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重生東漢末年 作者:潛陽 (已完結)

 
q781009 2019-7-9 01:06:1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77 46400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2 13:48
第二百三十七章 塞外之戰 (五)

    趙鐵牛聽了郭二的話,好奇之心更盛,道:“這是什麼道理?我軍既趁著夜色騷擾了他們,和連便只有愈加提防的,又怎麼會在升龍谷中不做防備呢?”

    郭二嘿嘿一笑,道:“這便是主公的高明之處了。你想啊,此去塞外三城,怕不還有近十日的路程,若是每日裡實施騷擾,待他大軍抵達,哪裡還有力氣攻城?”

    趙鐵牛一拍大腿,道:“對啊!如此妙策,為何主公不採納呢?”

    郭二道:“嘿,你道主公與軍師如此人物竟想不到這個?主公說了,這一招叫做示弱於敵,亦可稱之為驕兵之計。”看眾人一臉崇敬的目光,郭二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便為眾人解釋道:“你想啊,這鮮卑人見我出兵騷擾,會怎麼想?”

    趙鐵牛道:“自然是‘啊呀,糟糕!我大軍的行蹤讓敵人知道了’。”

    郭二見他耍寶的樣子,不由莞爾,道:“不錯,可是隨即便會想到,我軍這是實力不濟,否則哪裡需要派遣小股部隊前來襲擾?如今距離塞外三城還有近十日的光景,他必然要擔心我軍日日來擾,故定會加速前進,以期早日抵達。到了那時,便是我大軍的機會了!”

    見趙鐵牛還待再問,郭二面色一板,道:“莫再問了,眼見鮮卑人偃旗息鼓,想是要歇息了,諸軍士檢查器械,準備隨我破敵!”

    眾人見狀,面色登時轉為嚴肅,齊聲低喝道:“諾!”

    冰雪融化,萬物復甦,天朗氣清,月明星稀。在和煦的春風中,塞外的夜晚雖已不似嚴冬那般酷寒,卻也沒有人願意在野地裡過夜。因此,待吃過晚飯,一眾鮮卑人便各自回帳歇息了。

    因地上多有融雪後的水窪,故許多人便將隨行的馬車推入帳中,充作床板。而馬車畢竟有限,多數人還是采了一大抱秣馬用的乾草,鋪在地上充作臨時的床鋪。上面再鋪上一層獸皮,雖不是特別舒服,可畢竟是行軍在外,便如此將就著過一夜也可應付得過去。

    臨近半夜,就在一眾鮮卑士兵睡得正香甜的時刻,忽聽得大營四周傳來一陣噼裡啪啦的響聲。這響聲清脆而連貫,不要說年紀尚幼小的賀拔舍從未聽見過,便是曾打過幾次“大仗”的他塔喇也是聽得一頭霧水。他們兩個本是同族,如今更是共同睡在一個小帳篷之中,聽到這響聲,便都披上皮裘,拿了放在一側的刀弓,掀開簾子出了大帳。

    與他們相同的人還有很多,可只聽到極快速而雜亂的響動,看到大營邊緣倏起倏滅的幾點星火,卻並未有何異常。待響動聲過去,只驚了大營外圍的幾匹戰馬,其餘的卻並未有何損失。

    眾人正要回去睡覺,卻聽得嗖嗖聲破風而來,待回頭看時,卻原來是綁了燃著布條的火箭。直到此時,眾人方反應過來,這是敵襲。

    暗夜之中,火箭從大營四周攢射而來,他們未曾看到敵人的身影,只是火箭的射程卻可貫穿半個大營,便是身處大營正中的大單于王帳,亦偶爾會受到幾支箭矢的騷擾:這實在是叫人驚恐得很。一時間,慘叫聲,求救聲,奔走聲,大聲呼喝聲,響徹雲霄,在茫茫夜色籠罩的草原上傳播得極遠。

    待十幾支斥候隊伍向著箭矢射來處分散奔去,敵人卻已然沒有了蹤影,只氣得和連哇哇大叫,卻絲毫沒有辦法。所幸是春日裡,草原上各處又都是剛剛融化的雪水,故此第一波的大多火箭並未造成太大的傷害,只有幾支僥倖射到了帳篷上,將三兩頂帳篷燒壞了大半。

    然而,即便是如此,近三萬人的大營亦是好一陣騷動,待過了大半個時辰方漸漸平息。也不怪他們紀律性差,這些鮮卑騎兵原本便是最普通的牧民,哪裡接受過軍事訓練?因此,一旦遇到緊急情況,非但不明白應當如何應對,軍官們便是想要穩住精神高度緊張的他們,亦是一項極考驗人的工作。

    而當大營剛剛歸於平靜不久,適才急促而響亮的噼啪之聲竟又傳入了眾人耳中。此時的眾人有了經驗,他們迅速穿起衣服,拿了刀兵小心翼翼地出帳,單等著對方的火箭。可左等右等,噼啪之聲已然響過好久,卻仍不見有火箭射來。待又一次奉命前出巡視的斥候隊回來,竟又是沒有抓到人。

    和連見狀,所幸便披衣而起,不再睡了。他傳令眾軍繼續睡覺,而斥候隊則出大營巡視,一旦抓到可疑人物,立刻押解過來。隨即下令中軍擊鼓,迅速召集眾將前來議事。

    待一眾軍將聚齊,和連道:“都議一議,看看這半夜裡的火箭是哪裡來的?”

    騫曼聽了,馬上出列,道:“啟稟父汗,兒臣以為,父汗貴為我鮮卑一族的大單于,在草原之上所向披靡,尋常的部落哪裡有人敢於前來捋虎鬚?此次攻擊來得蹊蹺,雖聲勢不小,可造成的傷亡卻甚是寥寥,故兒臣以為,此次僅為騷擾,當不得我軍如臨大敵。”

    和連聽了,點點頭,道:“唔,有道理。那你認為,此次前來騷擾之人,能是哪個部落的呢?”

    騫曼忙斂去洋溢在臉上的笑容,道:“我軍此次南下攻略塞外三城,動靜極大。臨近三十餘個部落,竟集合了近五萬人,大軍南下,消息自然是瞞不了人的。而漢人的塞外三城既是貿易城,各地商賈雲集,消息流通自然是極迅速的。想來對於我大軍南下的消息,他們已然曉得了。”

    和連緩緩地道:“你是說,今日夜中這兩次偷襲,便是塞外三城的那些漢人所為?”

    騫曼忙道:“父汗英明,我五萬大軍分成三路南下,號十五萬。旌旗蔽日,氣魄滔天,試問草原上還有哪個部落竟如此不開眼,敢前來找麻煩?定然是漢人得知了我大軍的消息,特意派兵前來阻滯我軍的。”

    和連滿意地點點頭,道:“不錯,我兒這一番見識,果然很有長進。看來最近讓你帶人去漢人的城池做貿易,果然是長進了不少。”

    得了誇獎,騫曼自然是滿心高興。

    只聽和連繼續對他道:“那麼你說說,這一次,我軍該如何應對呢?”眾將一看這架勢,分明是藉著此次機會,要考一考騫曼的學問了。當下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只靜靜地等著騫曼回答。

    騫曼打小便混跡鮮卑上層,於勾心鬥角那一套自然是熟極而流,對於和連的意思,他哪裡有不知道的?當下收攝心神,斟酌了一下詞句,方道:“以兒臣看來,既然漢人派兵來襲,我軍自然要小心應對。父汗常常教育兒子,行軍做事應當穩重為上,兒子以為應廣撒斥候,五十里內要一概掃蕩清空,不能給敵人絲毫機會。”

    頓了頓,又說道:“明日裡我軍便到了升龍谷,升龍谷中地勢雖不甚先要,可敵軍若據高處而共,依然需頗費些手腳。故依兒子的意見,應當穩重行事。”

    和連聽了,不置可否,道:“哦?那依你之見,明日裡應當如何穩重行事?”

    騫曼道:“升龍谷長而窄,極易受到敵軍打擊。兒臣以為,應當先命人迅速佔領兩側高地,然後命令大軍分作三段,先令先鋒軍出谷,待其扼住谷口,留下後路大軍守住入口處,眾軍主力方可緩緩通過。”

    和連看了下首的一個漢人儒生打扮的人,微微點頭,道:“秦先生,你以為如何?”

    那秦先生捋著下頜稍稀疏的長鬚,以手中拿著的一卷《孫子兵法》拍了拍大腿,見帳中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方搖頭晃腦地道:“大公子所言,深合兵法之道。微臣也認為,此次來襲之敵,必是塞外三城中的漢軍。不過,至於如何應對,微臣這裡卻有一點小小的建議。還請大汗見納。”

    和連忙擺擺手,誠懇地道:“先生曠世大才,所說的必是好的。若有什麼事情,千萬不可有顧慮,但講無妨!”

    秦先生似乎很是享受如今受人矚目尊崇的感覺,待沉吟了良久之後,將眾人的胃口吊足了,方開口道:“兵法有雲,所謂虛則實之,實則虛之。故能示之不能,不能示之能。敵軍如今既來騷擾,便說明我軍之動向,他們已然確知。故,這一番騷擾,便有兩個方面的原因。”

    和連看著秦先生搖頭晃腦、之乎者也,卻是雙眼放光,顯然極吃這一套。身為鮮卑一族的大單于,自然要胸懷天下,而不避胡漢地任用賢人,自然能更好的體現出自己的胸襟氣魄。這個秦先生在中原鬱鬱不得志,學問卻是極好的,自從投效部中,幫助和連很是整頓了一番部中。不說別的,單單是這效仿中原的一套禮樂制度,便讓和連很是嘗到了一番上位者的暢快。因此,對於秦先生的意見,和連一直都極為重視。

    當下,他擺出一副禮賢下士的樣子,問道:“敢問先生,到底是何原因呢?”

    秦先生心中對和連的態度極是滿意,遂搖頭晃腦地道:“依照微臣看來,第一,是想要使我軍步步為營,以遲滯我軍前進之步伐;第二,是想要拖垮我軍,使得我軍便是到了三外三城,亦是無力攻城。到時候銳氣既失,想要攻克堅城,便是難上加難了。”

    和連忙道:“先生所慮甚是,那依先生之見,我軍應如何應對呢?”

    秦先生道:“這兩個原因,其實都暴露了一個問題,那便是塞外三城對於我軍此次南下,準備不夠,實力不足。既然他不想讓我們盡快抵達,那我們反而應當加速行軍,以期趕在他們準備停當之前發動攻城。”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2 13:48
第二百三十八章 塞外之戰(六)

    關於如何行軍,是該穩住緩進,還是該加速行軍,盡快進入戰場,以防塞外三城有了防備。大王子騫曼與和連手下頭號智囊秦先生的建議竟截然相反,雙方所言都有一定的道理,至於如何取捨,卻實在不是那麼好拿定主意的。

    要說用兵之道,穩當確是極為重要,因為戰爭關乎千萬人性命,一旦指揮失誤,便可能引發戰爭的失敗。而戰爭失敗,非但意味著自己的軍事目的未曾達成,更是會無端害了無數人的身家性命,使得在後方的無數家族生死無告。

    另外,身為一個領袖,一旦遭逢兵敗,其在國內的威望勢必大大降低,甚至會因國內士民不滿而引發暴亂。若真是到了這個地步,非但極大地削弱了本國的國力,恐怕自己在國內的地位都要受到嚴重威脅。

    所以說,越是身居高位之人,為人行事便越發謹小慎微,如履薄冰。因為他們已經成功了,他們已然成為了人生的贏家,所以沒有必要冒著不測之禍去冒險。他們無法承擔失敗,以他們的身份來說,一旦失敗便定然是影響極大的慘敗。這種失敗,甚至會造成政治乃至經濟上的大地震,整個大局都會隨著權力平衡的被打破而發生劇烈變動。所謂“江湖越老,膽子越小”,講的便是這個道理。

    然而,如今和連所以發動對塞外三城的戰爭,並不是為別的,他為的是依靠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來樹立威望。只有自己的威望樹立起來了,他在號令草原各部的時候才更能一呼百應,繼而實現檀石槐單于當年的榮光。因此,和連此來是要立功的,他不需要小心謹慎,他需要的只是帶領手下的鮮卑人民,從一場勝利到另一場勝利。唯有如此,他方能實現自身的抱負。

    況且,秦先生講得也是極有道理的,所謂兵貴神速,自己此次南下,打得便是對方的一個措手不及。若是對方真的有了防備,準備充足,到時候自己所率五萬大軍頓兵城下,鮮卑人又不擅長攻城,則必然導致戰事曠日持久。自己率領大軍在外,可謂勞師遠征,無論是糧道的維持還是武器物資的消耗,都絕對是一筆天文數字,便是以鮮卑一族大單于的身份地位,也不是輕易便可承擔得了的。

    另外,雖然鮮卑士兵上馬成軍,下馬為民,極是節約了平日裡維護部隊的成本。可相應的,若想叫他們聽你的話,乖乖地跟著你賣命,你非但事先需要為他們畫一個大餅,事後還需要看得見的好處,才能將各部酋首喂飽。若是戰事曠日持久,城內守軍定然愈發信心大增,繼而眾志成城,而城外的鮮卑大軍則定然會因為損傷日漸擴大,卻看不到一絲一毫的利益而分崩離析。

    騎馬民族每次南下,所攜帶的糧草都不多,這極大地增強了大軍的機動性,同時也減少了戰爭成本,然而其弊端也是顯而易見的。因為沒有穩定的糧草軍械的供應,騎馬民族每次南下的糧草便都要在中原王朝的境內踅取,所謂“因糧於敵”。

    在長城以南,人口密集,走出十幾里地便是村落或者小縣城。草原民族的大軍攻打堅城難度太大,可面對這些小縣城或者村落,甚至是連個籬笆都沒有的簡單的聚居地,其進攻難度毫無疑問是極小的。一旦將其攻破,便可獲取極多的糧草,在縣城之中則可獲得中原民族引以為傲的先進兵器。如此這般,草原民族便可依靠這種以戰養戰的法子,在中原腹地流竄。

    然而,此次和連南下,所進攻的塞外三城本便是在長城以北,人煙稀少,一路上的大小部落也都是鮮卑人。和連身為鮮卑大單于,便是再喪心病狂,也不可能一路攻略沿途的鮮卑人部落,依此來踅取戰爭物資吧?若是如此,那他在草原上僅剩的一點威信便也蕩然無存了,更何談建功立業,恢復大單于檀石槐的榮光?

