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大上海1909 作者:最後的煙屁股 (已完成)

 
嚴羊 2019-7-7 10:35:5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92 41936
嚴羊 發表於 2019-7-7 10:43

第10章 老頭子

  外面捕快和衙役們哄哄鬧鬧過了好久才遠去,嘈雜的聲音才停止下來,回到二樓房間,蕭震雷一屁股坐在桌邊凳子上,掏出貼身藏著的左輪有槍放在桌子上,後面跟上來的馬小雙看見後眼睛一亮,連忙走過來道:“震雷哥,這是什麼槍?哪兒來的?”

  蕭震雷倒了一杯水灌下,放下杯子拿起手槍擺弄道:“這是手槍,是去年美國人才推出的柯爾特警用特種左輪手槍,發射口徑點38型特種柯爾特手槍彈!該槍採用擺出式轉輪和新的可靠的閉鎖系統,擊錘不處於全待擊時不能擊發槍彈。沒想到那英國探目竟然隨身佩著這種手槍。”

  蕭震雷前世作為一支傭兵團的團長,對火器的發展可謂是清楚的很,打死那個英國探目之後看見這支手槍,一下子就認出來了,當即就將這支槍順手牽羊帶走,還帶走了屍體上的一盒子子彈。

  馬小雙用一副崇拜的目光看著蕭震雷道:“震雷哥,你真本事,竟然連洋槍都懂!”

  蕭震雷拍了拍馬小雙的肩膀道:“小雙,如果你想學打槍的話,等過了這段時間風聲不那麼緊了,哥就教你打槍,怎麼樣,想學嗎?”

  哪個男人不愛刀槍?馬小雙儘管是一個從鄉下來的老實巴交的農村小夥子,可也愛這些玩意兒,連忙如小雞啄米一般點頭道:“想學,想學,哥你一定要教我啊!”

  這個年頭,是個人都明白藝多不壓身的道理,清末亂世,人命如草芥,如果有槍在身,而且還會用槍,槍法准,這就是保命的手段,在大上海這十裡洋場也可以靠著這手段混口飯吃,絕對是活得有滋有味,馬小雙可不傻,有這種機會怎麼會放過?更何況蕭震雷還是他哥,比跟別人學更方便。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之後,蕭震雷就感覺身體上有些疲勞了,不過精神上卻還很亢奮,這也許就是穿越帶來的後遺症,看來要適應這具新的身體還需要一段時間,於是對馬小雙說:“時間不早了,洗洗早點誰吧,明天一早天不亮咱們就得離開去碼頭幹活,免得被人發現行蹤!”

  “哥,我知道!”馬小雙答應一聲就去準備熱水。

  蕭震雷趁著馬小雙去準備熱水的時候,將身上一些東西和錢都拿出來清點了一下,除去剛才給那捕頭暗地裡塞的三塊大洋,來之前在路邊賣鹵鴨、鹵牛肉、燒餅、花雕酒花去了兩百多文錢,數了數一共有三十二英鎊的紙幣、七塊現大洋、還有十幾文錢的銅板,這三十二英鎊隨時可以去銀行兌換成大洋,夠花一陣子了,銀行方面可不知道這些英鎊是從英軍士兵身上順手牽羊得來的。

  除去這些,還有一支左輪手槍和一盒子子彈,大約一百發左右,也不知道那英國探目怎麼隨身攜帶這麼多左輪手槍子彈,看這左輪手槍的磨損程度,這傢伙分明是新貨色,手槍上還散發出槍油的氣味,難不成那英國探目才剛得來,還沒有開過洋葷?

  兩杆李•恩菲爾德步槍和兩個基數的子彈已經被埋在縣城牆東面的護城河旁邊了,暫時不能拿出來,這左輪手槍也不能隨便用,以免被巡捕房的人查出端倪,這次的事情因為一時間的衝動而捅破了天,要知道這個時代洋人根本就惹不得,更何況還是一口氣殺了八個洋人,真正是天大的罪啊,這段時間還是在碼頭老老實實幹苦力吧,等風聲過了再說。

  ……

  卻說陳琪美和劉福彪兩人趁著深夜時分與農勁蓀和霍元甲等人分開之後,就立即去了青幫老頭子范高頭的宅邸,青幫和洪幫其實是一家,只不過洪幫中人一向以反清複明為己任,行事比較張揚,而青幫的組織性要嚴密得多,有些青幫中人也自稱自己是洪幫之中,反之亦然。

  兩人到范高頭宅邸的時候,老頭子早已經入睡,此時聽下人說陳琪美和自己的弟子劉福彪來了便穿衣起床。

  “陳兄弟,這麼晚了,你來這是……?”范高頭對陳琪美深夜和自己的弟子劉福彪趕過來有些奇怪,儘管入夜時分發生的事情他已經聽說了,可他根本沒當回事,這事與他本土青幫又沒什麼關聯,他才懶得管。

  不清楚內情的人就會納悶了,為什麼范高頭的徒弟劉福彪稱陳琪美為把兄弟,而范高頭也稱陳琪美為陳兄弟,這不是亂了輩分了嗎?其實這是有原因的。

  范高頭是上海青幫本土幫內地位最高的老頭子,他本是鹽梟出身,前任老頭子白癩痢去世之後,由他接任了上海青幫本土幫老頭子的位置。就連從未拜過老頭子、開過香堂,是個“空子”的大亨黃精榮也要尊他一聲老頭子,也甘心屈居范高頭之下,連同另外三個人,李超五、劉福彪、潘鈺清一起號稱他手下的“四庭柱。”

  此時的上海灘,青幫一共有四支,第一支是浙江湖州幫,老頭子是李徵五,他是禮字輩大佬,這年頭青幫禮字輩大佬已經剩下沒幾個了,其他輩分最高的也只是大字輩;第二支是江蘇揚州幫,老頭子是徐寶山,也是禮字輩,他是整個青幫系統中的名聲最為響亮的大佬,他已經歸順了清廷;第三支是山東幫,老頭子是張仁奎,同樣是禮字輩,也歸順了清廷;第四支便是上海青幫本土幫,老頭子就是范高頭,同樣也是禮字輩。

