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重生東漢末年 作者:潛陽 (已完結)

 
q781009 2019-7-9 01:06:1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77 46406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1 22:46
第二百零六章 懾敵

    當清晨第一縷曙光從東方的山巔冒出來的時候,匈奴王庭南門內的戰鬥已經結束了。然而,忙碌了一夜的士兵們還沒有來得及休息,便被近萬蜂擁而來的匈奴騎兵圍堵在原來羌人的營地之中,進退不得。

    郭斌在馬上提著玄龍槍緩步出陣,對著面色鐵青的羌渠單于和跟在他身後的兩個兒子,拱手抱拳。

    已經將本部兵馬調過來的大王子於夫羅,臉上那道自眉腳蔓延至耳後的長疤彷彿蚯蚓一般鼓漲而血紅,在那因氣憤而不自主抖動的臉上,彷彿活了一般不住扭動著身軀。這使得氣憤難當的於夫羅那一張本就不太和善的臉,變得愈發猙獰而可怖。

    相比於夫羅,呼廚泉的臉上卻是迷惑與糾結中帶著驚嘆。郭斌自前來單于王庭,便是由他親自接待的。那羌人使者是昨日下午前來的,自己也是回了王庭後方得到的消息,郭斌是如何知道的?就算是留守的部曲調查到了有人來到王庭,可他們哪裡知道那就是羌人使者的隊伍?就算是曉得了那隊伍的身份,可怎麼就能說打就打,單這份決斷,便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非但如此,郭斌的部曲數量雖然比之羌人多了近兩百人,裝備也好了不少,可是所謂“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在冷兵器作戰的時代,將敵人殲滅大半而己方幾乎沒有傷亡的幾率簡直小得可憐。

    再看郭斌身後的騎兵,雖然因熬夜而雙目略顯血絲,卻是一個個神情激昂,絲毫不見大戰後的疲憊。雖然他們面對的是匈奴單于王庭上萬精銳騎兵的圍堵,面上卻滿是躍躍欲試與摩拳擦掌,充滿著自信與豪邁。顯然,只要郭斌願意,他們隨時可以再次發起衝鋒。

    這到底是一支怎樣的部隊啊!其戰鬥力之驚人,戰鬥意志之頑強,就連匈奴單于的親衛部隊都難以望其項背!

    正思忖間,於夫羅策馬出列,怒聲道:“好你個郭斌,竟敢在我單于王庭肆意妄為,你這分明是不將我冒頓單于的子孫放在眼中!”四周的匈奴軍兵聽了,無不憤然作色,頓起敵愾之心。

    郭斌聽了,心中雖鄙夷其為人,對其煽 動眾人情緒的一點政治智慧卻是不敢小視。面上不動聲色,笑著道:“哦?大王子何出此言?”

    於夫羅道:“你在我王庭殺人放火,竟還問我何出此言?”

    郭斌面色一肅,朗聲道:“我所殺之人,乃是叛逆的羌賊!我還要請問羌渠單于,為何要收留叛逆羌賊呢!”

    於夫羅怒道:“冒頓單于的子孫,想與誰合作便與誰合作,想收留誰就收留誰,哪裡輪到你這個漢人來干涉?你區區七百餘騎,竟敢在我王庭殺人放火,哪裡還能容得你活著?”說著,便回頭整頓軍兵,顯然是想要將郭斌的性命留在此地。

    驀地,似平地的驚雷一般,一聲長嘯在眾人耳邊炸響,這聲長嘯中氣充沛,聲勢浩大,一波一波似海浪般不斷湧來,極是震撼人心。頓時,匈奴陣中湧起一陣騷動,無論是人還是戰馬俱皆大驚。長嘯聲直持續了盞茶功夫,方漸漸止歇。

    呼廚泉心中震驚,暗道:“久聞中原武林之中,內家功夫練到極高的境界時,呼吸之悠長,異於常人。難道這便是了?”

    一旁的呂布心中的震驚只有在他之上,心下暗道:“沒想到郭潛陽小小年紀,內家功夫竟能練到如此境界。相傳內家拳一脈多以道家練氣之法引導氣息流轉,既可增強力量,更可使得人之氣息愈發悠長。郭潛陽一嘯,三軍震驚,果然非同小可。”

    關羽與張飛,乃至董杏兒,都知道郭斌於內功修習上有極高的造詣,卻沒有眾人的驚異了。

    待嘯聲漸歇,單于王庭之中一片寂靜,包括羌渠單于在內,無不面露震驚,一臉的不可思議。

    只聽郭斌清越的聲音悠悠傳來:“這麼看來,大王子是想將我等的性命留在這王庭了?”

    於夫羅面上猶疑不定,哪裡還能說出話來?只以一聲重重的冷哼回應。

    自始至終,羌渠單于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在旁邊暗暗觀察著郭斌的應對。見到於夫羅受挫,便欲打馬出陣,卻聽郭斌的喝聲傳來:“奉先,我要敵軍的帥旗!”

    匈奴眾騎兵正愕然間,卻見一支利箭呼嘯著破空而來,噗的一聲,不偏不倚,正中羌渠帥旗頂端的繩子。隨即,象徵著南匈奴最高權威的帥旗應聲跌落,帥旗周圍護衛的士兵馬匹亦是一片驚亂。

    也怪不得他們,實在是兩軍相距太遠,便是匈奴軍中最力大神勇的神箭手也休想在近二百五十步的距離之外射中如此小的目標。所幸呂布手中所持巨弓,是郭斌贈送給他的伏龍山莊特產的英格蘭長弓。

    這英格蘭長弓本來是無法在馬上施展的,蓋因這弓箭太長,實在是施展不開,故此騎兵弓往往做得很是短小,且多為反曲弓。而呂布身形偉岸,猿臂蜂腰,又因為自幼習練箭術而胳膊的長度遠超常人,因此他在馬上施展起這長弓來,便極是順手。

    呼廚泉大叫著策馬來到羌渠身邊,以身體擋住他,口中叫道:“保護單于!”

    待一眾匈奴軍兵手忙腳亂地以木製盾牌將羌渠護衛起來,郭斌朗聲長笑,道:“這裡是匈奴王庭不假,卻也是大漢之土。”說著,抽出天子賜給他的中興劍,直指天空,“我得大漢天子欽賜尚方斬馬劍,斬奸臣,興漢室,正是分所應當!”

    “羌人降而復叛,反覆無常,北宮伯玉背反漢室,野心昭彰。正所謂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更何況其手下的區區一個使者?”匈奴王庭臨近太原,部中牧民多有往太原者,因此大多數人都懂得漢語,此時均安安靜靜地聽郭斌說話。

    “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自呼韓邪單于受我大漢光武帝冊封,匈奴部中百姓便為漢臣,匈奴所在之土,便是漢土!”眾人懾於郭斌的威勢,他說起典故來又頭頭是道,此時便是連羌渠單于,也是一句話都辯駁不得。

    只聽郭斌繼續道:“此乃大漢之土,我乃大漢之臣,天下無官之地,我便是官!誅殺叛逆,更是天生之本分!”

    看著郭斌並不甚粗壯的高大身影,在剛剛升起的旭日的映照下反射出耀眼的紅光,場中無論是匈奴士兵還是伏龍山莊的部曲,彷彿又看到了武帝時叱咤風雲的大漢鐵騎。羌渠的心底那對大漢王朝深深的忌憚和恐懼之情,更是被郭斌激發出來。

    誰都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以極戲劇性的結局圓滿結束。羌渠單于最終沒有下令手下的騎兵進攻,而郭斌自然也沒有率軍突圍。漢軍還是被請到了之前的軍營之中駐紮,而郭斌則在關羽、張飛、呂布和董杏兒四人的陪同下參與了由羌渠親自主持的酒宴。

    不是說羌渠太慫,而是他足夠明智,郭斌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因為聰明人行事,總是會選擇對自己最為有利的方案,而不會像莽夫一樣不管不顧。所謂亂拳打死老師傅,說的就是這麼個理兒。

    此次郭斌並未將羌人完全趕盡殺絕,而是刻意地將一部分人放了回去。這不是他有多好心,不過是想讓這些人回去報信兒罷了。他進攻羌人部落所拿捏的時機也很好,正是於夫羅與羌人使者談好一同背反大漢朝廷之後。他挑選在當天的後半夜殺過來,自然也是有意為之。這極容易讓人聯想到,之前於夫羅不過是在安撫羌人使者,為了使其麻痺大意。然後調集精銳部隊,將其斬殺,好向漢朝廷邀功請賞。

    因此,在郭斌這根攪屎棍的努力之下,匈奴人與羌人的仇怨,在此時便算是種下了。這樣,便絕了匈奴人與羌人合作的可能,匈奴人便是想要作壁上觀,怕是也辦不到了。而羌渠若是聰明,便必然要站在漢朝廷一邊,一不做二不休,與羌人死磕到底了。

    這些,便是昨日夜中,郭斌與戲志才商量出來的辦法。

    不過,匈奴人畢竟是實力強大的騎馬民族,這一次羌渠吃了虧,心中定然是不舒服的,若不能用足夠的好處安撫住他,以後他怕是還要找補回來的。以羌渠的身份地位和手中所掌控的力量,只要動動手指頭,便夠郭斌受的。

    舉個例子,你郭斌不是要做生意嗎?你陽翟縣不是要從塞外三城往京師運送物資嗎?我只要讓部中的牧民打扮成馬匪的樣子,一次次地去將你的車隊給劫了,便讓你有苦說不出。漫說你查不出來是誰幹的,便是查出來了,你敢帶兵前來報仇嗎?若是這麼做了,不用我出手,東漢朝廷就能把你吃了!

    因此,郭斌在狠狠地挫敗了匈奴與羌人聯合的計畫之後,若是不能妥善處理後續事宜,他與匈奴人的梁子便算是結下了。因此,他必須要給予匈奴所部足夠的利益作為補償,這才是聰明人的做法。郭斌是聰明人,所以他在席間主動提起瞭解決方案。

    他對羌渠道:“大單于,不怕您笑話,郭某有個不太成熟的想法,想讓您給把把關。”

    羌渠雙目一眯,隨即笑道:“陽翟縣侯說笑了,有什麼話,儘管講來便是。”

    郭斌道:“我想與大單于做個小買賣,不知大單于意下如何。”

    羌渠聽了,頓時來了精神,道:“是什麼買賣?”

    呼廚泉很是仰慕漢朝文化,便經常往來太原城,因此他對於中原的消息也最是靈通。宴會之前,他便將郭斌的履歷詳詳細細地向羌渠單于講了,其中,自然少不了那個“善財童子”的綽號。也因此,羌渠單于對郭斌提出的所謂“做個小買賣”的建議,極是感興趣。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1 22:47
第二百零七章 合作

    郭斌見羌渠對於合作並不牴觸,心中大定。其實,以他與人合作的慣例來看,但凡是合作,必然是雙方都會受益的。因為他知道,無論是什麼買賣,只有雙方都獲益,都有利潤賺取,方是長期合作的根本。

    以羌渠的身份地位,以匈奴人擅長養馬的特殊技能,以匈奴人在草原上的號召力和戰鬥能力,雙方結成深度合作的友好親密關係,是極有必要的。這對於郭斌掌控中的陽翟縣,乃至整個潁川郡,都有極為重要的戰略意義。

    當下,郭斌清了清嗓子,右手握著套在左手上董杏兒親手為他縫製的牛皮護腕,緩緩地道:“草原上的牧民,對於中原所產絲綢、茶葉、美酒等物需求量不小,而中原地區,對於草原上的牛、羊、戰馬,乃至毛氈等物,需求量也是極大的。”

    聽到這裡,羌渠等人對於他的打算,便是心中瞭然。然而,他們並未開口,這種買賣任誰都能想到,可就是不好持久。若郭斌有辦法努力增強雙方互信,將這買賣做長了的話,這個所謂的“小買賣”卻真的就不小了。

    只聽郭斌繼續道:“若是我派人,將中原所產的絲綢、茶葉、美酒運送過來,用以交換貴部的特產,大單于以為如何?”