    因此,他和連所能劫掠的,便只有塞外三城,一旦久攻不下,隊伍中糧草短缺,進攻便難以為繼。一旦到了這個地步,他手下的這幾十個大小部落酋長便會首先起來反對自己,偷偷地去劫掠附近的小部落那還是客氣的,和連相信,沒有往年劫掠南朝所產生的巨大利益刺激,這些大小部落的老爺們甚至會直接領軍撤回。到時候,不要說他和連,便是檀石槐單于復生,也沒有辦法收拾殘局了。

    和連權衡利弊後,終於拿定了主意,遂起身對眾人道:“我意已決,明日裡大軍加速行進,迅速通過升龍谷!待過了升龍谷,我親帥本部的一萬鐵騎加速前進,封鎖塞外三城進出之路!”

    騫曼聽了,登時滿面懊喪。他雖不敢當即發難,心中對於秦先生的不識時務卻已經是極為不耐。

    對於自己兒子的脾氣,和連是極瞭解的,當下朗聲道:“騫曼聽令!”

    騫曼登時便是一驚,難道自己心中的不滿已然被父汗察覺了?然而,他想得雖多,行動上卻是不敢有絲毫怠慢,連忙施禮道:“兒臣在!”

    和連解下腰中的佩劍,交給騫曼道:“現在我將隨身佩劍交給你,在我率軍南下之際統領剩餘大軍,一路緩緩行來,接應我軍,不得有誤!”

    騫曼忙以顫抖的雙手接過和連的佩劍,以難以抑制的興奮之情道:“兒臣謹遵父汗之命!”

    和連點點頭,暗道:“騫曼也是時候學著領軍了。”隨即轉向秦先生,道:“先生一介文士,恐受不了一路奔波之苦,還是留在中軍,隨著騫曼的大軍緩緩前行。先生以為如何?”

    秦先生心中暗罵,他先前既已得罪了騫曼,如今和連卻還要他跟著騫曼大軍緩緩前行,那不是要他的命嗎?不用戰後,便是行軍路上一個墜馬而亡,自己便絲毫沒有反抗之力。當下忙拍著手中的《孫子兵法》,一派道貌岸然的樣子,緩緩地道:“大汗卻是小覷了秦某人,秦某自小學文習武,騎馬奔馳本不在話下。況且一路追隨大單于,亦是秦某的畢生之願望,秦某人願追隨驥尾,為單于牽馬墜鐙!”

    和連是什麼人,自然曉得秦先生心中的顧忌,當下也不說破,便點點頭,算是同意了。

    待大帳之中一切準備停當,天色已然放亮,和連忙著各部酋首各自回去統領本部,待吃過早飯,便依計行事。眾將哄然領命而去,在和連手下直屬的這些部落首領之中,他的威信還是極高的。

    放了兩次鞭炮,便被鮮卑斥候隊趕跑的郭二,此時正伏在一處小土丘的丘頂。他頭上身上都是一片土黃色,遠遠望去,便彷彿草原上一株極低矮的灌木,很難引起別人的注意。昨日夜裡他奉郭斌之命,率領二百騎兵,分成十組往鮮卑大營各處潛伏而來,監視敵軍的同時,還負有擾敵的任務。

    待各處軍兵點燃鞭炮之後,便又迅速以陽翟縣特產的長弓發射火箭。他們所為,不求殲敵,只為騷擾。剛開始面對殊乏護衛把守的鮮卑人大營時,漢家士兵們可以潛伏到距離大營極近的地方施放鞭炮和進行攻擊,因此,第一輪攻擊因其突然性,所產生的混亂和殺傷力較之第二次騷擾要大得多。

    郭二怕離得大營過近,一旦營中派出騎兵追擊,己方騎術遠遜,勢難逃脫,因此特意叮囑眾軍切莫抵得過近。否則,若能潛入鮮卑大營安置戰馬之處,在戰馬的尾巴上綁了幾支鞭炮,定然可以給鮮卑人造成更大的傷害。

    各位看官不必驚慌,這鞭炮,便與後世的鞭炮相差無幾。

    火藥是中國古人在長期煉丹製藥,求取長生的實踐中偶然獲得的,至今已經有一千多年的歷史。相傳,在唐朝末年,火藥已經被運用於軍事,到了宋朝,火藥於軍事上的應用已經頗為廣泛。而在如今,這種作為中國古代四大發明之一的偉大發明尚未問世。

    郭斌也想做把AK出來,那樣組織個千把人的就能統一地球了,然而,這只是一個美好的夢想罷了。

    先不說郭斌這個不學無術的貨,對於火藥配方的認識僅僅止於人盡皆知的“一硝二磺三木炭”,單是這個時代那低的可憐的鋼鐵產量和低下的鋼鐵加工技術,便讓他撓頭不已。當然,槍管可以使用加粗的銅管來取代輕盈便捷的鋼管,可威力極低的火藥,卻使得火槍的射程難以及遠。在許多時候,這種不計成本,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方製作出來的所謂火槍,其使用的安全性既沒有保障,其在中遠距離所產生的威力較之陽翟縣特產的長弓更是遠遠不如。

    因此,雖然司馬徽的研究室中在郭斌的指導下確實造出了黑 火藥,卻也只是以厚紙捲了做成後世過年燃放的鞭炮。不過這種極孟浪的作為,如今看來卻也有一定的可取之處,至少在夜中擾敵之時,確有奇效。

    當郭二看到鮮卑大營之中吃過早飯,便有一大隊約佔鮮卑大軍總人數三分之一的人馬出了營門,往升龍谷方向疾馳而去之時,忙在一張極小的紙上寫了幾個字,將其塞進隨身攜帶的信鴿腳上的直筒中,放其向南飛去。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2 13:49
第二百三十九章 塞外之戰(七)

    早在收到鮮卑大單于和連要南下攻略塞外三城的消息時,郭斌便率領手下眾將把沿途的路線瞧了個遍。升龍谷於和連南下的路線上首當其衝,是大軍南下塞外三城最近的路線。若是不走此處,便不得不圍著山嶺繞行,非得多走個三五日方可。

    因此,這升龍谷實在是扼守塞外三城之鎖鑰,乃是兵家必爭之地。

    郭斌之前來升龍谷時,看了週遭的地勢,便決定將此處打造成為此次戰役的重要戰略節點。這裡四周是並不甚高的綿延的山脈,若說走人雖沒有問題,可若是讓馱運著戰爭物資的大軍通過此處,那簡直是每一個將軍的噩夢。山上長滿了郭斌並不識得的樹木,正好可以借之隱蔽身形。而升龍谷則是貫通這低矮山脈的一處平整谷地,寬也有幾十米,長度約有三五里路。因為大單于檀石槐多次南下時的修整,這裡谷中地勢低平,兩側的坡度也不甚陡峭。

    可以說,在這樣的地形中,於雙方戰鬥時雖亦頗有利於埋伏的一方,其優勢卻也很是有限,並非極適合佈置伏兵的所在。因為兩側山坡過於平緩,山頂上的守軍便極難阻止谷中的敵人沿著山坡登頂。而且山谷太寬,敵軍便有了輾轉騰挪的餘地,若想全殲敵軍,難度實在太大。

    不過,在塞外這忙忙的草原上,能找得到如此地形已屬難能,還能奢求什麼呢?況且戰場上的情況瞬息萬變,一場戰役不到最後都難說有什麼變數,又哪裡有什麼必勝的戰役呢?否則便是守著塞外三城那有利的地形豈不是好?又何必費盡心機地來此處設伏呢?

    因此,塞外三城中所儲備的戰爭物資,早已通過極隱秘的途徑運送過來。當郭斌第二次從塞外三城抵達此處時,繞過幾個山溝,便抵達了花費數日時光所建設的一處基地之中,恍惚間,郭斌彷彿看到了陽翟城外的特種兵訓練基地一般。只是這裡搭著防雨用的棚子,棚子之中則被各種戰爭物資所充斥,火油、硫磺、箭矢等物將這處並不甚大的基地塞得滿滿噹噹。

    這是兩萬多從中原前來的原黃巾軍降卒,幾天時間的緊張忙碌所取得的成果。見此戰前的一干準備工作,也都在這幾日裡完成,郭斌心中不由得唏噓不已。

    中華民族是世界上最勤勞能幹,最充滿智慧的民族。中國人可以完成許多看似絕無可能完成的任務,他們也可以在極惡劣的環境中,用粗糙簡陋的工具製作出最精美的藝術品。這處塞外戰略節點的建設,雖然有著塞外三城充足的物資供應作為依託,卻也充分顯示了中國人的勤勞和智慧。

    經過了一個上午的急行軍,早已被馬鞍磨得兩股內側生疼的秦先生便一直為如何叫停大軍而苦思對策。此時,他的心中滿是懊悔,自己怎麼就那麼傻,為了出風頭,竟然給和連出了這麼個主意。如今可好,生生地給自己找罪受不說,還要得罪了大王子騫曼,自己雖有和連的照顧,可日後在鮮卑王庭之中的日子想來便沒有那麼好過了。

    自己畢竟是個漢人,雖然大單于和連為了表現其開闊的胸襟而對自己十分禮遇,而自己也確實很是為他出了不少好主意,可王庭中的貴族們看他的眼神便都不是那麼友好了。尤其是騫曼,那是一副主子瞧自家獵犬的一般的目光,其中的輕視與挑逗意味,絕不好受。也是,對於自家的獵犬,人們在打獵時雖用得上,卻絕不會對其表示尊重。

    秦先生始終抱緊了和連的大腿,如今非但在鮮卑部中得了幾個姿色上佳的美婢,更是成了人上人。打小生活在中原的日子使得他沒有太多的機會學習騎術,而初至鮮卑部中時雖吃了不少苦,騎術卻也一直沒有機會學習。後來得到了和連的賞識,自此錦衣玉食,便更沒有了學習騎術的動力,因此昨夜裡在帥帳之中說自己騎術上佳的話,除了保全性命之需,便純屬胡吹大氣了。

    在和連率領其麾下最精銳的一萬鐵騎來到升龍谷外時,天色便早已過午。秦先生終於找到了這麼好的機會,忙打馬來到和連身後,道:“大汗,請且住!”

    和連勒停戰馬,回過頭來瞧著滿頭大汗,身子都在發顫的秦先生,道:“先生有何要事?我軍即將抵達升龍谷,一切事由,待通過升龍谷後,再作商議吧!”

    已然下馬的秦先生心中一驚,忙伸出手來,一把攀住和連馬頭一側的韁繩,另一手扶著和連的馬鞍以掩飾正在顫抖的雙腿,道:“大汗且聽我一言!”

    看秦先生滿頭細密的汗珠,和連以為他果有大事稟告,忙勒停戰馬,問道:“哦?有什麼事情,先生請講。”

    秦先生喘著粗氣,對和連道:“大大漢,如今這升龍谷萬萬進不得呀!”