  范高頭的腦袋頂上長著一個高高的肉瘤,就像長著一個小腦袋一樣,因此他得了一個“高頭”的雅號,而且這個雅號廣為流傳,久而久之,范高頭就取代他真正的名字。

  陳琪美與范高頭本不相識,之所以相識,並且結為兄弟,是因為陳琪美的弟弟陳琪彩的緣故。1902年,琪彩從日本留學回國在上海當任駐滬新軍管帶,負有維護地方治安的責任。恰好在此時,范高頭有一個名叫芮德寶的徒弟在城隍廟附近一個名叫“綠皮廊”的點心店裡看見一個英國佬毆打女招待,芮炳德雖然是流氓出身,但對洋人是輕易不敢招惹的,因此只是上前勸解,卻不想那英國佬太不蠻不講理,不僅打了女招待,而且連芮炳德也打了,芮炳德勸架不成反而被打了,氣憤之下也忘了洋人是招惹不得的這回事,不顧後果,他將流氓善於打架鬥毆的本事全部拿了出來,將那英國佬狠狠揍了一頓。

  這一打就打出了天大的麻煩,那英國佬回去之後立即向領事館起訴狀告芮炳德打人,在上海租界,英國人是享有特權的,芮德寶膽大包天,竟敢打英國人,按當時清政府和列強所簽訂的不平等條約規定,芮德寶應由英國領事館審訊。范高頭作為青幫老頭子保護不了自己的徒弟,顯然是十分丟人現眼的事情。清政府得罪不起洋人,范高頭也沒有敢跟租界當局抗衡的力量,看來范高頭這個跟頭是栽定了。

  卻沒想到這件官司落到了陳琪采的手裡,英國領事館向他要求引渡芮德寶。陳琪采斷然拒絕了英國領事館的要求,進而要求由中國政府審理此案,嚴懲肇事的英國人。英國領事見要脅不成,遂找人調停。結果,以英國人賠禮道款,承擔經濟損失了事。

  陳琪采對芮德寶一案的處理,給范高頭挽回了面子,這使范高頭對陳琪彩非常感激。後來,陳琪采的哥哥琪美在上海從事革命活動,想到要抓住一股勢力為己所用,就想到了范高頭,因為陳琪彩的關係,他得到了范高頭的大力支持,范高頭還和比他小近30歲的陳琪美結為異姓兄弟,要求他的徒子徒孫們擁戴陳琪美。由於和范高頭的結拜,陳琪美成了青幫幫的“小老大”,其輩份比黃精榮還高一輩,這就是同盟會時期的上海革命黨人和以後的國民黨人與上海幫會勢力關係密切的起因。

  陳琪美與范高頭結拜之後,認為自己初來乍到就成為與范高頭一樣的禮字輩大佬,擔心下面的人不服,因此自願降一輩為大字輩,又與范高頭的徒弟劉福彪、芮炳德等人結拜為兄弟,取得他們的支持,這才在上海青幫本土幫中站穩了腳跟,成為名副其實的大字輩大佬。

  兩人在茶几兩側坐下,劉福彪站在了范高頭的身後,陳琪美見范高頭問起,便道:“老大想必聽說了傍晚時分從公共租界傳來的消息吧?”

  范高頭摸了摸頭頂肉瘤,納悶道:“當然,難不成此事是你們做下的?”

  陳琪美搖頭苦笑:“老大您就別挖苦我了,我們哪有那本事,剛才租界警務處麥高雲找到我,一口咬定是我們的人幹的,還限令我三天之內交出兇手,我哪知道是什麼人幹的?就算我知道是誰幹的,也不能把人交出去不是?咱可不能幹那缺德事兒,太不敞亮了!”

  范高頭左手握著兩個鐵蛋不住地玩轉,右手習慣性地摸了摸頭頂肉瘤,深以為然點頭道:“是這麼個理兒,對於這等英雄人物,咱巴結還來不及呢,哪能幹那種出賣英雄好漢的卑鄙勾當,這事你做的對!那你來是……?”

  陳琪美道:“老大,我是這麼想的,咱當然不能把人交給洋人,可這等英雄人物,咱怎麼著也得結識一番吧?不然豈不是一大憾事?所以我想請老大發個話,讓幫中弟兄盡全力尋找那兩位英雄的下落!”

  范高頭可是老江湖了,陳琪美的屁股一撅,就知道他要拉什麼屎,指著陳琪美笑道:“你小子打的什麼主意,難道我老頭子看不出來?嗯,我想想,這事咱不能魯莽,咱派那麼多人去找他們,萬一被他們誤認為我等有歹意豈不是不妙?我看著這事不能明著來,還得暗訪,如果找著他們的落腳點,前往不能亂來,咱得禮數到位,先擺明態度,不能讓他們誤會咱們是站在洋人那一邊的!”

  陳琪美越想越認為范高頭不愧是老江湖,人情世故當真老練的很,當下同意道:“好,老大思慮周全,我就聽你的!”
嚴羊 發表於 2019-7-7 10:44

第11章 頭版頭條

  這一夜,整個上海灘,不論是租界還是華界,都鬧翻了天,英國軍艦“林納特”號、“普洛弗”號上的水兵和守衛英國駐滬總領事館的海軍陸戰隊以及公共租界各巡捕房的巡捕,法租界各巡捕房的巡捕、大清上海縣道台府、知縣衙門幾乎所有的衙役和捕快都出動了,在整個上海灘翻了個個,都沒能抓到在公共花園門口殺死了六個英國士兵、一個英國探目和一個印度籍巡捕的兩個名兇手。

  黎明時分,折騰了一夜的英國水兵和海軍陸戰隊不得不在軍官的命令下撤退,水兵回到了軍艦上,海軍陸戰隊繼續回去守衛英國駐滬總領事館。

  這件事情其實與法租界和上海縣衙、道台府沒多大關係,深夜時分,法租界的巡捕們和上海縣衙、道台府的捕快及衙役在搜查無果之後早就回去睡覺了,誰還真的聽英國人的?

