。

    兩萬鮮卑大軍分別於昨日傍晚抵達,大軍分為東西兩部,自抵達後便在草原上立定營寨。說是營寨,木製的寨牆卻是極簡陋疏鬆,營中佈局亦極不嚴謹,大大小小的軍帳極不規律地散落在營地內,甚至直到深夜時分,營地中的喧鬧聲方漸漸止歇。

    城中大軍只是閉門不出,既未派出大軍阻撓其立營,亦未曾派出將領前往搦戰,彷彿是縮頭烏龜一般,只穩穩地守住城池,並不做多餘的動作。

    不是統領大軍的戲志才慫,而是城中大軍多為平日裡維持秩序的巡邏安保人員,訓練既不足,武器裝備亦差得極遠。況且城中的騾馬大多數已然被派遣到升龍谷前線去了,若是強要出兵的話,便只有以步軍對騎兵了。

    當然,若是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大漢官軍,只要物資充盈,便是面對兩倍於己的鮮卑精騎時,亦是遊刃有餘。可如今戲志才手底下的這些人,若是出城了,在面對並不精銳的鮮卑騎兵時,怕亦會於一個回合之間便丟盔棄甲,徒然損耗士氣,反而會壞了大事。

    更何況,戲志才也不過是個文官,有他坐鎮自然能夠彈壓得住城中眾人,可便是如何足智多謀,如何思慮周詳,亦總不能領軍上陣殺敵。為了集中優勢兵力,將鮮卑大單于和連的主力大軍攔阻於升龍谷之外,郭斌已經將塞外三城中最精銳的士兵帶走了,而可以領軍的武將,亦同時被挑選出來帶到了升龍谷前線。因此,現在戲志才手中,可謂是既沒有堪戰的士兵,亦沒有可以領軍的武將,他手中的只是警察部隊罷了。

    今日一早,城外的兩營鮮卑大軍便衝出營地,直接將中心城圍了起來。當然,以目前鮮卑大軍的區區兩萬人馬,還不足以將中心城圍住,可利用騎兵 運動速度快的優勢,將塞外三城各自之間的交流切斷,同時封鎖塞外三城與外界的信息和交通,那是綽綽有餘了。

    在將陸地上的通訊與交通切斷之後,鮮卑大軍便分出約四分之三的人手前來中心城北門,向城中施加壓力。

    只見一個留著滿臉絡腮鬍子的鮮卑將軍策馬來到城下,以稍帶口音的漢話喊道:“城裡面的聽著,我等是奉鮮卑大單于的派遣,前來塞外三城狩獵的!識相的就速速打開城門,迎接我大軍進城,否則若等我大軍陷陣登城,上自軍將,下至老幼,盡數斬殺,一個不留!”

    見城內沒有反應,他繼續喊道:“城內的鮮卑人聽好了!和連大單于說了,若是有人敢於幫助漢人守城的,夷其全族;而若是有人能夠開門迎接大軍入城的,可封為大人!”

    他這一番話,將城樓上觀察敵情的一眾鮮卑酋首說得心中又開始癢起來了。不知道為什麼,塞外三城如今面臨如此危境,郭斌這個城主竟未曾露面,實在是蹊蹺得很的事情。因此便有人猜測,郭斌是不是壓根兒便不在城中。這種猜測雖是誤打誤撞碰對了,可對於郭斌為何不在城中,是害怕鮮卑大軍獨自跑了,還是在城中某處憋著放大招,又或者是出城迎敵了,卻是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2 14:22
第二百五十五章 塞外之戰(二十三)

    中心城內城牆上,一眾鮮卑酋首的竊竊私語聲愈演愈烈,可是看看站在戲志才身旁的張世平,懾於之前郭斌殺伐果決的手段,卻都不敢言聲。眾人雖都不知道戲志才的身份,對於張世平這個塞外三城實際上的主事人卻是極熟悉的。在他們的眼中,如今郭斌既然不露面,城中自然是張世平做主的了。

    這些人的反應自然落到了張世平眼中,不過他卻面色平靜地立在戲志才身後,一言不發。

    看到張世平沉穩淡定的神情,一眾酋首愈發不敢妄為,只乖乖地下了城牆,往城中各自的住所行去。為了穩定城內秩序,也為了防止別有用心之人在城中作亂,呼應城外的鮮卑大軍,張世平曾建議戲志才將這些鮮卑酋首統一安排進縣衙之中,卻被拒絕了。