    和連奇道:“哦?這是為何?昨日夜中先生不是還說需要盡快通過升龍谷,趕到塞外三城去困敵,不能給他們一絲一毫喘息之機嗎?”

    秦先生心中暗道:“這分明是不給我一絲一毫喘息之機啊!”心中雖如此想,面上卻不敢有絲毫的不恭敬,他從袖中拿出汗巾,將頭上的汗珠擦乾淨,待恢復了幾分文人雅士的風度後,方正了正頭上的綸巾,搖著羽毛扇道:“所謂此一時,彼一時也。”

    和連下馬道:“哦?此言何解?”

    秦先生忙拉著他找了個乾淨點兒的草地,對和連道:“大汗請先坐。”

    看到和連就地坐下,他也不顧什麼文士的風度了,也是就地盤膝而坐,尚未開口,卻聽和連道:“直到今日,先生方有了我鮮卑人的樣子。”

    秦先生訕訕地笑了笑,一屁股坐在地上,卻再也不想起身了。直到和連向他投來詢問的目光,他方驚覺,道:“大單于,昨日夜中賊人前來偷襲,大軍夜裡便難以休息好。如今大軍冒著寒風在草原上半日的急行軍,已然是人困馬乏,若是谷內再有點兒伏兵,那還不全都交代在此處?”

    見和連聽得緩緩點頭,秦先生自己也覺得所說的果然是極有道理,忙繼續道:“依小人之見,為今之計還是應當迅速停軍,埋鍋造飯。待斥候隊趁著這個功夫,進谷查探一番,方可進入。所謂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大單于身份貴重,豈可輕易犯險!”

    心中雖著急通過,和連卻也並非是毫無戰爭經驗的雛兒,所謂皇帝不差餓兵,餓著肚子是無法行軍的。雖然鮮卑人自幼便生長在馬背上,無論是吃喝還是拉撒,都可在馬背上進行。當然,至於後者,便是想想那屎尿在馬背上齊飛的景象,便挺噁心人的。不過,這些甚至可以在馬背上睡覺的精銳騎兵都是和連最親信的部眾,於如今並不是太過緊急的情況下,還是停下來吃頓飽飯再走方更加妥當。

    而且秦先生所慮也是合情合理,如今畢竟是通過山谷,而並非在草原上疾馳,視野極不開闊。趁著大軍吃飯的空檔派遣斥候進入山谷進行一番勘察,既不會耽擱多少時間,更可最大限度地保證行軍安全,這方是萬全之策。

    郭斌與戲志才等人在一處極隱秘的觀察哨中,看到和連大軍竟於谷口外停下,一顆心便開始提了起來。谷中的一番佈置,便是再精心,偽裝得便是再好,也有被識破的風險。若是一旦被發現,和連大軍不再進谷,而是直接派遣個幾千人從兩側山頂衝上來,那伏擊便成了硬仗,危險性便高了很多。

    蘇雙低聲道:“想不到和連竟如此謹慎,幸好我們這一番佈置尚算隱秘,想來應當不會被發現吧。”

    郭斌點點頭,沒有說話。只見一隊不過十餘人的斥候,從山谷之中匆匆而過,過不一會兒,便又匆匆返回了鮮卑大營之中,想來已經跑了一圈。不過因為山谷不短,谷中道路亦不似平地上那麼好走,這來回一趟,也花了將近半個時辰。

    這些斥候昨日夜中兩次追逐驅趕郭二所部,後來又在大營周圍巡視,算得上一夜未睡。而今日裡又隨著大軍前進,哪裡能得休息過?原本大單于讓眾軍暫停行進之時,他們還慶幸終於有了片刻歇馬的時光,哪知又攤上了這進谷探查的苦差事。可便是一個個心中要將提出建議的秦先生罵死,卻也不敢違背大單于的命令,只得領了將令便匆匆巡查一通便了。

    和連吃罷午飯,在隨軍的馬車上休息了片刻,斥候便已然回轉。待得了谷中一切如常的消息,他便揮揮手,讓斥候頭領下去歇息了。

    他隨即扭頭對秦先生道:“先生處處思慮周詳,實在是我的左膀右臂,既然谷中一切如常,那便隨我進谷吧。”

    秦先生如今也緩了過來,可是不休息還好,這一番修整,卻讓他雙腿痠痛,再也站不起來了。和連見他剛一起身便復又摔倒,忙上前攙扶住,道:“先生這是太累了,便將我的車駕給先生坐了,可好?”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2 14:10
第二百四十章 塞外之戰(八)

    和連執意要將自己的車駕讓給秦先生坐,秦先生自然連連推辭。可是奈何他在馬上奔馳了半日,雙腿早已酸麻難耐,所以一路上能跟上大軍,不過是所乘戰馬極優秀,又靠一口氣強撐著罷了。可如今他連站都站不起來了,因此他只能在和連的堅持下,在無數鮮卑人豔羨的眼神中登上了和連的車駕。

    能夠得到和連的如此看重,秦先生心中亦是激動不已,要說和連的身份地位,那可是能過與大漢天子平起平坐的啊,而自己呢?不過是一個在中原落魄的書生罷了。然而,他竟能如此禮賢下士,實在是讓人驚喜中帶著忐忑。直到坐到車上,秦先生的雙手都是顫抖的。

    和連頂盔摜甲,騎一匹渾身漆黑的駿馬,威風凜凜,意氣風發。那駿馬似錦緞一般的皮毛上似乎閃著油光,四蹄翻飛間,足不踐土,似乘雲而奔,端的是神駿異常。他策馬行在隊伍前方,率先進入升龍谷。隨之向前的,是簇擁著其車架的一萬鐵騎。

    隨著大軍漸漸進入谷中,郭斌的手心中已然被汗水打濕。他自從重生東漢末年以來,所參加過的大戰不知凡幾,從沒有一次像如今這般緊張難耐。也是,除了長社城外的大戰,其餘的幾次大戰,多是以絕對優勢碾壓的局面,而即便是長社城外圍剿黃巾軍的那次大戰,其身後也有皇甫嵩幾萬精銳官軍作為後盾,一旦出現意外,可以迅速撤入城中,算不得生死攸關。

    而如今,己方人馬雖眾,可鮮卑騎兵之精銳卻是著實出乎郭斌的想像。這些騎兵身上至少是一副皮甲,一頂皮盔,許多人的頭盔上甚至在午後的陽光下閃耀著金屬的光澤,顯然非銅即鐵。

    畢竟是整個鮮卑一族之中最精銳的一萬鐵騎,他們曾經跟隨著大單于檀石槐南征北戰,他們曾參加過統一鮮卑各部的戰爭,曾追隨著檀石槐單于深入中原腹地劫掠,然後毫髮無傷地撤了出來,他們更是曾經親眼目睹了檀石槐單于拒絕大漢天子的冊封,那可是大漢的天子啊!

    當幾年之前,檀石槐單于死後,他的繼承人和連毫無疑問地便繼承了鮮卑族中這最精銳的一萬鐵騎的領導權,他們成為和連統合各部、震懾四方的利器。而和連通過繼位這幾年來的努力,也真正地將這樣一支精銳部隊掌握在了手中。

    無論是西部鮮卑的叛離,還是蒲頭的疏遠,都未曾打亂和連掌控這支部隊的步驟,因為他清楚,只有真正掌控了這支部隊,整個草原才會匍匐在他的腳下瑟瑟發抖。便是沒有了西部鮮卑和東部鮮卑,他也可以在這支部隊的支持下將其重新奪回來。這支部隊,就彷彿支撐大單于權力的中流砥柱一般,是整個鮮卑民族穩定和同一的基石。

    此時,策馬奔馳在這支部隊最前面的和連,意氣風發,信心滿滿。

    見到鮮卑大軍開始漸漸進入谷中,郭斌攥緊了手中的玄龍槍,待見到被眾軍簇擁著的一輛極高貴而富麗堂皇的馬車,在鮮卑鐵騎的簇擁下進入到升龍谷三分之一的部位時,隊首的鮮卑騎兵距離谷口便只有幾百米的距離了。

    郭斌也不管尚未進入谷中的近千人大軍,大喝一聲:“擊鼓!”

    隨即,“咚!咚!咚!”的鼓聲響徹雲霄,隨著鼓聲響起,谷口兩側的山坡上便嘩啦啦地拋下了以網兜盛著的無數形狀怪異的鐵製品。

    若是在平日看到這麼多鐵製品,和連只有高興的,因為大漢朝廷為了抑制草原民族的發展,限制其武裝力量,便對草原施行了鐵器禁運的政策。不只是像鐵質刀劍這樣的兵刃,便是鐵鍋、鐵勺,乃至鐵製的五銖錢都嚴禁流出塞外。

    而現如今,當看清楚這些鐵製品的樣子時,和連心中剩下的卻只有驚懼。因為這些鐵製品不是別的,便是鐵蒺藜。

    鐵蒺藜是我國古代一種軍用的鐵質尖刺的撒布障礙物,在戰國時期,它便已經被廣泛用於戰爭了。《六韜·虎韜》記載:“狹路微徑,張鐵蒺藜,芒高四寸,廣八寸。”這種兵器,最適合使用的場所,便是狹長的道路。

    這種鐵蒺藜為鑌鐵鍛成,共有四個芒刺,每相鄰的兩個芒刺呈一百二十度角。因此,只要隨手撒在地下,便必有一個芒刺豎直向上。因其刺尖如草本植物“蒺藜”,故名。在古代戰爭中,多將鐵蒺藜灑在地上,用於遲滯敵軍行動。在秦漢以後,這種特殊的武器,已經成為軍隊中常用的防禦器材,除在道路、防禦地帶、城池四周布設外,部隊駐營時,也在營區四周布設。因此,在以防禦為首要任務的塞外三城之中,鐵蒺藜的儲備量是極驚人的。

    如今數量龐大的鐵蒺藜便撒在升龍谷中,頃刻之間已然將谷中鮮卑騎兵原本就所剩無幾的速度優勢抵消殆盡。無奈之下,和連手下的精銳騎兵們只能下馬應戰,因為若騎在戰馬上,便成了活動的靶子,山上的漢軍若是以箭矢或滾石攻擊,那便是首當其衝。

    在山上觀察哨中的郭斌,便由和連手下這些騎兵在鐵蒺藜撲面而來後的第一反應,便可瞧得出,這些人個個兒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兵。

    從他們不慌不忙的動作中可以看出,這些精銳騎兵並沒有因為突如其來陷入險境而亂了陣腳,若是心理素質差一點,遇到這樣的情況便直接炸營卻也並非虛言。這些鮮卑騎兵們知道,目前雖然身處險境,可升龍谷兩側山坡畢竟並不甚陡峭,只要下馬之後爬上山坡,便可將伏兵打得落花流水。

    此時的郭斌,心中暗暗慶幸沒有與這些鮮卑精銳騎兵們面對面交鋒。自己手下的黃巾降軍,若是在草原上與這些精銳騎兵交手,最大的可能性便是一個交鋒便會瞬間落敗,因為兩者完全不在一個等量級上。

    和連清楚地知道自己手下士兵的戰鬥力,他之所以敢於輕易地便進入升龍谷,戰略意義上的原因雖佔了一大半,可手下士兵的精銳程度卻是使他敢於做出如此決定的根本原因。因為塞外三城之中不過有幾千黃巾降軍組織起來的巡城兵丁,便是緩急之間臨時徵召,其士兵的訓練亦遠遠落後於己方。因此,便是塞外三城在一路之上安排了伏兵,亦不放在和連的眼中。這是他潛意識中的認識,也是他身為鮮卑大單于的自信。

    見鮮卑士兵們紛紛下馬應戰,他們一邊小心翼翼地將身子隱伏在戰馬身後,一邊竟擎著彎刀、頂著牛皮盾牌,向坡頂攻來,郭斌心中暗暗佩服。不愧是鮮卑大單于直屬的精銳,無論是應變能力還是心理素質,較之目前自己手下的近兩萬黃巾降軍,不知要強到哪裡去了。

    一旁的蘇雙見鮮卑大軍越來越近,心中大急,卻不敢出言打擾郭斌。只得在一旁揪著自己的髭鬚,不住頓足。

    鮮卑隊中,經過最初的慌亂之後,不過幾分鐘的時間便已經安穩下來,士兵們不再大聲呼喝,就連戰馬都乖乖地立在原地,一動不動。郭斌見了,心中暗暗佩服,如此精銳之師,確實能夠橫掃草原了。

    不過,郭斌既然敢在升龍谷設下埋伏,自然是留有後招的。只聽他一聲短促而清晰地喝聲響過,又是鋪天蓋地的一串串物事凌空飛來。早已躲在和連車架下面的秦先生雖是漢人,卻如論如何亦聽不懂郭斌這句話的意思。蓋因郭斌所說,只有三個字:“放鞭炮!”。