  天剛麻麻亮,蕭震雷和馬小雙兩人就從院子裡出來,鎖上院子們之後兩人很快離開了,此時大街上還沒什麼人,等走過一段進入了寶昌路法租界之後,街面上的人就開始多了起來。

  睡了一覺之後,蕭震雷感覺身上有一股使不完的力氣,按照他以前的經驗,這是身體在長力氣,這就讓他納悶了,按照這具身體的年齡來說,已經有二十三歲了,就算還在長力氣也不應該這麼明顯,而且現在他感覺精神非常的好,頭腦非常清晰,思維速度極快,這到底是這麼回事?難道說這是靈魂穿越過來的福利不成?

  蕭震雷思索了一陣,想不出什麼頭緒,晃了晃腦袋就不想了,抬頭正好看見街邊路邊攤上有賣早點的,於是對身邊的馬小雙說:“小雙,走,咱們先去吃點東西,吃飽了再去幹活!”

  “好咧!”馬小雙答應。

  兩人走到早點攤子邊上,蕭震雷對早點攤老闆道:“老闆,來兩碗混沌,要大碗的,另外再來十張餅!”

  馬小雙見蕭震雷叫這麼多吃的,連忙道:“哥,多了多了,叫這麼吃不完!”

  蕭震雷坐在長凳上:“坐,坐,吃得完,我還不知道你麼,再多你也能吃完!”

  坐在長凳上,在早點攤老闆正在忙碌的時候,蕭震雷打量著街道上行走的人們,這個時代的男人們每個人都還留著長辮子,只有極個別人已經剪了辮子,這樣的人也只能呆在租界裡生活,如果去華界,鐵定會被官府中人當做革命党給抓起來,即便不是革命黨,擅自剪去辮子也是很大的罪!

  坐了一會,就聽見有人叫賣香煙:“賣香煙啦!老刀牌香煙、白鶴牌香煙、飛馬牌香煙,雙喜牌香煙,賣香煙啦!”

  昨天還沒事,現在聽見這煙販子在叫賣香煙,蕭震雷就感覺煙癮有些犯了,立即伸手喊道:“誒,賣煙的,來一盒老刀牌和一盒雙喜牌!”

  豈知早點攤子的老闆聽見轉身道:“這位客官,怎麼能買老刀牌呢?這是洋人的煙,要吸煙就買白鶴、飛馬、雙喜都可以!”

  儘管早點攤子老闆沒說明白,但蕭震雷卻是聽明白了,原來早點攤子老闆是想讓蕭震雷支持國產香煙,老刀牌香煙是英國惠爾公司生產的香煙,屬於洋煙,而其他幾個牌子屬於國產香煙。

  1902年,英美煙商在上海浦東設置“英美煙草公司上海分公司”,往中國各個地區傾銷香煙。華僑簡照南、簡玉階兄弟認為洋貨充斥,國貨不振,長此下去,國家前途不堪設想,遂決心從事實業以救國。

  經過一番考察,兄弟倆租得香港羅素街一座舊式倉庫為廠址,於1905年在香港建立“廣東南洋煙草公司”,與“英美煙草公司”相抗衡。南洋公司的首推產品為“白鶴牌”捲煙,當時因發生美國政府虐待華工事件,反美浪潮席捲中國,“白鶴牌”乘此機會一舉打響。隨後,南洋公司又推出“飛馬”、“雙喜”牌捲煙,與英美公司搶佔市場。英美公司驚恐萬狀,以南洋公司捲煙的包裝模仿了英美公司,從而構成了仿冒侵權為由,禁止南洋公司的捲煙在市場上銷售。南洋公司在競爭中終因虧損較大,於1908年被迫停產關閉。

  簡氏兄弟沒有被英美公司的強大所嚇倒,1909年,簡氏兄弟籌集資金13萬元東山再起,建起了“南洋兄弟煙草公司。”

  面對“英美”咄咄逼人的氣勢,“南洋”進行猛烈的還擊。首先,“南洋”不畏削價風,趁“英美”在上海“佈防重兵”之際,將“南洋”產品向其“守備空虛”的內地薄利多銷,使“英美”首尾不能相顧。其次,“南洋”還推出了廣受歡迎的有獎銷售。

  為示“南洋”愛國真心,簡氏兄弟還廣濟博施,資助公益事業。簡氏兄弟的愛國熱情,感動了億萬同胞,廣大消費者拒吸“英美”的“三炮臺”,爭購“南洋”的“喜鵲”。這樣,在激烈的競爭中,“南洋”不但未被“英美”擠垮,反而越來越發展壯大。

  現在是1909年,後來民國時期很有名的三炮臺香煙和哈德門香煙都還沒有面世,哈德門香煙要等到1919年才生產,而三炮臺要等到1921年才註冊生產,現在洋煙中只有老刀牌香煙銷路最好,最為有名,其他雜牌香煙的銷路都不怎麼樣。

  蕭震雷也不與早點攤老闆計較,要了一包白鶴牌和一包雙喜牌香煙,又要了一盒洋火,抽出一支煙叼在嘴裡,這個時代的香煙沒有過濾嘴,口感實在不怎麼樣,點燃抽了幾口,吐出嘴裡的煙葉碎末,扭頭一看,只見馬小雙正用眼睛盯著自己嘴上的香煙,蕭震雷笑了笑將另一包煙丟過去道:“小雙,你也想抽煙?你可要想好了,抽煙不是什麼好事兒,別看我現在抽著很好玩,很酷的樣子,要知道抽煙會上癮的!得,你想抽就抽吧。”

