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大上海1909 作者:最後的煙屁股 (已完成)

 
嚴羊 2019-7-7 10:35:5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92 43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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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概要】:最後的煙屁股,男,湖北-荊州,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歷史 > 清史民國

【內容簡介】:

  國際雇傭兵團長蕭震雷遭雇主出賣被導彈炸死,靈魂意外穿越到清末宣統年間上海灘一個苦力身上。

  這是一個人命如草芥的亂世,同時也是一個大時代的開啟年代,且看蕭震雷如何引領歷史的洪流奔向未知的方向。

【其他作品】:《我老婆是花木蘭》、《三國第一保鏢》、《血染大宋》、《大唐將軍烈》、《超級漂流瓶》、《圍獵羅馬》、《抗日之大上海皇帝》、《現代平民宗師傳奇》

本帖最後由 嚴羊 於 2019-7-8 20:5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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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羊 發表於 2019-7-7 10:36

第1章 “華人與狗不得入內”

  “嘟——嘟——”這是輪船的鳴笛聲,蕭震雷被這長長的輪船鳴笛聲驚醒了,他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堆裝著大米的麻袋上,他挺身坐起,視線內竟熙熙攘攘,全都是穿著土布衣服、額頭光亮、腦後拖著長長的豬尾巴辮子的漢子,這些漢子大多數都非常瘦弱,身體強壯的只是少數,再看周圍,這裡好像是一座碼頭,噢,江面上的那是小火輪?這種小火輪不是只有在影視劇才有的嗎?現實生活中怎麼還會有這種小火輪?只怕這是快有一百年的老古董了吧?哪家船廠還在生產?

  蕭震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不是死了嗎?怎麼會出現在這個像影視基地的地方?再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上,也同樣是一件灰布無袖短褂,衣襟上是那種老式的布扣,再看腿上是一件黑色的粗布褲子,腰裡系著一根麻繩,褲腳只齊小腿肚,下面還露出長長的一截小腿,腳上是一雙已經有了幾個雞眼的沾滿泥灰的老式尖頭布鞋。

  光光的額頭、長長的豬尾巴辮子、帶布扣的老式土布無袖短褂、江面上的老式小火輪,這他媽不是影視基地是什麼地方?可是如果是影視基地,這些群眾演員也太多了一點吧?

  蕭震雷抬起手臂看了看,這、這還是自己的手臂嗎?感覺腦後有點累贅,伸手一摸,辮子?我擦,蕭震雷立即從麻袋上跳下來跑到碼頭的岸邊用手雙手捧起水看著水中自己的面容倒影,這是一個二十多少歲年輕人的面孔,國字臉、鼻樑筆挺、濃眉大眼,臉型有些消瘦,看樣子有些營養不良,不過這具身體的骨骼很粗壯。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怎麼會變成這副模樣?蕭震雷心中翻起了驚天巨浪,此時他神情有些恍惚,他知道自己穿越了。在死之前,他是一支國際雇傭軍團的團長,手底下有十幾個非常強悍的雇傭兵,四五年來都一直活躍在敘利亞一帶,誰給錢,他和他團隊就為誰賣命。

  可他和他的團隊竟然被雇主出賣了,他們的落腳點被敘利亞政府軍得知,一枚導彈從天而降,負責通訊和資訊偵測的九號在偵查到導彈時已經太晚,他和他隊員們全部葬身在導彈爆炸之後的廢墟之下,他得知自己穿越了,可不知道其他的隊員是否也跟著一起穿越了過來。這時從身後傳來喊聲:“震雷哥,中午休息時間過了,工頭讓大夥馬上開工,快去吧!”

  蕭震雷情不自禁地答應一聲:“哦,知道了,馬上來!”

  開始幹活之後,經過旁敲側擊,蕭震雷終於知道自己穿越到了清朝末年的大上海,現在的身份是碼頭扛包的苦力,被附身的這個年輕人也叫蕭震雷,那個叫他開工的年輕人是他同一個村的馬小雙,今天是宣統元年三月二十二日。

  在碼頭扛包對於擁有現在這副身體的蕭震雷來說不算什麼,畢竟這副身體相比其他苦力都要強壯,而且也早就適應了這個工作,因此扛了一個下午也不是很累,扛的包比其他苦力都要多兩倍。

  傍晚手工的時候,苦力們拿著竹簽子排隊在工頭那領工錢,蕭震雷也在其中,現在他剛剛到這裡,內心複雜的情緒還沒有平靜,而且他對這個陌生的世界還沒有適應,對下一步的打算還沒有想好要幹什麼,看來只能暫時幹這個苦力。

  馬小雙站在蕭震雷的前面,排隊的前方還有不少人,馬小雙便轉過身來道:“震雷哥,你的力氣比一般人都大,一個人可以幹兩三個人的活,我看在這裡幹一年,你就可以賺夠錢回家娶個婆娘了,對了,你下午扛了多少個包?”

  馬小雙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有些羡慕,但那神態很真誠,蕭震雷道:“不多,才一百四十多個,不到一百五十個!”

  “這麼多啊?比你上午扛得還多些呢!”馬小雙很是驚訝,隨即道:“扛一個包兩文錢,那你一共可以領多少錢?”

  扛一包米只有兩文錢?我擦,這年頭幹力氣活太不值錢啊!蕭震雷對這個時期的錢幣單位換算不太清楚,不知道一個銀元可以換多少銅錢,算了算道:“差不多三百多文錢吧!”

  “啊,這麼多?”馬小雙被嚇到了,他一個下午只扛了不到五十個包,按兩文錢一個包,他只能領不到一百文,與蕭震雷能領到三百文錢相比差得太遠。要知道現在一個燒餅都要三文錢,一個幹重體力活的成年人一頓可以吃八個燒餅,如果少吃點,按每頓吃六個燒餅算,早飯少吃點,一天三頓就要花掉差不多五十文錢,幹一天活掙的錢只能養活自己略有盈餘,盈餘的部分勉強能養活媳婦。

  蕭震雷心裡卻在不停地咒駡,媽的,扛了一個下午的包,累得半死竟然只能領三百文?一個大洋可以兌換八百文錢(清末銅價回升),我擦,這他媽的什麼世道?

  結算工錢之後,蕭震雷只領到了兩百四十文錢,有五十四文被工頭給扣下了,說那是給控制碼頭的幫會的抽水錢。

  抽水錢,實際上就是保護費,蕭震雷明白這其中的道道,看來這些地頭蛇無論在什麼時代都有收保護費的習慣。作為組織苦力幹活的工頭們實際上只是路子活泛些,認識的老闆和幫會老大多一些,他們本身沒有什麼實力,也就是在老闆、幫會地頭蛇和苦力們之間混口飯吃。

  走出碼頭後蕭震雷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只見門頭上赫然是“十六鋪碼頭”五個大字,心想原來這裡就是舊時上海灘舉世聞名的十六鋪碼頭,我說怎麼這碼頭如此之大,苦力和船舶如此之多呢!十六鋪碼頭曾是遠東地區最大的碼頭、上海的水上門戶,話說上海灘老大級人物黃精榮和杜月升兩人在這十六鋪碼頭還有著自己的倉庫呢!

  按照時間上來算,黃精榮早在十多年前就做了法租界巡捕房的探目,並且利用這一身份發了家,一舉成為了大上海這個十裡洋場的大亨,還自命青幫天字輩大佬,就連杜月升此時也應該成為青幫舉足輕重的人物了吧?看來以後免不了要與這些大佬們打交道了,想到這裡,蕭震雷的心裡不禁有些期待,能與這些在上海灘叱吒風雲的大佬們身處於同一個時代,何嘗不是一件幸事呢?

  出了碼頭後,蕭震雷拉著馬小雙向右邊走,馬小雙不解道:“震雷哥,現在天都快黑了,咱們這是去哪兒啊?我看還是趕快走小東門進城回去休息吧,明天還要幹活呢!”

  蕭震雷笑道:“急什麼?天還這麼早,小雙,今晚哥帶你去租界熱鬧的地方見見世面!”

  “去租界?”馬小雙聽了眼睛一亮,但又想起明天還要去碼扛包乾活,家裡還有幾口人等著他扛包養活呢,有些不舍地拒絕:“震雷哥,我還是不去了吧,租界那地方規矩多,洋人們一個個兇神惡煞的,我怕……”

  “怕什麼,有哥在呢,不用怕,走走走,哥帶你去租界玩玩!”蕭震雷說著拍了拍馬小雙的肩膀,抱著他的脖子哈哈大笑著沿著法蘭西外灘路向北走去。

  儘管外國人在租界地之外越界築路,但在1909年這個時候,法租界的實際控制區域也只在敏體尼蔭路以東、愛多亞路以南、上海縣城護城河以北地區,不過此時的上海公共租界已經大規模擴張,東面擴展至周家嘴;北面的邊界到達上海、寶山2縣的交界處;西面一直擴展到靜安寺。整個租界劃分為中、北、東、西4個區。中區實際上就是原來的英租界,北區就是原來的美租界,而西區和東區都是租界後來擅自擴張的。

  兩人沿著法蘭西外灘路一直向北走,法蘭西外灘路上越來越繁華,沿街叫賣聲此起彼伏,好不熱鬧。上海縣城東面實際上臨江的很大一片地也是法租界的地盤,這其中就包括十六鋪碼頭和洋涇浜碼頭,其中十六鋪碼頭要大得多,洋涇浜碼頭小一些。

  走了一段,蕭震雷正要帶馬小雙轉向去西面永安街,因為現在那一帶比較繁華,卻聽見前方傳來音樂聲,而且人聲鼎沸,看樣子非常熱鬧,連忙道:“小雙,那邊好像是外灘公園吧?”

  豈知馬小雙道:“不是,我聽人說好像叫什麼外國花園!”

  蕭震雷一拍腦袋想起來了,這個時候的外灘公園還不叫這個名字,叫公共花園或者公家花園,中國人則習慣稱呼為外國花園或外擺渡公園、大橋公園。

  過了公館馬路就是黃浦路了,蕭震雷看見了一棟大樓,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那就是輪船招商總局大樓,是盛懷宣投資了二百二十萬兩白銀。在這個時期,輪船招商總局大樓在外灘還是非常醒目的,因為周圍除了華俄道勝銀行大樓和大北電報公司大樓之外,再也沒有其他比較高大的建築了。

  在經過這幾棟大樓的時候,馬小雙都忍不住扭頭仔細觀看,嘴裡問著:“震雷哥,你說這洋人們怎麼這麼厲害,能修出這麼高大的房子呢?”

  蕭震雷聽了笑道:“我們大清也是有人可以修建這麼高大的樓房的,洋人們卻是沒有什麼了不起,小雙,總有一天哥也帶你住上這樣的高樓!”

  馬小雙沒有嘲笑蕭震雷的“無知”,而是傻笑道:“那敢情好!”

  沒過多久,兩人就到了外灘公共花園外面,沿著黃浦路,蕭震雷能看到夜晚的公園內在燈光的照耀下十分明亮,卻是許多洋人們在跳著交誼舞,還有樂隊演奏,很明顯這是外國人在公園裡舉辦宴會。

  快要走到公共花園門口的時候,馬小雙一把拉住蕭震雷有些擔心地說:“震雷哥,咱們還是別去了吧,聽說這裡的洋人凶得很,根本不讓我們大清的人進去!”

  “洋人怎麼啦?洋人也是人,別擔心,有哥呢,走走走,我們進去看看那些洋婆子扭屁股!”蕭震雷摟著馬小雙就走向公共花園門口。

  “站住,這裡不是你們這些下等的清國黃皮豬來的地方,立即離開!”蕭震雷兩人在公園門口被攔下來了,攔他們的是兩個背著步槍的英國大兵。

  兩個英國大兵的話明顯帶有侮辱性,蕭震雷一臉不爽地道:“幹什麼?還派人在這兒站崗?這裡是公園,不是你們家的!”

  兩個英國大兵聽不懂蕭震雷的漢語,只能不耐煩地用手指了指門口旁邊牆壁上掛的一個白底黑字的牌子,蕭震雷扭頭一看,借著門口的燈光清楚地看見那木牌上寫著:“華人與狗不得入內!”