    秦先生早已到草原上混跡多年,他還在中原的時候,郭斌甚至尚未重生到這東漢末年來,因此火藥這個名詞是根本不存在的。而如今,火藥都是在陽翟縣學的實驗室中被發明的,發明之後亦從未向世人昭示過。因為這是熱 武器研究的基礎,郭斌甚至將火藥列入嚴格保密的絕密範疇,秦先生從未聽過鞭炮,也是合乎情理的。

    然而,此時的鞭炮,由於內中的黑 火藥威力有限,其作用亦僅限於威嚇敵軍。

    只見被點燃的鞭炮伴隨著引信燃燒的嗤嗤聲響,彷彿一條條冒著黑煙的毒蛇般向升龍谷中紛紛落去,其密度較之適才的鐵蒺藜,那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可是,以如今和連直屬這一萬鮮卑騎兵之精銳程度,昨日夜中既見識過鞭炮的騷擾,如今又哪裡會害怕幾聲響亮的鞭炮聲?因此,鮮卑士兵們此時雖亦是驚詫莫名,卻依然能守住本心,不為所動。正當蘇雙暗嘆郭斌的法子也不是時時都管用之時,鮮卑陣中卻開始亂將開來,只將蘇雙瞧得拍手驚嘆。

    不錯,鮮卑軍中確然是發生了騷亂,只不過與眾人所想的不同,這一次亂的不是士兵,而是戰馬。

    戰馬一亂,便在升龍谷中這狹小的空間之中胡亂踢騰狂奔,霎時間,這一萬鮮卑部中最精銳的騎兵亦難以掌控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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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塞外之戰(九)

    在這個時代,馬是農業生產、交通運輸和軍事等活動的主要動力,尤其是在軍事活動中,訓練有素的戰馬毫無疑問是重要的戰略資源。因此,理解馬的習性在這個時代便極為重要。郭斌曾經吩咐張世平,在塞外三城中成立一個馬匹研究實驗室,專責研究馬兒的習性和生活習慣,如今便算是用上了。

    馬的嗅覺與聽覺極為靈敏,它的鼻子是信息感知能力非常強的器官,它認識外界事物主要靠的就是嗅覺,所謂老馬識途,很大程度上便是靠著馬兒對嗅覺熟悉的事物容易接收的優勢;而靈敏的聽覺雖然使得馬兒能夠在吃食或是休息時及早地聽到異樣的聲音,以躲過兇猛肉食性動物的進攻,卻也使得它們對於過高的聲響極為敏感,這是一種極痛苦的逆境刺激,可以使馬兒受驚。

    除此之外,馬的視覺系統是信息感知能力很差的器官。它的視覺系統與青蛙相似,對於靜態的物體,其視覺感受遠不如動態物體,這使得它可以看到猛竄出來的野兔,卻注意不到潛伏在腳下的毒蛇。這種能力,使得它能夠及時察覺四周的風吹草動,以避免大型食肉動物的捕殺,同時也是其受驚的最重要原因之一。

    草原上的騎馬民族自小便於馬背上長大,對於馬的習性自然是知之甚稔。因此,在對馬匹的調教過程中,不需要對它“大吼大叫”,對於訓練有素的戰馬,只要有輕微的口令它就會服從。不過要求更高的軍馬則需要經過較長時間的訓練調教,而且要經常複習強化。另外,對於許多過於敏感的軍馬,為了減少音響對它的刺激,許多時候還要給它配戴耳罩,以減少驚馬的幾率。

    鮮卑人便是依靠戰馬方得以稱霸草原,其對於馬兒習性的熟知和訓練自然是極到位的。而和連手下的這一萬騎兵,乃是鮮卑人中千挑萬選,最有戰鬥力和紀律性的,其對戰馬的調教工作更是遠非尋常鮮卑人能及。

    然而,鮮卑人南下牧馬,通常是要一人三騎的,其中有兩匹是用來馱運物資和騎乘的駑馬,剩下的一匹方是真正的訓練有素的精良戰馬。況且,對於這些極精良的戰馬,郭斌也早已有了相應的策略。

    不錯,這一次的戰鬥,郭斌的目標並不是鮮卑騎兵,而是馬匹。一人三騎自然使得戰馬可以在不作戰時空跑,從而節約馬力,一旦在行軍途中遇敵,他們便可迅速換乘戰馬,以最快的速度進入戰鬥狀態。

    而在升龍谷中如此狹小的環境之中,馬兒的數量卻佔到了人的三倍,而且多數還是訓練並不甚佳的駑馬。在這種情況下,一旦引起馬兒的騷亂,那可就不是人力所能掌控的了。

    可以試想一下,若在駿馬群中放上一掛鞭炮,會是一場如何壯觀的奇景?

    鞭炮的響聲會刺激馬兒的聽覺系統,四處飛濺的鞭炮則會因其炸裂而產生的極快的速度而刺激馬兒的視覺系統,與此同時,瀰漫在戰場上的鞭炮炸裂後的硝煙,則會刺激馬兒靈敏的嗅覺系統。這些鮮卑族中最上等的戰馬或者都受過訓練以期不會受到戰場上廝殺聲的影響,甚至許多戰馬都會帶上耳罩,使得鞭炮的聲響不會對戰馬產生過大的影響,可你總不能也蒙上戰馬的雙眼,乃至將戰馬的口鼻亦矇住吧?

    況且,便是久經訓練的戰馬能在一定程度上穩得住,可那兩萬餘匹並不是那麼精銳的駑馬呢?他們的數量更多,一見鞭炮飛落炸裂,少不得撩蹄子甩腦袋,原本安安靜靜訓練有素的上等戰馬受到波及,自然亦無法再保持冷靜了。牲畜畢竟不是人,便是人,還會出現踩踏事故呢。

    因此,隨著一掛掛鞭炮落在戰馬叢中,戰馬嘶叫聲、馬蹄踢踏聲、鞭炮聲、慘叫聲不絕於耳。許多精銳的鮮卑騎兵尚未見到伏擊的漢軍士兵便被自己帶著的馬兒踢得腸穿肚爛,而更多的人則是在躲避戰馬踢踏之時踩到了地上的鐵蒺藜,登時便是整個腳掌被扎穿,短時間內是無法參加戰鬥了。

    踩到鐵蒺藜的並非只有士兵,許多戰馬在亂跳亂舞間亦會踩到,那足以扎穿馬蹄的長長的芒刺,使得戰馬吃痛之下更加瘋狂地踢踏,這就使得狹長的升龍谷中愈發地混亂。而當和連貼身的近百個護衛回過神來,想要護著他從谷口突圍出去之時,從兩邊谷口的兩側山坡上卻突然滾下來許多被點著了冒著黑煙的一人多高的草球,將突圍的路堵得嚴嚴實實的。

    一直跟隨在郭斌身後觀戰的王允見了谷中的慘狀,興奮得直跳腳,他對郭斌道:“潛陽之才,遠勝當年安平君。”

    蘇雙聽得稀奇,遂開口問道:“不知安平君又是什麼典故?”

    郭嘉道:“所謂安平君,指的是戰國時期的名相田單。燕昭王時,燕將樂毅破齊,下齊國城邑七十多座,都劃為郡縣歸屬燕國,只有莒和即墨沒有收服。樂毅認為單靠武力,破其城而不能服其心,民心不服,便是全部佔領了齊國,也無法鞏固。便一面對莒城與即墨二城圍而不攻,一面在齊地收買人心,欲從根本上瓦解齊國。”

    蘇雙嘆道:“怪不得都說樂毅善戰,果然名不虛傳啊!”

    郭嘉笑了笑,道:“看來蘇主事近來書讀得不錯。”

    蘇雙略尷尬地一笑,道:“哪裡哪裡,還差得遠呢。”

    郭嘉不過是拿他開開玩笑,便繼續解釋道:“這個田單本是齊都臨淄的市掾(管理市場的小官),臨淄被攻陷後以鐵皮護住車軸而得以率領族人逃到即墨。即墨大夫出戰被斬,田單被推為城守。”

    聽到這裡,蘇雙道:“這個田單倒是個人物。”

    郭嘉點點頭,道:“田單先是示弱以麻痺燕軍,後以牛千餘頭,角縛利刃,尾扎浸了油的蘆葦,披五彩龍紋外衣。於一個夜間,下令點燃牛尾蘆葦,牛負痛從城腳預挖的數十個信道狂奔燕營,五千精壯勇士緊隨於後,城內軍民則擂鼓擊器,吶喊助威。燕軍見火光中無數角上有刀﹑身後冒火的怪物直衝而來,驚惶失措。齊軍勇士乘勢衝殺,城內軍民緊跟助戰,燕軍奪路逃命,互相踐踏,死者無數。田單率軍乘勝追擊,齊國民眾也持械助戰,很快將燕軍逐出國境,盡復失地七十餘城。”

    蘇雙讚歎道:“哎呀!田單這個火牛陣,不過才數千頭蠻牛,而如今谷中卻是有近三萬匹戰馬啊!主公此計,便叫做‘火馬陣’麼?”

    聽了蘇雙所說“火馬陣”這個怎麼聽怎麼彆扭的名字,觀察哨中的眾人不由莞爾。果然是商人出身,這比喻也太過粗鄙了一些。不過粗鄙歸粗鄙,意思還是對的。郭斌的想法便是借力打力,借助鮮卑人自己的戰馬的力量,使得整個鮮卑大軍陷入混亂,然後便是全殲和連所部精銳的時刻了。

    就在山谷中的鮮卑大軍逐漸收束戰馬,谷中局勢漸漸穩定之時,山頂上卻又驀地扔下來了許多瓦罐。一眾鮮卑士兵見狀,紛紛伸出兵器撥打,然而隨著一聲聲罈子碎裂的聲音傳來,便聽匍匐在和連車駕下方的秦先生驚呼出聲道:“糟了,是火油!”

    話音未落,便見山上火箭紛紛射落,一旦沾上了火油的邊兒,霎時間便是一片大火。這當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兩軍交戰,尚未看到敵軍的模樣,便被殺傷近半,這於軍心士氣的打擊確然是極大的,然而所謂狗急跳牆,更何況是人呢?

    這些鮮卑族中最精銳的士兵們,在面臨如此絕境之時,竟未曾出現炸營的局面,這不得不讓郭斌對這些鮮卑士兵的評價又提高了一個檔次。只見他們在沒有火頭的地方漸漸聚攏,頭頂撐著皮盾,腳下趟著向前移動,以避免踩到鐵蒺藜。直到如今,除了少數倒霉蛋被戰馬踩踏或者直接踢中要害部位而死,這些精通馬術的鮮卑騎兵大多都在初起時那陣極混亂的時刻靠著對馬兒的熟悉,躲過了奪命的大禍。

    不過,雖然性命尚無虞,可他們身上也免不了大大小小的傷口,於此生死存亡之際,再戰之力還是有的。

    看著這一輪輪的手段過去,谷中的鮮卑騎兵還彷彿打不死的小強一般頑強地復又聚集到了一起,他們分成四隊人,其中兩隊負責衝擊兩側的山谷,而首尾兩隊人則負責移除谷口的障礙。

    衝擊兩側山谷的鮮卑士兵還好說,己方已經佔據地利,而且山谷兩側坡上也佈滿了以鐵絲串聯起來的鐵蒺藜,就像後世第一次世界大戰之中出現的鐵絲網一樣。這種利器用於防禦,實在是再合適不過了。

    然而,兩側谷口的鮮卑士兵卻是不容小視,谷中的士兵雖被大火截成了數段,可鮮卑大軍最尾部尚有近千人的鮮卑士兵未曾進谷,他們配合著谷內的士兵一齊發力,以沙袋將堵住谷口的大火壓滅了,也不是什麼費力的事。到時候,包圍圈一旦被破開一個缺口,再想要將這些精銳的鮮卑騎兵困住,那可真就是千難萬難了。

    而且和連那裡情勢也很是緊急,跟在他身邊的都是極受信重的親衛士兵,他們的裝備較之其他鮮卑士兵更是好了一大截。再加上和連身為鮮卑大單于的號召力,突破谷口,一鼓作氣衝出去,亦並非不可能。

    一時之間,整個防線似乎變得處處漏洞了。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2 14:12
第二百四十二章 塞外之戰(十)

    和連沒有想到,郭斌竟真的敢在升龍谷中埋下伏兵。若是依照常理,昨日夜中既然有了擾敵的部隊,今日伏龍谷中便不應該再有伏兵才是。因為兩地相距極近,大軍疾馳用不了一日便到,因此若升龍谷中真的有了埋伏,昨日夜中的偷襲便是打草驚蛇。因為按照常規來說,大軍一旦受到襲擾,那麼後面無論是行軍還是作戰,都只有更加謹慎的。一路上戰戰兢兢、草木皆兵方是常態,更不用說遇到像升龍谷這樣對雙方的實力對比影響極大的地形了。必然是要一寸一寸土地地將其反過來,仔細檢查清楚了方敢進入。

    而昨日夜中前去騷擾的漢軍,更像是塞外三城因準備不足而不得不派出的騷擾部隊,無論是從他們的人數還是戰術來看,其目的都是想要拖延鮮卑大軍行進的步伐,以期為塞外三城的積極備戰爭取時間罷了。

    若非昨日夜中郭二所率部隊規模既小,其進攻亦是雷聲大而雨點小,使得和連愈發相信塞外三城未做防備,若非對於己方實力的盲目自信,若非對塞外三城軍事實力的嚴重低估,和連都不可能像今天這樣吃這麼大的虧。

    再加上自踏上南下之路後這一系列的“巧合”,使得和連終於一步步邁進了郭斌為他精心設計的圈套之中。其實說是巧合,又何嘗不是郭斌與戲志才等人掌握大勢,分析時局,對比雙方實力,拿捏地方心態後作出的結論呢?