  馬小雙沒有接那盒煙,從蕭震雷已經拆封的那一包香煙中抽出一支含在嘴裡用洋火點燃了,吸了一口便被嗆住了,不住地咳嗽,眼淚都咳出來了,“不行了,不行了,哥,我還以為這煙是什麼好美味,哪知道又苦又辣,我還是不抽了!”說著將那只吸了一口的香煙扔得遠遠的,剛落在地上就被一個路過的乞丐給撿走了,那乞丐看見撿了這麼好一支煙,臉上露出豐收的表情。

  不多時,兩碗混沌和十張大餅送上來了,蕭震雷連忙招呼馬小雙開動,兩人喝一口混沌湯,吃幾口大餅,津津有味,吃著大餅,蕭震雷感覺這個時代的大餅真的很美味,絕對不是食物本身的美味,而是這具身體缺乏營養所致,儘管他這副身體在同時代的人當中已經是相當強壯的了,但依然缺乏營養,他相信只要保持足夠的營養,這副身體還能夠長得更加強壯,如果專門制定一套訓練方法,只要兩三個月,這副身體的戰鬥力就能超出前世自己的一大截,畢竟這副身體的骨骼先天上就很粗壯,現在的身高就差不多有一米八八了,比這個時代絕大多數洋人都高得多。

  早點剛吃了一半,聽見有小孩子喊:“賣報賣報,昨日傍晚時分,六名英國大兵、一個英國探目和一個印度巡捕在公共花園門口被殺,倆兇手背影被拍下,租界巡捕房正全力追捕中”,他連忙扭頭向喊聲方向看去,招手喊道:“小孩,來一份報紙!”

  那孩子還沒過來,馬小雙停下狼吞虎嚥,驚異道:“哥,你什麼時候會識字了?”

  “呃?”蕭震雷急忙掩飾道:“我不認識,不過我在學,一天學十個字,一年就能認識大部分字了,兩三個月就能看報紙,小雙,要不你也跟哥一樣,學認字,學會了認字,以後也不會被人騙啊!”

  馬小雙聽蕭震雷這樣,眼睛頓時放光,人們都是有求知欲望的,他也渴望上學,以前是沒條件,家裡窮,請不起先生教,現在聽蕭震雷說可以跟著一起學,這當然好,能認字在這個時代可是文化人,是很受人尊敬的。

  “哥,這,這能行嗎?”

  “行啊,怎麼不行?這樣,從明天開始,哥每天教你認十個字,過一年你就是文化人了,就這樣定了啊!”

  馬小雙欣喜地答應:“誒,我知道了,哥!”

  賣報紙的小孩走了過來遞上一份報紙,蕭震雷接過報紙遞上兩文錢。打開報紙一看,只見頭版頭條上就印著一副黑白模糊的圖片,圖片上正是他和馬小雙背著步槍逃離的背影,不過這照片是黑白的,而且清晰度不夠,又在傍晚光線暗淡的時候拍的,不是很清晰,想要從這背影上找到兇手難度很大,要說這張照片有什麼價值的地方就在於它記錄了兩名兇手的衣著。從這張圖片可以看出,這兩名兇手穿著非常普通的粗布短褂,和其他中國人一樣,腦後有辮子,辮子纏繞在頭上。

  蕭震雷將報導文章看了一遍,對於繁體字,他還是認識的,文中報導的全部都是猜測之詞,唯一有價值的只有這一副照片。

  蕭震雷一邊吃著早點,一邊思索著,這張照片並不能說明什麼,看不清相貌,只憑背影根本無法確定兇手的身份,所以他完全不擔心現在去碼頭幹活會被人查出來,相反,如果不去碼頭,讓碼頭上的熟人看見這張報紙,恐怕還會讓人聯想起來,如果去了,別人反而還不會相信是他倆,誰會知道兩個殺人犯會有膽子繼續回碼頭幹活?現在要做的就是一切如常,不能有絲毫的改變,否則就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嚴羊 發表於 2019-7-7 10:45

第12章 有困難找精榮

  事情果然如蕭震雷預料的那樣,上午在碼頭幹活的時候,有巡捕房的人過來詢問,碼頭上幹活的苦力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幾個巡捕自然不可能逮住每一個苦力拿著那張破報紙對照背影,只是把工頭們召集起來,拿出報紙讓他們辨認,工頭們也不是傻瓜,當然不會隨便指出兩個人應付巡捕,能夠幹死八個帶槍的英國大兵的人是那麼好惹的嗎?儘管巡捕房開出了天價懸賞金額尋找兇手的消息,那也要看是否有命花那筆錢!

  幾個巡捕在探目的帶領下在碼頭上沒有收穫之後,轉了一圈就離開了,碼頭上還是如往常一樣忙碌。

  中午休息吃飯的時候,工頭在苦力堆裡說起上午巡捕過來詢問盤查的事情,還拿出報紙讓苦力們看,苦力們一邊拿出自帶的燒餅和開水一邊吃著一邊議論著這殺死好幾個洋人的狠人。

  對於洋人,苦力們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蓋因洋人們在租界享有特權,即便犯了法也可以享受治外法權,不受大清律法的制裁,因此洋人們在租界裡常常欺負中國人,經常鬧得民怨沸騰,苦力們巴不得這樣的狠人多出幾個,殺殺洋人們的囂張氣焰。有的苦力們甚至還羡慕兇手殺洋人如同殺雞的本事。

  蕭震雷和馬小雙也融入苦力們當中說說笑笑,當吃飽喝足了,蕭震雷便起身去方便解決生理現象,馬小雙拍了拍手上的燒餅屑,也起身跟過去。

  有苦力扭頭看見兩人的背影,突然道:“呃,你們別說,這小蕭和小馬兩人的背影不就跟這報紙上的背影很像嗎?”