  蕭震雷看見這塊牌子,差點把肺給氣炸了,又響起剛才這英國士兵侮辱他是黃皮豬,熱血往頭頂上一湧,也沒有想想後果,當場就發了飆,一拳打在左邊英國大兵肋部脾臟部位,又以極快的速度抬腳踢斷了另外一個英國大兵的脖子,此時蕭震雷血沖頂門,兩招都是殺招,根本沒有留手,肋部中拳的英國兵被打碎了脾臟,右邊的英國兵也被踢斷了頸椎,眨眼之間就要了兩條人命,兩個英國大兵就這被幹翻了。

  打完後蕭震雷才意識到自己做的魯莽了,當即拉著已經看傻了的馬小雙就要跑,不過他又停下一腳踢向旁邊牆壁上的寫著“華人與狗不得入內”的牌子,那牌子原本就年久腐朽,哪裡經得住蕭震雷大力一腳,頓時散成了碎木屑。

  “小雙,快走!”蕭震雷趁著現在公園門口沒人,三下五除二就將兩個英國大兵身上兜裡的零碎全部搜走,連他們吃飯的傢伙——兩杆步槍也沒有放過,同時催促還在愣神中的馬小雙開溜,兩人轉身跑開後,蕭震雷注意到從公園內發出一道閃光照亮了他們兩人的背影,心中暗道不妙,被人拍了照,萬幸照的是背影而不是正面。
嚴羊 發表於 2019-7-7 10:37

第2章 沿街槍戰

  儘管公園內正在嗨得正酣的洋人們沒有人發現門口發生的事情,但是這黃浦路上卻有人在散步,蕭震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連續幹掉兩名守門的英軍大兵之後就被人發現了,只不過距離有些遠,而且這件事情與洋人有關,目擊者們還處在目瞪口呆之中蕭震雷就拉著馬小雙跑遠了。

  “嘟——嘟——”在這關鍵的時刻,巡街巡捕的口哨聲響了,這是巡捕們在巡街時發現警情通知同伴的措施,為了就是及時通知附近的同伴過來增援。

  聽到這個警哨聲,馬小雙嚇得腿都軟了,噗通一聲撲倒在地上,蕭震雷一看,急忙回身將其拉起,兩人繼續向前跑,卻不想這時前面幾十米處從公園內圍牆翻過來兩個巡捕正好堵住了他倆的去路。

  “站住,站著別動!”前面為首的是一個身著黑狗皮制服的探目,看見蕭震雷和馬小雙兩人神色慌張,兩人身上又背著槍,而且他們身後還傳來同僚的警哨聲,便知道他們兩個便是要抓的人,當即大喝一聲,又從腰間掏出一把左輪手槍瞄準蕭震雷倆人。

  探目即是刑事偵緝警目,俗稱探目,租界中包探的頭目,黃精榮在法租界的身份就是探目,黃精榮是便衣探目,而前面那探目卻身穿制服,而且是洋人,蕭震雷心裡一沉,想也不想立即拉著馬小雙躲在了公園圍牆的石墩後面。

  “出來!再不出來我就要開槍了!”那探目雙手持左輪手槍慢慢向蕭震雷兩人躲藏的石墩靠近。

  蕭震雷此時心往下沉,不過他卻對自己剛才的所作所為沒有絲毫的後悔,事情既然已經做下了,再後悔也是於事無補,現在當務之急就是要逃走,後面有巡捕在追擊,前面又有巡捕攔路,想要逃出去,唯有幹掉前面的兩個巡捕。

  可是那個探目手上有左輪手槍,蕭震雷看了看身邊正在顫顫發抖的馬小雙,用歉意的語氣道:“小雙,都是哥一時衝動殺了兩個英國大兵,連累了你,不過小雙你放心,哥就是死也會幫你逃出去!”

  馬小雙儘管和蕭震雷一起來大上海有一段時間了,可他畢竟是一個鄉下小夥子,哪裡經歷過這種陣勢?一時間嚇得有些六神無主,此時他已經臉色慘白,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從額頭上落下,結結巴巴道:“震、震雷哥,這下鬧大了,我們不會被洋人抓起來殺了吧?”

  蕭震雷見馬小雙嚇得不輕,連忙安慰:“小雙,相信哥,哥會帶你出去的,不過你一定要振作,前往不能再害怕了,來,聽哥的,深呼吸,對,深呼吸,吸氣——呼氣,好,不害怕了吧!”

  蕭震雷一邊取下背在背上的一杆長槍,發現這是一款李•恩菲爾德彈匣式短步槍,剛才順手拿走這兩支槍的時候也沒有注意,現在準備用槍才發現是這款槍型,彈匣在下方,雙排彈匣,彈匣容量五發子彈,雙排彈匣就是十發,7.7毫米口徑,槍重大約8.8磅,全長1130毫米,槍管長640毫米,子彈初速738米每秒,最大射程一千碼。

  這款李•恩菲爾德彈匣式短步槍採用了由詹姆斯•帕里斯•李發明的旋轉後拉式槍機和盒形可卸式彈匣(此後,英軍的多種恩菲爾德手動步槍均是這個系統的改進),後端閉鎖的旋轉後拉式槍機,裝填子彈速度比較快;安裝固定式盒型雙排容量10發彈匣裝彈,彈匣雖可拆卸,只是為維護或損壞更換方便,在使用中彈匣不拆卸,子彈通過機匣頂部拋殼口(裝彈口)填裝,提高了持續火力,是實戰中射速最快的旋轉後拉式槍機步槍之一,而且具有可靠、槍機行程短、操作方便的優點。

  蕭震雷拉了拉槍機,很快便熟練起來,通過裝彈孔可以看到這支李•恩菲爾德彈匣式短步槍的彈匣裡還有滿滿的十發子彈,他將槍機前推讓子彈上膛,拍了拍槍身道:“夥計,今天能不能逃出去就看你的了,小雙,你躲好,等會打起來,槍子兒可不長眼睛,聽明白了嗎?”

  馬小雙看見蕭震雷這副要跟租界巡捕幹仗的架勢,當即嚇尿了,哭喪著臉道:“震雷哥,當真要打啊,我們只有兩個人啊,巡捕們肯定正從四面八方圍過來……”

  蕭震雷低聲喝道:“少廢話,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只有強行殺出去了,你先躲著不要動,我讓你跑你就跑,知道嗎?要不然我們倆都得死在這兒!”

  “好,好吧!”在生死關頭之下,馬小雙也只能把希望寄託在蕭震雷身上,正是蕭震雷現在表現出來的鎮定和強勢才讓他沒有被嚇癱。

  兩人躲在石墩後面,看不見前方那探目已經走到了什麼位置,蕭震雷思索著如何殺死那拿槍的探目,低頭一看,腳下正好有一塊小石頭,連忙對馬小雙道:“小雙,我腳下有一塊石頭,你撿起來向前面扔過去,快!”

  馬小雙聞言戰戰兢兢蹲下身體撿起那石子然後起身扔向前方,正握槍對準石墩的探目見一個黑東西向自己砸過來,下意識閉眼偏頭躲閃,就在這時,蕭震雷突然閃身出來對準那探目就是一槍。

  “砰!”清脆的槍聲響徹了整個黃浦灘,蓋過了旁邊公園內的舞曲音樂聲,公園內正在花天酒地的洋人們被這突如其來的槍聲嚇地驚慌失措,整個場面全亂了,紳士貴婦們此時已經顧不得禮儀和體面,狼狽至極地向公園外逃離。

  那聲槍響之後,拿槍的探目胸口中彈,仰面倒在了地上,蕭震雷立即拉動槍機重新上膛,單發手動步槍就是這點不好,上膛需要手動,不能連發,不過這款槍在這個時代已經算是非常先進的步槍了,在射速上是這個時代最為快速的步槍之一。

  “砰!”上膛之後,蕭震雷一不做二不休,再開一槍將跟在探目身後還來及躲避的印度籍巡捕打死。

  前面攔路的巡捕被清除了,蕭震雷立即對馬小雙道:“小雙,快跑,一直向前跑,我在後面跟著!”

  “哦,好!”馬小雙也沒顧得上客氣,邁開腳就跑,不過由於剛才的驚嚇,他的腿有點軟,跑了幾步差點撲倒在地上,後面跟上來的蕭震雷攙扶了一把才沒讓他倒下。

  兩人跑了幾十米,後面就傳來了槍聲,子彈在蕭震雷的耳邊嗖嗖直線,蕭震雷回頭一看,原來是一隊公園內負責安全的英軍士兵沖了出來,後面還跟著幾個只拿著警棍的印度阿三巡捕。

  蕭震雷心中一凜,知道今晚只怕不好善了,想要逃離這裡就必須要與後面那一隊十幾個英軍大兵大戰一場了,他當即側身靠在了圍牆上,端起步槍向追在最前面的英軍士兵就開了一槍,然後又迅速退殼上膛。

  見第一個士兵被中彈,後面的幾個英軍士兵嚇得立即趴在了地上,其他人則躲在圍牆石墩後面,英軍士兵開始還擊,子彈不斷地向蕭震雷的藏身地招呼過來。

  待火力稍弱,蕭震雷立即閃身出來向一個趴在地上的英軍士兵開了一槍,這一槍直接爆了那英軍士兵的頭,紅的白的在夜晚路燈的照射都能看得清楚,其他的英軍士兵慌忙躲了起來,趴在地上的直接跑到圍牆邊石墩後面躲著。

  “砰!”一個英軍士兵忍不住露頭,卻又被蕭震雷一槍給幹掉了,這連續好幾次彈無虛發真正嚇傻了那剩下的十余名英軍士兵。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當一名英軍士兵小心伸出腦袋觀察情況時,前面已經不見了蕭震雷的身影。

  此時的蕭震雷已經用在馬路上搶來的一輛洋自行車載著馬小雙穿過了上海縣城北城牆進入了法租界的法蘭西外灘路,江邊就是十六鋪碼頭,右邊則是快要到大東門了。

  蕭震雷思索著今晚英租界出了這麼大的事情,租界工部局肯定會鬧翻天,說不定現在租界各巡捕房已經接到了電話,連夜追查兇手肯定已經成為租界當局的頭等大事,在租界公然襲擊殺死英軍士兵,還名目張膽地與英軍和巡捕槍戰,簡直是挑釁租界當局、挑釁大英帝國,這是租界當局絕對不能容忍的,所以身下的自行車必須要處理,就連順手搶來的兩支步槍也必須要藏好,一旦被人查出來就會面臨無窮無盡的麻煩。

  想到這裡,蕭震雷腳下用力蹬著踏板,自行車加速向南行駛,現在這個時間段上海縣城的各城門已經關閉了,進城是進不去了,唯有去南邊的南市尋找地方過夜。

  兩人騎自行車很快就沿著東城牆護城河繞了一圈到了南市,蕭震雷將自行車推進了護城內沉入了水底防止被人找到,將兩隻步槍和一些步槍子彈埋在護城河邊上後與馬小雙一起進了南市。

  南市是上海縣城的物資轉運中心,凡是要進入上海縣城或者從上海縣城出來的貨物物資都要先經過南市再轉運出去,南站火車站就在這裡,交通工具除了火車和馬車之外,在陸家浜南面還有船運碼頭。

  兩人在南市了轉了一會兒,蕭震雷帶著馬小雙找到了一家寧波客棧下榻,進店之後,蕭震雷對站在櫃檯內的掌櫃道:“掌櫃的,還有房嗎?給我們哥倆開一間!”

