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懾敵
當清晨第一縷曙光從東方的山巔冒出來的時候,匈奴王庭南門內的戰鬥已經結束了。然而,忙碌了一夜的士兵們還沒有來得及休息,便被近萬蜂擁而來的匈奴騎兵圍堵在原來羌人的營地之中,進退不得。
郭斌在馬上提著玄龍槍緩步出陣,對著面色鐵青的羌渠單于和跟在他身後的兩個兒子,拱手抱拳。
已經將本部兵馬調過來的大王子於夫羅,臉上那道自眉腳蔓延至耳後的長疤彷彿蚯蚓一般鼓漲而血紅,在那因氣憤而不自主抖動的臉上,彷彿活了一般不住扭動著身軀。這使得氣憤難當的於夫羅那一張本就不太和善的臉,變得愈發猙獰而可怖。
相比於夫羅,呼廚泉的臉上卻是迷惑與糾結中帶著驚嘆。郭斌自前來單于王庭,便是由他親自接待的。那羌人使者是昨日下午前來的,自己也是回了王庭後方得到的消息,郭斌是如何知道的?就算是留守的部曲調查到了有人來到王庭,可他們哪裡知道那就是羌人使者的隊伍?就算是曉得了那隊伍的身份,可怎麼就能說打就打,單這份決斷,便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非但如此,郭斌的部曲數量雖然比之羌人多了近兩百人,裝備也好了不少,可是所謂“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在冷兵器作戰的時代,將敵人殲滅大半而己方幾乎沒有傷亡的幾率簡直小得可憐。
再看郭斌身後的騎兵,雖然因熬夜而雙目略顯血絲,卻是一個個神情激昂,絲毫不見大戰後的疲憊。雖然他們面對的是匈奴單于王庭上萬精銳騎兵的圍堵,面上卻滿是躍躍欲試與摩拳擦掌,充滿著自信與豪邁。顯然,只要郭斌願意,他們隨時可以再次發起衝鋒。
這到底是一支怎樣的部隊啊!其戰鬥力之驚人,戰鬥意志之頑強,就連匈奴單于的親衛部隊都難以望其項背!
正思忖間,於夫羅策馬出列,怒聲道:“好你個郭斌,竟敢在我單于王庭肆意妄為,你這分明是不將我冒頓單于的子孫放在眼中!”四周的匈奴軍兵聽了,無不憤然作色,頓起敵愾之心。
郭斌聽了,心中雖鄙夷其為人,對其煽 動眾人情緒的一點政治智慧卻是不敢小視。面上不動聲色,笑著道:“哦?大王子何出此言?”
於夫羅道:“你在我王庭殺人放火,竟還問我何出此言?”
郭斌面色一肅,朗聲道:“我所殺之人,乃是叛逆的羌賊!我還要請問羌渠單于,為何要收留叛逆羌賊呢!”
於夫羅怒道:“冒頓單于的子孫,想與誰合作便與誰合作,想收留誰就收留誰,哪裡輪到你這個漢人來干涉?你區區七百餘騎,竟敢在我王庭殺人放火,哪裡還能容得你活著?”說著,便回頭整頓軍兵,顯然是想要將郭斌的性命留在此地。
驀地,似平地的驚雷一般,一聲長嘯在眾人耳邊炸響,這聲長嘯中氣充沛,聲勢浩大,一波一波似海浪般不斷湧來,極是震撼人心。頓時,匈奴陣中湧起一陣騷動,無論是人還是戰馬俱皆大驚。長嘯聲直持續了盞茶功夫,方漸漸止歇。
呼廚泉心中震驚,暗道:“久聞中原武林之中,內家功夫練到極高的境界時,呼吸之悠長,異於常人。難道這便是了?”
一旁的呂布心中的震驚只有在他之上,心下暗道:“沒想到郭潛陽小小年紀,內家功夫竟能練到如此境界。相傳內家拳一脈多以道家練氣之法引導氣息流轉,既可增強力量,更可使得人之氣息愈發悠長。郭潛陽一嘯,三軍震驚,果然非同小可。”
關羽與張飛,乃至董杏兒,都知道郭斌於內功修習上有極高的造詣,卻沒有眾人的驚異了。
待嘯聲漸歇,單于王庭之中一片寂靜,包括羌渠單于在內,無不面露震驚,一臉的不可思議。
只聽郭斌清越的聲音悠悠傳來:“這麼看來,大王子是想將我等的性命留在這王庭了?”
於夫羅面上猶疑不定,哪裡還能說出話來?只以一聲重重的冷哼回應。
自始至終,羌渠單于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在旁邊暗暗觀察著郭斌的應對。見到於夫羅受挫,便欲打馬出陣,卻聽郭斌的喝聲傳來:“奉先,我要敵軍的帥旗!”
匈奴眾騎兵正愕然間,卻見一支利箭呼嘯著破空而來,噗的一聲,不偏不倚,正中羌渠帥旗頂端的繩子。隨即,象徵著南匈奴最高權威的帥旗應聲跌落,帥旗周圍護衛的士兵馬匹亦是一片驚亂。
也怪不得他們,實在是兩軍相距太遠,便是匈奴軍中最力大神勇的神箭手也休想在近二百五十步的距離之外射中如此小的目標。所幸呂布手中所持巨弓,是郭斌贈送給他的伏龍山莊特產的英格蘭長弓。
這英格蘭長弓本來是無法在馬上施展的,蓋因這弓箭太長,實在是施展不開,故此騎兵弓往往做得很是短小,且多為反曲弓。而呂布身形偉岸,猿臂蜂腰,又因為自幼習練箭術而胳膊的長度遠超常人,因此他在馬上施展起這長弓來,便極是順手。
呼廚泉大叫著策馬來到羌渠身邊,以身體擋住他,口中叫道:“保護單于!”