    羌渠聽了,喝了一口金盃中的美酒,道:“唔,不錯不錯。”

    看到這種態度,郭斌心中知道他的擔心,遂繼續說道:“這買賣,最重要的是雙方的互信,只有雙方訂立明確的合同,立下契約,並嚴格依此施行,必可成為雙方聯合和友好的重要基礎。我的意思是,就在太原城與王庭之間,選擇一處作榷場,由我派人前來建設和管理。”

    羌渠聽了,心中絲毫不懷疑郭斌對此的誠意。因為通過郭斌處理這一連串事情的手段,他看出來郭斌也是個聰明人,他知道潁川要從塞外運送物資經過並州進入京師,其中利潤自己所知雖然不甚詳盡,可只看每月近百輛來來往往的大車便知道不是小打小鬧的買賣。因此,處於扼制其咽喉要道的南匈奴部,便天生地具有可以將手伸到對方咽喉處的能力。可以說,在這件事上,南匈奴部是佔據著絕對主動權的。

    因此,羌渠知道,此時的郭斌急需要結好自己,這買賣又是臨近王庭,己方可謂佔盡優勢。與聰明人打交道,最是省心,許多不需要明說的地方大家都可以客氣地忽略不說。在羌渠想來,郭斌想要開設榷場與自己進行貿易,既然是結好自己的舉措,那麼定然不會在交易上玩弄手段。

    匈奴部中與漢人交易不少,卻因為匈奴人並無文字,所用契約皆為漢字,便總是被精明狡猾的漢人矇騙。因為交易地點多是在太原城中,匈奴雖強,卻那他們沒有什麼辦法。因此,久而久之,匈奴人便不想與漢人進行交易了。不過郭斌不同,既然要結好匈奴部,便不會耍這些小手段了。

    而一旁的於夫羅卻道:“哼!你打得好算盤!你們漢人多說話不算話,心機狡詐,哪裡是能相信的?我們與漢人多有交易,哪一次不是被騙了?”

    羌渠聽了,沒有說話,他想看看郭斌的應對。

    只見郭斌笑道:“大王子多慮了,有的商人之所以會以欺詐手段獲取短期的利益,乃是因其本金少,家業小,相應的抗擊風險的能力也小。因此一點點的蠅頭小利,他們便也看在眼中。我集合陽翟縣乃至潁川郡豪門大族之力,行商天下,也有一年多了,雖然時間不長,一點點信譽還是有的。”

    旁邊的呼廚泉心中暗道:“不錯,這個集團以陽翟建築股份有限公司為依託,在中原各處以修建水泥建築為突破口,配合著伏龍山莊出產的美酒和香皂等物,與各地的豪門大族合作,其實力和聲譽,確然是極好的。”當下,向羌渠單于微微地點了點頭。

    羌渠單于見了,心中有數,卻依然不說話,只低了頭,端起金盃,將杯中的殘酒一飲而盡。

    郭斌見狀,知道羌渠已然動心,隨即拿出了撒手鐧。

    “所謂食不厭精,膾不厭細,久聞匈奴部中有美食,卻是想要向大單于討一點。”

    羌渠道:“哦?陽翟縣侯說的是什麼美食?”

    郭斌淡淡地道:“黃油和奶酪。”

    羌渠哈哈大笑道:“原來潛陽愛吃這個,來人啊,速速前去整治!”

    過不了多久,郭斌面前的桌案上,便擺上了兩個分別盛有奶酪和黃油的銀盤。然而,他只是淺嘗輒止,對羌渠道:“這兩樣東西,便是郭某除了牛羊戰馬及毛氈外所要與大單于交換的東西。”

    羌渠一愣,道:“這黃油和奶酪,的確是我族牧民日常的吃食,我也曾派人將其販到太原城中售賣,只是購買者寥寥無幾,似乎並不適合中原人的口味吧?”

    郭斌笑道:“大單于所言不錯,中原人的飲食,以麵食為主,對於牛、羊,乃至馬奶,食用的不多。因此這黃油和奶酪在漢地賣不動,實屬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呼廚泉疑惑道:“既然賣不動,那潛陽為何還要與我部中交易?”

    郭斌笑著看了他一眼,點點頭道:“二王子可知道,我在中原有一處莊子,叫做伏龍山莊?”

    呼廚泉道:“伏龍山莊,盛產美酒、香皂,行銷全國,名聞天下,我雖地處偏僻,卻也有所耳聞。”

    郭斌道:“當初新建莊子的時候,因為糧食不足,我便想到了牛羊的母乳。既然人小時候可以喝奶,長大了自然也可以喝。人餓得慘了,更是無論樹皮還是草根,什麼都能吃得下。郭某便派人去買了許多哺乳期的母羊,每天專門供應給小孩子,因此便省卻了一筆吃食的開銷。”

    呼廚泉道:“潛陽的意思是?”

    “後來,郭某蒙天子隆恩,得授陽翟縣令一職,適逢中原大旱,流民遍野,便將陽翟城外的三萬流民也收留了。為了給他們供給衣食,郭某費了好大的勁,更是將伏龍山莊的法子也拿了出來,給小孩子供應羊奶。”郭斌頓了頓,繼續說道,“到目前為止,陽翟縣中幾萬十六歲以下的孩子,都已經習慣了喝羊奶,而羊奶製品也成了陽翟縣中民眾們餐桌上的一道特色美食。”

    見羌渠、於夫羅,以及呼廚泉雙目愈來愈亮,郭斌笑道:“故此,陽翟縣中民眾的口味,與中原其他地方是頗不相同的。他們對黃油和奶酪的需求量之大,超乎人的想像。這個買賣,絕對是一項可以無限延續下去的好買賣!”

    郭斌雖然有些話說得不是事實,可並不影響結論。雖然當初他給伏龍山莊的孩子們供應羊奶,並非是因為糧食不足,而純粹是為了提高他們的身體素質,可對於陽翟縣中人們口味的轉變,卻也是至關重要的。

    隨著郭斌得任陽翟縣令,成為陽翟縣名義上和實質上的領導者,陽翟縣學之中,也會每日供應羊奶。到了現在,羊奶已經成為郭斌治下未成年人的必備飲品,而奶製品更是作為縣中上層人士所追捧的美食。

    後來張世平與蘇雙去塞外建城,與匈奴人交換物品的列表中,除了牛、羊、戰馬、毛氈之外,奶製品也佔了很大的份量。這極大地緩解了伏龍山莊牲畜不足的尷尬局面,使得奶製品價格有所下降。而此次郭斌若真的與匈奴部談好了合作事宜,黃油與奶酪怕是真的要走入陽翟縣的尋常百姓家了。

    其實,若是技術允許,郭斌是很想像後世的奶製品公司一般,直接向陽翟乃至京師運送牛羊奶的。不過因為防腐技術和運輸技術的落後,他沒法這麼做,否則他定然要建成輻射全國範圍的超大型奶製品加工廠。如此新鮮天然的奶源地,便是以後世極為注重飲食健康的現代人的苛刻的眼光,定然是極為火爆的。

    羌渠在郭斌的一番話中,充分感受到了他所帶的誠意。這種可以進行長期合作的新的商貿項目,定然會為匈奴部落帶來源源不斷的經濟利益。只要有了這一個穩定的經濟來源,他羌渠單于對於匈奴各部的掌控力必然會進一步加深。此時的羌渠,再看郭斌的時候,只有讚賞和敬佩的。

    只要是正常人,便沒有喜歡打仗的,因為打仗就要死人。匈奴人雖然有時候也會到中原去劫掠一番,可這中將腦袋拴在褲腰帶上的活動,都是在生活極端困難的時候才會做的。否則,以匈奴部中如此鬆散而無序的組織形式,如非必要,又怎麼可能說服各部的族長,鼓動大家積極參與呢?

    匈奴人也希望能夠與漢王朝進行貿易,以他們多餘的產品來換取中原精美的絲綢、金銀器具和香濃的美酒。除了這些,日常生活中所必須的食鹽,也必須要從漢朝廷手中獲取。道理很簡單,匈奴人既不臨海,也不會曬鹽。遼東的鮮卑人雖然臨海,也會出產食鹽,可是其寒冷的天氣和粗放的經營方式,決定了其食鹽產量的稀少和品質的低下。

    就像相聲中所說的,蒙古國海軍司令想要上任,那得先能找著海再說,什麼時候找著了,什麼時候就立馬上任。

    當然,匈奴人也想要換取中原的鐵器,只是漢朝廷嚴令禁止往匈奴部中出售鐵器,從沒有一個大商人敢冒著殺頭的風險做這個買賣罷了。

    當天夜裡的交談很是順利,雙方既已約定了互利共贏的合作項目,剩下的就只有具體項目和事宜的商談了。

    作者註:前幾天有一章因為操作失誤,竟發了同樣的內容,實在抱歉。潛陽曾試著將多出來的刪除掉,卻顯示不可以。然後今天便考慮發一章免費的,經驗也不行。潛陽對不起大家了。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1 22:48
第二百零八章 經貿形勢

    與匈奴人的合作,並非郭斌一拍腦門做出的決定,而是經過嚴謹的論證和推算之後,才做出的慎重決策。所謂永遠不要將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郭斌的這個決定,是他擴展貿易合作夥伴,增強陽翟縣乃至潁川郡利益集團產業安全性的重要舉措。

    就目前的情況來說,郭斌集團從塞外三城向中原地區運送物資,分為東、西兩條線。東線是從幽州南下,橫穿冀州,經過兗州,繼而進入潁川郡中;西線是從幽州的雁門郡進入漢境,向南穿過整個並州,再從並州進入京師洛陽。除此之外,從陽翟縣到京師洛陽之間的商路,只有比這兩條線路流量更大。

    這三條商路,是目前以郭斌為首的潁川利益集團最重要的三條黃金商業線,堪稱潁川郡連通塞外與京師的三條大動脈。這三條貿易路線在地圖上畫出了一個並不太規則的三角形,是塞外的戰馬和牛羊皮毛、奶製品、等重要戰略物資進入中原的高速通道。

    然而,隨著黃巾之亂的爆發,冀州與兗州所受傷害最大,兩地境內百姓流離失所,甚至淪為盜賊。在東線商路上佔據山頭的盜匪,便對來往貨物的運輸產生了極大的威脅。因此,相對來說受到黃巾之亂影響較小的並州,雖然道路崎嶇難行,因為其境內相對安全,運送物資的成本反而比華北平原一線要低得多。

    而匈奴王庭,距離太原城很近,太原城到京師洛陽又有官道可行,再加上並州境內相對安全的治安環境,使得運輸成本大幅度降低,甚至連西線運送物資成本的三分之一都不到,這就使得與匈奴部的合作變得更加重要。

    洛陽作為東漢王朝的政治、經濟、文化、軍事中心,其消費水平之高,交通環境之便利,居於整個帝國的首位。毫不誇張地說,單單英雄血的銷量,京師洛陽便佔了全國銷量的一半。除此之外,京師洛陽對於流行和品牌的引導效應,也十分有利於陽翟縣的各種產品樹立品牌,繼而在整個帝國形成極好的口碑和品牌知名度,從而又確保了陽翟工業產品的銷量。

    因此,郭斌將許多工業生產車間都設置在了洛陽,其中包括陽翟服飾的生產車間、鉛筆和紙張的生產車間等。目前,為了修建南宮,郭斌甚至趁機在洛陽郊外建立起了燒製水泥的工廠。這毫無疑問會極大地降低這些原材料乃至工業製成品的運輸成本,更會在南宮建成之後,在京師豪門大戶修建宅院的工程中繼續發揮出極大作用。

    洛陽不同於陽翟,她是整個帝國的心臟,你在這裡能找到天下所有具有商業價值的產品。臨淄的絹帛,蜀地的錦繡和文杯,鮮卑的駿馬,西域的香料,甚至極西的安息國、貴霜帝國乃至羅馬帝國的商品也可以在這裡看到。因此,洛陽天然地便作為潁川商貿集團的物資集散基地,從蜀地運送來的茶葉和絲綢、從臨淄運送來的絹帛,都在洛陽彙集,然後北上運往塞外,甚至有很多販運往塞外的物資都是直接從洛陽城中的商賈手裡收購的。

    因此,洛陽在郭斌對於全國商貿的整體佈局中,佔據著不可或缺的重要地位,其物資集散的能力甚至在作為生產基地的陽翟縣之上。而與南匈奴結成貿易合作夥伴,毫無以問將會為豐富洛陽市場發揮極大的作用。另外,為匈奴部落發掘出新的經濟增長點,將黃油和奶酪加入貿易產品的名單,無疑更增加了郭斌在匈奴單于羌渠心中的地位。因為這種需求,範圍是極小的,目前只有潁川郡中有需求,可是對於匈奴部中的經濟情況卻是有極大幫助的。

    況且,商業合作不僅僅是經濟行為,更是加大雙方理解和信賴的極好的工具。通過與羌渠的貿易往來,原本匈奴人對中原商人的不信任感便會逐漸消融瓦解,當然這種消融只是針對郭斌手下的商貿集團。從此以後,若不出現極大的意外變故,南匈奴部的貿易對象只可能是郭斌。

    因此,在郭斌與戲志才等人的謀算中,與南匈奴部落的貿易合作,是真正的雙贏。

    在回營之後,帥帳之中,滿臉不解的關羽便向郭斌發問了:“主公,這裡距離太原城極近,貨物進入京師極為便利,那麼塞外三城的建立,是否便沒有那麼重要了?”