  頭頂帶著地主老財帽子的掌櫃見有人要住店,臉上立即堆起了職業性的笑容:“有有有,二位小哥跟我來!”
嚴羊 發表於 2019-7-7 10:38

第3章 大佬雲集

  今晚突如其來的一場槍擊案讓整個英租界瞬間震翻了天,槍擊案發生之時,在公共花園內的洋人當中就有英國駐滬總領事法磊士、公共租界工部局董事會總董蘭代爾、副總董繆森以及其他七位董事、總辦祿士。在槍響之後,這些租界大佬們一個個都嚇得屁滾尿流,在倉惶之中由英國大兵們保護回到了工部局大樓。

  在槍擊案發生一刻鐘之後,公共租界內,中區福州路上的中央捕房和南京路、六合路上的老閘捕房,西區愚園路的靜安寺捕房、新閘路捕房,北區的虹口捕房、匯司捕房,東區格蘭路捕房、茂海路的匯山捕房、嘉興路捕房等公共租界內九個捕房全部接到公共租界工部局警務處督察長(亦稱總巡,上海公共租界警務處最高長官)布魯斯的電話,布魯斯在電話中對各巡捕房局長雷霆大怒,隨後公共租界九個巡捕房(歷史上後來一共有十四個)全體巡捕出動在街面上各路口戒嚴和巡邏,抓捕一切可疑人員。

  公共租界工部局,坐落在江西路二十三號,最開始的時候工部局的辦公地點在河南路十二號,1868年在河南路十五號,1874年在江西路十七號,1880年變更為江西路23號,此後一直沿用下來,而後來的工部局大樓現在還沒有興建。

  工部局總辦處會議室內,租界大人物赫然全部在列,有英國駐滬總領事法磊士、工部局總董蘭代爾、副總董廖森與另外七名董事列德、布蘭特、麥克利、德格雷、波蘭迪斯、海菲、朱滿,以及工部局總辦處總辦祿士和警務處督察長布魯斯。

  會議室裡煙霧繚繞,剛才在公共花園中,受了驚嚇的大佬們一個個夾著又粗又長的雪茄吞雲吐霧,以此來緩解心中驚恐的情緒。

  良久,坐在首位的英國駐滬總領事法磊士拍著桌子怒氣衝衝道:“無法無法,真是無法無天,歹徒竟然在租界內明目張膽地襲擊站崗的士兵,還搶劫槍械槍擊我大英帝國士兵和巡捕,我想問問,蘭代爾先生,你們工部局是怎麼搞的,為什麼在你們的治下還有人敢挑釁大英帝國的尊嚴?”

  公共租界行政體制與法租界完全不同,後者是法蘭西殖民帝國的一部分,受法國駐印度支那總督的支配,而上海公共租界是當地外國僑民的地方自治體,從名義上來說,工部局並不直接受任何外國領事,甚至是英國領事的支配和管理,是一個高度自治的自治體。但實際上公共租界工部局要想正常行使行政權是絕對不能沒有英國駐滬總領事撐腰的。因此,英國駐滬總領事等於就是租界工部局的保護傘和頂頭上司,儘管總董和各董事的選舉並不由英國駐滬總領事操控,但沒有英國駐滬總領事的支持,工部局就玩不下去。

  工部局總董蘭代爾硬著頭皮在法磊士的嚴厲的目光注視下站起來看向總辦處總辦祿士,將怒火轉移到總辦的身上:“祿士總辦,你來告訴總領事和各位董事,租界內治安一向良好,今晚為什麼會在公共花園門口發生這麼嚴重的事件?你今天必須給總領事和我以及諸位董事一個說法!”

  租界工部局的最高領導機構是董事局,由一名總董、一名副總董和七名董事組成董事局,這九人由租界外國納稅人大會選舉產生,選舉每年舉行一次,董事會下設若干辦事機構行使租界行政職能,其中總辦處有總辦一名,負責處理董事會交辦的重要事務,總辦代表董事會主持工部局全部行政事務。工部局所有的日常行政事務檔首先送交總辦,由總辦簽注意見後轉發各處辦理並向董事會彙報,他出席董事會會議並在會議上發表對工部局行政事務的意見。工部局的大政方針由董事會議決,但董事會會議的議程由總辦安排。總辦還擔任工部局各委員會的秘書,代表董事會安排這些委員會的討論事項。作為工部局各類檔的法定保管者,他還負責指導工部局與其他單位往來檔的保管、編目及整理。工部局董事為兼職,各有自己的事務,具體交易處理多依賴總辦,總辦不在時他可以委託自己的副手行使職權,總辦的地位高於其他各處處長。因此,工部局總辦實際上就是公共租界最高行政長官,只不過他是由董事局任命的。

  工部局除了總辦處之外,還有其他職能機構,例如:警務處、火政處(負責公共租界和法租界的一切消防)、財務處、工務處、衛生處、法律處、地產委員會、樂隊、圖書館、驗看公所等諸多部門。

  祿士是總辦,是工部局實際上的各機構最高行政領導人,今晚發生的事情事出突然,沒有任何徵兆,而且他的主要精力都花在了市政上,對治安上的事情管得不多,因此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不過現在總董把槍口對準了他,他只能再次分散火力,將矛頭對準警務處督察長布魯斯。

  “布魯斯督察長,你是負責租界各地治安的督察長,你來為總領事大人、總董和諸位董事解釋一下吧!”

  布魯斯見祿士總辦將皮球踢到了他這裡,頓時渾身冷汗直流,這件事情可以說他是直接負責人,畢竟這是刑事治安事件,而且被襲擊的物件還是英軍士兵和英國籍探目以及印度籍巡捕,現場造成了八人被槍殺。

  在眾目睽睽之下,布魯斯不得不站起來,“總領事閣下、總董和諸位董事、總辦先生,剛才我也在公園內,等我趕到公園門口的時候,歹徒已經逃走,我在公園門口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除了兩名被殺的英國士兵之外,公園門口牆壁上懸掛的‘華人與狗不得入內’的木牌子被重擊擊碎了,木屑散落在地上,我檢查了公園門口兩名被殺的英國士兵的屍體,他們其中一人的脾臟部位被重擊致死,另一名士兵的頸椎被重擊斷裂而死,這兩個部位都是致命的部位,他們是沒有任何反抗的被殺死的,由此可見,兇手的身手十分厲害,公園圍牆旁邊馬路上被擊斃四名士兵、一名探目和一名印度籍巡捕都是被槍擊擊中頭部而死,可見兇手不僅身手高強,更可怕的是他的槍法了得,在被如此多士兵追擊的情況下,他依然可以做到槍槍命中,這不僅說明兇手槍法如神,而且心理素質極為強悍,在此之前,我們警務處偵探股事先沒有收到任何消息,綜合以上線索,可以推斷出,兇手應該是因為看見了公園門口牆壁上掛著的那塊‘華人與狗不得入內’的牌子才突然暴起殺人的,這是一件突然發生的事件,我懷疑此人有極大的可能是華人,而且是華人當中的愛國份子,是極端的民族主義者,因為一般華人不會怎麼幹,從這一點來看,此人是革命黨的可能性很大!

  不論如何,不論兇手是處於何種目的,都嚴重破壞了公共租界的治安,同時也挑釁了大英帝國的尊嚴,所以我們警務處絕對會盡一切努力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其抓獲歸案!”

  布魯斯說得義正言辭,讓總領事法磊士等人都忍不住點點頭,布魯斯在刑偵上還是有些本事的,儘管他年紀已經有些大了,但他的專業知識卻沒有丟,這幾年在副督察長麥高雲的輔助下將警務處打理得井井有條,租界的治安有了明顯的好轉,幫會人物、革命黨和清廷的密探走狗都不敢在租界內亂來。

  在布魯斯說完之後,總董蘭代爾、副總董廖森和其他七位董事、工部局總辦祿士都看向英國駐滬總領事法磊士。

  法磊士抽了一口雪茄問道:“布魯斯督察長,你剛才的分析很不錯,那麼你準備怎麼在最短的時間內破案呢?”

  布魯斯在剛才眾人在議論的時候已經想好了偵破方案,他胸有成竹道:“閣下,我懷疑兇手是初到上海或者是初進租界,在租界呆了很長時間的人絕對不會這麼幹,一個剛到上海的人,肯定沒有固定的住所,我們可以讓各巡捕房派出巡捕在租界內各旅館和飯店嚴加盤查剛剛入住的客人。在各個街道路口設置哨卡盤查一切可疑人員,一旦發現可以人員立即逮捕,事發到現在已經過去快半個小時了,兇手有可能已經逃出公共租界,我建議以工部局的名義照會法租界公董局和清國上海縣縣衙,請他們盡全力配合我們追查兇手的下落,在法租界和清國上海縣縣城、縣郊和南市各路口設卡盤查,在各旅館和飯店盤查剛剛入住的旅客,另外派出各巡捕房華人巡捕向當地各幫會發出協查通告,要求他們協助我們打探消息,一旦有可疑之人的消息立即報告,同時照會同盟會上海分會負責人陳琪美,讓他限期交出兇手,否則我們工部局警務處就會全力清剿在租界的革命黨,如此多重佈置之下,我就不信兇手能飛上天!”

  工部局各大佬們聽了布魯斯的處置方案,都不由點點頭,這個追查方案可以說已經將整個上海的勢力都調動了,在如此之多的勢力介入下,恐怕沒有任何人可以逃脫追查。

  總領事法磊士掐滅雪茄站起來道:“好,蘭代爾總董,我給你們工部局五天的時間,如果五天之內還沒有抓到兇手,那麼大英帝國的怒火不是你們可以承受的!”

  蘭代爾立即道:“布魯斯上校,你聽到總領事閣下的話了吧,五天之內破案,否則你就捲舖蓋回國去吧!”
嚴羊 發表於 2019-7-7 10:38

第4章 臨時轉移

  卻說蕭震雷和馬小雙住進寧波旅館之後才算安心下來,原本有些緊張的心情也慢慢平復,剛才已經讓旅館老闆去準備一些熱水洗漱,此時熱水還沒有被送上來,兩人就坐在桌邊椅子上等待。

  馬小雙從蕭震雷幹掉那兩個站崗的英軍士兵開始就一直神情恍惚,今晚發生的事情對他的衝擊實在太大,他一時間根本無法消化,此時他坐在椅子上發呆,蕭震雷見他精神狀態不佳,知道他是因為剛才的事情還沒有緩過勁來,便出聲道:“小雙,你要是身體不適就趟在床上休息一下,等小二送熱水來了我再叫你洗漱!”

  說話間蕭震雷感覺肚子裡鬧騰得厲害了,才想起從碼頭出來這麼久還沒有吃晚飯,難怪肚子一直咕嚕咕嚕亂叫,正想起身下樓讓旅館老闆送些吃食過來,馬小雙一臉擔憂地從床上坐起來問道:“震雷哥,你說洋人們會不會追到這兒來啊?”

  “追到這兒來?”蕭震雷聽得神情一愣,隨即好像想到了什麼,額頭上開始隱隱冒出了汗珠。

  被馬小雙這麼一問,蕭震雷才意識到自己忽略了英國人的能量,儘管這裡不是租界,而是大清帝國上海縣南市,但時間畢竟已經過去了這麼長時間,洋人們不會想不到行兇者可能已經逃出了公共租界範圍,如果英國人向法租界和大清上海縣衙發出照會要求協查,法租界會不會買帳暫且不說,以大清官吏的尿性,上海縣衙怕得罪洋人,肯定會派出大量巡捕和衙役在整個上海縣境內進行地毯式排查和搜索。

  想到這裡,蕭震雷知道不能繼續呆在這旅館裡了,儘管他相信他和馬小雙沒有被人拍下正面相,但難保先前在與英國士兵戰鬥的時候沒有出什麼紕漏,必須馬上離開這裡,蕭震雷連忙道:“小雙,你剛才的話提醒了我,如果洋人們向縣衙施加壓力,縣衙肯定會派出大量的衙役和捕快前來南市盤查,我們是剛剛住進這間旅館的,而且我們逃走的方向正是南市這邊,一旦我們被查出是剛剛住進來的,那些衙役和捕快肯定會懷疑我們,所以我們不能留在這裡了,必須馬上走!”

  被蕭震雷這麼一說,馬小雙原本已經放鬆下來的神經再次緊繃起來,他驚慌道:“震雷哥,那我們還等什麼?快走吧!”