  聽這人這麼一說,其他人也紛紛扭頭看過去,這一看不得了,那兩人的背影還真的和報紙上那照片的背影很像,不過很快有人反對,一個三十多歲的壯漢道:“別瞎扯了,你要說小蕭和小馬幹活是一把好手,我還相信,畢竟小蕭確實有一把子力氣,但你說他們就是殺死八個帶槍洋人的好漢,那我還真不信,他們倆來這裡幹活的時間也不短了,我跟他們也算是比較熟悉,他們倆都是那種老實巴交的人,怎麼可能去殺兇神惡煞的洋人?他們沒那個膽子!”

  壯漢的這一番話也引起了其他大多數人的同感,蕭震雷和馬小雙在他們眼裡都是那種很老實的人,幹活完了一般都直接回去,很少在外面玩的,更別說幹出這種驚天動地的大事,打死他們都不信蕭震雷和馬小雙有這種本事。

  眾苦力們紛紛贊同這壯漢的話的同時,工頭卻是看著蕭震雷和馬小雙的背影若有所思,在苦力們都各自散去之後,他也起身搖了搖頭轉身走了。

  過了兩天,在公共租界殺死八個帶槍英國大兵的兇手依然沒有任何消息,這不僅急壞了公共租界巡捕房,同時也急壞了同盟會在上海的總負責人陳琪美。

  英國人是因為這件案子大大傷害了大英帝國的臉面,因此英國駐滬總領事法磊士一再給公共租界當局施加壓力,工部局面對上面的壓力,也只能給警務處各巡捕房下死命令,讓他們限期破案,否則一干主要負責人就要捲舖蓋走人。

  警務處的大佬、督察長布魯斯和副督察長麥高雲怎麼辦?只能給下面的各巡捕房加壓,同時也給在公共租界混的幫會大佬們施加壓力,另一方面照會法租界和上海縣衙,請他們盡全力收集兇手的消息,除此之外,公共租界巡捕房方面還對同盟會革命黨改變了態度,他們一改以往對革命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開始加大力度對革命黨進行打擊,但凡有可能藏有革命黨的茶館、煙館、妓寨、澡堂都一一被查抄。

  這可苦壞了那些幫會大佬們,租界當局沒有抓到多少革命黨,反倒把他們的產業給查封了不少,因為這些產業大多是他們這些幫會大佬的,這其中損失最大的就是青幫本土幫老頭子范高頭。

  這樣一連兩天,范高頭在租界的產業損失慘重,心疼之下不得不將陳琪美找來商討對策。

  “兄弟,這樣下去不行啊,我們必須想辦法不能讓巡捕房這樣搞下去了,再搞下去別說你們同盟會損失慘重,就連我的產業也會垮掉啊!”

  陳琪美聞言苦著臉道:“老大啊,我當然知道不能再讓巡捕房這麼搞下去了,可我現在實在是想不到什麼其他的辦法讓租界當局不再找我們的麻煩啊!”

  兩人都一臉肉疼的模樣,各自訴苦,站在旁邊的劉福彪這時說道:“師傅、陳兄弟,咱們現在與租界方面說不上話,我看還得找一個中間人去跟租界當局疏通疏通一下關係,租界方面認定是咱們的人幹的,可咱們確實沒幹這事啊,不能替別人背黑鍋吧?”

  聽劉福彪這麼一說,陳琪美腦子裡靈光一閃,一拍腦袋道:“老大,經過劉大哥這麼一提醒,我想到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黃精榮不是在租界吃得開嗎?儘管他只是法租界的探目,但他好歹是租界官面上的人物,我想他應該有辦法與公共租界高層搭上線,不如請他出面從中周旋一二,您看呢?”

  范高頭左手玩著鋼球,右手習慣性地摸了摸頭頂上的肉瘤,想了想點頭道:“嗯,現在也只能這麼辦了,阿彪啊,以我的名義請精榮過來一趟,就說我有事找他相商!”

  “好的,師傅!”劉福彪答應一聲轉身離去。

  上海青幫中的四支,浙江湖州幫老頭子李徵五、江蘇揚州幫徐寶山、山東幫張仁奎、上海本土幫范高頭,這四個人都是禮字輩大佬,已經是目前青幫中輩分最高的老頭子,他們是傳統的青幫老頭子,青幫在他們手裡有著苛嚴的幫規、有著正式的禮儀,青幫傳到自稱天字輩的黃精榮、現在還沒有完全發跡的杜月升以及後來的張小林這幾個青幫新大亨的手裡之後,青幫已經失去了“盜亦有道”的靈魂,只剩下了外殼。

  范高頭派劉福彪去請黃精榮,黃精榮還真不敢怠慢,連午飯只吃了一半就丟下碗筷跟著劉福彪來見范高頭。別看現在的黃精榮在上海灘上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他自己很清楚,他之所以在黑道上混得開,還真離不開范高頭的撐腰,要不然就憑他一個法租界巡捕房的便衣探目就想通吃黑白兩道?做夢!

  匆匆從同福裡趕到范高頭的寓所,黃精榮見到了正在院子裡漫步的范高頭,此時范高頭還是一如既往的左手握著兩個鋼球玩轉,右手拿著一個小紫砂壺,走幾步便將紫砂壺的壺嘴塞進嘴裡咪一口。

  “老頭子,您可有一段時間沒叫我過來喝茶了!”黃精榮掏出手絹擦了一把汗珠嬉笑道。

  范高頭咪了一口茶哼哼道:“我不叫你,你就不會自己過來啊?還有,你也太摳了吧?每次來就帶這些不值錢的玩意孝敬我?這些年你也賺得不少了,別那麼摳!聽說你對那些要飯的都很慷慨大方,怎麼對我這個老頭子這麼摳啊?”

  黃精榮一聽,呆了呆,急道:“老頭子,天地良心啊,這些東西不值錢?要不您讓人把這些東西拿到大街上去沽價,如果行家說的價少於兩千個洋(大洋),我就不姓黃!”