    看著滿臉同意的張飛,郭斌耐心解釋道:“正是因為與匈奴的合作重要,我們方更要加強與塞外三城的聯繫。因為若是任由匈奴人壟斷了我們對外的貿易通道,那麼戰馬等戰略物資的獲取便完全操縱在他們手中了。與其到時受制於人,不如此時早做準備。”

    見關張二人恍然大悟的神色,郭斌繼續道:“非但如此,匈奴內附,雖是光武皇帝的恩德,卻也使得匈奴人離草原越來越遠。時至今日,匈奴人半耕半牧,已絕非純正的遊牧民族。這雖增強了其部中民眾生活的穩定性,增強了其經濟能力,卻也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其實力。如今的黃河西面,很大的土地已經被羌胡佔據,而黃河北面,則成為鮮卑人的牧場。因此,匈奴人對於中原大量需要的牛、羊、馬匹,乃至毛氈、奶製品的生產能力,無疑是大大地降低了。”

    董杏兒接口道:“斌哥哥的意思是,匈奴人目前的生產能力,不足以供應中原地區龐大的市場嗎?”

    郭斌摸了摸她的腦袋,寵溺地道:“沒錯,就是這個意思。”

    董杏兒皺了皺眉可愛的小鼻子,道:“那黃油和奶酪呢?為什麼還要對這些東西進行貿易?黃油還挺好吃的,可奶酪我是吃不習慣。”

    郭斌聽了,面色一肅,緩緩地道:“黃油為貴重奢侈品,尚可放在一旁,可這個奶酪,卻絕對是極為重要的戰略物資。”

    關羽臥蠶眉一揚,道:“哦?此話怎講?”

    郭斌道:“這個黃油的製作工序雖算不得太難,可是費時費力,產量很低。況且這種東西用作調味尚可,用來充飢卻不太合適了。”黃油營養極為豐富,是奶食品之冠,因為五、六十斤酸奶才可提取二斤左右的黃油,足見其珍貴。而且其製作,需要從奶皮子或者是鮮奶凝結出的油皮中提取,費時費力,產量也是極低。

    “相比於黃油的貴重,奶酪便平民化多了。這種食品熱量大,價格低,又可以長時間保存,很適合作為部隊的儲備糧食。”郭斌道。

    張飛瞪著一雙大大的驢眼,道:“這個,熱量大是個啥?”

    郭斌滿頭黑線,他總是不自覺地冒出幾個後世的詞彙,將手下的一眾文武搞得滿頭霧水。不過,話說回來,詞彙量不就是智商的體現嗎?郭斌不無得意地想道。

    當下,他只得以較為蹩腳的方式,將熱量的含義對眾人解釋了一遍。雖然看著眾人云裡霧裡的樣子顯然是沒有完全明白,可郭斌卻不管這些。他繼續解釋奶酪的重要作用,道:“奶酪可以做成極乾硬的,在吃的時候只需要熱一下即可。這種乾硬的奶酪,極為輕便,更可以儲存一到兩年的時間。”

    關羽聽了,滿心的震驚。雖然軍糧最大的作用是要士兵吃飽,可其攜帶的方便性也是對其進行考量的重要依據。從沒有聽說過以肉湯作為軍糧的吧?因為肉湯需要放進密封極好的容器(如瓦罐)之中,在行軍的時候隨時帶著個瓦罐,該是一種多麼腚疼的體驗啊!

    可以說,肉湯這種極端的例子,正解釋了最不適合作為軍糧的幾大要素。這種食物,本身質量極重,由於其是液態的,又不便於攜帶,其保質期也極短,最多不過兩三日。而若換成奶酪,則好得多了。

    奶酪非但可以作為主食供應軍中,它質量輕,攜帶極為方便,隨便放進一個布包中便可以。另外保質期還長,比用麵粉製作的餅子不知道要長多少倍了。若是條件允許,在出征之前帶足一個月的份量都不用擔心其變餿。因此,只要是平時儲備充足,便可以極大地縮短臨戰前軍糧的準備時間,可以提高軍隊集結和作戰的速度,更極大地降低軍糧運送的成本,同時,也大大地降低了戰爭本身的成本。

    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戰爭所比拚的,非但是前線士兵的戰鬥力,更是軍糧、器械的運輸能力和後勤的組織能力。因此,在郭斌的預計之中,奶酪這種可以極大緩解後勤壓力的戰略物資的儲備,在戰爭中也是極為重要的。

    以關羽敏銳的戰爭嗅覺,甚至可以預料到,在陽翟縣將奶酪作為士兵口糧之後,這種極不起眼的小東西定然會改變未來的戰爭行事,加快戰爭節奏。

    自然,在進行這一番懇談之時,王越與呂布並不在軍帳之中。

    次日,郭斌率領眾軍士辭別了匈奴單于羌渠,往太原城行去,隨行的是二王子呼廚泉和他的一眾隨從。呼廚泉此行,是作為羌渠單于的代表,前來向太原城中的官老爺們送禮的。匈奴部中並不富裕,所謂的禮物也不過是牛羊馬匹之類。郭斌雖然會與丁原等人打好招呼,可若要在太原左近搞雙邊貿易的榷場,必要的打點自然是不可或缺的。

    除此之外,中原王朝既然派遣郭斌往匈奴部中送來了絲帛、糧食等許多物資,匈奴部中自然要派人前來感謝上朝的恩德。當然,順便與並州刺史丁原搞好關係,那也是十分必要的。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1 22:48
第二百零九章 手段

    呼廚泉經常來往太原,故對太原城中的一眾大小官員尚算熟悉。便由郭斌陪同,前往太原郡太守與並州刺史丁原處拜訪,剩下的官員,則由他自己帶著一干手下逐一造訪。而待他出了並州刺史府,丁原便拉著郭斌到了書房。

    書房中並非空無一人,王允、戲志才、郭嘉,甚至張楊也在。戲志才與郭嘉在王越的護衛下率先帶著前去的一干民夫返回太原,途中因有王越的護衛,再加上並州民風剽悍,便是民夫對付起一般的山賊來,那也是毫無懼色。況且沒有驚動匈奴人,故他們的返程之路尚算得上平穩。

    待眾人坐定,丁原便迫不及待地追問起此去匈奴營中的一干後續事情。遭遇羌人使節團的事情,自然是早就由戲志才向他作了報告。北宮伯玉的使者出現在匈奴的王庭,這是一個極重要的信號,說明羌人有意聯絡匈奴部落。

    匈奴人目前的實力雖大不如前,可其幾百年來作為大漢王朝北邊最強大的敵人的傳統聲威卻仍然不容小覷。因此,並州的軍事佈局勢必要進行調整,朝廷對並州事務的各項撥款,肯定也要有所傾斜。

    雖然聯絡匈奴人的計畫並未成功,可他們既然能聯絡匈奴人,自然也會聯絡鮮卑人。

    而北宮伯玉一旦聯絡到了鮮卑人,事情可就不簡單了。鮮卑族是繼匈奴之後在蒙古高原崛起的古代遊牧民族,興起於大興安嶺。關於鮮卑族的起源,最為廣泛的說法,是起源於東胡。《後漢書》、《三國志》、《晉書》和《十六國春秋》均說鮮卑就是東胡的餘部。《史記索隱》引東漢胡廣云:“鮮卑,東胡別種”,更證明鮮卑來源於東胡。

    秦漢之際,東胡被匈奴冒頓單于打敗,分為兩部。公元四十五年鮮卑跟隨匈奴侵擾邊境,鮮卑才作為民族實體被中原王朝所知。公元九十一年,受到東漢和南匈奴打擊的北匈奴被迫遷往中亞,從此退出東亞戰場,因此在廣袤的蒙古草原上形成了極大的勢力真空,鮮卑族便趁機佔據了蒙古草原。

    公元二世紀中葉,檀石槐率部統一鮮卑各部,在高柳北彈汗山建立王庭,向南劫掠沿邊各郡,北邊抗拒丁零,東方擊退夫余,西方進擊烏孫,完全佔據匈奴的故土,東西達一萬四千餘里,南北達七千餘里。

    然而,四年前,檀石槐單于去世,享年僅四十五歲。他的兒子和連繼任首領之位,統領強大的鮮卑一族。然而,現任的鮮卑大單于和連,既無才力,性又貪 淫,斷法不平。因此,很是不得民心,人眾叛者居半。

    不過,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若是叛亂的羌人真的聯絡上了鮮卑人,以鮮卑人素來不將大漢王朝放在眼中的秉性,再加上他們好戰的生活方式和極大的規模性,那麼大漢的北疆便危險了。

    因此,郭斌此番前去匈奴部中的前因後果,需要完完整整地向天子報告,以便朝廷做出合理的判斷和及時的應對。關於郭斌前往攻殺北宮伯玉使者的一干後續的計畫,丁原也早已知曉,只是事情是否真的按照原來的計畫進行,到底最終是如何解決的,他尚不知道詳情。

    這些事情,自然也是提心吊膽為郭斌擔心了幾日的戲志才與郭嘉極關注的。

    當下,郭斌便在書房之中,將自己如何命令關羽突入羌人營地,如何斬殺北宮伯玉的使者,如何將匈奴人拖下水,又如何與羌渠達成了共識,甚至與匈奴部落建立起了互利共贏的貿易關係的經過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其中驚險之處,便是久經戰陣的丁原和張楊亦要膽顫心驚,戲志才等文官,更是緊攥著拳頭,手心後背全是冷汗了。

    待得郭斌講完,王允目露精光,看向郭斌的眼中滿是讚賞,開口道:“潛陽真乃國士也!大漢有臣如此,當真是幸運得緊。”

    丁原點點頭,道:“不錯,潛陽有古人之風,此舉不在當年班仲升之下!”

    班仲升,指的是班超。所謂“投筆從戎”以及“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典故,說的便是他。他的長兄班固,是《漢書》的作者,也是“漢賦四大家”之一,《兩都賦》開創了京都賦的範例,列入《文選》第一篇。

    郭斌聽了,只有笑著連連遜謝。

    此時,戲志才開口道:“忠有一事不解,不知當講不當講。”

    郭斌看了他一眼,尚沒有說話,一旁興趣正高的丁原便開口道:“志才有何事情,但講無妨。”看來,戲志才前來太原這幾天裡,與丁原相處地還不錯。金子到了哪裡都會發光,戲志才學識卓越,思慮周祥,為人又極謹慎,得到丁原的賞識,也絲毫不會出人意料。

    見丁原如此配合,戲志才道:“適才主公所言,要在太原城外建一處榷場,以之與匈奴人進行貿易。可是這處榷場要建在何處?要怎麼建?以什麼樣的名義建呢?”

    王允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郭斌卻為他的一句話暗暗叫絕:“這個軍師的表現要給滿分,此次與匈奴人的貿易,其他的都好說,最難得的,就是這個榷場的建立。”

    丁原摸著下頜的短鬚,道:“唔,這確是個問題。”

    戲志才道:“若是建在太原城外太近的地方,匈奴人定然不會放心,那麼榷場的意義便也不存在了。可若是離得遠了,在安全上又勢必需要加大投入,維護的成本極高。另外,這個榷場的名義,也不好定啊!”

    其實,戲志才說了這麼多,最重要的還是這榷場名義的事情。榷場的選址固然重要,其維護的成本也是考量的重要因素,可是對於財力雄厚的伏龍山莊,乃至整個潁川郡利益集團來說,這點兒成本相對於自身極大的體量和對匈奴貿易的豐厚利潤來說,實在是連九牛一毛亦算不上。

    所謂聽話聽音,王允這種人傑更是聞一知十。當下很是配合地道:“若是以朝廷的名義,又是要上報天子,朝中諸公又是要諸番商議,朝廷同意後還要撥運物資,半年之內能開工便算是好的。更不要說其間各處官員上下其手,謀取私利,層層盤剝了。”

    張楊道:“此言正是!不過,若是以侯爺的私人名義,在太原城外修建一座莊園的話,便不會這麼麻煩了。”

    郭斌連忙擺手道:“不可不可,朝廷大事,豈可以我的名義來做?郭某又豈能佔朝廷這個便宜?”

    丁原勸他道:“潛陽還是要以大局為重,匈奴人最是反覆無常,若是榷場長時間無法動工,誰知道他們會否背棄與你的約定?北宮伯玉若是不計前嫌,給他許下好處,甚至以金珠財物為誘餌,誘其背反朝廷,那可真就是天大的事了。”

    戲志才道:“是啊,主公。目前最緊要的,便是要盡快將榷場建成,貿易商隊更是要儘早成立並投入實施。只有這樣,方能真正將匈奴人與羌人的聯絡切斷,從而將他們徹底綁到我方的戰車上來。否則夜長夢多,遲恐有變啊!”