    當時,郭斌已然離開中心城,往升龍谷處行去,臨走之前將塞外三城託付給了戲志才,讓他統籌此次防禦的一應事務。張世平何等人物,自然曉得戲志才是郭斌自創業之初便追隨在左右,引為左膀右臂的心腹之人。因此,雖然戲志才於塞外三城之中威望不高,許多事情都需要經過他的手,可他卻絲毫不敢在其面前炸毛。不過,憑藉著對於塞外三城的熟悉,偶爾表達一下自己的意見,顯示一下存在感還是應當的。畢竟,這也是與戲志才交流的手段之一嘛。

    況且對於張世平,戲志才絲毫不會像普通士人那般有太多偏見,這在很大程度上是受郭斌的影響,畢竟郭斌也是通過經商而迅速崛起的嘛。另外,像戲志才這樣的人傑,便是在面對郭斌時亦保持著思想的獨立,從不會輕易被別人的意見所左右。像重農抑商這種事情,他與郭斌交流過多次的,對其根本原因和來龍去脈,看得清清楚楚,有了高屋建瓴的認識,自然便不會受庸人見識的干擾。

    因此,對於戲志才來說,他所瞧得起的,都是有本事的人;而他所瞧不起的,都是沒有本事的人,卻從不會落入俗套,以人的出身或是地位來武斷地評價一個人。張世平與蘇雙二人,自從投效之後,做事小心認真,兢兢業業,雖是商人出身,卻將塞外三城治理得井井有條,這便是極高超的才能。因此,戲志才與郭斌一樣,對著二人亦是極為看重,在許多時候,也願意適當地提點他們一下。

    面對張世平的提議,戲志才道:“主公常說,至難得者人心也。此時塞外三城被兩萬鮮卑鐵騎圍困,城內人心惶惶,自也在算中。可正是因此,才不能向大家隱瞞事情真相,因為越是隱瞞,眾人便會愈發胡亂猜測,反而容易滋生事端。若是將鮮卑酋首們困在縣衙之中,使他們上下隔絕,難道便不會出亂子了嗎?若是幾日見不到他們,他們那一眾手下又怎麼會不著急呢?到時候,若還有隱匿於城中的別有用心者一加鼓動,城內登時便會發生內亂!”

    張世平聽得直點頭,待戲志才說完後,卻還是開口道:“可是,如今的情況,這一眾鮮卑酋首難免會胡思亂想,若是他們作反了,當如何是好?”

    戲志才道:“在未得到主公的確切消息之前,他們雖確會有些猶疑,卻不敢輕舉妄動。況且,便是有人如沙翰林者,想要在城中作亂,亦不可能成功的。”

    張世平雙目一亮,大喜道:“難道主公和軍師早有安排?”

    戲志才嘴角上翹,莫測高深道:“早在一年之前,主公便已然做好了安排。”

    張世平登時面露思索,遲疑地道:“主公高瞻遠矚,自非我等可及。只是到底有何安排,還請軍師示下!”

    這塞外三城從修建到發展,都是張世平與蘇雙二人主持的,若說對這裡的瞭解,怕是郭斌亦比不過他倆去。郭斌若是在一年之前便對今天的事情做了佈置,哪裡能瞞得過二人去?故此,張世平方對戲志才口中的“佈置”極感興趣,難道是郭斌瞞著他二人另外做了什麼佈置不成?

    戲志才見張世平一副患得患失的樣子,開口道:“不必如此緊張,主公對你們二位是極信任的,否則也不可能將如此重要的任務交到二位手中。主公所做的佈置,其實是自長社城外就開始了,也從未瞞過任何人。”

    張世平奇道:“哦?願聞其詳。”

    戲志才瞧了一眼城外耀武揚威的鮮卑騎兵,眼中閃過不屑,轉身來到頗顯窄小的城樓中,邀張世平坐下後,方緩緩地道:“你可知道,這中心城內的居民,有多少人?”

    如此簡單的問題,張世平哪裡能不清楚?當下不假思索地道:“總有二十餘萬罷。”

    戲志才點點頭,道:“那麼請問,這些居民都是些什麼人呢?”

    張世平不假思索地道:“這個問題,怕是舉世皆知了,他們原來都是黃巾俘虜嘛!”說到這裡,隨即驚坐而起,道:“難,難道?”

    戲志才道:“確是如此。太平道為禍中原,卻總是我炎黃子孫,大漢子民。主公為人惇厚仁慈,最為愛惜民力,又雅不願多造殺傷。憐他們生死無依,不得已而從賊,故不避艱險,將他們帶到了塞外。”

    張世平道:“主公胸襟之開闊,令人佩服。”

    戲志才道:“你可知道,主公所以設立塞外三城,是為了什麼嗎?”