  范高頭瞟了黃精榮手上提著的東西一眼,自知自己錯怪了黃精榮,但他是老頭子,可不會自己承認自己錯了,擺擺手道:“算了算了,不管你拿的東西值不值錢,您能來就已經很給我這個老頭子面子了!”

  這話說的黃精榮很是委屈,“看您說的,好像我這小輩很不講規矩似的,哪次您派人找我,我不是屁顛屁顛地跑過來的?”

  范高頭立馬打住道:“得,這些廢話咱就不說了,言歸正傳,你跟我來,我介紹一個人給你認識!”

  “得咧!”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裡屋,裡屋坐著陳琪美,見兩人進來,陳琪美立即站起來,他早就聽說過黃精榮這個在租界裡手眼通天的人,一直想結識一番,只不過苦於沒有機會,而且黃精榮整日裡呆在同孚裡的黃公館裡,很少出來露面,一般人想見他一面很困難,很何況在上海地界還沒有什麼名氣的陳琪美呢?

  “老大!這位莫不是名震上海灘的黃老闆?”陳琪美先跟范高頭打了個招呼,轉而向黃精榮抱拳行了一個禮。

  黃精榮見陳琪美帶著一副金邊眼鏡,儘管有些消瘦,但人很精神,一副器宇軒昂的模樣,一看就不是一般人,下意識抱拳拱手回了一個禮。

  “哈哈哈!”范高頭介紹道:“精榮啊,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結拜兄弟,陳琪美,他也是同盟會革命党上海總負責人!是孫先生的得力左膀右臂!”

  還真別說,黃精榮一聽陳琪美的身份,頓時心說此次還真不虛此行,這兩年革命黨人到處發動起義,聲勢鬧得很大,雖然說每次都被清廷鎮壓了,但卻讓已經搖搖欲墜的大清王朝的統治更加雪上加霜。
嚴羊 發表於 2019-7-7 10:46

第13章 黑鍋

  陳琪美在同盟會中的身份不低,在革命党諸位巨頭中,與黃新、宋教人、汪金衛、胡罕民等人相比,陳琪美的資歷是比較淺的,他參加同盟會的時間比這些人都短,他之所以取得較高的地位,一方面他堅決支持孫紋,另一方面是他本身的能力很強,他能幹和敢幹,這得益於他早年長期從商,在商界中磨練了豐富了人生經歷,這也是這些同盟會巨頭都不具備的經歷。

  黃精榮一聽說這人就是同盟會巨頭之一的陳琪美,同時也是范高頭的結拜兄弟,在青幫中排大字輩的大佬,當即就刮目相看,也是十分敬重,連忙再次拱手抱拳行禮道:“原來是陳先生當面,精榮竟然有眼不識泰山,恕罪恕罪!”

  儘管陳琪美在青幫中的輩分很高,但青幫中人的社會地位並不一定看輩分,有些混得好的,輩分也不高,就比如杜月升後來與黃精榮平起平坐,他只是通字輩而已,當時在上海灘的還有不少大字輩的人物,現在這個時候大字輩的青幫大佬就還有三十九個,到了1919年以後,禮字輩就僅僅剩下張人奎,而大字輩只剩下十七個了。

  陳琪美還要找黃精榮幫忙,他可不認為自己的輩分高,就可以在黃精榮面前擺架子,連忙還禮:“不敢不敢!”

  “好了好了!”范高頭在旁邊擺手道:“你們就別互相客套了,精榮啊,這次找你來是有一件要事找你出面,公共租界到處抓人的事情事情你知道了吧?麥高雲那洋鬼子認為殺了八個洋人大兵的人是英士的人幹的,逼著英士交人,不交人他就派巡捕大肆抓捕革命党,就連我都損失慘重,不少鋪子都被封了,再這麼下去,我這老頭子的棺材本都得賠掉不可,今天找你來就是想讓給你出面找公共租界的頭頭們說和說和,這事真不是英士的人幹的,他們不能老盯著革命黨啊!”

  黃精榮聽了范高頭的話,心中不由苦笑,你還真以為那些洋鬼子把我當什麼了不得了人物了?他們只不過是利用我幫助他們管理租界的幫會,維持租界治安,讓我去找他們說和,那些洋鬼子能給我面子?別逗了!

  心裡雖然這樣想,但嘴上卻又是另外一番說辭,黃精榮抓了抓頭皮看向陳琪美道:“陳先生,這事真不是你們革命黨幹的?”

  陳琪美搖頭道:“黃老闆應該知道,我們革命黨現在的任務是反清,不是和洋人們過不去,在反清的情況下,再去得罪洋人,我們在洋人地盤上還呆得下去麼?我們沒這麼傻吧?”

  黃精榮點頭認可的陳琪美的說法,思索了一番說道:“老頭子,陳先生,大家都是自己人,我說話就不藏著掖著了,我實說了吧,這事兒啊,你們找我去說和也沒用,洋人們現在是認定了是你們幹的,那就是你們幹的,你們就是想說不是都沒用,因為你們拿不出證據,不過這事我倒是有一個解決的辦法,只是要花點錢疏通一下關係!”

  范高頭和陳琪美互相看了一眼,陳琪美便問:“不知道黃老闆需要多少錢疏通關係?”

  黃精榮伸出兩根指頭,陳琪美問道:“兩千大洋?”

  黃精榮搖了搖頭道:“兩萬!”

  兩萬大洋對於現在的陳琪美來說無疑於是一個天文數字,同盟會的革命經費大多是靠孫文等人在海外找華僑們募捐的,並沒有自身的經濟來源,可想而知陳琪美身上並不是很寬裕,聽說要這麼多錢,他的臉色都白了。

  范高頭也是皺起了眉頭,三人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房間裡沉寂了幾分鐘之後,范高頭才開口道:“這筆錢我來出吧,精榮啊,只要你把這件事情辦得漂漂亮亮的,就算我老頭子欠你一個人情!”