    王允也勸道:“對啊潛陽,我看就依照塞外三城的例子,先將榷場以你莊子的名義建起來。至於其他的,再上書天子,緩緩圖之。”

    丁原道:“我看就這麼辦,國事為重,潛陽你就不要再猶豫了。左右天子和大將軍都對你極為看重,此舉又是利國利民的良策,便是如此作為,天子也定然會體量你的苦衷的。”

    郭斌聽到這裡,都覺得自己若不接受這個建議,真的就成了中華民族的罪人了似的,便只能點點頭答應了。

    眾人大喜,當下便由丁原起草了奏摺,將郭斌此次進入匈奴部中的一應經過寫了下來,最後與郭斌共同署名。當日夜中,便利用丁原作為刺史可以加急遞送奏摺之便,由快馬送往京中。

    次日一早,郭斌便親自前往郡守府中,拜訪太原郡守。為的,便是要在太原城外建設莊園,出資向郡守購買土地。當然,事情的內幕自是要分說明白的,這在並州官場定然是成不了秘密,而且郭斌也沒有想要瞞著人的打算。因此,還不如提前與其通個氣,賣他個人情,否則日後等他從別處聽說了,便成了隔閡。

    郭斌向來沒有吃獨食的習慣,這處榷場雖然用的是郭斌私人的名義,對外宣稱也是他的私人莊園,可其中的商舖建設、倉庫建設等卻也是讓太原城中的大小官員出資興建的。他們便是以所出的資金參股,日後榷場運行起來,他們只需要吃房租,便可以收穫不菲的利潤。

    因此,關於修建莊園的事情,便得到了太原城中上自太守,下至小吏的廣泛支持。太原城征發民夫,由郭斌出資,仿照當初陽翟縣建設公路的方式,將莊園建設先期的準備工作先做了。

    諸如為榷場的建設進行平整土地的工作,還有挖地槽、碎土燒磚的一系列先期事宜,許多沒有技術難度的先期準備工作,已經在郭斌糧食和金錢的鼓勵政策下以極高的效率投入運作。待到從京中趕來的一部分建築工程師和技術工人趕來之後,莊園的修建自然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投入正式建設。

    這種不花朝廷一分錢,還能為平民老百姓增收,並可以賺取好名聲的好事,使得太原郡守樂得合不攏嘴,心中對郭斌的會做人也極為讚賞。

    除了這些,郭斌還與太原附近的豪門大族進行了親切友好地交談,他們受到邀請,在城外王允的莊園之中參加酒宴。既然是郭斌的酒宴,自然是座無虛席,而郭斌的表現也沒有讓他們失望。根據他的計畫,販賣匈奴部中貨物的生意,太原的豪族們也可參加,可以與潁川集團共同分享商路。自然,這其中也少不了王家的參與。

    目睹這一切的王允,也不禁為郭斌高超的政治手腕所折服。這麼一來,太原城上自各層官員小吏,下至地主豪強,都被郭斌納入其利益集團之中。待時間一長,郭斌說句話恐怕比太原郡守都要管用。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1 22:49
第二百一十章 收尾

    隨著丁原與郭斌聯名的奏摺被緊急送往京師的,還有郭斌的一封私信,信是寫給在京師主持大局的郭全的。

    別看郭全這小子在郭斌面前嘻嘻哈哈地,在郭嘉及張飛面前也頗抬不起頭來,可他卻也遺傳了其父郭永的精明強幹,年紀雖不大,處理起事務來卻是井井有條。再加上他本身便是郭家族長之子,在郭斌集團於京師的分部中居於上層的郭家族人面前說起話來,那也是極有權威的。

    況且郭全性子活潑,又頗有點自來熟,平日裡跟著郭斌也沒少接觸過京師的上流社會,再加上有袁紹時常照拂,朝中盧植、蔡邕、乃至楊賜、楊彪,都對郭府頗為另眼相看,故京中極少有人不開眼的。

    因此,郭斌將郭全放在京師掌控局面,也是在深思熟慮之後的決定。

    郭斌這封信,不是為了別的,只讓郭全在京師多餘的人手中抽調幾個人,作為監工和技術指導,前來太原修建新莊園。南宮的設計已然定型,剩下的便只有怎樣將這些絕妙的設計,在熟練技術工人的手中變成現實。

    因此,隨著南宮建設走上正軌,工程的建築效率也有了極大的提高,再把那麼多的“高端人才”聚集在京師,就頗有點兒浪費資源了。

    而抽調人手前來太原,卻只需要他們起個技術指導的作用便可。莊園的建築,最重要的便是圍牆,因為這是抵禦盜賊攻擊,減少守衛力量,節約維護成本的最基礎建設,故越早建成約好。而且前期的貿易量不是特別大,故不需要太多的倉廩和內部設施,所以這些東西可以等圍牆建成之後再慢慢來。

    而且依照這種建設模式,可以在圍牆建設中達到訓練建築工人的目的,再進行更為複雜的房屋和倉廩建設之時,他們便會愈加得心應手。

    陽翟建築股份有限公司在各地建設都是有一整套行之有效的方法的。因為各地的建設項目,多為最低端、最沒有技術難度的圍牆建設,因此,他們只需要派出幾個技術人員,然後在當地百姓中招募人手便可以。實踐證明,這是最有效、最快速、最得當地人歡迎、也是最節約成本的組織方式。而且這種僱傭當地人做員工的舉措,也可以提高公司在普通百姓中的聲望,並且可以避免許多因為不熟悉當地情況,而與當地人造成的摩擦乃至衝突。

    非但如此,這種方式也可以使得公司可以在完工後,以令人豔羨的酬金拉攏有天分並受過特殊培訓的技術工,並加以悉心培養。而這些人都是從當地民夫中被發掘出來的,踏實肯幹、頗有天分的人。

    隨後,他們又會被慢慢地發展為公司的技術骨幹,會被公司委派到各地進行技術指導,並有進入陽翟縣中安家落戶的機會。這就在最大限度上節約成本的前提下,又保證了最尖端的建築技術始終都保持在公司的骨幹員工手中,而各地曾經被僱傭過的人,雖然也可以再接受當地豪族組織的建築隊伍,其技能卻永遠無法與總公司相比。

    就是通過這樣的組織方式,陽翟建築股份有限公司在不斷加強員工建築技巧的同時,既保持了極快的擴張速度,同時也保有了其固有的技術優勢。

    此次郭斌讓郭全派人過來擔任技術指導,待新的莊園建設完成後,目前這些受招募的民眾中自然會在建設中被遴選出有資質,政審也合格的人作為重點培養對象,在實際的工作中磨煉建築技能。隨後,公司便會順勢拓寬業務,以這些技術骨幹為核心,在並州豪族之中接受莊園建設或者擴建的工作。甚至,此次前來的幾個技術指導,還可以接受類似於宮中的地龍建設的項目,為太原乃至整個並州境內的豪門富戶建築暖閣。

    郭斌與丁原聯名的奏摺呈上之後,並未曾等待多久,天子的批覆便下來了。如此是非明晰的事情,自然不會在朝中引發過多的爭論,在楊賜、何進以及盧植等人的力挺下,朝廷決定依照塞外三城例,著郭斌自行選址建設莊園作為榷場,以供匈奴人與中原交易之用。而朝廷也會在榷場建設完成後,派遣官員前去監督收稅的事宜。

    而在天子的批覆下來後不過三兩日,陽翟建築股份有限公司所派遣的技術人員和十幾個熟練技工也已經抵達太原,他們將作為核心人員,主持榷場的建設。隨著他們一同抵達的,還有郭全寫給郭斌的私信。從信中,郭斌瞭解到就斬殺羌人使者一事,朝中並非沒有別的聲音。

    董太后的侄子,光祿勳董重曾就郭斌斬殺北宮伯玉使者一事提出異議。他認為郭斌既然能將使者斬殺,自然也可將其俘虜,待將其俘虜了送來京中,一番嚴刑拷打,必然會對羌人叛賊軍中有更深入的認識,甚至可以拷問得知其是否與鮮卑人也有勾結。而郭斌直接將其斬殺,斷了這條線索,非但無功,反而有罪。

    此言一出,滿座嘩然,非但大將軍何進,太傅袁隗,衛尉楊彪、議郎蔡邕等人出言反對,尚書盧植更是言辭激烈地直斥其為“佞臣”,要天子“斬之以謝天下”。最後天子一錘定音,說郭斌所為,不下當年班仲升,本應重賞,可尚需保密,以防逆賊北宮伯玉知悉,故暫時不作封賞。

    其實,對於郭斌的所作所為,天子劉宏心中高興著呢。說一千,道一萬,郭斌都是劉宏一步一步提拔上來的,而從各方面來看,郭斌都是忠心能幹的代表,是實實在在的天子門生,是真真正正的天子心腹。再說得明白一點,與所謂的西北集團、並州集團等豪門大族不同的,就目前來看,郭斌是天子最忠誠的擁躉,是所謂的“帝黨”。

    正因為如此,天子才會將其留給太子。既將郭斌提拔到有實權的潁川太守一職,讓他在距離京師極近的潁川,避開京中的大風大浪,又不讓他獲得與其功勞相匹配的高官,而將這份“恩寵”留給繼任的天子。所有這些舉措,無不顯示出郭斌在天子心中的地位,同時天子劉宏高超的政治手腕也展露無遺。

    這些結論,郭斌早就與戲志才、郭嘉討論過的,只是事情涉及到天子,不方便講得太過明白罷了。

    郭斌在一干技術人員和熟練技工抵達後次日,在對他們一番吩咐後,便率領眾人繼續北上了。而建築行業在並州境內的發展,自然有專人會跟進,陽翟建築股份有限公司的員工,大多來自陽翟的豪門大戶,雖不是才高當世之人,可至少從下參加族學,識得幾個字啊。相信在公司的努力和丁原等太原城中官員的推動下,業務的開展會很順利。

    非但如此,郭斌甚至單獨給大將軍何進寫了一封私信,就是否為匈奴人建設圍牆的問題進行了探討。

    在提及這個問題的時候,關羽曾經問過郭斌:“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匈奴人幾百年來與我大漢朝廷作戰,狼子野心之輩,主公為何還要同意給他們修建圍牆?”

    郭斌笑著反問道:“雲長,依你看來,若是讓匈奴人守太原城,而我大漢官軍進攻,孰勝孰負?”

    關羽不假思索地道:“匈奴人不懂得守城,而我漢軍卻最擅長攻城。因此,便是將太原城交給匈奴人來守禦,我漢軍亦可在幾日之內將其攻陷!”隨即恍然道:“主公的意思是,匈奴人即便是有了高牆,也抵擋不住我大漢官軍的攻勢?”

    郭斌道:“對了一半。”

    張飛奇道:“哦?主公還有什麼歪道理?”

    郭斌飛起一腳,正中張飛的大肥屁股,道:“什麼就是歪道理了?”隨即面色一肅,道:“自古以來,匈奴人逐水草而居,一直過著遊牧的生活。其民日日夜夜騎在馬背上,放牧牛羊,射獵熊虎,故其騎術之精湛遠超漢軍,其民風之剽悍,亦遠超中原。”

    見眾人一副思索的模樣,郭斌繼續道:“除此之外,匈奴人甲不堅,兵不利,機械奇巧之術又遠遜中原。故此,匈奴人所最擅長的,並非守城,而是運動中的野 戰。”

    戲志才道:“主公的意思是,以高牆將匈奴人鎖在裡面,使得他們拋卻遊牧之本性,而效仿中原農人,耕種糧食。久而久之,則其必然愈加需要依附於我大漢朝廷,成為與中原百姓無異的編戶齊民?”

    郭嘉奮力拍了一下大腿,道:“好辦法!”不過,隨即面色一滯,緩緩坐下道:“只是這法子有點慢。”

    郭斌讚賞地點點頭,道:“不錯,這個法子雖然有效,要見到效果,恐怕要等到十年八年之後了。”

    郭嘉卻猛然抬頭,興奮地道:“這個法子,非但可以用到匈奴人身上,便是羌人或者鮮卑人,也可用這個法子啊!”

    戲志才緩緩地道:“確實如此。”

    郭斌卻給他們潑起了冷水,道:“別高興地太早了,塞外之民之所以要逐水草而居,你們可知道是為什麼?”

    關羽道:“難道不是因為塞外之民不懂得稼穡?”

    郭斌道:“是這樣,卻也不是這樣。不懂得稼穡可以學習,可其根本原因卻還是因為其水土。”

    戲志才道:“主公的意思是,塞外苦寒,降雨又少,便是種了莊稼也長不好嗎?”