    看著漫天灑下的鐵蒺藜與噼噼啪啪亂響的鞭炮,再加上如今谷中煙炎張天,和連的心中曾閃過絕望、無助、迷茫等負面情緒,卻瞬間又被身為檀石槐單于子孫的榮耀所佔據。他是檀石槐的兒子,他是鮮卑的大單于,他必須要衝出去!

    因為是春季,草原上開始變得暖和了不少,冰雪融化,使得道路變得泥濘的同時,也避免了大火引燃地上雜草枯枝的厄運。然而,真正殺人的不是大火,而是濃煙。如今大火燃燒不過頓飯的功夫,升龍谷中卻已然滿佈濃煙,在峽谷中段已經有鮮卑士兵被濃煙燻得暈了過去。被融化的冬雪打濕的枯枝敗葉,雖難以生起劇烈的明火,卻散發出了滾滾的濃煙。

    郭斌在前世曾經接受過火災預防與應對的培訓,他自然知道因為火災而死亡的人員中,被大火直接燒死的人只佔了極小的比例,而大多數則是被濃煙嗆死的。在前世,大火中被嗆死者許多是因為一氧化碳中毒,其實就是缺氧而死,這種死亡方式卻往往需要十幾分鐘。而隨著社會的發展,新型裝修材料燃燒所散發出來的某種有毒氣體,可以在一分鐘內迅速將吸入者殺死,而這種有毒氣體,是不溶於水的。

    因此,“祖傳”的所謂在火災中以濕毛巾摀住口鼻逃生的方法,放在若干年前或許還有一定作用,可如今卻是不行了。一氧化碳和裝修材料燃燒所產生的有毒氣體極難溶於水的特性,使得用濕毛巾摀住口鼻的作用便僅限於防止將灰塵吸入呼吸道,另外還可以在短時間內防止因吸入灼熱的空氣而將呼吸道燙傷的厄運,除此之外,別無大用。許多人反而會因為尋找濕毛巾而錯過了火災中的最佳反應時間,最終釀成不測之大禍。況且,若是在火場中時間太長,手中濕毛巾裡的水分便會汽化為水蒸汽,其溫度更高,從而會造成呼吸道的嚴重灼傷。

    當然,在如今的情勢下,山谷之中既有風吹過,火勢又不是太大,首尾兩側的鮮卑騎兵所受火厄便相對要小得多了。而且此時的引火物皆為草木的枯枝,故不會產生過多的有毒氣體,其殺傷力自然也下降了不少。

    不過,時間一長,便是和連亦覺得頭暈目眩,呼吸沉重。他勉強聚集起手下近五百名士兵,準備從谷口一路衝出去。可就當他們越過已經即將燃燒殆盡的以乾草編織的火熱的大球時,和連卻是心中一驚。

    原來,不知在什麼時候,谷口處已然出現了一千多全副武裝的漢軍。這一千漢軍均身披皮甲,手持長槍,更奇怪的是,面上均覆了個打濕的面巾。領頭的是一個赤面長髯的高大漢子,騎一匹草原良駒,殺氣騰騰,威風凜凜。

    顧不得多說什麼,和連搖了搖被谷中的濃煙燻得暈乎乎的腦袋,抬起手中通身精鋼打製的長矛,策動胯 下烏騅寶馬向前衝刺而去。要說和連胯下的這匹戰馬,那當真是來頭不小。據說是大單于檀石槐從比西部鮮卑還要更往西的地方得來的,較之大宛的天馬都毫不遜色。檀石槐單于當初得到這匹戰馬之時,它剛剛十個月大,其身高卻已經與普通的鮮卑戰馬相彷彿。

    可是檀石槐單于得到它後不久便即駕崩,繼任的和連自然便成了這匹寶馬的新主人。經過幾年的悉心喂養,剛剛四歲的它,已然漸趨成熟。非但高大俊健,力量驚人,速度更是遠超同儕,所謂日行千里,夜行八百,想來亦不在話下。當然,這只是估計,和連哪裡會為了試一試其身體極限而如此不顧惜馬力呢?

    對於這一匹寶馬良駒,和連單于自然是極喜愛的,這種可遇不可求的神馬,較之後世有錢便能買到的豪華轎車要稀有多了。和連在學習漢人文化的時候,極為崇拜《史記》中的項羽,便也將這神馬取名為烏騅馬。

    嚴格說來,此次南下牧馬,尚是和連單于首次騎著它上戰場。所謂獅子搏兔,尤盡全力,於這繼位後極重要的一戰,也是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戰,和連自然也要全力以赴。將烏騅寶馬亦帶了出來,也是全力以赴的表現。

    在谷口處堵截和連的,自然便是關羽了。因為戲志才坐鎮塞外三城,郭斌便沒有機會親自上陣了,他要於觀察哨中居中指揮。否則就以目前的情況來看,若是他離開中軍自顧自地去衝殺在前,爽快固然爽快了,可中軍帳裡卻少了一個坐鎮之人。蘇雙威望是差不多了,可其不懂軍事,郭嘉雖然懂軍事,其身份又是郭斌的親生弟弟,可其年齡和威信卻又不足以服眾了。

    因為關羽行事穩重,忠心不二,郭斌便將他放到此處,專門攔截潰逃出來的鮮卑前軍。據郭斌與戲志才的推測,大單于和連有一多半的幾率會在前軍之中,將舉輕若重、行事又極是謹慎小心的關羽放在此處,定然不會讓和連逃了。

    相比之下,張飛則失之飛揚,也可能是年紀尚輕之故,他雖極聰明,於武藝上也很有靈性,行事卻總是過於跳脫。說得好聽一點是舉重若輕,若說得直白一點,便是飛揚跳脫,不夠成熟。因此,郭斌將其放在升龍谷的入口,亦即北口處,以抵擋那近一千並未進谷的鮮卑鐵騎。

    卻說關羽,他早已領軍在此恭候多時,待到了現在,方見五百餘裝備極為精良的鮮卑士兵簇擁著一騎出了谷口。他待要上前詢問對方姓名,哪知那人更不答話,揮動著手中的長矛便衝殺過來。

    關羽見那人所騎戰馬,身材高大,神駿異常,其身高較之普通的鮮卑戰馬怕不高了近一頭。只見那寶馬渾身漆黑,不見一根雜毛;身上的肌肉強勁有力,奔馳起來仿若騰雲駕霧一般,速度極快,心中不由驚嘆。然而,驚嘆歸驚嘆,他手下卻也不慢。

    雙馬交錯間,只聽得叮叮噹噹一陣打鐵般的聲音,雙方卻已交手十幾次。這初一交手,雙方心下便不由得暗暗心驚。和連天生的神力,又是自幼習武,大單于檀石槐更是親自派遣了其部下猛將教授其戰場拚殺的武技。因此,自小到大,和連交手從未輸過。這並不是因為其身份高,地位特殊而眾人均讓著他,當初對他持有輕視之心,想讓著和連的家奴早已被他親手打死了。

    沙翰林在鮮卑部中固然名聲不小,其身上卻多是蠻力,於一干機巧之術便不是那麼精通。其實也好理解,想要學高明的武技,非得以高薪聘請極厲害的武師不可,要不然你就要有一個像檀石槐那樣手下名將無數的老子。

    而沙翰林雖神力亦是驚人,其招式之間卻缺乏機變,運勁使力亦很是笨拙。因此,雖然在普通人面前看起來極是厲害,而當面對真正的高手時,卻粗拙而笨重,完全不是對手了。這就是為什麼沙翰林使的是一桿粗大笨重的,轉圜變化不多的狼牙棒,而和連所用的卻是一桿重量均衡,威力既大,機變亦尚可的精鋼所鑄的重型長矛了。

    所謂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兩人這甫一交手,便暗自感嘆對方無論是力道還是技巧,似乎都與自己不相上下。不過和連在戰馬上卻是實實在在的佔了上風,因為其胯 下的烏騅馬速度極快,肩高又遠遠高出了關羽的坐騎,故兩人交手之時,關羽是吃了不小的虧的。

    (對於以濕毛巾摀住口鼻逃生的認識,許多一直抱有舊觀點的讀者大大,需要更新自己在火災應對中的知識咯。潛陽也是在日前接受消防知識培訓時新學到的,此時便藉著這個機會向大家科普一下咯。當然,對於裝修材料燃燒所產生的有毒氣體,卻也並非無解,消防員給出的解決辦法是火災逃生面具。潛陽雖不做消防用具的生意,卻還是提醒各位大大家中常備滅火器與火災逃生面具,所謂有備無患嘛。當然,希望各位大大永遠用不到這些知識。)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2 14:13
第二百四十三章 塞外之戰(十一)

    甫一交手,關羽便試出來,若是單就和連的武藝來說,自己可以穩壓其一頭,在陸地上步戰,自己雖不至於分分鐘秒殺和連,可若是以百個回合為限將其拿下,卻是不在話下。然而,對陣沙場與江湖爭鬥卻完全是兩碼事。

    兵刃的長度、重量、韌性特點,武將的狀態,戰馬的優劣,雙方戰場上形勢的差異,實力的對比等等,許多狀況都會成為影響馬上戰鬥勝敗的因素,甚至雙方軍心士氣的高低都對單挑的武將產生極大的影響。

    如今,和連胯下的烏騅馬成為其拉平關羽的重要因素,烏騅馬的肩高極高,甚至高出關羽的坐騎一頭開外。本來關羽所乘,亦是張世平與蘇雙從鮮卑部中精挑細選的精銳戰馬,可此時與烏騅馬比起來,卻顯然要矮小許多。因為肩高的不同,關羽所坐的高度便要比和連低了整整一個馬頭,便是關羽的身形高於和連,如此大的差距卻也是極難彌補的。和連居高臨下,於戰鬥之中顯然佔盡了便宜。

    所幸,和連被困於升龍谷中,吸入了大量的濃煙,以致其頭腦略顯昏沉,無論是行動還是反應,都略顯遲滯,否則這一戰關羽怕是要吃大虧。

    和連心中也是暗暗吃驚,他自幼便跟隨名師習武,一桿鐵矛打遍鮮卑族中,未逢敵手,便是大單于檀石槐,也對外稱和連是自家的“麟兒”。正是這種經歷,使得他養成了目空一切,自信滿滿的性格。因此,他行為果敢,極有決斷,膽大包天,而這也更加使得檀石槐單于看重他,至少他是這麼認為的。

    然而,如今首次邀戰中原將領,自己原本極為倚仗的武藝此時竟再不是那麼無往而不利。看對面那人的裝束,顯然不過是個小小的軍司馬,竟能接住自己的全力一擊,大漢朝廷何時竟能如此強大凶橫了?