  蕭震雷點點頭道:“小雙,今晚的事情是震雷哥連累了你,我向你道歉!”說著便要想馬小雙行禮。

  馬小雙見蕭震雷這樣,慌忙躲到一邊沒有讓蕭震雷對自己行禮,一直以來,蕭震雷在他的心裡就如同一個鄰家大哥,很有安全感和信服力,自從到上海來,他都一直以蕭震雷馬首是瞻,現在蕭震雷卻對他賠禮道歉,他當然不能受了這一禮,“使不得啊,震雷哥,你說這話就見外了,出門在外哪有事事都如意的,震雷哥你一直以來都很照顧我,雖然我不知道你剛才在外國花園門口為什麼要殺洋人大兵,但我知道震雷哥你一定有你的道理,不管你幹什麼,我都跟著你,我們是一起出來闖蕩的,當然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就算要死也要死在一起!”

  蕭震雷見馬小雙說出這樣的話,頓時心下十分感動,儘管馬小雙是個鄉下小夥子,也沒有什麼文化,但這小夥子心思單純、憨厚,講感情,這年頭還這麼講感情的年輕人實在是太難得了,蕭震雷喜歡與這樣的小夥子做兄弟,他感動道:“謝謝你相信我,小雙,我剛才殺那些洋人大兵其實是有原因的,你知道那外國花園門口掛的那塊牌子上寫著什麼嗎?寫著‘華人與狗不得入內’,洋人們不但瞧不起咱們,還罵咱們是狗,那租界土地其實還是咱大清的,只不過是租給了洋人而已,洋人們卻不讓咱們進公園玩,還寫下那樣侮辱我們的話,我當時血氣上湧沒有考慮到後果,一時間沒忍住就動了手,誰成想那兩個洋人大兵那麼不經打,一下子就被打死了!”

  馬小雙竟然有幾分血性,聽蕭震雷說了前因後果當場就眼紅脖子粗,怒氣衝衝道:“震雷哥,你做的對,那些洋人不把咱們當人看,咱們也不必對他們客氣,幾個洋狗子而已,殺了就殺了,大不了咱們不在這上海灘混了,還回去種我們地!”

  蕭震雷笑道:“這倒不必,當時天色已經擦黑,根本沒人看清我們的長相,我想也沒有人能認出是我們幹的,只要我們自己不再提起這件事情,如果有人問起,我們就裝作茫然不知的模樣,別人肯定懷疑不到我們身上!”

  馬小雙點頭道:“是這個理,只要我們自己不說,別人根本不知道是我們幹的!”

  “嗯,事不宜遲,趁著縣衙的衙役和捕快還沒有搜查到這裡,我們趕緊離開,另外找地方過夜,只要過了今晚,洋人們再想抓到我們就要困難得多,我們馬上走!”

  兩人當即走出旅館房間,來的時候什麼都沒帶,離開自然也是輕鬆無比,下得樓來,旅館老闆正好在櫃檯裡算帳,看見蕭震雷和馬小雙從樓上下來,旅館老闆還以為他們是來催促送小二送熱水的,連忙道:“兩位客官,廚房正在燒熱水,等燒好了我就讓小二給二位送上去!”

  蕭震雷笑道:“掌櫃的先別忙,我兄弟二人還沒吃晚飯,正想出去找個小攤喝兩盅,等我們回來,您再讓小二給我們送上樓吧!”

  旅館老闆根本沒想其他,在這南市討生活的大多是上海縣附近的農民和漁民,南市的夜市生活也很熱鬧,蕭震雷和馬小雙想出去找個小攤喝兩盅也很正常,他連忙答應:“好好,等二位客官回來,老兒再讓小二給二位送熱水上去!”

  “那就多謝掌櫃的了!”蕭震雷打了個招呼和馬小雙一起離開了寧波旅館。

  從旅館出來之後,兩人直奔西北方向而去,現在離開上海已經不可能了,出事了這麼久,英國人肯定已經與上海縣衙方面進行了協商,南市和閘北火車站以及各大輪船碼頭估計已經被官方力量所控制,這個時候想要離開上海肯定是困難重重,而且蕭震雷也沒打算離開上海,這個時代上海是整個中國與外國接觸最多的地方,在這裡可以知道全世界各地發生的大小事情,離開了上海就等於變成了瞎子,只有在上海才可以睜眼看世界,而且現在的中國許多進步人士和名人都在上海,只有留在上海才能與這個時代的精英們接觸。

  兩人在南市民房之間到處亂轉,看上去是亂轉,其實是蕭震雷帶著馬小雙故意躲避著與人照面,南市是一個大市場,雜亂無章、衛生條件非常差,儘管這樣,每天晚上在這裡討生活的人沒有十萬也有八萬,這些人將上海周邊的農產品和海產品運進上海縣城和租界販賣賺錢,又將大上海的新鮮洋玩意販賣到其他地方賺取利潤。

  兩人轉了一會兒便來到了陸家浜(上海縣城南郊重要的東西交通幹河,在民國15年6月被填成了陸家浜路),沿著陸家浜河走普安橋繼續向西北方向行走,兩人很快就到了寶昌路一帶。

  此時的寶昌路就是後來的霞飛路,寶昌路是法租界越界築路的產物之一,不過現在法租界的管轄區域最西邊還只到顧家宅(即復興公園、重慶南路一帶),寶昌路在顧家宅以西的實際控制權還是屬於上海縣,但此時的寶昌路上已經非常繁華了。

  此時的寶昌路是由塊石鋪成,從去年開始已經通了2路有軌電車,道路兩側遍栽從法國引進的懸鈴木樹作為行道樹,上海人習稱“法國梧桐。”

  儘管法租界的商人們已經開始開發寶昌路,不過寶昌路上依然有許多民宅,此時法國在法租界的駐軍兵營就設在顧家宅,經過顧家宅時,蕭震雷和馬小雙兩人都小心翼翼地,唯恐引起兵營內法國兵的注意。

  兩人一邊走著,蕭震雷一邊觀察著路邊的民居,就在馬小雙伸手抹汗時,蕭震雷拉著他在一家鹵料店停下,“掌櫃的,來兩隻鹵鴨、兩斤鹵牛肉!”

  肉食對於馬小雙這樣的苦力來說實在是太稀罕了,不過吃得這麼好,他真有些捨不得,連忙道:“哥……”

  蕭震雷在殺死兩個站崗的英軍大兵時從他們身上搜出了一些錢財,這些對於有錢人來說不算多,可對於一天累死累活的苦力來說卻是一筆巨大的財富,他制止馬小雙道:“聽哥的,今天咱哥倆吃點好的!”

  馬小雙見蕭震雷如此說,也只好作罷,聞了那鹵料的香味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鹵料店老闆連忙答應一聲就用油紙包好兩支鹵鴨,又切了兩斤鹵牛肉用油紙包好一起遞給蕭震雷,蕭震雷示意馬小雙接下來鹵菜,他掏出一把銅板付了賬,隨後又在附近雜貨店沽了一斤白酒,在燒餅攤子上買了十個燒餅才帶著馬小雙往回走,在一家漆黑的宅院門口停下。

  “震雷哥,咱們來這兒幹什麼?”馬小雙十分不解地問道。

  蕭震雷扭頭左右觀察了一下情況,一邊不知道從哪兒拿出一截細鐵絲插進鎖孔裡搗鼓起來,一邊說道:“在這裡借住一晚,現在風聲那麼緊,旅店是不能住了,我們今晚就在這間房子裡過夜。”

  “啊?”馬小雙大驚道:“震雷哥,這是私宅啊,咱們這樣擅自進去不好吧?被房主抓住了就慘了!”

  蕭震雷安慰道:“別擔心,我剛才看了,現在已經完全天黑,這門口大門上上了鎖,裡面房子裡沒有燈,說明房子的主人出遠門了,今晚我們可以在這裡睡個安穩覺,如果我所料不差,上海縣衙的衙役和捕快很快就會進行大範圍搜查,只有在這種沒有人的宅子裡才是安全的,即便他們查到這裡來,我們大可以冒充房子的主人!”

  馬小雙明白了,點頭道:“震雷哥,你真是太聰明了,這個辦法都想得到,只要房主不回來,我們可以一直住下去!”

  “不,最多只能住一晚,明天早上我們照常去碼頭幹活,以後還住我們原來租的地方,如果不去可能會引起別人的懷疑,所以一切如常才是最安全的!”

  馬小雙想了想,越想越覺得蕭震雷的想法是最好的,也是最安全的,在這種關頭前往不能露了馬腳,否則就有掉腦袋的危險,“震雷哥,我聽你的!”
嚴羊 發表於 2019-7-7 10:40

第5章 道台和知縣

  黃埔江上輪船的鳴笛聲絡繹不絕,漁船、貨船的燈火閃爍不定,江風吹過黃埔灘上的長提給南市帶來一絲絲涼意。

  蕭震雷和馬小雙從南市出來得非常及時,事實上他們剛出了南市沒過多久,蘇鬆太道道員府和上海縣縣衙就派出了大批的衙役和捕快出了小南門進入南市開始挨家挨戶的盤查陌生人,被江風吹來一絲絲涼意的南市整個兒被這些衙役和捕快鬧得雞飛狗跳,衙役和捕快們到處抓人,只要是可疑之人全都抓了起來,以前一些落網的案犯和江洋大盜在這次大規模的搜捕和盤查之中被抓,這也是上海縣衙的捕快和衙役們沒有想到的。

  蘇鬆太道道台府。

  也就是上海道,略高於上海縣、鬆江府,低於江蘇省級別,正式名稱為“分巡蘇鬆太常等地兵備道”。上海道臺屬重要官員,雖為正四品官,但任滿之後大多都升為正三品按察司(正三品)或從二品布政司,也有直接升至巡撫甚至總督的例子。

  上海道台是監督蘇、鬆、太兩府一州地方行政的高級長官。凡該地區內的一切政務均應由各衙門逐級上報於道,由道台實施監督,並呈送於省。上海縣地處鬆江府境內,其政務例由縣上申於府,府上申於道,道報送於省。然而,由於道、縣同城,縣的行政事實上時刻處在道的監督之下。每遇大事,上海知縣即就近請示道台,而上海道台在就近監督縣政的同時也對縣發號施令,直接參與地方的治理,成為實際上的行政上司。

  現在的蘇鬆太道道台衙門就設在上海縣大東門內,占地14畝,興建與雍正九年。上海道台可不是一個輕鬆的官兒,表面看上去上海道台級別很高,只要任滿就可以升正三名或者從二品,可這個官兒不是那麼好當的,因為上海道台要時刻與洋人們打交道,現在在上海的洋人們一個個囂張跋扈、不可一世,把洋人們伺候得不好,上海道台的日子就不好過,這些年上海道台從來沒有人任滿過,都還沒有任滿就被調走,實在是洋人們太不好伺候了。

  現任上海道員是蔡乃煌,此人是1861年生人,乃是光緒十七年(1891年)中舉,去年才接替梁浩如任蘇鬆太道道員。

  此時在府衙後堂內坐著三個人,上首就是蔡乃煌,蔡乃煌戴著官帽,身穿大清正四品官服,鼻樑上架著一副高度近視圓眼鏡,眼窩有些深陷,顴骨頗高,嘴唇上有一抹濃密的短鬍子。

  右手邊坐著一個穿著大清正七品官服的官員,此人身體微胖,雙手放在膝蓋上,身體前傾,下巴上留著一縷山羊鬍子,這就是上海縣署理知縣李修梅,為什麼說是署理?署理就是還沒有正式任命,相當於代理的意思。前一任知縣景嵩幹了一年,也是署理,同樣沒有正式任命,景嵩離任之後,就由李修梅署理上海知縣。

  左手邊坐著一個洋人,他就是英國駐滬總領事法磊士,法磊士在公共租界工部局與工部局總董和各董事開完會議之後就立即在一隊英軍士兵的保護下來到了道台府。一般情況下入夜之後縣城各城門關閉就不再打開,不過法磊士不是一般人,他親自求見,蔡乃煌不敢怠慢,立即命令東城門守軍打開城門,他親自前往城門口迎接,並將法磊士接到大東門內的道台府內接待。

  蔡乃煌抬手不著痕跡地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端起茶杯對法磊士笑道:“總領事大人不必著急,現在本官的蘇鬆太道和李大人縣衙的所有衙役和捕快都已經出動,只要那賊人進入上海縣境內,定然逃脫不得!”