    郭斌心中暗暗佩服,不愧是這個時代的傑出人才,時時處處都在學習。戲志才能夠舉一反三,又潛心研習郭斌在伏龍山莊學堂,乃至陽翟縣學之中普及的地理學常識。他能在轉瞬之間便想到降水量這一層,確實絕非偶然。定要將郭斌所傳的地理學鑽研透了,方能隨手拈來。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1 22:50
第二百一十一章 出塞

    郭斌一行原擬在太原耽擱個四五日,待王允辭別了家人,便繼續北上。從雁門郡一帶出長城,再從大草原上向東行,最後抵達幽州北面的塞外三城。然而,因為丁原的一番請託,郭斌不得不深入匈奴部中,再加上修建莊園的事情,這一拖,十幾天便過去了。

    待得從京師派來的建築人員趕到,將一干事宜安排妥當後,啟程的日子便也到了。除了在太原城中的一番請託和對丁原與呼廚泉的一番餽贈,損耗了幾車美酒,還有近十大車的物資,由民夫趕了馬車隨著一行人緩緩前行。

    待眾人上馬,即將遠行之際,王家莊園中突然奔出來一個家丁,呼喊著讓王允停下。

    眾人停了車馬,看著那家丁過來。

    王允見了,在馬上以鞭子指著那家丁道:“三兒,你怎麼來了?”

    三兒氣喘吁吁地道:“老爺,老太太有吩咐,要老爺緩行,她老人家要送您一程。”

    王允大驚,忙滾鞍下馬,道:“我昨日裡不是跟老太太說好了嗎?今日一早也去請過安了,這春寒料峭,老太太這身子骨一旦凍著了可怎生是好?”一邊說著,也不理眾人,疾步往莊門口奔去。

    郭斌眾人就在一旁,自然也聽見了兩人的對話,他與戲志才對視一眼,心道:“這個王允雖然胸有謀略,也算得上心狠手辣,圓滑世故,卻當真是個孝子。”

    王允還沒走到莊門口,便見一個老太太在幾個婢女的簇擁下步出莊門。郭斌來太原之時,曾經前去拜見過,這位便是王允的生母。此時他哪裡還能騎在馬上?忙下馬站在馬側,卻也不上前打擾他們母子分別。

    待過了盞茶功夫,兩人方依依惜別。也怪不得老太太如此,王允此次離家與之前幾次都不一樣。之前王允離家之時,不是去遊學,便是應朝廷的徵召去做官的,此次卻是流落江湖。雖然知道有人照拂,可畢竟是要隱姓埋名地生活,老太太哪裡有不擔心的?

    待道別完畢,王允方紅著眼圈,上了馬,毅然拍馬離去。郭斌見狀,也不好說什麼,便指揮著眾人開拔了。

    董杏兒女孩子家家的,對這些惜別的場面最是沒有抵抗力,當下紅著眼圈,只默默地坐在馬上垂淚。

    郭斌見了,忙拍馬過去,問道:“杏兒,怎麼了?”

    董杏兒見是郭斌,以袖腳緩緩拭了美玉般渾白透亮的精緻臉蛋上掛著的幾滴清淚,道:“我沒事,只是覺得有娘真好。”

    郭斌默然,只聽董杏兒道:“我從小的時候娘親便去世了,便跟著父親生活,後來到了伏龍山莊,郭家大娘對我也真好,不但噓寒問暖,還為我縫衣裳,從小到大,便從沒有一個人對我這麼好過。”

    所謂的郭家大娘,便是郭斌的母親劉氏。

    郭斌不曉得如何安慰她,便道:“我兄弟二人,自小便調皮,讓娘親操了不少心。娘親便經常與我倆開玩笑,說我倆要是女兒家便好了,那要少操多少心?”

    董杏兒聽了,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道:“你倆是女兒家?你看小郭嘉那皮猴子樣,人不大,鬼點子倒多得是。他要是女兒家,那卻成何體統?”

    見她笑了,郭斌方心中一鬆。他從不曾知道,董杏兒竟然自小便死了娘親,想來董奉雖然武學造詣極高,又精通醫學,卻哪裡會帶孩子?況且,所謂嚴父慈母,但凡是父親,總是不太喜歡當著子女的面表達喜愛之情的,想必董杏兒從小便沒有真正體會過母愛的溫情如水。那樣的生活,卻也是頗可人憐愛的。

    當下,郭斌開玩笑地道:“我娘親也歡喜你呢,要不然乾脆讓我娘親做了你的娘親可好?”

    董杏兒聽了,羞得紅到了耳根,只拽著自己的衣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郭斌哪裡知道,他原本讓董杏兒認母親劉氏為娘親的話,讓董杏兒給誤會了。不過,不愧是兩世為人卻依然是單身狗的人,郭斌對於董杏兒的異樣絲毫沒有察覺,只是自顧自地懷念起自己前世的母親來。

    當初自己去當兵,母親也是千叮嚀萬囑咐,還偷偷地給他塞了幾百塊錢,生怕自己到了部隊裡吃虧。自己那時尚覺得母親囉嗦絮叨,直到如今再也見不到她了,方幡然醒悟,自己當時是多麼幸福啊!

    他騎著戰馬,任它隨著隊伍前行,口中卻不自覺地吟道:“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馬前不遠處,已經打開包袱,手裡攥著一件嶄新長袍的王允,聽了郭斌的吟誦,身子一震,看著手中針腳細密的長袍,眼眶中噙滿的淚水再也忍耐不住,不覺肆意流淌下來。

    因為還有許多物資,大車行得又緩慢,郭斌及手下的七百部曲也不得不放緩馬速,遷就著緩緩而行。所幸一路上並未有不開眼的小毛賊,待到出了雁門關,都很是風平浪靜。郭斌回頭看著逐漸遠去的雁門關,心中感嘆:誰能想到那低矮的關城竟能成為千百年來中原王朝抵禦塞外騎馬民族的樞紐之地?誰又能想到,這不起眼的小小關隘,身上竟擔著中原億兆百姓的身家性命?

    塞外風物,果然與中原大為不同。雖已經是接近清明節的時候,中原各地已紛紛揚揚地開始灑落春雨,是天氣回暖,萬物復甦的季節,可塞外的草原上依然壓著皚皚的白雪,絲毫不見人間四月的勃發氣象。

    後世連小兒都會念的“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怕便是塞外與中原景色各異的另一種寫照吧?

    戲志才見郭斌頻頻回頭看著漸漸遠去的雁門關,心中一動,便策馬過去,在郭斌馬後一個馬頭的距離,對郭斌道:“主公,別看這小小的雁門關,它的歷史,可遠著呢。”

    郭斌道:“哦?志才給我們說說。”

    聽了郭斌此語,一時間眾人都圍了上來。

    只聽戲志才道:“《呂氏春秋》有云:‘天下九塞,勾注其一’說的便是此處。”

    張飛奇道:“哦?這個勾注是什麼?”

    一旁的王允解釋道:“所謂的勾注,便是這雁門關四周的群峰,勾注山群峰挺拔,地勢險要,所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郭斌在一旁嘆道:“外壯雲中之藩衛,內固太原之鎖鑰,根抵三關,咽喉全晉。這個勾注山,當真是天下極險要的所在。”

    董杏兒道:“那麼此地為什麼又叫做雁門關?”

    戲志才答道:“相傳每年春來,南雁北飛,口銜蘆葉,飛到雁門盤旋半晌,直到葉落方可過關。故《山海經》有云:‘雁門山者,雁飛出其間’。故此,這勾注山又稱雁門山。”

    王允點點頭,道:“昔日,趙武靈王改易風俗,胡服騎射,大敗林胡、樓煩,建立了雲中、雁門、代郡。後來,趙國名將李牧奉命常駐雁門,防備匈奴。大破匈奴十餘萬騎,使得十餘年間,匈奴不敢寇趙。”

    郭斌終於聽到了他所熟悉的人,那就是李牧。不學無術的郭斌,雖在歷史課上聽過他的大名,可最早對李牧有個較為清晰的印象,還是因為黃易先生所著小黃書《尋秦記》。這位趙國的猛將,彷彿戰神一般,是橫亙在項少龍眼前一座難以踰越的高山。想到這座低矮的險關,便是歷史上名將李牧建功立業的所在,如今幾百年過去了,卻依然屹立在崇山峻嶺之中,郭斌不由得氣塞胸臆。

    看著這雖已過清明節卻尤有紛紛揚揚雪花落下的塞外風光,他忽然想起了當初一位生長在南方的偉人。想來見了北方遼闊浩瀚的景象,想著一位位英雄、古人在這片廣袤的大地上建功立業的事蹟,怕是任誰都會有氣壯河山,壯志凌雲的激越吧?就在這一瞬間,他彷彿與那位偉人情感相通,郭斌似乎明白了他當時的心情。

    郭斌伸腳一踢胯下駿馬,那馬吃痛,猛然間加速,轉瞬間已竄出了一里路去。

    戲志才等人不敢打擾,只立馬在原地,看著郭斌於一片白皚皚的雪原上縱馬疾馳,悠然間,一首詩歌隱隱約約傳入了眾人耳中。

    “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望長城內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山舞銀蛇,原馳蠟像,欲與天公試比高。須晴日,看紅裝素裹,分外妖嬈。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晉文趙武,稍遜風騷。一代天驕,攣鞮冒頓,只識彎弓射大雕。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郭斌將唐宗宋祖改成了晉文公、趙武靈王,又將成吉思汗,改成了攣鞮冒頓,倒是省卻了因為時空錯亂而引發的誤會。所謂天驕,        是匈奴人自稱。南有大漢,北有強胡。胡者,天之驕子也。

    戲志才等人仔細咀嚼著這詞中的韻味,只覺得全詞雄闊豪放、氣勢磅礴。全詞用字遣詞,設喻用典,明快有力,揮灑自如,辭義暢達,一瀉千里。詞中氣吞山河,睥睨天下的氣概,使人聞之而頓生激越豪邁之情。

    王允緩緩地道:“侯爺志向高遠,胸襟氣度世所難及,當真是不世出的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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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二章 定計

    在蒼莽的大草原上,一行人放緩馬速遷就著運送物資的馬車,向東緩緩而去。若是從天空俯瞰大地,便可看到隊伍的四周佈滿了斥候,前面最遠處,甚至達到了五十里外。

    這條商路,是張世平與蘇雙往京師洛陽運送物資慣常走的路,前期的路況和一干遊牧部落的消息,都已經編輯成冊,呈到了郭斌手中。因此,這一路行來,雖是在塞外,卻是安全平穩得緊。

    郭斌此行非但要運送物資去塞外,還要親自看一看塞外三城的建設情況,只有親身體驗了,心中有數,才可以為下一步的發展立定策略。不過,既然閒著也是閒著,大軍行進又不快,趁機練練兵也是好的。故此,他將指揮權交給關羽,讓他按照戰時行軍的標準嚴格要求部下。

    因此,原本七百人的隊伍,關羽竟撒出去了近百人作為斥候。也是這七百人都是久歷戰陣的老兵,其周身的裝備、胯 下的戰馬,以及訓練都是極好的,故此人人都是精銳,人人都做得斥候。

    正在關羽與張飛二人,一正一副忙著折騰手下的一幫兒郎之時,郭斌卻正與戲志才、郭嘉二人盤腿坐在一輛空著的馬車上談論草原上鮮卑人的情況。

    戲志才道:“鮮卑人本東胡別支,秦漢之際為匈奴人大單于冒頓所敗,分別退保烏桓山和鮮卑山,均以山名作為族名,形成烏桓族和鮮卑族,受匈奴人所奴役。當初大漢朝廷尚不知有此一族,直到建武二十一年(公元四十五年),鮮卑人隨著匈奴人寇略邊地,我朝方曉得這麼一個民族。”

    “後來檀石槐被推舉為部落首領,隨即逐漸統一鮮卑族各部,趁著大漢將北匈奴逐出漠北之際,他們乘虛而入,將長城以外盡數佔領。”戲志才舉起手中的皮質酒囊,飲了一口囊中上等的英雄血,順手擦了一把滴落到鬍鬚上的酒漬,繼續道:“據人傳言,這個檀石槐長大勇健,智略絕眾,他制定法令,審理訴訟,沒有人敢違犯。再加上此人處事公正,故很得其部中百姓的擁戴。”

    郭斌與郭嘉兄弟二人聽得很是認真,既然要在塞外立足,那麼瞭解一點鮮卑族的歷史,還是極有好處的。

    只聽戲志才繼續說道:“檀石槐自統一鮮卑,雄霸塞外以來,屢次舉兵犯我邊地。永壽二年七月,檀石槐親帥三四千騎兵,侵犯我雲中郡;後來,延熹元年至延熹六年,鮮卑人多次犯邊,搶劫財物,擄掠百姓;延熹九年,(公元一六六年)夏天,鮮卑人勾結南匈奴、烏桓一起,分成數路大軍一同入塞,或者五六千騎,或者三四千騎,總共幾萬兵馬,進入沿邊的九個郡,並且殺害擄掠官吏百姓。同年秋,鮮卑又率**千騎兵入塞,聯結東羌、沈氐、先零等共攻張掖、酒泉,北方沿邊地區深受其害。”

    郭嘉憤然道:“難道就看著鮮卑人如此作惡,我大漢朝廷竟沒有反抗不成?”