    說到這裡,便不得不說說關羽的官職了。當初在黃巾之亂前,天子為了剿滅京中的黃巾賊,封郭斌為騎都尉領越騎營,並將營中一應人事任免之權交給他。郭斌為了迅速掌控越騎營,便也毫無顧忌,將關羽和張飛二人提到了軍中司馬的位置上來,平時負責訓練士卒,戰時則帶兵打仗。

    後來,郭斌轉戰天下,雖然屢立奇功,可闖禍的本事亦大得可以。只為了長社城外二十萬黃巾降卒的性命,竟率軍將身為南路軍主帥之一的朱儁的帥帳給圍了。戰時一切為戰爭讓步,這是戰爭的最前線慣用的規則。而在朝廷之中,講究的卻是一切為政 治鬥爭讓步,這是無論何時都通行的法則。

    因此,郭斌後來雖然屢屢立功,其官職卻是遲遲難以晉陞。這其中除了朝中大佬們對郭斌略顯飛揚跋扈的性子不滿之外,也是天子故意為之。否則以郭斌的功勞,便是封個車騎將軍亦是尋常。只是站在天子劉宏的角度,若是郭斌年紀輕輕便身居高位,則極易成為眾矢之的,壓著他晉陞的速度也是為了保護他;此外,若此時便讓郭斌升到賞無可賞的地步,那有朝一日新天子臨朝,如何面對位高權重,功高難賞的郭斌?到了那時,郭斌怕就會成為第二個竇武,大漢朝廷勢必又會進入動盪不安的政治大地震。

    因此,直到黃巾之亂被剿滅之後,天子方藉著封賞皇甫嵩的機會,將郭斌的爵位升了升,同時將他升為潁川郡守。

    然而,郭斌從來就不是一個專心一意務正業的主兒,在京中竟攪和進重修南宮的事情中。就這麼一耽擱,又參與進營救王允的事件中,待到離京之後,卻是直接來了塞外。原本依照郭斌的計畫,是想讓關羽和張飛分別任左右潁川郡尉,負責統領潁川全郡的兵馬。舉行一場授銜儀式,藉以彰顯他對二人的看重。可如今尚未回到郡中,二人的一身裝束自然還是當初任軍司馬時候的樣子。

    關羽卻哪裡能想到,自己這一身軍司馬的裝束,著實將和連氣個夠嗆。

    二人大戰二十個回合,尚未分出勝負,和連顧忌雙方的身份差距,在纏鬥之時便顯得頗急躁。關羽何等樣人,和連心態的一點點變化瞬間便被他捕捉到了,腦中一轉,便明白了個大概,當下攻守之間愈發謹慎小心,。

    和連的武藝較之關羽原便頗有不如,如今關羽在攻守之間加了小心,招式之中的破綻便更少了,此時和連若是想以雷霆手段獲勝,便更是難上加難了。鮮卑大軍在升龍谷中遭逢大敗,軍心士氣原本便頗為受挫,如今谷中近一萬的精銳鐵騎被困,危在旦夕,可大單于竟連對方一個小小的軍司馬都鬥不過,那還何談恢復檀石槐單于當年的榮光?

    因此,和連心中愈發焦躁,招式亦變得愈發沉重而狠辣起來。關羽見狀,打得愈發謹慎而保守,青龍偃月刀厚重而寬大,用於進攻,自然是力大招沉,而若是用於防禦,寬大的刀面甚至可以抵得上一面小盾牌了。況且關羽的戰鬥方式極為特殊,他無論是進攻還是防禦,都要將青龍偃月刀掄圓了,這使得他周身便彷彿有一條灰色的巨龍一般呼嘯飛馳。青龍刀被舞動開來時,招式變化萬千,原本想要進攻的一招,手腕一翻,便可將刀面護在身前,原本想要防禦的一刀,稍微改變一下方向便可化為極凌厲的殺招。況且青龍偃月刀自重極大,舞動起來慣性更是大得驚人,便是臨時變招亦不用擔心威力不足。

    如今關羽習練華佗所傳熊戲,一年多來堅持不懈的努力,使得他無論是力量的大小還是身體的耐力,都有長足的進步,較之一年前與郭斌初次相遇時,實力的提升速度簡直讓人瞠目。況且五禽戲本便一脈同源,熊戲可以大幅度提升力量的同時,於心境的修養亦有奇效。此時對戰和連,關羽竟在巨大的心理壓力下獲得了心境上的突破。

    因為初一交手時,二人是不相上下的,可和連畢竟在升龍谷這個大火場中呆了許久,吸入的有毒氣體使得他身體狀況並非最佳。而如今既衝出了火場,多呼吸一會兒新鮮空氣後,火場中的有毒氣體對其身體的暫時削弱作用便會逐漸消減,而自己的力道勢必會逐漸損耗。因此,若是與和連戰鬥時間過長,必然是和連憑藉著胯 下烏騅寶馬的優勢越戰越強,而關羽則會在其壓制下逐漸落在下風。

    然而,心境的變化使得和連只求速戰,因此他便藉著馬快、馬身高大的優勢極力壓制關羽。可是關羽所習練的熊戲,本就是鍛鍊力道的內家功夫,這種力道非只爆發力,於持久力上雖不及郭斌所修鶴戲,卻亦頗有可圈可點之處。如今關羽心境上有了突破,竟是愈發恬淡自如,攻守之間進退裕如,招式亦更顯圓潤。

    因此,和連雖屢屢施展力大凶橫的招式,卻始終無法突破關羽的防禦,因為似風火輪一般呼呼旋轉的沉重的青龍偃月刀,其慣性便可極大地抵消和連的奮力一擊。關羽的這種戰鬥方式,殺傷力極大的同時,卻又極是省力,實在是此時對抗和連最聰明的策略了。

    和連越是戰鬥,便覺得手中的鐵矛愈發沉重,當鐵矛擊到關羽青龍刀上時,反震之力往往能將自己虎口震得發麻。故此,他愈戰愈是心驚,愈是心驚,手中便愈發加力進攻。因為此戰他數不得,他的身後還有近萬精銳深陷水火,那可都是他的根本啊!

    雙方又戰了近五十回合,和連心中雖急切,心態卻緩緩平和下來。出手間,漸漸感覺到當初腦中昏沉之感已然完全消失,行動亦變得與當初一般迅捷而靈敏。正當他暗自欣喜,想要一舉將關羽拿下之時,卻見關羽在抵擋下自己鐵槍的一擊之時,長刀被蕩了開來。

    和連大喜,心中瞭然,想來是關羽一直在強自支撐,直到如今自己氣力完全恢復,方敗下陣來。正當他要乘勝追擊,將關羽力斃當場之時,卻見關羽藉著雙馬交錯之機拍馬離去。和連見狀,愈加肯定自己的想法,心中卻也不由得暗自嘲諷道:“這個紅臉漢子倒是一身的好武藝,可是不曉得我胯下這烏騅馬神駿,你想跑卻哪裡是能跑得成的?”

    當即生生勒住馬頭,只見烏騅馬人立而起,兩隻前蹄凌空踢踏幾下,一個旋身便轉換了方向。和連雙腳一夾馬腹,烏騅馬嗖的一聲衝刺而出,轉瞬間已然奔近。和連以雙手平舉長矛,奮力向前刺去時,卻見關羽拖著青龍偃月刀的右手猛然一抖,青龍刀便彷彿活了過來一般,自下往上徑直往和連大腿處撩來。

    和連大驚之下,慌忙變招,長矛尖頭上挑,矛柄下壓,試圖以矛柄將青龍刀擋住,卻哪裡還來得及了?只見關羽手腕一翻,青龍刀便貼著和連的鐵矛向上飛去,和連躲閃不開,尚來不及驚呼出聲,便已被青龍刀輕鬆劃開身體。只見青龍偃月刀其自左臂下腋窩處斜著向上,從右肩處斜斜地揮處,鮮卑一族的大單于和連便被斷為兩截。

    大戰雙方哪裡能料到如此結局?二人適才還有來有去鬥得熱火朝天,如今怎麼倏忽之間便分了勝負?像二人這樣的高手,若不鬥得昏天黑地,殺個數千回合,哪裡是能分出勝負的?

    在眾人驚異間,關羽倏地躍下戰馬,抽出腰間的環首刀,將和連首級割了,以黑色布兜裹了掛在腰間,伸手按住烏騅馬的馬鞍,微一使力,便躍到了馬上。登時他亦是心情激盪,誰能想到曾經稱雄塞外的鮮卑一族的大單于,竟然便讓自己給斬了?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2 14:14
第二百四十四章 塞外之戰(十二)

    郭斌正在中軍觀察哨處聽取四處紛飛而來的情報,各處戰場上的動態似雪片般飛來,便是在郭嘉的幫助下,亦是將郭斌忙了個腳不沾地。直到此時,他方曉得有戲志才在身邊是何等幸福的美事,因當初這些工作均是戲志才在做的。

    於紛繁複雜的情報之中遴選出有用的信息,並作出正確的分析,確然沒有想得那麼輕鬆寫意。這非但是一項腦力勞動,更是一項體力勞動,郭斌如今暗嘆果然是術業有專攻,雖只忙了半日,卻早已是頭昏腦漲了。與這半日裡的一番忙碌相比,郭斌寧可在長社城外衝擊黃巾軍聯營。

    看著下面的火勢逐漸減小,漢軍眾人的心也漸漸提了起來。滾滾濃煙之下,瞧不清楚山谷中的情況,如今濃煙散去一些,谷中的情況方顯了出來。只見下面一片焦黑,被火油截成數段的鮮卑大軍,在大火之中抱團求生。只見谷中各處都可看到以幾十人為一組的鮮卑士兵,這些士兵一個個渾身焦黑,也不知是被火焰燎到還是於遮天蔽日的煙炎之中被灰燼染黑,只是均跌跌撞撞,彷彿喝醉了的酒鬼一般,想來是沒有再戰之力了。

    除了這些人,地上還橫七豎八地躺著許多鮮卑士兵,瞧他們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樣子,想來是在大火之中昏厥或者被燒死了。

    就當此時,忽聽得南面谷口處爆出一陣撼天動地的喝彩聲,霎時間鼓聲大振,喊聲大舉,如地陷天塌,似岳撼山崩,眾人大驚失色。蘇雙更是惶急地道:“莫不是關雲長處出了岔子?”

    郭斌對關羽有種莫名的信任,這或許是傳統的中國人都會出現的情緒吧,故只淡淡地道:“想來是雲長立功了。不需驚慌,稍待片刻便可知端的。”

    眾人聞言,無不面現狐疑,卻不敢公然質疑。陣前公然質疑主將,禍亂軍心,便是斬了都不是不可能的。郭斌為人雖極寬和,對自己人更是毫無上位者的架子,可在眾將之中偏偏極有威信。

    便是像張飛這樣粗獷暴躁的莽漢子,又或者是關羽這種寡言少語卻氣度儼然的猛將之流,都不敢在郭斌面前炸刺兒。尤其是在軍前,一旦此戰的安排議定,除了戲志才能夠在緊急時刻與郭斌商量對策,其他人只有俯首聽命的份兒。

    就在眾人將信將疑之際,山南奔上來一個小校,郭斌如今耳聰目明,遠遠地便見這小校眉目之中興奮之情難以遮掩,心中方暗暗鬆了一口氣。

    待那小校奔至近前,郭斌瞧了他一眼,喝到:“慌慌張張,不成體統!”

    那小校一聽,大驚失色,忙整了整身上的軍裝,敬禮道:“啟稟主公,有重要軍情稟報!”

    郭斌點點頭,道:“可是雲長勝了?”

    那小校登時再繃不住臉上的笑容,大聲道:“啟稟主公,半個時辰前,鮮卑大單于和連率領五百士兵欲滅火出谷,被關將軍領軍截住。關將軍與其交戰,不過七八十個回合,便將其斬落馬下!其所率領軍兵欲搶回屍體,被關將軍率軍大敗,盡數授首!”

    霎時間,這處小小的前沿指揮所中一片歡呼雀躍之聲,便是王允,亦興奮地差點跳了起來。怒斬敵酋,揚威異域,一直是每一個中華男兒心中的夢想,而懷揣這夢想的中原文人尤其如此。中原文人自古便不缺投筆從戎的豪情與浪漫,如今竟親眼見證了這一歷史的時刻,如何能不讓人歡欣鼓舞呢?

    只郭嘉聽了這消息,卻沒有過於劇烈的反應,甚至眉頭微微一皺,旋即鬆開。

    郭斌道:“和連首級何在?”

    那小校忙將背著的包裹取下,雙手放到郭斌面前桌案上,道:“鮮卑大單于和連之首級在此,請主公查驗!”

    郭斌點點頭,卻沒有打開包裹,而是伸手指著它,對身後的郭大道:“傳遍三軍,然後交給張翼德。讓他告示谷外的鮮卑軍兵,以弱其軍心!”

    郭大領命,轉身大踏步而去。

    郭斌道:“雲長既已拔了頭籌,我觀谷中形勢,亦可發起總攻了!”