  上海縣署理知縣李修梅也連忙堆起一副討好的笑臉道:“是啊是啊,蔡大人所言極是,總領事大人大可放心,只要那賊人進入上海縣境內,下官敢保證一定會將其抓獲,可如果那賊人隱匿在租界,下官等就沒辦法了!”

  法磊士臉色嚴峻,因為氣憤和激動,嘴唇那濃密的鬍子都顫顫發抖,他拄著文明杖跺了跺地面用半生不熟的漢語道:“事發之後,有人看見那兩名凶徒沿著黃埔路向南逃了,很有可能逃入了南市,所以今晚你們必須把人抓住!”

  聽到法磊士這樣說,蔡乃煌和李修梅兩人互相看了一眼,蔡乃煌敲著桌子思索一番道:“總領事大人,從黃埔路上的公共花園到南市可有一段不近的距離,這中間還隔著法租界呢,要知道法租界內幫會林立,革命黨人也經常在法租界一帶活動,出了南市這邊,那兩名賊人還很有可能跑進了法租界,而且總領事大人又沒有那兩名賊人的相貌特徵,想要抓對人實在是有著不小的困難啊,不過總領事大人放心,本官一定盡全力協助租界方面,有什麼事情,總領事大人可以直接照會本官!”

  如果是有華人在華界打殺了洋人,法磊士肯定會強逼著蔡乃煌交出兇手,如果在期限內不交出兇手的話,就怎樣怎樣,可這次的情況不同,事情發生在公共租界內,抓捕兇手是公共租界警務處的事情,根本與上海縣和蘇鬆太道道台府沒有半點關係,上海縣縣衙和道台府也沒有義務幫英國人追查兇手,這次法磊士完全是以私人的身份來請蔡乃煌幫忙的,蔡乃煌能夠及時出兵已經是很給面子了,他也不能再說其他,於是起身道:“好的,蔡大人,感謝你的幫忙,我會記住你的人情的,如果貴方有什麼好消息還請及時知會我,我就不打擾蔡大人休息了。”

  蔡乃煌也起身連忙道:“總領事大人不再坐會兒了嗎?”

  “謝謝,我那邊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下次再來府上做客!”法磊士拿起高筒禮帽向蔡乃煌彎腰行了一禮後轉身離去,秘書立即跟上。

  蔡乃煌揮手:“總領事大人慢走啊!”

  等法磊士離開之後,李修梅拱手道:“大人,這洋人也真夠不要臉的,事情發生在租界內,他卻要求我們出兵在咱們的地界追查,這他媽叫什麼事兒啊,依我看呐,應付應付了事,不必太當真。”

  蔡乃煌搖頭道:“不,如果兇手不是革命党人,本官倒是同意你的想法,應付一下了事,可這件事情如果真是革命黨人做的,那咱們就不能應付了事,這幾年革命黨人鬧騰得厲害,危害極大,朝廷大佬們早就發了話,對待革命黨人,要寧殺錯不放過!這麼著,你趕緊回去縣衙坐鎮,督促下面那些人出點力氣,儘量把人抓住,如果抓住了人要先知會本官,由本官來與洋人交涉!”

  好狡猾的老鬼,把人交給你,你就可以在洋人們那裡獲得好處吧?真把老子當傻瓜?李修梅心裡嘀咕著,嘴上卻應聲道:“下官明白!”

  ……

  法租界,八仙橋,同孚裡。

  同孚裡是一排兩層樓的弄堂房子,但裡面住的都是法租界裡亨得起來的角色。其中最為聞名上海灘的要數坐落在這裡的黃公館,黃公館的主人是誰?上海大亨黃精榮,這是個在黑白兩道都玩得溜溜轉的大人物。如果說蔡乃煌和各國駐滬總領事是上海灘上的白道大佬,那麼在這個時候,黃精榮無疑就是上海灘上的黑道的大佬之一。

  同孚裡的總門,弄堂口,過街樓下,一邊一條紅漆長板凳,凳上坐著五六名彪形大漢,一色黑香雲紗褂褲,微微的掀起袖口,對襟紐扣,板帶寬厚,一個個虎臂熊腰,目光閃閃,像煞戲臺上的武生。

  這時從弄堂口走進來一個人,此人一身黑色對襟短褂,胸口敞開,裡面露出白色汗褂,袖口卷起,露出粗壯手腕,腳下一雙布鞋,走起路來是個外八字腳。

  此人名喚黃振乙,綽號“飯桶阿三”,是黃精榮手下負責打探消息的得力人物,黃振乙跟那坐著的五六個彪形大漢很親熱的打招呼,那班人卻皮笑肉不笑,嗯嗯啊啊,意思仿佛在說:“好啦,好啦,你們進去吧!”

  穿出過街樓,頭頂上又顯露出天光,走進黃公館的那座大門,門廊下,天井裡,來來往往,到處是人。黃振乙不停地在打招呼,有時候又見他站住了喊了誰一聲。

  黃公館的客廳,佈置是中西合璧,百彩紛陳,紅木炕几,墊著大紅呢氈,紫檀木的八仙桌與靠背椅,覆以魚蟲花卉的湘繡圍披,波斯地氈,上置紫紅絲絨沙發。四面牆壁,層層疊疊的掛滿了名家字畫,楹聯立軸,王石穀的大幅山水,和西洋裸女橫陳圖,遙遙相對;洋文的獎狀,高懸在何紹基屏條之上,正當中是一幅關公讀春秋圖的彩色巨畫,真人大小,栩栩如生。兩旁懸一副泥金繡字長聯——“赤面秉赤心,騎赤兔追風,馳驅時無忘赤帝。青燈照青史,仗青龍偃月,隱微處不愧青天。”
嚴羊 發表於 2019-7-7 10:40

第6章 三大亨

  “老闆!”黃振乙走到一張方桌旁邊在一人耳邊附耳低聲道:“剛剛得到一個消息,不知從哪兒蹦出了的兩個小赤佬在公共花園門口幹死了六個英國兵和一個英國探目、一個印籍巡捕!”

  “啊!”一位方頭大耳,嘴巴闊長的矮胖子吃驚地應了一聲,轉過臉來,目光落在黃振乙的臉上,此人就是名震大上海的黃精榮黃老闆。黃老闆肩胛塊頭並不太大,因此顯得他那顆胖大的頭顱,和他的身材頗不相襯。不過他卻有一張正田字臉,四四方方,誠所謂“天庭飽滿,地角方圓”,他兩頰多肉,嘴闊唇厚,張口容拳,應該毫無問題。在他那張紫膛臉上,隱約可見一塊麻皮,這便是他綽號“麻皮精榮”的由來。同時,他有一對大眼睛,奮眥努睛時,目光炯炯,依稀可以洞徹別人的五臟六腑,但是威而不淩,嚴而不厲。他穿長袍、布鞋、白布襪,不管情緒喜怒哀樂,一開口便先沖出一句:“觸那娘!”這句口頭禪,終黃金榮一生,簡直就無法蠲免。

  原來此時黃精榮正坐在桌邊與他的三位貴賓玩“銅旗”,銅旗也是紙牌的一種,和“挖花”約略仿佛,只不過少了一副“五魁”。玩“銅旗”是黃金榮唯一的嗜好,幾十年來樂此不疲,幾乎“一日不可無此君。”

  見黃老闆這邊有事要辦,牌桌上那三位貴賓也不好繼續留下,全都起身向黃精榮拱手道:“黃爺,我等看今日也玩得差不多了,要不咱們改日繼續?”

  黃精榮見這三位要走,臉上顯出笑容道:“也好,今日事挺多的,黃某人就不多留你們了,咱們再約時間玩幾把,我就不送了,那誰,祥生,替我送送。”

  “好的好的,黃爺留步,不必送了!”說完那三位貴賓便依次走了出去。

  從門外閃身出現一人,這人相比外面那些人少了一些莽夫之氣,多了一些斯文,他叫馬祥生,乃是黃老闆身邊“八大金剛”其中之一,也是杜月升的同參兄弟,與杜月升一樣,從前都是上海灘上的白相人,何為白相人?這是大上海俚語,也就是在社會上玩的人,遊手好閒、為非作歹的人、流氓。“八大金剛”也被稱為“八個生”,蓋因這八個人的名字當中都有一個“生”字,包括個個都是滬上聞人的杜月升、金廷蓀、徐福生、吳榕生、馬祥生、顧掌生等人。

  馬祥生側身讓過路讓那三位貴客過去,然後伸手向外道:“各位老闆這邊請!”

  等那三人走遠,黃精榮脫口而出:“觸那娘,這消息屬實?”

  黃振乙信誓旦旦:“絕對屬實,剛才法捕房總監麥蘭召集各捕房的頭頭腦腦開會下達了抓捕那兩個小赤佬的任務,事後程探長從中央捕房打來電話說讓您出全力找到這兩個小赤佬!”

  在1886年以前,法租界公董局警務處的最高長官都稱為總巡,1886年開始就改稱總監了,法租界警務處總監麥蘭是從三年開始接任總監的。

  黃老闆在上海灘混了這麼多年,豈是白混的?他對上海灘上的各色人物是心裡門清,能在公共花園門口幹死了六個英國大兵和兩個巡捕的人豈是那麼好抓的?這種人絕對是心狠手黑、殺人不眨眼的江湖豪客,他黃老闆現在是有家有小有產業的人,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什麼都沒有的“麻皮精榮”了,去找這種的人麻煩,恐怕最終是麻煩找上門來吧?除了法租界巡捕房探目的這個身份之外,在道上,說話比他麻皮精榮有份量的可不止一兩個,青幫和洪幫就有不少大佬不買他的賬,認為他替洋人做事,辱沒了祖宗。

  這事是個極為棘手的事兒,不好辦呐!黃精榮伸手摸了摸頭皮,臉都皺起來了,嘴裡噴出唾沫星子:“觸那娘,麥蘭這個洋鬼子這是要把我往火上烤啊,瞬息之間就幹死了八個帶槍的人,那兩人豈是那麼好相與的?弄不好,咱們會引火焚身哪!”

  話音剛落,門口就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可不是引火焚身嗎?這事啊,咱們還是少參合為好!”

  門口出現一個身穿花白色旗袍、頭髮高高盤起、面容姣好、眼角帶著煞氣的女人,這就是黃精榮的老婆林桂生,林桂生可不是一個簡單的女人,可以說沒有她,黃精榮不可能有今天在上海灘的名聲和地位,在法租界做探目和探長的華人以及幫會中人可不止他一個,例如金九齡、程子卿、任文楨、陳三林、丁永昌、魯錦臣、曾九如這些人在巡捕房的地位就不比他低,但是這些人當中卻沒有一個人比他在上海灘有勢力和名望,這都是林桂生的功勞,她幫助黃精榮利用法捕房的探目身份暗地裡做見不得光的生意積累錢財,然後又用錢財發展私人勢力,形成幫會組織這樣的規模,而其他華人探長和探目卻沒有這樣的心計,因此只能眼看著黃精榮在上海灘上越來越耀眼。由此可見,林桂生對黃精榮有多重要,大上海的白相人圈內,見了她都要尊稱她“老正娘娘。”

  黃精榮見林桂生來了,便轉身走到炕几邊坐下拿起煙槍湊到嘴邊,旁邊黃振乙立即掏出一盒洋火抽出一根火柴劃燃給他點上,吧唧吧唧抽了幾口,黃精榮舒服地吐出一口煙霧,“不參合?麥蘭洋鬼子那邊怎麼交代?”

  林桂生皺了皺秀眉,坐在炕几的另一頭思索了片刻便道:“月升那孩子腦袋瓜子很靈活,不如把他叫來,問問他有什麼想法和主意,如果他出的主意好,那你就答應我上次給你說的事兒!”