    張世平道:“自然是開阜通商,與塞外民族互通有無了。建立城市之貿易所得,實在是張某人當初想都不敢想的。”

    戲志才點點頭,道:“所謂貿易獲利,只是小利,以主公之英明神武、胸襟氣度,又豈會孜孜於此?”不待張世平發問,戲志才繼續道:“主公志向之高遠,實乃戲某生平僅見。所以設立塞外三城,交易獲利、壯大自身固然是眼前之目標,卻更是掌控草原,祛除中原王朝千年毒瘤之舉。”

    張世平給戲志才續了一杯茶,欠身道:“敢請軍師賜教。”

    戲志才接過茶盞,輕輕喝了一口香茗,道:“主公常說,能通過貿易解決的事情,就不要訴諸武力。塞外三城目前最多的業務,是將中原的奢侈品,諸如香皂、美酒、絲綢、食鹽等物,與草原上生產的馬騾牛羊、黃油、奶酪、毛氈等物交換。你想想,是中原的貨物價值高呢?還是塞外的物產價值高?”

    張世平不假思索地道:“自然是我中原物產價值高了,一罈美酒,甚至是幾匹絲綢,便可在草原上換取一匹駿馬或者幾頭牛羊,這世上還哪裡去找如此好做的買賣?”

    戲志才道:“不錯!那麼你說是我中原的物產有用,還是草原上的物產有用?”

    張世平聽了,心中卻泛起了嘀咕,遲疑道:“若說有用,似乎卻是草原上的物產更為有用,畢竟駿馬可以使之拉貨、牛羊可以擠奶,可以製作奶製品,實在艱難的時候更可以宰殺了吃肉,便是毛氈,都可以禦寒。可我中原的貨物,除了食鹽外,似乎沒有什麼必須的產品了。”

    戲志才目露讚賞,道:“不錯!能用得起我中原物資的,總是草原上各部的貴族,普通牧民除了吃幾顆鹽巴,又哪裡用得起絲綢和香皂了?”見張世平一臉深以為然的表情,戲志才繼續說道:“可是無論是駿馬牛羊,還是黃油、奶酪、毛氈等物,哪一樣不是草原上的普通牧民所產?看到貴族老爺們拿了自己辛辛苦苦生產出來的東西去換了絲綢、美酒,縱情享樂,他們哪裡能沒有意見?”

    張世平一拍大腿,興奮地道:“確是如此!端的是好計策!”

    戲志才緩緩地道:“這一招,叫做分其眾。另外,既然草原上的駿馬牛羊、黃油、奶酪、毛氈等物可以換取許多中原的奢侈品,那草原上的牧民便會自覺地多生產這些東西,天長日久,他們便會成為中原各家工廠的原料產地。不說別的,便是陽翟服飾,便少不了草原上的毛氈。等草原上的民族都以生產毛氈等供應中原的物資為生之時,我們便算是握住了他們的經濟命脈!”

    張世平何等人物?常年經商的經驗使得他在商業問題上極為敏感,這種在後世地理大發現後列強們慣用的經濟殖民的方法,他在腦子中過了一圈,便將其中的關節想通了。對於郭斌如此極具前瞻性的戰略佈置,他愈發打心底裡佩服莫名:“這種手段,可謂不用一兵一卒,便可將塞外鮮卑人收入囊中。主公之智略手段,果然是浩如煙海啊!”

    隨即,張世平又疑惑道:“這些佈置,足可見主公目光之長遠,可是於目前塞外三城的處境,似乎”瞧了瞧戲志才的臉色,方繼續道:“似乎並無什麼大用啊!”

    戲志才卻也不惱,反而讚賞地道:“不錯!這些戰略規劃,於目前確實並無甚用處。主公一年前的佈局,卻是這塞外三城的近五十萬居民!”

    見戲志才又談到了這五十萬居民,張世平道:“主公是如何打算的?”

    戲志才緩緩地道:“盡力穩住城中的鮮卑酋首,若事不可為,可動員城中居民起來,保家衛國!”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2 14:23
第二百五十六章 塞外之戰(二十四)

    聽了戲志才的話,張世平胸中為一股生平極少見的英雄氣所充斥。做了半輩子買賣,他雖亦算是極成功的,可由於世情所限,一直受人瞧不起。況且做生意講究的是和氣生財,若是有什麼事情,能過去也就糊弄過去了,他又哪裡會計較太多?