    眾人心中一凜,知道此戰最後的時刻就要到了。

    騫曼在和連率眾離去之後,便傳令眾軍準備開拔。可他畢竟是初次領軍,經驗既不足,威望亦頗有欠缺,因此指揮起來便頗費力氣。

    況且最精銳,直接份屬於鮮卑單于部統領的部眾已被和連帶走了大半,餘下的除了五千當初和連分給他的部眾,剩下的便是和連這麼些年來竭力保住的各部的軍隊。這些小部落各自的人數都不是特別多,聚在一起卻是規模巨大。如今南征,各部之中確是拿出了所能拿出的最強大的力量了,因此各部多是部落酋首或者酋首的指定繼承人領軍前來。

    這些人,當和連在時那叫一個聽話,一個個大單于前大單于後的叫得好不親切。可如今和連先期率軍一離開,他們便各自回營休息去了,至於開拔的消息,許多人甚至都沒有傳達下去。當騫曼親自前去分說之時,他們卻一臉誠懇地對其大吐苦水,其理由雖然五花八門,聽上去也都極在理,卻總是不肯出兵。

    騫曼給氣得不行,這些各部的酋首們分明是藉故拖延,這明明是不將自己放在眼中。可要動武,騫曼卻又不敢。這是他第一次獨自領軍,擔此大任何嘗不是大單于和連對於自己的一次考驗?若是依著他平日裡的脾氣,拿著刀架在這些各部酋首的脖子上都不是不可能。可這麼個蠻幹的法子,先不說行不行得通,事後定然是要被大單于大罵一頓的。

    騫曼沒了主意,只得去各部大營中苦口婆心地一番勸慰,好話說盡,直到過午了,大軍方正式開拔。可便是開拔了,這些雜牌的騎兵也是言笑晏晏,絲毫不見行軍時的嚴謹與慎重,便彷彿出門踏青一般。

    策馬走在隊伍最前面的騫曼則暫時性地忘卻了上午的一番不快,如今很是志得意滿。他是和連的兒子,大單于檀石槐的親孫子,平日裡也常常帶著王庭中一干貴族子弟頑皮搗蛋。可或是偷了人家的新媳婦,或者是將馬圈的食槽裡投了巴豆,都及不上如今這般瀟灑有趣。

    平日裡這些貴族老爺們對自己雖也極是恭敬,可騫曼清楚,那都是看在他的祖父和父親的面子上的。可如今他和連統帥兩萬大軍南征,這說出去恐怕要嚇壞了當初跟著他往馬槽裡投放巴豆的小夥伴。

    可是,大軍行不數里,卻見前方升龍谷的方向冒起了股股黑煙。騫曼見了,大驚失色,忙一邊著人騎了快馬前去打探,一邊催促眾軍速行。又行了幾十里地,卻見前方一道煙塵由遠而近,待行得近了,方知是方才派遣出去的斥候。那斥候還帶著兩騎,風塵僕仆地徑直向騫曼帥旗下而來。

    騫曼見了,知道前面軍中定然是出了重大變故,忙揮手止住正在前行的大軍。

    待回來的斥候靠近,騫曼方認出隨著斥候前來的人。可雖然認識,卻並甚不熟悉,因為他並非和連單于的親近護衛。當下,騫曼心中疑惑頓生,因為他自小生長於單于王庭,和連的親近護衛們都是自小跟著和連的親信,因此算得是騫曼的叔輩,騫曼是極熟悉的。

    當下,騫曼朗聲道:“普羅,你不是隨著大單于南下了嗎?如今怎麼一個人跑了回來?莫不是想要臨陣退縮不成?”

    普羅滾鞍下馬,擦著額頭上與灰塵混為一處的汗水,道:“大王子誤會了,屬下乃是奉命回來求援的!”

    騫曼驚道:“什麼?你是奉了誰的命令回來的?可有大單于的手令?大單于為何沒有派遣其親衛前來?前方那滾滾的濃煙又是什麼?”這噼裡啪啦一通亂問,暴露的何嘗不是騫曼心中的不安?

    那普羅只是跪著不住磕頭,道:“小人是奉了本部族長之命回來的,卻並非大單于派遣。”

    騫曼左手握住劍鞘,右手將寶劍抽出一截,怒道:“好你個普羅,竟敢私自離軍,左右與我叉他下去,斬首示眾!”

    普羅忙順了口氣,急聲道:“大王子息怒,小人所以未曾受到大單于將令前來,並非臨陣脫逃,實在是大軍於升龍谷中遭到了漢人軍隊的埋伏,大單于身陷谷中。是本部族長見敵軍戰力非凡,急切間難以取勝,方著小人回來求援的!”

    騫曼大驚失色,和連身為鮮卑族的大單于,其手底下的武藝是極強的。因此,在崇尚英雄的鮮卑部中,和連單于一直是許多小孩子的偶像。可是如今偶像竟然中了漢人軍隊的埋伏,身陷谷中脫身不得,實在是與平日裡的印象相去甚遠。

    然而,既然得了消息,騫曼哪裡還會耽擱,忙召集各部酋首一同商議對策。

    眾人聽了騫曼的轉述,自也是大驚失色。可以毫不隱晦地說,和連在繼任鮮卑大單于的這近三年的時間裡,雖然搞得鮮卑族四分五裂,可那本就是人力不可控之事。人一旦身居高位,野心膨脹是免不了的。西部和東部這些鮮卑各部的大人們,在大單于檀石槐在世時自然是服服帖帖的,可一旦檀石槐單于辭世,他們的野心便開始浮出水面了。趁著和連剛一繼位,忙著收拾直屬本部的機會,盡快獨 立,發展自己的實力,這是誰都無法阻止的。

    然而,和連收拾臨近王庭各部時所展現出來的手段,卻不得不讓眾人膽顫心驚。因此,在這些直屬部落的鮮卑酋首們心中,和連威望是極高的。否則若單單憑著這大單于的名號,如何能調動眾人為他出生入死地賣命?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2 14:15
第二百四十五章 塞外之戰(十三)

    得了和連被困升龍谷的消息後,一眾酋首們再也不敢遲疑。之前不太給騫曼面子,不是他們真的肆無忌憚,這只是給這位二世祖一個小小的下馬威罷了,這也在和連單于可以容忍的範圍內,畢竟不影響大局嘛。至少,當時在他們的眼中,這種行為是不會影響大局的。

    況且,這些酋首們哪個不是人精?和連將二萬大軍交到騫曼這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手中,難道真的是他覺得騫曼是天生的將才,能迅速掌控部隊?難道他想不到以騫曼的威望和年紀,若統領由各部酋首所率的兩萬大軍會出現這種情況?

    想必這些情況大單于和連都能想得到,可他為什麼還是將這兩萬大軍的統帥權交給了騫曼?難道里面就真的沒有什麼深意嗎?

    在他和連的想法之中,五萬精銳鮮卑鐵騎,號稱十五萬,浩浩蕩蕩地南下,這哪裡是塞外三城可堪抗衡的力量?因此,此戰必然是沒有懸念的碾壓之戰,塞外三城的郭斌私兵,只有躲在城中瑟瑟發抖的份兒,哪裡會放在和連的眼中?這次戰爭,培養自己屬意的繼承人,鍛鍊其統領大軍的經驗,方是重中之重。

    因此,他將這兩萬大軍交給騫曼,便是要鍛鍊他的,他要看的就是騫曼如何應對。而他的意思,各部的酋首們亦是領會得極好的,他們在不會耽擱緊急軍情的情況下配合大單于將鍛鍊大王子騫曼的事情做好,大單于只有高興的。

    可如今形勢變了,一萬精銳大軍被困升龍谷,大單于和連危在旦夕,這可真的是緊急如火的大事。此時行動若是慢了,和連單于少不得要秋後算賬,到時候就不是好玩的了。而且,事情到了如今這個局面,酋首們上午的桀驁不馴,便極有可能被遷怒而變成罪過,那時候事情可真就是弄巧反拙了。

    於是,在得到和連被困的消息後,各部酋首們連忙召集大軍加速前進,一個比一個動作迅捷,表忠心嘛,哪裡能遲了?

    就在騫曼大軍得到和連被圍的消息時,和連已然授首。郭斌派遣郭大拿著和連的首級去各軍之中鼓舞士氣,同時命令埋伏在升龍谷兩側的塞外三城軍士準備總攻。他知道,只有經歷過血與火考驗的士兵,才是真正的精銳。塞外三城中雖然多是黃巾之亂中投降的農民軍,可他們並未經歷過什麼慘烈的戰役,況且還是投降過一次的俘虜,便是身體康健,年富力強,亦只是新兵蛋 子罷了。

    他們所缺少的,是血與火的考驗,是實戰的經驗,是在佈滿殘肢斷臂的戰場上自由行走的灑脫,是面對強敵亦面色不改的沉穩。還是岳飛的那句老話,什麼樣的士兵才算得上是好士兵?“執槍不抖,口中有唾。”

    郭斌見大局已定,遂下令道:“撤去山坡上鐵蒺藜,五人一組,緩緩推進,壓縮對方生存空間!”

    隨即,傳令兵前往各部之中傳令,便是山谷對面,亦有人以旗語同時傳達了消息。一時間,只見適才於半山腰上散佈的以繩索穿起來的鐵蒺藜被紛紛收回,過不多時,兩側山坡上的漢家軍兵便手執長槍,五人一組,以泰山壓頂之勢往谷中殺來。

    就在此時,升龍谷南口處亦突然傳來震天動地的戰鼓聲,那聲音撕心裂肺,彷彿要將鼓面捶破了一般。

    谷中的鮮卑士兵們,雖多是百戰精銳,可奈何先是遭受鐵蒺藜與鞭炮的雙重攻擊,之後又在受驚暴亂的戰馬群中驚慌搏命,隨後又在濃煙大火中掙扎求存,簡直可以拍一步“人在囧途”了。如今雖尚有一條性命在,可無論是生理上還是心理上都已經處於絕對的劣勢。況且適才漢家士兵還擎著大單于和連的首級四處展示,那血淋淋窟窿中尚滴著鮮血的首級,雖然披頭散髮瞧不清楚容貌,可大單于的帥旗總錯不了啊!大單于既死,我們這些普通士兵們奮力廝殺還有什麼用呢?

    況且南面谷口處喊殺聲震天動地,若是大單于尚在人間,漢家士兵如何會如此囂張?

    而漢家士兵們則不然,在半山腰上看著敵人被接連不斷的手段折磨蹂躪,總是一件頗快意的事情。如今鮮卑酋首已死,大局既定,面對這些萎靡不振、毫無戰心的鮮卑士兵,這些昔日的黃巾軍士兵們哪裡還客氣?

    他們大多經歷過長社之戰或者廣宗之戰,經歷過長社之戰的尚罷了,可經歷過廣宗之戰的士兵們,其戰鬥力卻是不容小覷。因為當年廣宗城內的黃巾軍士兵亦是經歷過許多戰事的,他們自起義之初便追隨張角兄弟,後來與盧植所率領的漢家官軍對戰,盧植通過幾場小的勝利將黃巾北路軍主力的行動範圍逐漸壓縮,最終方將其困在了廣宗城內。

    就是如此,這些黃巾士兵們亦算是與漢家官軍打過幾場仗的,絕非從未見過血的新兵蛋 子。況且黃巾舉事之初,攻略州縣,似摧枯拉朽,攻克縣衙,開放武庫、糧倉乃至殺人放火,當然不在話下。況且這些張角手下最鐵桿的黃巾信徒,在舉事之初便算不得老老實實、本本分分的農民,他們平日裡大多混跡江湖,待到舉事前夕方聚集到了冀州聽從張角指揮。他們在江湖上雖絕算不得高手,每個人手底下卻都有兩下子,尋常時候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甚至欺負一下鄉紳惡霸自也不在話下。

    如今跟著郭斌麾下的七百精銳部曲學習了以五人一組分進合擊的法門,雖只學習了幾日,不得其中精髓,可便是形似而神非,卻也足以應對目前的局面了。

    大戰雙方,一方心灰意懶,軍無鬥志,身困體乏;另一方卻士氣正盛,殺氣騰騰,養精蓄銳多時。此時雙方的作戰能力簡直翻了個個兒,這些中原來的士兵們如下山的猛虎,似出閘的鱷魚,原本這些精銳程度稱雄海內的鮮卑士兵,在他們面前簡直便像是待宰的羔羊一般。

    局勢的進展很順利,這些經過煙燻火燎,並被“無情虐待”的鮮卑士兵們在兩側山坡上漢家士兵的夾擊下迅速崩潰,升龍谷南口處又是士氣正盛的關羽所部,逃無可逃的鮮卑士兵只能乖乖投降。

    如此,過不一個時辰,谷內尚能行動的鮮卑士兵皆被清剿乾淨,在漢家士兵的押運下進入了山谷南側的一處大營之中。而關羽則帶著谷中得勝的士兵一路向北推進,一面清剿鮮卑士兵殘餘頑抗者,一面清掃谷中的鐵蒺藜,以備後續的部隊打掃戰場。這些被煙火熏暈的鮮卑士兵多被當場扒去衣甲,收去兵刃,反綁了雙手放到板車上。待運送出去,方將死者挑揀出來,以大火焚燬。自然,這是後話。

    待到關羽所部抵達升龍谷北口處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郭斌亦帶著人前來谷口處相助張飛。

    只見北面谷口處早便被張飛清理了出來,甚至正當谷口處都以一個個裝滿沙土的麻布袋子築起了一道防禦工事。再加上谷口山坡上兩側突擊建築起來的弓手防禦陣地,這個原本坡地平緩,在防守上難以形成優勢的谷口,如今竟已成為堅不可摧的防禦陣地。只要在兵力上搭配得宜,指揮得當,其所能爆發出的實力足以令鮮卑精銳騎兵望而興嘆。

    看到張飛於此處的一番佈置,關羽心中亦不由得感嘆:“翼德文武雙全,思慮又極周詳,實在是不可小覷的萬人敵啊!”