    戲志才道:“自然不是,為了平息叛亂,朝廷以張然明為護匈奴中郎將,監督幽、並、涼三州及度遼、烏桓二營。南匈奴和烏桓聽到張然明率兵到前線時,便率眾二十萬口投降,唯獨鮮卑人遠遁漠北。”

    張然明指的是東漢後期赫赫有名的將軍,然明是他的表字。他是漢陽太守張惇之子,東漢時期名將、學者,涼州三明之一。

    “朝廷因鮮卑人常年侵略邊地,又苦於無法掌控,便派遣使者出塞,打算封檀石槐為王,並與之和親。”戲志才的聲音平靜無波。

    郭斌恨道:“分封、和親,最是無能之舉!”

    只聽戲志才繼續道:“不過檀石槐非但未曾接受朝廷的晉封,反而對邊地的侵犯和擄掠愈加猖獗。他將自己管轄的地區分為三部:從右北平以東,直至遼東,連接夫余、濊貊(音huì mò)等二十多個城邑,為東部;從右北平以西,直至上谷郡的十多個城邑,為中部;從上谷郡以西,直至敦煌郡、烏孫等二十多個城邑,為西部。每一部設置一名首領管轄。”

    郭嘉道:“那鮮卑人又是怎麼分裂的?”

    戲志才道:“光和四年,檀石槐去世,他的兒子和連繼任首領之位。和連才力不及其父,性又貪財,處理事務不公,各部遂漸漸叛離。”

    “就是在這個時候,西部鮮卑脫離了其掌控嗎?”郭斌問道。

    戲志才回道:“確是如此。”

    郭嘉插口道:“那麼我們此時豈不是正行走在中部鮮卑境內?卻為何又沒有鮮卑人前來阻撓呢?”

    戲志才道:“鮮卑人遊牧為生,其心中並無確切的疆界概念。況且張世平與蘇雙二人久在邊地行走,識得幾個鮮卑酋長,卻也並不稀奇。據我所知,此地是和連的侄子蒲頭所管轄之地,那蒲頭久慕中華文化,常常去塞外三城進行貿易。又因為西線商路經過其屬地,張世平便與其建立了極好的貿易關係,故此這一路行來,暢通無阻。”

    郭斌道:“那個和連,是怎麼回事?”

    戲志才知道,郭斌終會問到這個問題,遂清了清嗓子,道:“這個和連與其兄長素來不和,當初繼位之時便頗有些齷齪在裡面,據傳和連是將其兄長殺害之後,方奪得了大單于的位子的。因此,蒲頭與和連不和早已是草原上公開的秘密,兩家常常為了水源和草場而互不相讓,甚至於大打出手。”

    見郭斌聽得認真,戲志才心中略定,繼續說道:“因我塞外三城與蒲頭交往甚密,和連很是嫉恨,便想要將我塞外三城吞併。不過他雖屢次犯我,或者是因為我們人多勢眾,城高牆厚,卻總算沒有太過分。”

    郭斌聽了,心中有底。這些情報,戲志才早就上報給了他,此時提出來,不過是想要聽聽他對此事的看法罷了。當下,面色一肅,問道:“志才,那依你看來,我們對於鮮卑人應該持怎樣的態度呢?”

    戲志才聽了,忙坐正身子,沉思片刻,方緩緩地道:“回主公,依我看來,鮮卑人畏威而不懷德,我們初來乍到,雖不能侵凌鮮卑部落,卻也不可一味退讓。我們可以打擊一幫,拉攏一幫,然後逐步在草原上建立起自己的勢力來。”

    郭斌道:“哦?繼續,繼續。”

    戲志才看了郭斌臉色,道:“只是,這既要打,也要拉,打誰拉誰都有講究。”

    郭嘉插口道:“那依目前的形式看來,我們應該打擊哪個,拉攏哪個呢?”

    戲志才道:“以我看來,要打擊的正是和連,所要團結的,卻是鮮卑各部大人。”

    郭斌面色不變,道:“哦?為何如此呢?”

    戲志才掰著手指頭,道:“以主公所既定的策略,每到一地,必要拉攏當地豪族進行貿易,將其拉到我們的利益集團中來。陽翟縣是如此,潁川郡是如此,在太原是如此,匈奴人也是如此。如今到了塞外,面對鮮卑人,自然也要如此。”

    郭斌緩緩點頭,所謂政治,不就是團結大多數,打擊一小撮嘛。這個大多數人要怎麼團結?他的策略就是赤 裸裸的經濟利益。因為共同的經濟利益,是拉攏人見效最快,最穩固,最好掌控的方式。所謂沒有永恆的朋友,沒有永恆的敵人,只有永恆的利益。聽戲志才這一段話便知道他是一個合格的軍師,可以說他已經將自己的策略吃透了。

    戲志才見狀,心中略鬆了一口氣,繼續解說道:“至於為何要打擊和連,依我看來,卻是有幾個好處。”

    郭斌眉腳上揚,道:“哦?到底有哪些好處?志才不妨說來聽聽。”

    戲志才道:“首先,和連的名聲在鮮卑人中遠遜其父,據說其非但與西部鮮卑人首領不和,導致西部鮮卑叛變,甚至與東部鮮卑也都不太對付,與蒲頭更是關係惡劣,而且其直接掌控的代郡、上谷一帶如今也是混亂不堪,各個部落互相吞併,不服其管束。所以,拿這個和連開刀,並不會過分引起鮮卑各部的反彈,甚至可以因此結好許多鮮卑部落。”

    郭斌點點頭,道:“還有呢?”

    戲志才信心大振,道:“其次,和連才能不及其父檀石槐,卻極是狂妄自大,以我看來,將他拿下,難度雖然不小,卻並非絕難完成的任務。”

    “第三,匈奴各部雖不甚服從和連管束,可其卻是實實在在的鮮卑大單于,是檀石槐的繼承人。因此,拿下了和連,便可震懾宵小,在鮮卑各部乃至大草原上立威。這樣,我們便會省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郭斌聽了,哈哈大笑,道:“志才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不過,至於如何拿他下手,尚需仔細尋找機會。他畢竟是鮮卑人的大單于,一旦引起鮮卑人的反彈,便得不償失了。”

    正說話間,隊伍竟緩緩停下,過不片刻,前方的斥候也策馬疾馳而來。

    郭斌見了,知道有狀況,便躍下馬車,騎上了戰馬。只一會兒工夫,整個隊伍由一字長蛇陣轉換成了楔形陣,想來是關羽在隊伍前方指揮變陣,以應對隨時的突發狀況。此時,那斥候也到了郭斌跟前,便在馬上施禮道:“啟稟主公,前方有一彪人馬,自稱是鮮卑大單于和連的部眾,要我們留下財物,方可通行!”

    郭斌與戲志才對視一眼,哈哈笑道:“這個和連,來得還真是及時啊,我便去會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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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 塞外首戰

    郭斌帶著戲志才、郭嘉策馬來到陣前,關羽、張飛二人見了,忙分身讓開帥位。王越一直守護在王允身邊,等閒離開不得,而呂布則早已受到丁原的征辟,留在了太原城中。

    呂佈於近兩百五十步的距離之外,一箭射落匈奴大單于羌渠帥旗的壯舉,早就在太原城中流傳開來,身為並州太守的丁原,哪有不知道的道理?想來有了丁原的青睞,郭斌的看重,張楊的指點,呂布的為官之路不會太過坎坷。當然,他那個亂說話的臭毛病若是能改改,那就更完美了。

    兩軍在約兩百步的距離上相互僵持著,郭斌等人放眼望去,只覺得對方人數比己方要多不少,可具體多了多少,他就看不出來了。

    關羽來到郭斌身後,沉聲道:“主公,對面大約一千五百人,適才領頭的出來說,是鮮卑大單于和連的部眾,要我們交出物資才可通行。”

    郭斌點點頭,對面人數雖眾,裝備卻是良莠不齊,有的拿著狼牙棒,有的腰挎單刀,不過人人後腰上都懸掛著弓箭,胯 下戰馬雖不一定及得上郭斌所騎乘的神駿,較之一眾部曲的戰馬卻要強出一籌。鮮卑人也不傻,他們的頂級駿馬,自然是不會賣給中原人的。張世平與蘇雙先期運送到伏龍山莊的戰馬,雖然較之中原地區的馬匹質量要高出不少,可還是比不上草原上真正的寶馬良駒。

    郭斌此行,因是要北上塞外,並沒有什麼攻略城池的戰鬥任務,故此這七百部曲均未曾裝備步戰所用的長弓,而是官軍標配的騎弓,因此無法利用長弓的射程優勢對地方造成火力壓制。因為長弓的弓身太過長大,在騎馬作戰時操作便不那麼便利,在節奏極快的騎兵交戰時使用這種射速低的弓箭,簡直與找死沒有兩樣。況且馬上作戰極為顛簸,便是訓練再精良的士兵也很難在騎馬時保持射擊的精度,因此相對於射擊精度來說,射速便愈加重要。

    另外,最重要的一點,便是中原王朝士兵的騎術。若單從騎術上講,較之每日生活在馬背上的遊牧民族來說,中原王朝的騎兵便差得遠了。在如今沒有馬鐙的時代,使用雙腿的力道夾緊馬腹來維持騎馬時的穩定性,毫無疑問是一項極高超的技術,在中原地區,或許只有自小習武的將領才有可能做出這種在馬上手持長兵器作戰,而只用雙腿掌握平衡性的高難度動作。

    因此,郭斌手下的士兵中,除了那三百特種士兵,便是如今跟隨他南征北戰的七百部曲,其背上長槍的作用也僅限於下馬列陣迎敵這種防禦之中。在騎乘戰馬進行進攻之時,使用的則是環首刀。因為環首刀重量輕,易於把控,更重要的是可以單手使用,這樣便降低了其使用難度。所以,戰士們可以在雙腿夾緊馬腹的同時,以單手抓著馬鞍和韁繩,這樣便可以在掌控戰馬奔馳方向的同時,有效地保持衝鋒時身體的平衡性。

    與之相對的,在草原上,騎射則是一個合格的牧民所必須掌握的基本技能,算是一個成年男子的標配技術。因此,無論是匈奴人還是如今得勢的鮮卑人,他們的普通士兵在馬上保持平衡的能力都可以趕得上中原自小習練騎術的將領了。

    然而,戰爭從來不是一個數據的計算和對比的數學遊戲,騎術好並不代表著戰鬥力強。相對於騎馬民族的優良騎術,中原王朝的長處則是無與倫比的經濟實力,這種實力折射在中原士兵的身上,則是甲堅兵利。中原王朝便是憑藉著這個甲堅兵利,將匈奴人逐出了東亞大草原。

    騎馬民族的弓箭較之中原王朝相差太多,他們弓箭製造的技術和工藝決定了其弓箭的射程和殺傷力遠不及中原。中原王朝的弓箭都是由政府統一配發的,在保證了數量的前提下,質量也好得出奇。而草原民族的弓箭則多為自備,很難想像他們使用自制的木質騎弓所射出來的,以黑曜石乃至動物骨頭所做的箭頭可以射穿中原士兵的皮甲。

    漢王朝的鹽鐵專賣政策和對出口鐵器的嚴格把控,使得草原上的牧民們鐵器奇缺。若是有了鋼鐵,多造一把刀不好嗎?誰還會去浪費昂貴的鋼鐵去打造在戰場上一次性使用的箭頭?因此,中原王朝的士兵們所使用的鐵箭頭便成了牧民們極喜愛的硬通貨,當然,誰也不想以自己的身體去承接那昂貴的鐵製品。

    大漢王朝之所以能夠始終在面對草原民族時保持著高傲和心理優勢,很大程度上是因為裝備的精良。漢軍可以一打五,並非是一句玩笑話。

    郭斌手底下這七百部曲,經過的戰陣多了,心氣也高了,再加上中原王朝幾百年來對塞外騎馬民族軍事上碾壓般的優勢,使得他們即使在面對兩倍於己的鮮卑騎兵時,亦可以絲毫不見緊張之色。

    環視一眼,見身後的騎兵們眼中除了淡定,便是藏在心底的躍躍欲試,連一點害怕的神情也看不到,郭斌心中暗暗高興。先不管打不打得過,有好的心態,便是成功的一半了,亮劍精神還是要有的嘛!