    後來,他與蘇雙受到郭斌的看重,被委派到塞外擔任三城的主事,受到了萬人敬仰。不過,他們二人的心態卻是始終沒有扭轉過來,他們一直以生意人的思想經營塞外三城,這是塞外三城發展如此迅速的原因,同時卻也造成了其軍事力量的薄弱。

    而直到今天,張世平雖成為一個極成功的“市長”,因是“循規蹈矩”而來,郭斌早就為他定下了發展策略,因此他極少感受到作為一個開拓者應有的豪氣和自信。直到現在,郭斌率領大軍去升龍谷中拚命,塞外三城危如累卵,臨危受命之際,張世平方在巨大的壓力下完成了人生的蛻變。從今天起,他張世平也是可以號召萬民起來反抗侵略者的領袖,是可以掌控萬民生死的重要人物了。

    戲志才看著張世平氣勢上的變化,心中極感欣慰。能夠得到這樣一位頗具才華,如今又於心態上有重大突破的人才鎮守北疆,實在是主公的一大幸事。此戰之後,有張世平鎮守北疆,主公該可以放心南下了。

    而戲志才不知道的是,張世平所以有如此心態上的蛻變,蓋因郭斌“若事不可為,可動員城中居民起來,保家衛國”之語。這句話相當於給予了張世平於塞外三城中便宜行事的權力,也給予了他極大的信任。

    其實,在封建時代,動員平民百姓,是一個極犯忌諱的行為。所謂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暫且不論這句話因句讀的不同而產生的理解上的歧義,無論何種解釋,都是要教育統治者如何役使老百姓。

    只有順從聽話的綿羊,才會跟著頭羊而不會行差踏錯,只有愚昧而思想不獨立的人,才會受他人思想的掌控。因此,此時的統治者會統一老百姓的思想,會“燔詩書而明法令”,會“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因為一旦老百姓有了自己獨立而自由的思想,則會發生與“防民之口,甚於防川”類似的反效果。

    也正是因為統治者們對於陳涉、吳廣,乃至張角之流農民起義者自骨子裡的忌憚,使得他們對於老百姓的集會、結社等行為發自內心的恐懼。而對於發動老百姓起來,為了保衛城池而戰,他們既無此能耐,更無此信心。在當權者看來,這種不受自己掌控的力量,是極可怕而絕不應該出現的,因此統治者會極力避免這種情況的出現,甚至在有的時代,多人集會都是被明令禁止的。

    對於這種極犯忌諱的事情,郭斌與張世平是本便沒有意識到,而戲志才則是知道,卻將其看做是郭斌的雄才大略和強大信心與掌控力的體現。況且,在目前的形勢下,這種情況的確是可以掌控的。

    不怪張世平沒有想到城中居民亦是戰鬥力遠超普通百姓的黃巾軍俘虜,實在是他一心沉浸於商業貿易和塞外三城的發展,於軍事上雖曾努力學習,卻又總是一知半解,方至有此疏漏。

    對於這一干戰略上的佈置,戲志才實在是有意說給張世平聽的。因為他與蘇雙的職位極特殊,若要更好地實施郭斌的計畫,便需要充分發揮他們二人的主觀能動性,方可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而張世平與蘇雙若是對於郭斌於塞外三城的政策理解不到位,則會導致許多事情執行不得力,從而產生許多不必要的內耗。若說得嚴重一點,甚至會影響郭斌對於整個塞外的佈局。

    因此,對於張世平與蘇雙的任命,是很重要的。

    因著張世平心態的突破,戲志才方逐漸放下心來,將考慮的重心放到了此次戰役上來。看著城外分作兩部分的鮮卑大軍,戲志才的思緒卻漸漸飄遠了。此戰能否取得理想的戰果,說到底,關鍵還是要看郭斌在升龍谷的戰鬥。郭斌若是能將鮮卑大軍主力阻住,甚至將其擊退,那麼塞萬三城之圍自然就解了。可若是一旦連郭斌都無法阻擋由鮮卑大單于和連所率領的主力大軍,等到鮮卑大軍於塞外三城下會合的話,那麼想要守住城池,則是千難萬難。

    因為若是郭斌戰敗,則塞外三城一方必然士氣大沮,本來便缺乏訓練的漢家士兵便會隨之進退失據,繼而在城市攻防戰時產生極多的失誤。到時候,以鮮卑人馬快刀疾的強大機動性和攻擊力,郭斌他們怕是連撤回中原的機會都沒有了。

    戲志才雖對郭斌極有信心,可對方畢竟是整個鮮卑一族中最精銳的部隊,況且在人數上又佔有優勢。己方雖佔據地形上的優勢,可想要取勝,也是難度極大的。

    正當戲志才憂心忡忡地站在城樓上觀察敵情時,傳令兵飛奔而至。

    見了那人,一向成熟穩重的戲志才臉色便是一緊,忙幾步沖上去,將其手中的細小竹筒搶了過來。這是綁在信鴿腳上,用以傳遞信息的竹製封筒。城下的鮮卑大軍雖自認為已經將塞外三城封死了,可哪裡想到漢人竟還有如此通信的方法?