    想到這裡,那因斬殺鮮卑大單于和連而產生的一絲傲氣,霎時間竟消失的無影無蹤。斬殺鮮卑大單于和連,在戰略上雖是極大的勝利,在戰術上的難度卻絕不會太大。這種傲慢狂放,於軍事上又屢犯大忌的統帥,哪裡是郭斌手下謀士集團的對手?況且,便是單就個人武勇而言,要想斬殺和連,郭斌、張飛、乃至遠在陽翟的趙雲與陳到,無論是誰都可做到,自己能夠成功斬殺和連,在極大程度上不過是運氣好罷了。

    況且,他自己亦參加過軍議,對於他與張飛在此戰中的安排亦是知之甚詳,若非郭斌力挺,張飛謙讓,他又怎麼會輪得上這麼好的機會?

    於是,當關羽策馬來到山谷中防禦工事後臨時搭建起來的指揮所後,滾鞍下馬,快步來到郭斌身前,拜倒在地,口中道:“關羽受命截殺鮮卑單于和連,幸不辱命,現向主公交令!”

    看到滿身染血的關羽跪伏於地,郭斌忙上前扶住他,給他拍了拍肩上的塵土,道:“雲長此番立下了如此奇功,我實在是高興得很。待此戰過後,再為雲長設宴慶功!”

    關羽忙道:“主公言重了,若非主公與軍師巧施奇謀,將士用命,關某安得成功?”

    聽了關羽的話,帳中眾人同時鬆了一口氣,郭嘉原本略微蹙起的眉頭,也漸漸舒展開來。此時的郭斌畢竟只是個十八歲的少年,官位雖高,卻也不過是潁川郡的郡守罷了。而以關羽斬殺和連的大功,若是天子有意封賞,便是做個將軍亦並非不可能。若是他看不清形勢,侍功而驕,那以後就不堪驅用了。

    所幸關羽並未頭腦發熱,那麼此戰名揚天下後,定然會成為郭斌的得力臂助。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2 14:15
第二百四十六章 塞外之戰(十四)

    前沿指揮所中,郭斌正與眾人商議軍情,忽聽得外面馬蹄之聲大作,雖因春季道路泥濘的緣故瞧不見煙塵,可震動的地面還是顯示出正有規模極為龐大的騎兵部隊向此處馳來。不敢怠慢,郭斌與眾人連忙出帳,登上山谷一側的山坡,觀察敵情。

    所謂人馬上萬,無邊無岸。只見一道長龍般的騎兵從北方蜿蜒而至,竟毫不掩飾地帶著馬蹄踢踏地面的隆隆聲迅速及近。

    就在後軍的進攻被張飛擊退數次後,眼見天色轉暗,隨著和連前來卻並未進谷的一千多鮮卑騎兵,便由一部分人繼續以弓箭進攻擾敵以拖延漢軍,另一部分則分了出來立營紮寨,他們做好了營救和連單于的長期準備。

    況且,若依照原來的計畫,騫曼大軍會緊緊跟在大軍之後,作為和連大軍的後援。因為和連所率前軍一直是輕裝前行,所攜帶的不過是三日的糧草,一應器械也俱為野 戰之用,況且大軍之中全是作戰人員,所以行得極快。而大軍的一應糧草輜重,主要作為勞動力使用的一干老弱士兵,則都在騫曼所率領的後軍之中。因此,便是後軍中的一應酋首們未曾故意拖延,大軍行進亦快不了。

    然而,自從得了前路大軍被伏,大單于生死不知的消息後,騫曼便一路催促大軍疾馳,終於在如今夜幕降臨之前抵達了升龍谷的谷口處。所幸前軍中所餘千餘人在谷口處設立了營寨,否則大軍便是到了,要立下營寨也要頗費功夫,至少前半夜是消停不得了。

    這邊漢軍眾統帥在觀察哨裡指點解說鮮卑士兵如何前來,如何立營時,後面打掃戰場的士兵們已然將升龍谷中迅速清理出了一條通道。而在這條通道貫通之後,後方的戰爭物資則被源源不斷地運送而來,隨著這些物資一同到來的,還有五千民夫。

    郭斌在戰前便早已與戲志才商量妥當,以後在升龍谷處要設立一個小城,以作為戰後北方鮮卑各部進出塞外的門戶。而這五千民夫的到來,目的便是要連夜緊急擴建升龍谷北口的營地,使之具有一座小型城市的規模和防禦體系。

    郭斌率領眾人前來點驗器械,當看到山坡上一群人圍著一個有極長力臂的木製器械議論紛紛時,便分開眾人靠近過去。待看清了,便不由感嘆戲志才的貼心。

    這個木製器械,便是拋石機。拋石機古稱“砲”,又叫拋車、投石車、霹靂車等,根據其拋射時所借助的外力來源,分為人力機、扭力機、配重機三種,而我國戰國時期所出現的最早的拋石機,便是純粹利用人的拉拽之力拋擲的人力拋石機。

    這種拋石機可大可小,優點是結構簡單,製造和維護的成本低廉,拆裝和運輸簡單,可以像糧草一般打包後裝載到車上,運輸極為方便省力。可是其缺點亦是極明顯的,結構簡單,成本低廉,便使得其極易被模仿。另外,由於其拋射所借助的純粹是人力,便極難形成精確的打擊,因為人數的多寡、拉動力臂力道的大小和速度,都是極不確定的,因此其在拋射中很難擊中精確的目標。

    第三,若是想要提高這種拋石機的殺傷力和殺傷範圍,則必須要加大其尺寸,並且要增多操作人數。這種拋石機的力臂被稱為梢,小的拋石機用的是單梢的,而大型的拋石機用的則是多梢的。梢的數量的增加,無非是為了在提高其長度的基礎上增強牢固性,而不至於在使用中使得梢斷掉。相傳最大的投石機可以達到十三個梢,而相應的操作人員竟達到了驚人的五百人。因此這種拋石機的另一個缺點便是操作人數過多,操作難度大,對場地的要求也很高。

    目前郭斌所見到的便是人力拋石機,因為其運輸方便,製作簡單,便被坐鎮塞外三城的戲志才給製作了出來。郭斌與戲志才分工明確,郭斌負責伏擊鮮卑大軍中的先頭部隊,以挫傷敵軍的銳氣,而戲志才則負責坐鎮塞外三城,在緊張佈置城中一應防禦工作的同時,為郭斌提供後援糧草的支持。畢竟郭斌若是在前線敗了,尚有個修養退縮、固守待援的地方,而一旦塞外三城有個意外,那郭斌在外的大軍就真個是甕中之鱉了。

    原本郭斌沒有想到竟能伏擊到鮮卑軍中最為精銳的大單于親衛部隊,如今能夠將這支部隊重創已屬意外之喜,而竟然能將鮮卑大單于和連斬殺於陣前,則純屬意外贈送的大禮包了。以目前的情況看來,這場旨在抵禦鮮卑大單于部進攻的反擊戰應該能夠提前結束了。

    鮮卑大軍分為東、中、西三路南下,郭斌與戲志才所議定的是集中力量先破其一路,然後固守塞外三城,於城下抵禦其餘兩路大軍的進攻。畢竟鮮卑一族所擅長的是野外作戰,而對於攻城戰,則實在是不太在行。所以只要城中儲備充足,便是外面沒有援軍前來,亦可穩穩地守下去。

    如今既然得到了和連這個意外的大驚喜,整個戰役的佈置,自然也要隨之進行調整。塞外三城抵禦兩路大軍的佈置不用動,郭斌在升龍谷中的任務卻是加重了。他的戰略目標已經由遲滯鮮卑中路大軍南下,並沿途騷擾和阻撓其大軍行進速度變成了擊退鮮卑中路大軍,基本建成升龍谷要塞,並於戰後迅速回援塞外三城,敗敵於城下。不要怪郭斌來回奔波不得閒,實在是目前他手下堪戰的精銳部隊,只有當初帶過來的七百精銳部曲罷了。

    而如今倉促之間所加固的升龍谷北口的要塞,是以粗細均勻的原木製成的營寨,較之小城規模的要塞的堅固程度還差得遠呢。不過,只要將鮮卑中路大軍擊退,建城的事情便可以緩緩圖之,甚至在戰後將其交給陽翟建築股份有限公司承建都可以。

    而一切的前提,便是擊退谷外剩餘的兩萬餘鮮卑中路大軍。

    看到無論是守禦的士兵還是賣力工作的民夫都一副興沖沖的樣子,蘇雙心中對郭斌的敬佩油然而生。他生長於中山國,從很小的時候便開始給人做學徒。後來漸漸自己開始做生意,到如今已經二十餘年了。其間走南闖北,自問也算得上見多識廣。可他就是看不懂郭斌,為何這個尚未及冠的少年人,竟有如此魅力?他不過是在塞外三城中一番演說,眾人便納頭即拜,彷彿毫不費力地隨便出個主意,便是一舉數得的好點子。

    就在大戰之前,郭斌對塞外三城中的居民,亦即原來的黃巾軍降卒的一番說話,便出乎了蘇雙的意料之外,而效果自也是出乎意料得好。

    要說郭斌曾經在官軍手中將這些人救了下來,他們應當心懷感激才是啊,為了塞外三城,為了郭斌賣死力氣,這不是應當應分的嗎?況且郭斌於他們有恩,應當虎軀一震,王 八之氣側漏,這些黃巾降卒們當即納頭便拜,誓死效忠才是。

    然而,事情有那麼簡單嗎?

    對於塞外三城的近五十萬居民,郭斌對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的確有恩,他曾冒著極大的風險將這些曾經的黃巾降卒的生命挽救回來,使得他們免去被斬殺的命運。可是這種事情郭斌自不可能大加宣揚,否則便成了施恩於民,心懷不軌,同時便也將朱儁、甚至是整個東漢朝廷官場給得罪了。因此,在民間或許影影綽綽地流傳著郭斌救下幾十萬黃巾降卒性命的消息,普通民眾卻是知之不詳,只有像張角、皇甫嵩等有門路的雙方的高層人士方曉得事情的經過。

    另外,在許多人看來,這些黃巾軍降卒所以被流放到塞外苦寒之地,全是因為郭斌,甚至有的腐儒竟說郭斌殘暴而無人性,將黃巾降卒當做貨物買賣。當然,這種極端的說法流傳不廣,塞外三城的老百姓們亦聽不到。可畢竟他們是生活在塞外三城的,每日裡所要打交道的人也都是郭斌的手下。而如此頻繁的接觸,便必然會引發雙方的矛盾,而這種矛盾雖都不是什麼太大的事情,卻會在日常生活中被一點點放大,從而使得百姓和政府之間的裂隙越來越大。

    所謂熟悉的地方沒有風景,政治亦是如此。便是再優良的制度,再舒適的環境,時間長了也會引發人們的不滿,這便涉及到了人的幸福感。人在餓得快要死了的時候,你給他一碗冷飯時,他都能將碗底舔個乾乾淨淨,從而幸福感爆棚。而當他到了飯點卻沒有吃飯,你給他一碗冷飯時,許多人便會覺得你沒有人性,是瞧不起人。便會有人痛聲疾呼,那是“蹴爾而與之”,便應當“乞人不屑也”,有的人便會覺得不幸福了。

    因此,所謂的幸福感只是你的感覺罷了,它並沒有一個固定的標準。

    這就是為什麼清朝時候有人要反清復明,而到了民國時候卻又有人要復辟了。拋開民族的問題不談,並不是明末的政治真的比清初要清明多少,也不是清朝要比民國有秩序,這只是許多人對現狀的不滿罷了。誰不知道,便是真的“反清”了,復的也定不是“明”,而若真的復辟成功了,回到的也不再是“清朝”。

    因此,日積月累的日常生活中的矛盾,早已將塞外三城中居民們對於郭斌的一點好感壓榨殆盡,郭斌想要利用這些居民抵擋鮮卑大單于和連的侵襲,首先要做的便是要獲得民眾的支持,這是郭斌在此戰之前所面臨的最要緊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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