待一眾匈奴軍兵手忙腳亂地以木製盾牌將羌渠護衛起來,郭斌朗聲長笑,道:“這裡是匈奴王庭不假,卻也是大漢之土。”說著,抽出天子賜給他的中興劍,直指天空,“我得大漢天子欽賜尚方斬馬劍,斬奸臣,興漢室,正是分所應當!”
“羌人降而復叛,反覆無常,北宮伯玉背反漢室,野心昭彰。正所謂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更何況其手下的區區一個使者?”匈奴王庭臨近太原,部中牧民多有往太原者,因此大多數人都懂得漢語,此時均安安靜靜地聽郭斌說話。
“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自呼韓邪單于受我大漢光武帝冊封,匈奴部中百姓便為漢臣,匈奴所在之土,便是漢土!”眾人懾於郭斌的威勢,他說起典故來又頭頭是道,此時便是連羌渠單于,也是一句話都辯駁不得。
只聽郭斌繼續道:“此乃大漢之土,我乃大漢之臣,天下無官之地,我便是官!誅殺叛逆,更是天生之本分!”
看著郭斌並不甚粗壯的高大身影,在剛剛升起的旭日的映照下反射出耀眼的紅光,場中無論是匈奴士兵還是伏龍山莊的部曲,彷彿又看到了武帝時叱咤風雲的大漢鐵騎。羌渠的心底那對大漢王朝深深的忌憚和恐懼之情,更是被郭斌激發出來。
誰都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以極戲劇性的結局圓滿結束。羌渠單于最終沒有下令手下的騎兵進攻,而郭斌自然也沒有率軍突圍。漢軍還是被請到了之前的軍營之中駐紮,而郭斌則在關羽、張飛、呂布和董杏兒四人的陪同下參與了由羌渠親自主持的酒宴。
不是說羌渠太慫,而是他足夠明智,郭斌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因為聰明人行事,總是會選擇對自己最為有利的方案,而不會像莽夫一樣不管不顧。所謂亂拳打死老師傅,說的就是這麼個理兒。
此次郭斌並未將羌人完全趕盡殺絕,而是刻意地將一部分人放了回去。這不是他有多好心,不過是想讓這些人回去報信兒罷了。他進攻羌人部落所拿捏的時機也很好,正是於夫羅與羌人使者談好一同背反大漢朝廷之後。他挑選在當天的後半夜殺過來,自然也是有意為之。這極容易讓人聯想到,之前於夫羅不過是在安撫羌人使者,為了使其麻痺大意。然後調集精銳部隊,將其斬殺,好向漢朝廷邀功請賞。
因此,在郭斌這根攪屎棍的努力之下,匈奴人與羌人的仇怨,在此時便算是種下了。這樣,便絕了匈奴人與羌人合作的可能,匈奴人便是想要作壁上觀,怕是也辦不到了。而羌渠若是聰明,便必然要站在漢朝廷一邊,一不做二不休,與羌人死磕到底了。
這些,便是昨日夜中,郭斌與戲志才商量出來的辦法。
不過,匈奴人畢竟是實力強大的騎馬民族,這一次羌渠吃了虧,心中定然是不舒服的,若不能用足夠的好處安撫住他,以後他怕是還要找補回來的。以羌渠的身份地位和手中所掌控的力量,只要動動手指頭,便夠郭斌受的。
舉個例子,你郭斌不是要做生意嗎?你陽翟縣不是要從塞外三城往京師運送物資嗎?我只要讓部中的牧民打扮成馬匪的樣子,一次次地去將你的車隊給劫了,便讓你有苦說不出。漫說你查不出來是誰幹的,便是查出來了,你敢帶兵前來報仇嗎?若是這麼做了,不用我出手,東漢朝廷就能把你吃了!
因此,郭斌在狠狠地挫敗了匈奴與羌人聯合的計畫之後,若是不能妥善處理後續事宜,他與匈奴人的梁子便算是結下了。因此,他必須要給予匈奴所部足夠的利益作為補償,這才是聰明人的做法。郭斌是聰明人,所以他在席間主動提起瞭解決方案。
他對羌渠道:“大單于,不怕您笑話,郭某有個不太成熟的想法,想讓您給把把關。”
羌渠雙目一眯,隨即笑道:“陽翟縣侯說笑了,有什麼話,儘管講來便是。”
郭斌道:“我想與大單于做個小買賣,不知大單于意下如何。”
羌渠聽了,頓時來了精神,道:“是什麼買賣?”
呼廚泉很是仰慕漢朝文化,便經常往來太原城,因此他對於中原的消息也最是靈通。宴會之前,他便將郭斌的履歷詳詳細細地向羌渠單于講了,其中,自然少不了那個“善財童子”的綽號。也因此,羌渠單于對郭斌提出的所謂“做個小買賣”的建議,極是感興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