  黃精榮愕然:“呃,你上次說的什麼事兒?就是讓月升管公興記的事兒?”

  “對!”

  考慮了一會兒,黃精榮便扭頭對黃振乙吩咐:“去將月升叫來!”

  “是!”黃振乙知道,杜月升這次恐怕要發家了,不過他也不羡慕,他自知自家平凡庸碌,又欣賞杜月升的聰明伶俐、活絡機警,而且杜月升就是他引薦給黃精榮的。

  沒過多久,就見黃振乙領著一個身穿灰布長袍,袖口挽起露出白色內襯、身材顯得有些偏瘦的年輕人進來,這就是後來大名鼎鼎、上海灘最著名的大佬杜月升。

  此時的杜月升才不過二十一歲,他在黃精榮手下幹了好幾年了,已經是黃精榮最得力的八大金剛之一,不過他還沒有開門立戶。在黃公館做事,上下人等並無薪水可拿,因為一般人都這麼覺得,既然有黃老闆的牌頭可資利用,底下人應該反過來按月孝敬黃老闆一些才對。但是杜月升雖已獲得老闆娘林桂生的信任,他仍還不敢放手自尋財路,和公館裡其他的人相比,他除了不定時的賞賜,沒有其他收入,自然顯得比較寒酸。於是,老闆娘想起應該挑挑他了,桂生姐主動地給他一個美差,想把公興記交給他管,前些日子把這事跟黃老闆提了提,黃老闆當時沒答應,說是要再看看。

  “老、桂生姐!”杜月升拱手彎腰行了個禮,算是打招呼。

  黃精榮放下煙槍,瞟了一眼林桂生,示意她來說,林桂生看見自己丈夫的眼神,便明瞭其意思,她向杜月升招呼道:“月升啊,今兒找你來是有這麼一件事兒,如果你處置得當,我就將公興記交給你去管著!”

  公興記?杜月升心中一喜,臉上卻是沒有露出半點聲色,略微沉吟道:“桂生姐,不知是何事?”

  林桂生對杜月升的沉穩表現非常滿意,要知道“公興記俱樂部”可是法租界三大賭場之一,整日車水馬龍,門庭如市,真個是:“手談有豪富,進門無白丁。”

  “公興記俱樂部”賭場並非是青幫的生意,也不是黃精榮的買賣,而是廣東財主開的,但是廣東人只是有錢,卻在上海灘沒什麼勢力,想要在大上海這魚龍混雜的地界上開賭場沒有地頭蛇罩著是絕對開不下去的,因此黃精榮自然就成了廣東財主的保護傘,他的人在“公興記”裡看場子自然要拿一份薪水,黃老闆每月也會得到一份孝敬。

  由於公共租界當局管理很嚴,很少在明面上存在賭場之類的經營場所,可在法租界完全不同,法租界警務處的貪污腐敗成風,警務處的頭頭腦腦們與各幫會之間達成默契,因此賭場、賭檔、煙館、妓院等見不得光的場所明目張膽地開在大街上。如果能夠給這麼一間大型賭場看場子,在收入上是十分可觀的,可以說是日進鬥金都不為過。在林桂生看來,杜月升在聽說這件事情之後竟然能夠這麼沉穩,這份鎮定是十分難得的,這個人是個做大事的料,日後必定前途不可限量。

  林桂生隨即將情況說了一遍,杜月升聽後思索片刻便道:“老闆,桂生姐,依小子來看,此事很簡單,沒有人知道那兩個江湖豪客逃去了什麼地方,是有人看見他們向南逃了,誰能保證他們進了法租界和南市?說不定他們還在公共租界沒出來呢?如果咱們真找著那兩個人了,萬一沒得手怎麼辦?他們倆可是一瞬息幹死了八個帶槍的大兵啊,這份身手和膽量是一般人能有的麼?與這樣的人結仇,只怕我們還得好好掂量掂量,咱犯不著得罪這樣的江湖豪客啊!不過洋人們那邊,咱們也不能得罪,得罪了洋人,他們雖說現在不會把咱們怎麼樣,以後就難說,我覺得我們不如派些人去做做樣子,不必當真,即便發現了那兩個人的行蹤,咱們也只當沒看見,能應付洋人就行了,而且這事發生在公共租界,那是英國人的事兒,與咱們法租界這邊八竿子打不著,咱們出工不出力,誰也不能說什麼,如果老闆實在躲不過去,那就出點錢找兩個替死鬼,一方面應付了洋人,另一方面也等於是變相地結交了那兩個江湖豪客,不知老闆和桂生姐以為如何呢?”

  黃精榮和林桂生聽得眼睛發亮,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各自點了點頭,林桂生就道:“好,當初我果然沒看錯,月升是有出息的人,今日這事就這麼辦,月升啊,公興記格只檯子,就在巡捕房的隔壁。你去尋他們的老闆,就說我喊你來的,要幫幫他們的忙,照例吃一份俸祿。”
嚴羊 發表於 2019-7-7 10:41

第7章 革命黨

  公共租界,馬霍路,德福裡一號,天寶客棧外。

  兩輛極其簡陋的老式四輪汽車慢慢停在了天寶客棧斜對面的馬路邊上,前面一輛車後座上坐著兩個人,其中一個是公共租界警務處副督察長麥高雲。他很年輕,今年才三十歲,是原公共租界工部局捕房督察長麥克尤恩之子,出生於香港,在英國受教育,併入皇家愛爾蘭員警學校受訓。1900年5月來華,以見習警官身份入工部局警務處,1904年任副督察長。他能在二十五歲就當上警務處副督察長,除了是因為他父親的關係之外,他本身的能力也起了很大的作用,要知道外國人可不會如同中國人一樣講人情、講關係,他沒本事,工部局也不會讓他當上副督察長輔佐布魯斯。

  他身邊坐著一個年輕人,這個年輕人名叫劉師裴,乃是同盟會會員,他衣裳破舊,帶著一副眼鏡,頭髮亂糟糟的,雙手之上還戴著一副鐵鍊,顯然是剛從牢房裡提出來。

  麥高雲抽著雪茄,吞吐著煙霧,問道:“劉,陳琪美就在這裡嗎?”

  劉師裴連忙點頭:“對,麥高雲先生,這座天寶客棧就是同盟會在上海的革命總機關,一個月前才設立,陳琪美為掩人耳目,明為不露聲色,實則是暗地裡聯絡浙江一帶的革命黨人,革命党人常戲稱此客棧為‘梁山泊’,這座革命總機關設立之後,浙江各地革命黨代表陸續抵達上海,準備密謀起事!”

  “梁山泊?”麥高雲笑了笑,他來中國的時間不短了,也讀過一些中國的古典文學,這其中就有《水滸傳》,當然知道梁山泊是水滸英雄聚義的地方,“呵呵,劉,可惜你不是水滸英雄!”

  這話從麥高雲的嘴裡說出來,讓劉師裴極為尷尬,明著說他不是水滸英雄,實則是在暗喻他乃是革命党人的叛徒。劉師裴也是倒楣,他不幸暴露了身份,在租界被清廷的暗探抓獲,不過清廷暗探正準備將其押入華界時被租界巡捕扣下,劉師裴就這樣被關進了公共租界華德路監獄。

  這時劉師裴指著天寶客棧的門口道:“督察長先生,快看,陳琪美出來了!”

  麥高雲放眼望去,果然看見一個三十歲左右、身穿白色西裝、頭戴禮帽、鼻樑上架著一副眼鏡、手持文明杖的青年男子從天寶客棧裡走了出來,向路邊跑來的黃包車夫喊:“黃包車!”

  黃包車夫拉著車在天寶客棧門口停下,那青年男子就提著文明杖上了車,黃包車夫隨即拉著車向前跑去。

  “他就是陳琪美?”麥高雲問道。

  “是的,督察長先生!”劉師裴連忙回答。

  麥高雲拍了拍司機的肩膀:“跟上那輛黃包車!”

  不久,陳琪美乘坐的黃包車在清和坊琴樓別墅門口停下,陳琪美丟了幾個銅板給黃包車夫,便拄著文明杖進了清和坊琴樓別墅。

  “哎喲喂,原來是陳爺來了,快快,姑娘們,接客啦——”門口打扮得花枝招展,臉上也不知道糊了多少粉的老鴇子用纏繞著粉色絲巾的小手指揮舞著絲巾搔首弄姿地高聲叫了起來。敢情這清和坊琴樓別墅並非是什麼別墅,而是一座名副其實的窯子。

  待陳琪美進了琴樓別墅沒多久,麥高雲的汽車就在不遠處停下了,劉師裴冷笑道:“哼,陳琪美以革命為掩護,經常用各國華僑捐獻的錢款抽大煙,到妓院玩樂、不露聲色,簡直就是革命党人中的敗類,真不知道孫大炮怎麼會讓他來上海主持大局!革命党人中有他這樣的人在,每次起義不失敗才是怪了!”

  麥高雲抽了一口雪茄,彈掉煙灰,伸出手在車外招了招手,從後面那兩車上就下來五六個人,全部是華人巡捕,其中一個打頭的就是華人探長金九齡。

  金九齡帶著五個華捕走過來在車外停下道:“麥高雲先生,怎麼搞?”

  麥高雲下了車道:“留下兩個人看著他,其他人跟我進去會一會那位革命黨人在上海的總負責人陳琪美先生!”

  “明白!”金九齡答應一聲,點了兩個巡捕留下看守劉師裴,帶著剩下的人跟著麥高雲進了琴樓別墅。

  “哎呦喂,今兒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裡面請,裡面請,姑娘們,快過來服侍洋大人……呃,你們這是……?”老鴇子看著一個洋人進來頓時心花怒放,原以為有豪客上門了,哪知道話還沒說完就又看見五六個巡捕背著槍跟著這洋人的身後走了進來。

  麥高雲停下,他懶得與這種庸脂俗粉打交道,扭頭看向金九齡擺了擺腦袋,金九齡會意,上前對老鴇子問道:“陳琪美在哪個房間?”

  “什麼陳琪美?金爺說的話,奴家怎麼聽不明白呢?”老鴇子裝作茫然不知的模樣應付著。

  金九齡眼睛一瞪,湊到老鴇子面前狠狠道:“你信不信老子立馬封了你這窯子,讓你去華德路監獄吃牢房?”

  “別別別,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千萬別封!”老鴇子嚇得臉色都變白了,儘管她極力想掩護陳琪美,但奈何她在租界這地面上討生活,怎麼鬥得過租界當局?而且還是租界爪牙的巡捕房探長?她連忙道:“他在天字三號房!”

  金九齡立即向身後的巡捕們揮手,巡捕們立即持槍跑上了樓將各個關鍵的通道守住,麥高雲才邁步穿過天井走上樓梯,金九齡緊跟其後,很快就到天子號區域。

  來到天字型大小三號房間門口,麥高雲示意老鴇子開門,老鴇子敲了敲們,裡面響起腳步聲,門打開了,開門的是一個女人,看氣質和打扮就知道是這窯子裡的姐兒。

  金九齡當即掏出左輪手槍走了進去,那女人嚇了得驚叫一聲,連連後退不止,房間裡的陳琪美也是大驚失色,驚慌之中從椅子上坐了起來。

  麥高雲走進去摘下高筒禮帽彎腰向那窯姐兒行禮,彬彬有禮道:“尊敬的小姐,實在是對不起,驚擾您了,請恕我的手下粗鄙無禮,我帶他們向您致歉!您能讓我單獨和這位陳琪美先生談談嗎?”

  那窯姐兒那敢不答應,別看洋鬼子平常一副彬彬有禮、聲勢模樣,其實心黑手狠著呢,連忙向麥高雲道了個萬福就匆匆離開了,老鴇子也溜之大吉,革命黨人都是些亡命徒,洋大人更是不能惹,除了溜之大吉還能怎麼著?

  麥高雲自顧自走到桌子邊坐下,看著陳琪美道:“陳先生,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麥高雲,公共租界工部局警務處副督察長!”