    不過,看著對面區區一千五百人的隊伍就敢前來圍堵己方這七百人的精銳騎兵,郭斌還是有些遲疑的。中原王朝在草原上以少打多的情況數不勝數,數量相當乃至兩倍的騎馬民族士兵,是無論如何也不敢招惹全副武裝的漢軍的。這些自稱是鮮卑大單于部眾的騎兵,難道真的有什麼倚仗?還是他們的主帥腦子被驢踢了?

    就在郭斌遲疑的當口,卻見對面出來一個手持狼牙棒的鮮卑將領,看他一身的皮甲和皮盔,應該便是對方的頭領了。那人出陣之後,一通嘰裡呱啦地說完,鮮卑騎兵們便發出一陣哄笑。

    這時,郭斌招招手,示意張世平與蘇雙派來領路的通譯上前,道:“他們說的啥?”

    那通譯忙道:“啟稟主公,那人說他是鮮卑大單于和連帳下的大將,奉大單于之命前來收取過路費,要我們交出隊伍後面的物資方可通行,否則”

    “否則什麼?”郭斌道。

    那通譯咬咬牙,道:“否則便要取了我軍主帥的項上人頭,然後自取。”

    郭斌聽了,尚未說話,卻惱了一旁的張飛。他環眼圓瞪,虎鬚直豎,大聲道:“對面的鮮卑小兒忒也無禮,待俺老張前去會會他!”說著看向郭斌,一副求戰的小眼神彷彿發情的公貓看到妖嬈多姿的母貓一般,那明亮而動人的雙眼忽閃忽閃地,就像暗送秋波的如花姑娘。

    郭斌本欲挑釁一下鮮卑大單于和連,如今對方既然主動上前,他哪裡有客氣的道理?當下微微點頭,道:“翼德便前去為我取了敵將首級!”

    張飛聽了,心中大暢,策動胯 下戰馬,揮舞著丈八蛇矛,哇哇叫著向敵將衝去。

    對面將領見一個黑大漢揮舞著一桿巨大的蛇矛便衝了過來,明顯一愣,他沒有想到這些漢人明明在鮮卑人的控制區還敢如此恣意妄為。不過顯然他也不是軟蛋,待回過神來,亦揮舞著手中粗大的狼牙棒哇哇叫著朝張飛策馬奔去。

    霎時間,兩方軍士同聲鼓噪,竭力為己方將領吆喝助威。只見兩馬相交,雙方的兵刃擊在一處,卻聽噗的一聲,那匈奴將領的狼牙棒竟被張飛手中的丈八蛇矛生生震開,登時空門大露。原來此人手中的狼牙棒是硬木所制,平日裡仗著沉重的棒頭,可以輕易地將敵人逼退,從未在兵刃上吃過虧。然而此時對上精鋼所制、重量較之關羽的青龍偃月刀更勝一籌的丈八蛇矛,那實在是倒了血黴。

    不過,那鮮卑將領卻顯然也是久經戰陣的宿將,反應很是迅捷,雖是大驚之下,卻沒有過分慌張。連忙將手中的狼牙棒甩出,只以左手拖著,右手卻將腰間的彎刀抽出來,護在身前。

    張飛早就料到他這一招,當下面不改色,丈八蛇矛依然向前挺進。

    戰陣之上,雙馬交錯,那可真是叫電光火石。雙方的軍將尚未瞧清楚,只覺得眼前銀色刀光一閃,那鮮卑將領卻已然掛在了張飛的蛇矛尖上。霎時間,雙方將士均驚得目瞪口呆,誰也想不到二人的實力相去竟如此天差地別。

    只見張飛一橫丈八蛇矛,把敵將的屍體甩落,順勢回撩,將其首級斬下,又用丈八蛇矛刃後的鉤子將其勾起,系在馬項一側。一番動作行雲流水,順暢自然。一眾鮮卑軍兵隻眼睜睜地看著,竟沒有一個人敢於上前搶回屍體。

    就在此時,關羽一揮青龍刀,指揮著眾軍掩殺過去。

    兩軍相去本不遠,戰馬一催動,幾個呼吸之間便已然近身。心驚膽寒的鮮卑眾軍待要撥馬回撤,卻已然來不及。被裝備精良的漢軍鐵騎近身,便是噩夢的開始。這些精銳的大漢精兵人人身著皮甲,輕薄的銅製彎刀很難給他們造成傷害,而他們手中鋒銳無疇的環首刀揮動間便是一片血光迸濺,雖然鮮卑人數量上佔據優勢,依然改變不了這一場單方面屠殺的性質。

    漢軍排成陣勢,一波接一波似海浪般的攻勢使得原本逃得上一波屠殺的鮮卑軍兵也難逃被虐殺的厄運。就這樣,待雙軍交錯而過,鮮卑人的戰馬上已然剩不下幾個人了。這僅剩下的四五百騎兵,也是一個個身上帶傷,心膽俱裂,哪裡還敢回頭廝殺?也不稍作停留,便策馬直衝出去。

    作者註:關於馬鐙產生的具體時間,現在歷史學界也沒有一個明確的定論。若是有時間,潛陽會將自己的一番考證,在合適的平台以接近論文的形式發佈出來。當然,現在尚未下筆,可能要花費一點時間。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1 22:52
第二百一十四章 戰後

    兩軍對圓,武將單挑,說白了,其實就是一種賭 博,博的是雙方將領的武藝,賭的是全軍的軍心士氣。

    在冷兵器作戰的時代,武器裝備和實力相差不多的戰爭雙方若是一上來便指揮著士兵廝殺,便是己方生了,也難免損失慘重,這就是所謂的“傷敵一千,自損八百”。而在這個醫學水平尤其是外科手術水平尚極低的時代,受傷在很多時候便意味著死亡。

    一個極小的傷口若是處理不善,便容易引起感染,而感染,在這個沒有青黴素的時代,便基本意味著截肢或者死亡。當然,在這個時代,尤其是在戰場上,截肢基本上便很難活下來了。

    如今極不發達的生產力水平,決定了此時最珍貴的生產資料便是人本身。因為牛餓了不想耕田,你便是抽它兩鞭子,它也不起來。而人則不同,尤其是中國老百姓,任勞任怨,勤勞智慧,同時卻也溫順得像綿羊一般,可能某個極有權威的人狠狠地瞪一眼便會讓許多小民老百姓順從他的意志。因此,在這個時代,人的價值,較之牲畜要高得多。

    所以儘量減少己方的人員傷亡,便成為戰爭雙方共同的訴求。而對於社會組織結構極為落後的遊牧民族來說,他們戰爭的目的除了金銀等財物,最重要的便是掠奪人口。這些被掠奪的人口會作為戰利品,分配給參戰的各部,然後作為奴隸承擔起極重的體力勞動。尤其是到了東漢末年,因為連年的大旱和戰亂,使得中原地區人口數量急劇下降,人力資源的重要性便愈發凸顯出來。

    另外,軍心士氣的重要性在這個時代愈發凸顯出來。在直面衝殺而來的敵軍的冷兵器作戰中,軍心士氣嚴重影響著士兵的作戰效率。

    若是軍心士氣高昂,士兵的作戰效率便極高,最極端的例子,可能便是戰國時期秦國士兵的情況。秦國施行獎勵軍功的二十等爵制,使得士兵們在利益的驅使下激發了高昂的士氣。

    所謂“秦人捐甲徒裎以趨敵,左挈人頭,右挾生虜。”,換句話說,就是秦人脫去鎧甲、光著膀子奔向敵軍,左手拿著人頭,右邊的咯吱窩裡還挾持著俘虜。驍勇善戰的秦軍,光著膀子乘涼的功夫就把敵軍給了結了。

    因此,在注重減少士兵損傷,並且軍心士氣對戰爭勝負影響極大的時代,武將單挑便逐漸衍生出來了。

    所謂將是兵的膽,這句話在武將單挑的時代往往會被最直觀地表現出來。一旦己方的將領在單挑中獲勝,那麼己方定然是士氣大振,趁勢掩殺便會成為下一步的必然策略。因為在任何戰爭形式中,追殺心膽俱寒,毫無鬥志的潰軍從來都是傷亡最小,收益最大的戰鬥。

    因此,郭斌每次作戰都是小心翼翼地保護己方軍隊,儘量避免己方的傷亡。即便是人數不多,卻也要在局部戰場上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就這樣,才使得手下的七百部曲南征北戰一年多的時間,傷亡卻是極少。

    此次掩殺鮮卑人,因為己方裝備好,鮮卑人簡陋的兵器便很難傷到裝備了皮甲的漢軍,又因為張飛斬殺了敵方將領而士氣極為高昂,故此次除了幾個在戰鬥中不慎被傷的倒霉蛋,其他人便是連皮也未曾擦傷。

    待戰鬥結束,郭斌卻並未讓張飛繼續追擊,而是讓關羽指揮著軍士打掃戰場。所謂的打掃戰場,不過是將受傷落馬的鮮卑騎兵斬殺,並且收攏他們的兵刃和皮裘,另外最重要的便是收攏戰場周圍四處可見的無主戰馬了。

    頓時,原本已經沉寂下來的戰場上又重新喧鬧起來。刀兵入肉聲、怒喝聲、慘叫聲響徹雲霄,鮮卑人的鮮血將地上亦染得赤紅一片,濃重的血腥氣甚至引來了草原上的狼群。

    王允見郭斌讓軍士將受傷的鮮卑騎兵斬殺,心中不解,遂向郭斌道:“潛陽一貫寬仁,幾十萬黃巾降軍因潛陽之故而免於死亡。如今為何竟然要將這些受傷的鮮卑人斬殺了呢?”

    郭斌道:“我軍孤懸塞外,糧草不多,藥品更是少得可憐,哪裡還有餘力救助這些傷者?況且,大仇既已結下,何不趁機削弱敵軍的實力呢?”

    王允辯道:“所謂仁者愛人,他們既已受傷,無力再戰,何不留下其性命?”

    郭斌道:“鮮卑人畏威而不懷德,自檀石槐以來,便屢屢犯我邊界,其中所造殺孽,罄竹難書。朝廷幾次派兵圍剿,均不得其便。我如今殺他一人,便是削弱其一分的力量。”只聽他聲音轉為低沉,道:“況且中原地區近年來連年大旱,許多地方顆粒無收,又遭黃巾賊寇之災,中原百姓流離失所,衣食無著。易子而食的慘狀,比比皆是。”

    這一番話,說得王允連聲嘆息,身為儒門中人,自然是以濟世救民為己任。王允精擅儒學,愛護百姓,對於中原的種種亂象,自然也極是痛心的。

    此時,眾軍士已然打掃完了戰場,郭斌便揮揮手,示意關羽帶領隊伍,加速前進。畢竟是在鮮卑人控制區中,既然得了好處,佔了便宜,趕緊溜了,方是上策。

    郭斌見大軍重新開拔,關張二人也與眾人匯合,便繼續說道:“中原人口銳減,赤地千里,豪門大戶紛紛南下,這會造成什麼後果?”

    戲志才道:“必然是中原空虛,邊疆勢弱。朝政混亂,則會進一步導致長城防線不穩固,那麼草原上的騎馬民族內遷,便是必然的結果。”

    郭斌點點頭,看著一臉震驚的王允,道:“屆時,中原地區空虛的弊端便會顯現出來,豪族南下便會導致地方權力的重新分配,騎馬民族更可以憑藉著其凶悍的戰鬥力掌控地方政權,繼而建立國家。”他說的這些,都是前世歷史上實實在在發生過的事情,五胡亂華便是如此形成的。

    “到了那個時候,中原百姓便會淪為下等人,成為騎馬民族政權壓榨和奴役的對象。塞外胡人不懂得治理地方,地方產糧便會逐漸下降,可人總要吃飯,沒有糧食吃什麼呢?”郭斌聲音極為低沉,表情很是沉重。

    王允顫抖著嘴唇,道:“沒有了糧食,吃吃”

    “不錯,便是吃 人肉。”郭斌冷聲道,“漢人便會被當做兩腳的山羊,像牲畜一樣被肢解,被蠶食。真要到了那個時候,便是亡族滅種的災難了。”

    過了好久,陷入震驚中的眾人都未緩過神來。

    郭斌繼續說道:“我們並非不要俘虜,只是不要受傷的俘虜。若是身體完好的俘虜和牧民,我們可以將他們安排進塞外三城中,為他們提供衣食,將他們納入我們的利益圈中,最終甚至可以給他們自由民的身份。而救助受傷的俘虜,成本實在是太高了,況且他們又不是我們大漢的子民,而是曾瘋狂屠戮我邊地百姓的仇敵。”

    一番話,雖頗有冷血之處,卻實在是很有道理的。

    要不就說戰爭是聚斂財富最快的手段呢,如今郭斌總算是嘗到了甜頭。

    這一場大勝仗下來,收穫的財物不計其數,其中包括幾百件可以禦寒的皮裘,數百把兵刃。更令人驚喜的是,上等戰馬竟然直接收攏了八百餘匹,另外戰死或者受重傷不治的戰馬近兩百匹。

    這可是一筆極大的財富啊!皮裘和兵刃先不算,單單八百匹最上等戰馬的價值就是不可預估的。因為如此成批量的最上等的戰馬,是極少出現在中原的,它們大多是牧民們留作自用的最上等的好馬,絕不會出賣的。而且,即便是運送到了中原地區,也沒有哪個人能夠有財力將其一口吞下。

    至於那兩百餘匹戰死的駿馬,自也不能浪費了。剝皮切肉,將它們做成肉乾,更是可以極大地改善塞外三城人民的生活水平,也算是一筆意外之財了。

    待將此戰的戰利品價值清算一遍,戲志才掩不住眉眼的笑意,跟郭斌匯報導:“主公,此戰真是值啊,咱們發財了!”