  黃精榮哪敢領范高頭的人情,孝敬他、為他辦事是黃精榮這個小輩應該做的,如果讓人知道了,人家怎麼看他黃精榮?黃老闆的算盤可謂是打得精熟,他的目的可不是要范高頭欠他的情,他受不起,他是要陳琪美欠他的情!他連忙道:“怎麼能讓您出這筆錢呢?這樣吧,我想想辦法,不過這事還真不是一般的難辦……”

  話說到這份上,陳琪美哪能不明白黃精榮的意思,他拱手道:“黃老闆,琪美現在並沒有這麼多錢,一切還得仰仗黃老闆從中周旋一二,如此事成功解決,我陳英士在此承諾,等我們革命成功之後,必然不會忘記黃老闆今日之貢獻,我會向中山先生詳細彙報黃老闆為我們所做的一切!新的政府必然會有黃老闆一席之地。”

  黃精榮等的就是這一句,嘴裡連忙道:“言重了,言重了,陳先生且看我黃某人的手段吧!”

  當天晚上,法租界八裡橋路附近來了大批的法捕房巡捕,這些巡捕很快將路邊一棟民宅給圍了,巡捕當中,黃精榮黃老闆赫然在列,此次行動由法租界警務處總監麥蘭親自帶隊指揮。

  原來黃老闆得到消息說在公共租界殺死六個英國大兵、一個英國探目和一個印度籍巡捕的兩個兇手就藏在八裡橋路附近的一間民宅裡,得知這個消息之後,黃老闆去見了法租界公董局總翻譯曹振聲,其實哪裡是他得知了兇手的消息,這一切都是他自導自演的把戲罷了。杜月升是編劇,他是導演,他老婆林桂生是總策劃加製片人,而兩位主演是他花大價錢買來的替死鬼,這年頭只要肯出錢,多的是大把的人願意當替死鬼。

  話說曹振聲是何許人也?這人可不得了,他是早期的法國留學生,清末早期留學生幾乎每一個人在後來都是民國時期的上層大人物。曹振聲在法租界地位與黃金榮相捋;法界有所謂一文一武的說法,文的是曹振聲,武的就是黃金榮。黃曹兩家都是吃外國人公事飯的,平時來往得很勤,說得上是通家之好。

  黃精榮儘管在上海灘吃得開,可他還不能跟租界高層直接對話,於是他找到曹振聲說他得知了兇犯的藏身地點,讓曹振聲做中間人與警務處總監麥蘭進行溝通。麥蘭得知這個消息,當即與黃精榮見面,隨後組織法租界巡捕們趕到八裡橋路圍捕兇犯。

  在總監麥蘭的指揮下,巡捕房們沖進了那間民宅,沒過多久,民宅裡傳來劈裡啪啦一陣槍響,槍戰維持了五六分鐘才停止,隨後不久,巡捕們抬著五具屍體出來,其中兩個就是兇手歹徒的屍體,另外三個是巡捕的屍體,還有三人中槍受傷,敢情黃老闆找來的兩個替死鬼都不是簡單角色。

  話說黃老闆這次做了充分的準備,在他看來,演戲就要演全套的,要演得不留任何破綻,巡捕們事後在那間民宅裡找到了兩支步槍和一支手槍,還有一些子彈,這些都是被當晚凶徒搶走的,黃老闆作為法租界巡捕房的探目,在上海灘耳目眾多,要打聽當晚的詳細情況易如反掌,因此將細節都做得很好,就連兩個被擊斃的凶徒的身高體型和背影都與報紙上的非常相似,當公共租界警務處從法租界警務處把兩具屍體和被搶走的槍支接受過去之後,他們當即進行了結案。

  事實上他們也不能不進行結案了,上面駐滬總領事法磊士每天都打來好幾通電話催促破案,向工部局施加壓力,警務處實在是撐不住了,現在法租界幫助破了案件,而且兇手屍體的身高體型和背影都與當晚在公園中的記者拍攝的照片相似度很高,差不多已經可以證明被打死的兩個人就是當晚的凶徒,而且這兩個人被擊斃之前還與法租界巡捕進行了長達五六分鐘的槍戰,這充分證明了凶徒槍法高超的事實,儘管還有一些疑慮,但警務處的督察長布魯斯已經沒有時間再確認證據了,因為再不結案,他就要捲舖蓋走人。

  這件事情可謂是對於幾方面的人都是皆大歡喜,工部局警務處的大佬們因為及時破案而免於被撤職,法租界警務處巡捕房在英國人面前倍有面子,黃精榮這位“破案專家”再次在洋人們面前證明了他的能力,因此洋人們對他更加倚重了,同盟會方面也因為這件事情不再被公共租界工部局方面敵視,被抓的革命黨人都從監獄裡放了出來,可以在租借自由活動了。

  至於真正的當事人蕭震雷和馬小雙,當第二天早上蕭震雷從報紙上看到“兩名兇手”在法租界八裡橋路附近的一間民宅被巡捕們擊斃的報導時哭笑不得,他不得不佩服那位黃老闆的腦子,抓不到真凶,又想在洋人們面前露臉,最後不得不找替死鬼來達到破案目的想法真是太天才了。

  馬小雙聽蕭震雷念完報紙上的內容後問道:“哥,這麼說這事就這麼過去了?咱們以後是不是不用再提心吊膽了?”

  蕭震雷搖頭道:“這事兒沒這麼簡單,也許公共租界當局不清楚這其中的內情,可導演這一場鬧劇的那位黃老闆肯定是心知肚明的,這位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咱們依然要小心點,從今以後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提起那件事情,就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知道麼?”