  陳琪美深吸一口氣,故作鎮定向麥高雲拱了拱手:“麥高雲先生可是這十裡洋場的風雲人物,我怎麼會不認識呢?我陳某人只是一個底層的平民百姓,好像與先生素不相識,不知道先生找我有何事呢?”

  麥高雲冷著臉看著陳琪美道:“今晚五十三十分左右,兩個華人因為看見了公共花園門口掛著的‘華人與狗不得入內’的牌子,一怒之下殺死了大英帝國六名持槍水兵、一名英國籍探目和一名印度籍巡捕,我想這種事情除了你們革命黨人能幹得出來之外,恐怕再也沒有其他人會幹這種事情了吧?”

  陳琪美一臉愕然,他還真不知道公共租界發生了這麼重大的事件,他還納悶呢,天黑之後大街上到處都是巡捕,各個路口怎麼都開始戒嚴了,原來是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他急忙道:“麥高雲先生,您說的這件事情我真不知道,作為革命黨在上海的總負責人,我敢保證我的人絕對不會這麼做!”

  “夠了!”麥高雲大怒道:“陳先生,不要急著推脫,我麥高雲在這上海灘也混了快十年了,上海灘什麼地方、什麼人是我不清楚的?陳先生,以前你們革命黨人在租界活動,我們工部局警務處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你們不擾亂租界治安,我們才懶得管,但是這一次,你們鬧得實在太離譜了,竟然敢公然殺死大英帝國的士兵,這是挑釁大英帝國的威嚴,這件事情一旦不能處理得平息駐滬總領事先生的憤怒,恐怕不只是你們,就連你們的孫先生恐怕以後也會被大英帝國列為不受歡迎的人!你知道你們這些革命黨如果被大英帝國列為通緝的物件,這是什麼樣的後果嗎?大英帝國是日不落帝國,全世界範圍內都有大英帝國的勢力,你們將會成為過節老鼠,明白嗎?我給你三天時間交出兇手,如果三天之內你不交出兇手,一切後果自負!”

  麥高雲走了,金九齡也帶著巡捕跟著離開了,陳琪美消瘦的臉龐上滾落下來豆大的汗珠,他臉色蒼白,全身精氣神都像是被抽幹了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麻煩大了,事情真的大條了,陳琪美想不出來自己手下那些人有誰會這麼衝動幹出這種事情,出了這樣的事情,租界當局能善罷甘休?要與清廷的暗探們捉迷藏已經夠辛苦、夠累的了,現在租界工部局又認為是自己這邊的人殺死了英國士兵,把租界當局給得罪了還能在租界呆得下去嗎?

  為什麼麥高雲認定是我革命黨人幹的呢?難不成有人看清殺人者的面目了?陳琪美突然想到了一個人,心裡嘀咕著難道是他和他的徒弟幹的?想到這裡,陳琪美立即起身離開了琴樓別墅,往天寶客棧趕回去。
嚴羊 發表於 2019-7-7 10:42

第8章 大俠霍元甲

  陳琪美一路上心有餘悸,很快便回到天寶客棧。他性格豪放,善於組織,在同仁中以“四捷”即口齒捷、主意捷、手段捷、行動捷而著稱。他在上海灘常出沒於酒樓、茶館、戲院、澡堂、妓院,交班結友以為反清力量,故人說他“多有黨羽”。去年秋,他在漢口籌辦《大陸新聞》,萬事俱備卻因清吏的破壞而中止。回到上海他知道想要起事必須要有自己的武力,於是經人介紹加入了青幫,一躍成為大字輩的大佬,要知道此時在上海灘的大字輩的大佬也已經是鳳毛麟角了。

  進了天寶客棧之後,他就看見自己的把兄弟劉福彪和幾個幫中兄弟坐在一張桌子邊喝酒,劉福彪乃是青幫老頭子范高頭的徒弟,號稱“四庭柱”之一,是青洪幫中真正不要命的亡命徒,連忙走過去拱手道:“劉大哥和幾位兄弟來了?”

  劉福彪正端著酒杯喝酒,聽見聲音扭頭一看,立即放下酒杯站起來道:“兄弟,你回來得正好,我們也剛到不久,正想找你說事呢!”

  陳琪美見劉福彪神情嚴肅,便知道此事不小,連忙拿過一張椅子,大家坐下後,便問道:“劉大哥,出了什麼事情,看你這樣子事情很急?”

  劉福彪點頭道:“對,今晚不知道是哪路英雄在黃埔灘公共花園門口幹死了八個洋人,現在洋人們都發瘋了,停泊在黃埔江的英國兵艦上的英國大兵全都上了岸,包括所有的租界巡捕在內把整個租界翻了個個,這還不算,洋人們還讓清廷狗官出動了衙役和捕快在南市一帶大肆盤查,這次可慘了,幫中很多兄弟都是有案子在身,這下可好,我手下許多兄弟都被抓了進去,聽說現在搜查正在從南市向顧家宅以西方向轉移,看樣子這幾天上海灘要不得安寧了!我來就是想請兄弟想個辦法,看能不能把人給撈出來。”

  陳琪美聞言皺眉道;“這件太麻煩了,關鍵是這次死的是洋人,你知道剛才我撞見誰了嗎?”

  劉福彪配合地問道:“誰?”

  “租界警務處副督察長麥高雲!”

  劉福彪大吃一驚:“他?他找你幹什麼?”

  陳琪美心有餘悸道:“這件事情麻煩大了,麥高雲認為殺死那幾個洋人的是我們的人幹的,可我根本沒有下過這樣的命令,如果真是我們的人幹的,我不可能不知道!麥高雲限令我三天之內交出兇手,否則後果自負,看他那口氣,擺明瞭認定是我們幹的,這要我們如何交人?”

  “什麼?怎麼會這樣?”劉福彪驚得差點跳了起來,這件事情非同小可,如果租界當局認定是革命黨人幹的,恐怕革命黨人以後想要在租界活動基本上不可能了,出了這種事情,租界當局肯定會通緝革命黨人!

  陳琪美唉聲歎氣,劉福彪驚得目瞪口呆,其他幾個幫會兄弟沒什麼主見,插不上嘴,飯桌上一時間沉寂下來。

  良久,劉福彪一拍腦袋道:“兄弟,你說這事有沒有可能事霍師傅做的?”

  陳琪美抬頭看了劉福彪一眼,連忙道:“劉大哥,這種話還是不要亂說,我們也不要亂猜,其實我也這麼懷疑,只是不敢肯定,我這麼匆忙地回來就是來求證的!”

  “那……那咱們去問問?”劉福彪試探了問了一句。

  陳琪美皺著眉頭思考著,正想說話,就聽見樓梯響起,抬頭一看,就看見一個身材瘦高、鼻樑上架著一副圓框眼鏡、頭戴財主帽子的四十歲左右的男子從樓梯上走下來,他起身拱手道:“勁蓀兄,快過來喝一杯!”

  “哈哈,來的早不如來得巧,正好肚子餓了!”那中年男子笑著從樓梯上快步走了下來,一個幫會兄弟起身讓了一個位置,中年男子也不客氣,大大方方地坐下。此人姓農,名竹,字勁蓀,出身于滿人官僚家庭,在日本留學時加入同盟會,後來奉孫文之命回國在天津開設淮慶藥棧,以經商為名,走南闖北,以採購藥材為掩護,結識武林英豪。

  陳琪美拿起酒壺一邊給農勁蓀倒酒一邊問道:“勁蓀兄,怎麼不見霍師傅師徒下來吃晚飯?”

  “哦,霍師傅師徒剛到上海,想熟悉一下環境,這不今兒早上出去了到現在還沒有回來!”農勁蓀拿起剛倒滿酒酒杯就一飲而盡。

  陳琪美聞言扭頭和旁邊的劉福彪對視了一眼,心裡越發認定那件事情很可能是那倆師徒做的,斟酌了一下,陳琪美便對農勁蓀道:“勁蓀兄,天黑之時在黃埔灘的公共花園門口發生了一起襲擊洋人的重大事件,一共有八個洋人被殺,據說是兩個男子做的,現在外邊洋人們都發瘋了一般尋找兇手,大街上到處都是洋人大兵和租界巡捕!”

  農勁蓀四十多的人,人生經歷豐富,陳琪美的這翻話他怎麼會聽不懂?他表情一凝:“你懷疑這事是霍師傅師徒做的?不可能吧,我與霍師傅相交莫逆,對他的為人十分瞭解,霍師傅不是一個魯莽之人,我看這事還是等他們師徒回來了再說,咱們不要在這裡猜疑,免得傷了義士的心!”

  陳琪美聞言點點頭:“有道理,我們好不容易將霍師傅師徒從天津請來,如果因為一件我們還不能確定的事情就胡亂猜疑,確實會寒了義士之心!”

  幾人說著話,不久,就感覺客棧門口有人進來,一個戴著財主圓帽,身穿短裝馬褂,腳上一雙老式布鞋的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走了進來,身後跟著一個身體壯碩的年輕人,年輕人的手上還提著大包小包東西。

  “霍師傅回來!”劉福彪正好面對客棧大門坐著,一眼就看見了,立即站起來說道。

  其他人扭頭看見也都站了起來,農勁蓀急忙走過去道:“俊卿兄,你們師徒可回來了,出去了一天,我們還以為你們在外面遇到了什麼事情,大家正擔著心呢!”

  那中年人抱拳拱手道:“哈哈,元甲和徒兒初到大上海,在各大街上轉了轉,被這大上海的繁華給迷住了,因此多看了看,耽擱了一些時間,讓勁蓀兄、英士兄擔心,恕罪恕罪!”

  原來這中年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河北武術家霍元甲,他身後的年輕人正是他的徒弟劉振聲。此次他帶著徒弟劉振聲從天津到上海來是因為農勁蓀和陳琪美力邀,此前有一個從英國而來的大力士名叫奧比音到了上海,此人在租界擺下擂臺譏諷中國人是“東亞病夫”,上海民眾十分不滿,但又無人敢應戰。農勁蓀從報上得知此消息,遂向上海知名人士、同盟會員、革命党人陳其美推薦了霍元甲。陳琪美隨即邀請霍元甲來上海會會那奧比音,給中國人爭一口氣,霍元甲受邀之後欣然答應,隨即帶著徒弟劉振聲在農勁蓀的陪同下來到了上海。

  陳琪美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剛才有人在公共花園殺了八個洋人,現在洋人們都瘋了,到處抓人,我還擔心你們會遇到麻煩!”

  霍元甲聞言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道:“敢情是這樣,我說怎麼大街上到處都是巡捕設卡盤查呢!”

  劉福彪沒什麼心計,見霍元甲這麼說,當即一拍大腿道:“霍師傅,我們還以為是你們師徒做的,正替你們當著心呢!不是你們做的就好,你不知道……”將整件事情詳細地講述了一遍,說完扭頭對陳琪美道:“哈哈哈,兄弟,這下你可以放心了!”

  霍元甲心思敏捷,將諸人臉上的表情掃了一眼便明白這幾人定是認為是自己師徒做下那事,當即笑道:“哈哈哈,元甲倒是對那做下此事的人佩服得緊,如果換做是我,我倒是可以兩招解決那兩個英軍大兵,不過用槍我可不會,更何況還是彈無虛發地連續開槍殺死六個人,我自問沒那個能耐!”

  這話一說出來,陳琪美等人立即反應過來了,這事還真不是霍元甲師徒幹的,說到功夫,霍元甲倒是有這個能耐能用兩招解決兩個英國大兵,可他絕對不會用槍,也沒有那麼精准的槍法!

  農勁蓀見狀連忙道:“是啊,也不知道是哪路好漢做下這等事情,不過這次卻給我們同盟會帶了無窮的麻煩!”

  霍元甲立即問道:“怎麼啦?別人做下此事,與你們同盟會又有何關係?”

  陳琪美當即將自己剛才在琴樓別墅被麥高雲堵住,限期讓他交出兇手的事情說了一遍,霍元甲聽後也皺起了眉頭,他道:“此事確實是一個大麻煩,可洋人怎麼就認定這事是你們的人幹的?”