    拔開竹筒上的塞子,將其中捲得極細的紙張拿出展開,只見上面寫道:“升龍谷中大勝,陣斬和連。”

    這份郭斌的手跡,使得戲志才差點兒興奮地跳起來。陣斬和連是多大的功勞,這個不言而喻,先不說朝廷會如何封賞,單就目前敵我力量的對比,便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和連既死,那麼此次南征的鮮卑中路大軍自然是不存在了,城外的兩萬鮮卑騎兵,無論是在數量上還是在裝備水平和戰鬥力上,較之己方都要差得多了。

    張世平雖然亦是胸中激盪,卻一直注意著戲志才的反應,見他面上倏地閃過一絲興奮,忙搶步上去,激動地道:“軍師,可是主公有消息了?”

    戲志才點點頭,將手中的紙條遞給他,兀自陷入沉思。

    張世平此時亦顧不得別的了,瞧了一眼紙條後,這個四十多歲的人,竟是一蹦三尺高,口裡還不住地嘟囔著:“果然不愧是主公,果然不愧是主公!”隨即回過神來,對戲志才道:“軍師,現在怎麼辦?是不是還需要保密消息?”

    看著強自壓住心中興奮之情的張世平,戲志才不由得笑道:“何須如此謹慎?既然是如此好消息,自然是要通告全城,以安穩人心。”

    既然有了戲志才的支持,張世平這才放下心來,連忙一邊著人去召集城中的鮮卑各部酋首和漢人商隊的首領們,一面加速往縣衙趕去。郭斌既將和連斬首,鮮卑中路大軍的威脅自然便解了,剩下的就是要穩定人心,撐到郭斌回來了。自從有了郭斌戰勝的消息,城外原本彷彿壓在心頭的大山一般沉甸甸的兩萬鮮卑鐵騎,如今竟疏忽間變得極微不足道,完全不被瞧在張世平眼中了。

    見張世平興沖沖地離去,戲志才吩咐左右,找了十幾個嗓門極大的鮮卑士兵,各自拿著鐵皮製成的喇叭來到中心城北面城牆上,此處正是鮮卑大軍的主攻方向。只聽士兵們通過手中簡單的擴音器,以鮮卑語向城下不住通告和連身死的消息。

    “升龍谷內,和連授首!若想活命,速速投降!”

    剛開始時,鮮卑軍中無論是士兵還是軍將,都聽得雲裡霧裡,待聽清了稍一思索,心中卻各有猶疑。如此,鮮卑大軍兵無戰心,人人惶惶,雖不至立即退兵,卻也是無力再戰了。因為城上的人說得極在理,否則他們怎麼知道和連大單于會經過升龍谷?可是猶疑固然猶疑,他們卻不敢當即退兵,蓋因和連的能征慣戰與厲害的手腕太過深入人心,萬一是漢人造謠,自己擅自撤退的話,定然會遭到秋後算賬。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先不說塞外三城外猶豫不決的鮮卑大軍,只說說正帶著一萬大軍向南急行軍的郭斌。

    既然和連已死,他所率領的三萬主力大軍亦是死傷慘重,作了鳥獸散,那麼剩下的問題便不再是軍事上的問題,而轉換變了政治上的問題。因為此戰出乎意料的順利,而戲志才又不在前線,便是以飛鴿傳書,也至少要耽擱兩日的功夫。因此,面對此時的鮮卑大軍,應當如何應對,便全要郭斌自己拿主意了。

    當初斬殺和連之後,就如何對待鮮卑主力後續部隊的問題上,曾出現了兩種截然相反的意見。蘇雙的意見是痛打落水狗,既然勝局已定,便要乘勝追擊,若是能夠將鮮卑王庭一舉拔除便更理想了。而郭嘉則主張適可而止,不能過分逼迫。因為和連雖死,鮮卑大軍主力的後續部隊卻是生力軍,我軍雖勝,卻是連續奮戰多日的疲兵,況且己方不習馬戰,雙方於軍事上的勝負尚難預料,更何況這與整個草原的戰略佈置亦不相符合。

    正當雙方爭論不休時,一個人的出現,起到了一錘定音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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