    郭斌見狀不由好笑,以戲志才的沉穩和智謀,竟然也有失態的時候。不過所謂“槍聲一響,黃金萬兩”,卻也並非完全沒有道理。

    當日夜中,眾人依舊在大草原上宿營,一應安排照例做得妥妥噹噹,絲毫沒有鬆懈。什麼明哨、暗哨、營寨的選址和設立,軍帳的排列方式,甚至茅廁的位置都進行了合理的規劃。

    帥帳之中,戲志才、郭嘉、關羽、張飛,甚至連董杏兒都來了。

    郭斌見眾人聚齊,遂開口道:“這是我們首次與異族作戰,唔,收穫還算不錯。至於如何分配戰利品的問題,大家來商量個辦法出來。”

    張飛聽了,登時就不解地道:“這還有什麼好商量的?既然主公供應眾將士的衣食馬匹,這戰利品自然是要充公了,由主公安排不就行了?”

    郭斌道:“翼德,這戰鬥是大家拚命贏得的,戰利品也是眾將士拚死拚活奪來的,還是要分給大家方好。今天你立了大功,理應分得大頭,難道你不想要不成?”

    張飛道:“老張不甚在意什麼財物,只要主公能供應俺老張好酒喝,俺啥也不要!”

    郭斌面色一沉,飛起一腳,正中張飛的大肥屁股,喝道:“我等商議軍情,豈同兒戲!要酒沒有!”

    戲志才搖著頭,心中也很是無奈:張飛這個人雖然不笨,卻總是不愛動腦子。當下插口道:“主公的意思是倣傚當年商鞅變法的策略,激勵軍士勇於公戰而怯於私鬥?”

    郭斌點點頭,道:“有這麼點兒意思,戰勝了有財物激勵,才是提高士兵戰鬥意志最穩固、最持久的策略。我想要建立起一整套獎懲制度,大家一起出出主意吧!”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1 22:53
第二百一十五章 制度

    郭斌一行加快行軍速度,終於在第二日太陽落山前抵達了目的地。

    塞外三城建立在幽州的代郡以北長城外,坐落在鮮卑大單于和連實際掌控區域的西南,正好處於和連與蒲頭兩部交界的所在。這裡距離長城只有四十多里路,水草豐美,交通便利。在紅紅落日的映照下,一條鮮紅而清冽的河流自西北方蜿蜒而來,穿過成品字形分佈的三座城池,在靜靜地往東南方流去。

    若不是因為此處緊挨著長城,鮮卑各族不便在此定居,如此水草豐美的所在怕是早已成為各部的牧民爭相佔領的好地方。

    郭斌眾人一邊行軍,一邊討論研究新的獎懲制度,終於在抵達三城之前商量出個大概。

    此次與和連所部的戰鬥中,所有的參戰人員均可依據各自的功勞,得到一定數量的土地。不過,這些土地並不在陽翟縣中,甚至不在潁川郡內,而是在塞外三城的周邊。這些土地可以用來開墾耕種,也可以用來放牧牛馬,悉聽自決。

    在宣佈了這一消息之後,郭斌的七百部曲無不歡呼沸騰,他們大多是陽翟縣周邊的小手工業者或是破產農民出身,哪裡有過自己的土地?在這個連苟且保全性命便是莫大幸運的亂世之中,能夠得到自己的土地,無論是在中原還是塞外,都是一件超乎所有人想像的大事。

    男耕女織的經濟模式,使得中原地區的老百姓們對於土地有種近乎變態的依戀。而能擁有一塊真正屬於自己的土地,無疑是許多人夢寐以求的事情。這些原來生活在城市夾縫中的小手工業者和飽受壓迫的失地農民們,或許他們的父輩、祖輩、甚至曾祖輩都不曾擁有屬於自己的土地。

    他們整個家族努力奮鬥了幾輩子的夢想,在跟隨郭斌征戰一年多以後,竟然便如此“輕而易舉”地實現了,他們哪裡還不會盡心竭力效忠郭斌?

    當然,郭斌也自有他的算計。之所以不將獎賞的土地放在陽翟縣,乃至潁川境內,不只是因為向士兵們解釋的中原土地有限。潁川郡內豪族林立,人口密度在全國僅次於京師洛陽和青州的臨淄,因此這裡的良田的確很緊張。然而,便是如此緊張,也並不是說整個潁川郡內真的就沒有土地了。

    朝廷從來不曾禁止老百姓開墾荒地,只是開墾荒地成本很高,新開墾的荒地想要變成良田,還要經過幾年的“養地”,提高土地肥力。因此,開墾土地便成了一項週期性很長的投資,這種動輒幾年的長線投資,毫無疑問是連溫飽問題都尚未解決的普通老百姓所難以承擔的。

    而將獎賞的土地放在塞外的話,士兵們便可以僱傭塞外三城中的原黃巾俘虜在此耕作。通過這種方式,郭斌既將自己與手下普通士兵的命運更加緊密地結合在一起,又為勞動力頗有富餘的塞外三城解決了一部分的就業問題。因為這種方式,郭斌麾下的普通士兵也成為了塞外三城的股東,他們勢必會積極地將剩餘的獎賞和錢財投入到自己的土地上。就這樣,郭斌在塞外三城,生生地造就了一批新興地主階級。

    而較之中原地區傳承幾百年的豪門大族,這樣以個因為軍功而產生的新興地主階級,其忠誠度自然是極高的。毫無疑問,他們是郭斌最忠實的擁躉,也必將是未來郭斌手下最堅實可靠的依仗。

    戲志才仔細咀嚼著郭斌的一番安排,心中不由對他愈加敬服。這看似郭斌吃了大虧的舉措,使得士兵們很樂意將多餘的財產投入到塞外三城的建設中來,這必將極大地刺激塞外三城的經濟發展。

    再往深裡想,士兵們通過對外戰爭獲得了土地,得到了這麼大的好處,成了人上人,那麼當塞外三城的建設達到瓶頸的時候,處於社會最基層的士兵們便會自覺地推動對外戰爭。再加上郭斌打到哪裡,生意便做到哪裡的發展策略,從此以後,對外戰爭便再也不是勞民傷財的壞事,反而會成為刺激全民奮鬥精神和開拓進取思想的導火 索。

    戲志才甚至可以想見:在不久的將來,潁川郡中便會掀起一股進軍草原的熱潮,鮮卑人怕是要沒有好日子過了。

    一行七百餘人在距離塞外三城二十里遠處,便受到了張世平與蘇雙的熱情迎接。郭斌派遣的斥候,早已將大軍抵達的大致日期傳達給兩人,出城迎接,郭斌雖不提倡,卻也體量張世平與蘇雙的一番心意。

    見到跪拜在土路上的二人均瘦削了不少,郭斌暗暗點頭,下馬將二人扶起,嘆道:“兩位在塞外受苦了!”

    兩人受寵若驚,忙道:“能為主公分憂,屬下求之不得。”

    郭斌點點頭,攜著張世平與蘇雙因激動而顫抖的雙手,進城了。

    說是城,可它的城牆既不高也不厚,其高大程度與中原豪族建設的莊子相差不了太多,只是城牆外多了一條護城河。根據張世平的介紹,這是當初建城的時候挖土燒磚,便乾脆沿著城牆的地基挖,待完成以後,再將河水引進來,形成一條活水,用以抵禦敵人入侵。多了這條並不甚淺窄的護城河,整個城市的防禦體系有了質的提升。

    待進了城,只見每一條街道都很是寬闊,且中間都設有在陽翟縣中常見的新式公路:中間建有複線的水泥制馬車軌道。為了不妨礙人們橫穿馬路,後世天橋一般橫穿道路的拱形橋體也出現在了新城之中。

    而且每一條街道,不論是東西走向還是南北走向,皆是筆直地橫貫整個城市,你甚至可以站在南城門處直接看到北城門外巡值的兵丁。這種簡單明了的佈局,是郭斌精心設計、特別要求的。它使得管理者更加方便而明了地管理城市的同時,也極大地提高整個城市的運作效率。

    也就是在塞外,而且是從零開始建設新城市,整個城市如同一張白紙一般,供他自由發揮。若是在中原,老百姓還不得炸了鍋?城內的土地犬牙交錯,想要如此肆意地佈局或者建設一條貫通南北的公路,其難度之大不啻進行一場規模不小的戰鬥。

    大軍進城自然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在塞外之地,極少看到如此裝備精良的大漢官軍,便是塞外三城中的守軍,平日裡也都是身著鮮卑人常穿的皮裘。因為這皮裘非但保暖,其韌性更是遠超麻布衣服,更可以在一定距離之外有效地抵禦弓箭的射擊。當然,這僅限於鮮卑人所常用的石箭頭或者是骨制的箭頭,若是碰到漢軍之中常用的鐵箭頭,其防禦力便要大打折扣了。

    塞外三城的居民大多是被俘的黃巾軍士兵,這些原本為了一口吃食而揭竿起義的可憐人們,如今都過上了幸福的生活。雖然每日裡分得的吃食不多,許多人最多吃個七分飽,可在這亂世之中,有口吃的便要謝天謝地了,哪裡還會計較許多?更何況,便是在好的年月,田裡的收成也不足以保證一家人吃飽啊!生活在塞外,除了冷點兒,飯鍋裡經常還能看到肉湯。這種好像“地主家”的奢侈生活,是絕大多數人做夢都沒有想到過的。

    因此,塞外三城的治安狀況,竟然是出奇的好,普通民眾對於管理者命令的服從程度,也讓人瞠目結舌。

    郭斌騎在馬上進城,正側身與落後一個馬頭的張世平低聲地交談,旁邊的群眾中突然有人說道:“那莫不是伏龍亭侯?”

    頓時,有人附和道:“不錯,應當便是伏龍亭侯,當初我在廣宗城內瞧見過他!好傢伙,城內十幾萬人,他竟帶著一個人就敢進來,真真是好膽色啊!”

    接著,只聽有人驚呼,道:“哎喲,你看後面那個豹頭環眼的黑面將軍,可不就是跟著伏龍亭侯進廣宗的那個人嘛!”

    “可不是嘛!就是他,這個黑面將軍也不得了啊!”

    “嘁,你們知道什麼?什麼伏龍亭侯?早就是老黃曆了!”

    “啥?難道天子真的如此昏庸,連伏龍亭侯這麼好的官兒都要罷免了嗎?”

    “那卻不是,聽說是因為伏龍亭侯立了大功,天子給他升了官兒,也升了爵位。現在早已不是什麼伏龍亭侯了,現在叫做陽翟縣侯!而且還做了使君。”

    “原來如此,那皇帝老子,這次倒是做了件好事啊!”

    對於眾人七嘴八舌的一番議論,戲志才等人心中不無自豪。蓋因郭斌雖然親手將這些原來的黃巾俘虜送到了塞外,可他的一番佈置,卻也收服了民心。從這些人的反應來看,塞外三城中,民眾對於郭斌的態度並不牴觸。隨即,看向跟在郭斌後面的張世平與蘇雙二人,暗道:“沒想到這兩個生意人竟也能將塞外三城管理得如此井井有條,想來過不多少時日,這塞外的三城便會成為主公爭霸天下堅實的根基。”

    對於眾人的議論,以郭斌超卓的六識,只有比戲志才聽得更清晰的,不過他並沒有什麼表示,而是徑直策馬往城中的中心建築行去。事實證明,他的做法是正確的,趁著民眾尚未完全認定自己的身份,加速離開,無疑是擺脫麻煩最便捷的手段。

    當中心建築外的民眾越聚越多,一個個高喊著郭斌名字的時候,戲志才等人方真的感到後怕:“適才若不是主公反應得快,恐怕要進來也是千難萬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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