  劉福彪罵罵咧咧道:“誰知道那幫洋鬼子到底是哪根筋搭錯了,硬是要認為這事是我們革命黨人幹的呢!”

  霍元甲道:“此事棘手啊,即便我們知道是誰做的,也不能將其交出去,咱們總不能把自己的同胞綁了交給洋人處置吧?這是要被人戳脊樑骨的呀!”

  可不是嗎?陳琪美等人聽了霍元甲的話,更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了,這件事情還真不好處理,不交人吧,洋人那邊肯定會全力清剿在租界的革命黨,如果沒有租界做掩護,革命黨在上海真的會呆不下去,可如果交人吧,且不說能不能找到,即便找到了,難道還真交人不成?

  思索良久,陳琪美咬牙道:“為今之計,看來我們只能撤離此地躲藏一段時間了,等風聲過了再出來活動!”

  農勁蓀道:“那俊卿兄與英國大力士奧比音比武的事情怎麼辦?到時候如果元甲缺席,人家英國人還以為我們怕了他們!”

  陳琪美道:“那霍師傅照舊與奧比音比武,這裡是不能住了,我寫一封書信,霍師傅拿著書信去找浙江財閥虞先生,先住在他的府上,虞先生接到我的書信定會對霍師傅師徒禮敬有加的!”

  眾人想想,也認為現在也只能這麼做了,霍元甲向陳琪美抱拳道:“那就多謝英士兄了!”
嚴羊 發表於 2019-7-7 10:42

第9章 蒙混過關

  說撤就撤,陳琪美等人立即將天寶客棧的大門關上,將同盟會一些很重要的文件整理大包準備帶走,其他人也各自回房收拾行裝,等到深夜時分趁人不注意再偷偷撤離。

  收拾完各式檔之後,陳琪美坐在房間的桌邊點燃一支煙陷入了沉思,房間裡還有另外一個人劉福彪,他見陳琪美如此便問道:“陳兄弟,想什麼呢?”

  “哦?”陳琪美回過神來,抽了一口煙起身到門口打開門看了一眼,發現門外沒人才再次關上門走過來坐下道:“劉大哥,我在想我們是不是派人找一找那兩個江湖豪客?你想想這兩個人能在這麼短的時間殺死八個帶槍的英國大兵,這是什麼樣的身手?如果我們能夠將這兩個人招至麾下,那麼我們的革命事業將又添兩大助力。劉大哥你想想,這兩年我們舉行了這麼多次起事,每次都被清廷鎮壓了,我們在各處都受到清廷暗探的追蹤,我想了很久終於讓我想到了原因,一方面是因為我們同盟會內部意見不統一,行事之前保密上存在著很大的問題,另一方面我們沒有自己的武力,這一次勁蓀兄和我把霍師傅師徒請過來與英國大力士奧比音打擂只不過是一個幌子,真正的原因是我們想成立一個武術組織,專門訓練反清力量,霍師傅就是這個武術組織的總教頭,在功夫的訓練方面,有霍師傅就差不多了,但在槍械和軍事方面,我們並沒有什麼出色的人才,而那兩個人卻能夠空手搶走英國大兵的步槍,還槍殺了六個人,槍槍都命中要害,這種精准的槍法和軍事素質絕對是極其罕見的,這樣的人才我們打著燈籠去哪兒找?現在機會來了,只要我們找到這兩個人,我自信憑我的三寸不爛之舌說服他們加入我們、加入到反清事業的隊伍中來!”

  劉福彪聽了陳琪美的話,點了點頭道:“明白了,我支持你的想法,只不過想要調動我們上海青幫的所有力量去找這個兩個,只有去找我家老頭子了,如果他答應的話,我想找到那兩個人是遲早的事情!”

  陳琪美謔的一下子站起來道:“那我們還等什麼,現在就去找你家老頭子!”

  劉福彪連忙道:“陳兄弟別急,現在大街上正在戒嚴,等深夜我們再去不遲!”

  陳琪美經過劉福彪這麼一提醒,知道自己性急了一點,又坐下道:“也好,那我們就深夜時分撤離之後再去!”

  ……

  寶昌路西段。

  蕭震雷和馬小雙已經在這間無人的民宅內呆了近一個小時了,二樓房間裡桌子上堆滿了兩堆鴨骨頭和一些殘羹冷炙,一罎子花雕酒已經見底。

  馬小雙打著酒嗝摸著撐得鼓鼓地肚皮道:“震雷哥,從我懂事起,我就從來沒有吃飽過,今晚這頓是我這一輩子吃得最飽的一次飯了,就算現在讓我去死也值了!”

  蕭震雷聽了馬小雙的話,心裡有些酸楚,這清廷該造了多少孽啊,一個種田的農民竟然一輩子沒有吃飽過飯,這還有天理嗎?這樣的朝廷不被推翻才真是怪了。

  勉強露出笑臉,蕭震雷安慰道:“小雙你放心,只要你跟著哥,哥絕對不會讓你再餓肚子!以後吃飯穿衣都由哥來負責!”

  馬小雙連忙道:“震雷哥,這怎麼行?你也要賺錢娶媳婦了,我怎麼能用你的錢呢?”

  蕭震雷眼睛一瞪:“怎麼不行?以後你就跟我幹,我付給你工錢,管你吃飽飯穿好衣裳,就這麼定了!今晚我們做下這事太大,估計這段時間洋人們肯定會發瘋似的找我們,所以這段時間我們還得回碼頭去幹活,一切如往常一般,你幹活的錢自己拿著,吃飯穿衣算我的,既然你跟我幹,我就得管你,剛才殺了那兩個站崗的洋兵從他們身上搜出了一些錢,這些洋鬼子真他媽有錢啊,兩個身上就有十個大洋和三十二英鎊!”

  馬小雙驚異道:“震雷哥,十塊大洋?這麼多錢啊,這些錢可以娶一個媳婦了,英鎊是什麼?”

  蕭震雷笑道:“英鎊是英吉利洋人用的錢,比大洋值錢得多,等哪天風聲沒那麼緊了我就去把英鎊換成大洋,你跟著哥也擔驚受怕,見著有份,哥分你一半。”

  按照1909年的匯率,1英鎊大約可以兌換4美元,1美元可以兌換2.5個銀元左右,也就是說1英鎊可以兌換10銀元。三十二英鎊就是三百二十塊大洋,儘管蕭震雷還不知道此事的匯率,但他也知道這筆錢相對于普通的老百姓而言,絕對是一筆巨額財富。

  是人都喜歡錢,馬小雙也不例外,不過他也知道在今晚這件事情上他根本沒出什麼力,不能拿錢,連忙道:“震雷哥,既然你讓我跟你幹,我就跟你幹,不過我可不能要你這些錢!”

  蕭震雷見馬小雙說得無比認真,就只好同意:“那好吧,小雙,你什麼時候缺錢就跟哥說,哥給你!”

  正說話間,外面突然響起了嘈雜聲,鬧哄哄的,蕭震雷和馬小雙聽見了同時臉色一變,蕭震雷立即從凳子上起身三步並作兩步走到窗戶邊看向外面,只見東面亮起許多火把,卻是無數衙役和捕快正在挨家挨戶地搜查。

  “不好,來得好快啊,衙役和捕快們已經搜查到這邊來了,小雙,快把燈給關了!”蕭震雷發現狀況之後立即扭頭對正看著他的馬小雙說道。

  “噢,好!”馬小雙立即走到房門便關閉了點燈開關,房間裡頓時陷入黑暗之中。

  觀察了一陣子,蕭震雷發現那些衙役和捕快已經搜查到東面第三家,也就是說只要再搜查兩家院子,就會搜查到這間房子來,蕭震雷思索了一陣道:“小雙,咱們好像躲不過去,那些衙役和捕快不管搜查的地方有人沒人,一律砸開了院子門進去搜查,看來咱們只能冒充這間院子的主人了,從現在起你是這間院子的下人,我是這裡的主人,咱們給他們演一齣好戲,等會他們喊門的時候你去下面開門,千萬別驚慌,我就在你後面,他們問什麼你一概不出聲,由我來應付,明白嗎?”

  馬小雙有些害怕,“震雷哥,不會出事吧?”

  蕭震雷安慰道:“放心,放心,只要你別害怕,裝作一副下人的模樣開門就行,一切我來應付,我現在去換身衣裳,你把桌子上收拾一下,別讓他們上來搜查的時候看出破綻就行!”

  “好的好的!”馬小雙答應一聲,慌忙收拾起桌子上的殘羹冷炙,而蕭震雷則走到隔壁衣物間找衣服,看這家的情況,經濟條件應該不錯,蕭震雷很快就在衣櫃中找到了一套馬褂長袍換上,又拿了一頂財主帽子戴上,在鏡子前一照,還真是那麼回事,瞬間就變成了一副財主的模樣,將辮子甩到腦後在回到那邊房間時,馬小雙已經收拾妥當了。

  過不多時,院子外面傳來了哄鬧聲,隨後就聽見院子們被錘得當當直響,“開門開門,快開門,快開門!”

  蕭震雷站在房子的屋簷下對著院子外喊:“是誰啊?”

  門外傳來聲音:“官府公幹,快開門,再不開門就砸門了!”

  蕭震雷聞言向馬小雙擺了擺腦袋,馬小雙點頭會意,向院子外方向喊道:“來了來了,別敲了,再敲大門都被敲壞了!”說著就快步走過去打開院子們。

  院子們一被打開,外面的十幾個衙役和捕快就分作兩列沖了進來,一些捕快懸掛腰刀,一些衙役拿著長矛,另一些人端著步槍,武器是五花八門。

  “誒誒誒,諸位官爺,這是怎麼啦,怎麼這麼大陣勢,出什麼事兒啦?”蕭震雷見捕快衙役們闖進來,連忙上前向一個捕頭模樣的人抱拳行禮問道。

  那捕頭打量著蕭震雷一下,問道:“你就是這裡的主人?”

  蕭震雷連忙道:“是是是,鄙人李德才,添為這套院子的房主,那邊是鄙人的下人馬五。這位大人,這是怎麼啦?我們乃是良民啊,怎麼這突然闖進來這麼多官兵呢?”

  “李德才?今晚有兩個人殺了八個洋人逃走了,我等奉命搜查全縣各地”那捕頭繼續打量著蕭震雷和馬小雙,然後向身邊一人招手道:“翻翻戶籍,查查這家主人的名字是不是叫李德才!”

  “是,張捕頭!”那人答應一聲立即開始翻戶籍簿。

  蕭震雷暗自擦了一把冷汗,心中慶倖不已,幸虧剛才為了保險在房間的抽屜裡翻了一遍,將主人家藏起來的地契給翻出來看一眼,否則此時就麻煩大了。

  “張捕頭,這家主人的名字確實叫李德才,今年二十八歲!”

  捕頭看了看蕭震雷的臉,嘀咕道:“好像年輕了一點啊!”

  “呵呵,托您吉言,托您吉言!”蕭震雷表現的一副被別人誇讚的模樣,突然看見捕快衙役們已經闖進屋內到處東翻西翻,連忙顯出一副焦急的模樣,從袖子口裡掏出三塊大洋暗自塞進張鋪頭的手中道:“張大人,麻煩你讓弟兄們手腳輕點,千萬別弄壞了傢俱,鄙人乃是善良之家,哪敢收留那些兇殘的匪人啊!”

  張捕頭手中摸到了大洋,心中暗自一喜,心說這傢伙還蠻懂事的嘛,怕咱弄壞了傢俱才塞錢的,嗯,就不為難他了,不著痕跡地收了錢之後大聲道:“裡面的,有沒有發現?”

  那些衙役和捕快剛進去搜,哪裡搜出什麼來?聽見張捕頭一問,都答應沒有,張捕頭立即道:“好了好了,既然沒搜到就撤離,咱們去下一家,今晚還不知道要搜到什麼時候,快點快點!”

  這群官兵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在這裡總共沒呆兩分鐘就掉頭去了下一家,關上院子門之後,馬小雙因為害怕,早就虛脫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蕭震雷也是暗地裡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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