  馬小雙點頭道:“明白!”
嚴羊 發表於 2019-7-7 10:47

第14章 被跟蹤

  一直過了一個星期,槍殺洋人的事兒好像沒人記得起一樣,這事兒就這樣過去了,但蕭震雷更加小心謹慎,這上海灘的事兒邪乎得很,誰都說不準,越是嘚瑟,往往死得越快,就連黃精榮那樣的人一般都不願意動傢伙搞別人,能用錢解決的事情儘量用錢解決,以免惹來瘋狂的報復,除非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才會動刀槍。

  這天碼頭上又來了幾個人,不過這幾個可不是巡捕,而是穿著黑色對襟短裝,下身穿著青色燈籠褲,腳上一雙老式布鞋的青幫子弟,青幫的人基本上都是一副穿著,名言人一看就看得出來,別人沒注意,正在幹活的蕭震雷注意到了,這些天他一刻也沒有放鬆警惕。

  那幾個青幫子弟進了碼頭之後,管著苦力們的工頭們都被叫到了碼頭大門處旁邊一間小平房裡,這是管理碼頭的小辦公室,為首的青幫子弟赫然就是青幫本土幫老頭子范高頭的徒弟,號稱“四庭柱”之一的劉福彪。

  “劉爺,今天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您請坐,請坐啊!”一個工頭一副討好的表情,連忙掏出一包老刀牌香煙,抽出一支遞給劉福彪。

  劉福彪接過香煙叼在嘴上,旁邊一個手下掏出洋火給他點上,他吸了幾口,右手伸到頭頂抓了抓光溜溜的頭皮看著這滿屋子的包工頭說道:“各位工頭不必害怕,今天把諸位叫過來不是找你們的麻煩,也不是要提高碼頭的抽水,這張報紙想必諸位應該都知道吧?”

  一張報紙出現在劉福彪的手上,那就是蕭震雷和馬小雙八天前的傍晚殺死英國大兵的背影照片,工頭們當然都知道,識字的應該還看過,工頭們不知道劉福彪為什麼提起這件事情,一個個都看著他,聽他說下文。

  一個工頭替大家問了:“劉爺,這事不是完了嗎?法捕房都把那兩個兇手開槍打死了,公共租界的洋人們也結案了啊,怎麼您這是……”

  劉福彪沒回答那人的話,繼續道:“今天把你們叫過來,就是要問問你們,在咱們的碼頭上,有沒有與這兩個人的背影相似的?無論有沒有,今天我來問你們這件事情都不准說出去,誰要是說出去,可別怪我劉福彪心狠手辣,綁上石頭扔到海河裡喂王八都是輕的!如果你們當中明明有人知道或者看見過有這樣的兩個人的背影跟報紙上相似的卻不說,事後被我知道了,嘿嘿,那是你故意欺瞞我劉福彪,故意跟我過不去,那我也能對不起了,諸位都明白了吧?好了,有沒有人見過有這麼兩個人的?如果有就說出來!”

  工頭們聽完劉福彪的話都低聲議論紛紛,劉福彪卻不聲不響用鷹一樣的眼睛掃視著在場的每一個工頭,當其中一個工頭發現劉福彪正在盯著自己的時候,心中一慌,以為劉福彪看出了自己心裡藏著事,害怕之下連忙站出來道:“劉、劉爺,我知道有兩個人的背影與這報紙上圖案上相似,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倆,他們倆……”

  “等等,這位元留下,其他人全部出去,記住,忘記剛才的事情,我沒有來過,你們也沒有被叫過來問過話,什麼都沒發生過!”劉福彪說完,揮揮手:“去吧去吧!”

  其他工頭聞言轉身依次離開了,屋裡只剩下劉福彪和他的手下,再加上這個工頭,劉福彪將他的手下幾個人也全部趕了出去,到最後只剩下劉福彪和這個工頭了。

  “好了,現在你可以說了!”

  “是是是!”工頭連忙答應,咽了咽口水道:“劉爺,這兩個人是在我手下幹活的,他們是從安徽過來的,一個叫馬小雙,一個叫蕭震雷,馬小雙先來兩天,後來就介紹蕭震雷過來幹活!”

  “蕭震雷?”劉福彪眉頭一挑,“好霸氣的名字,如果真是他倆幹的,還真沒辜負他這個響亮的名號了!哦,你繼續說!”

  “是!”那工頭道:“我也是在別人開玩笑的時候才發現他倆的背影與這照片上相似的,有一個苦力開玩笑說有可能是他倆,其他人都不相信,因為這哥倆都是老實巴交的泥腿子,平常一棍子都悶不出一個屁來,他們有膽子幹出那種驚天動地的大事?別說那些苦力們不信,我也不信!”

  劉福彪在工頭說完之後思索了片刻問道:“那你認為是不是他們倆幹的?”

  工頭連忙道:“別別別,劉爺,我只是把我看見的告訴您,至於是不是他倆幹的,這我真不敢下結論,萬一真是他倆幹的,事後要是他倆知道是我告的密,以那兩位的手段,恐怕我這一百多斤就會死無葬身之地啊,劉爺,您就別難為我了!”

  劉福彪擺擺手道:“行了行了,我說難為你了嗎?你先回去吧,記住我說的話,別在外面亂嚼舌頭,出了事可別怨我!”

  “知道,知道!”工頭連聲答應,轉身走了。

  下午只幹了兩個小時就收工了,碼頭上輪船上這批貨到現在就算是徹底下完,至於明天好有沒有活幹,還得等明天早上過來了才知道,如果明天沒有包扛了,這些苦力們就得再找別的活幹,不能再這兒乾等著。

  下了工之後,馬小雙和蕭震雷走出了碼頭,馬小雙問道:“哥,現在還早,咱是回城裡還是幹什麼去?”

  蕭震雷想了想拉著馬小雙就向法租界走去:“小雙,咱們好像還沒怎麼把這大上海好好逛過一回,反正現在還早,明天也不知道有沒有活幹,咱們現在就去逛逛,坐坐電車到大上海各地方看看!”

  馬小雙也想去各處逛逛,當然同意蕭震雷的建議,兩人走向法租界,那裡有通往上海縣和租界其他地方的有軌電車。

  兩人就這樣逛了一個下午,到天黑的時候逛到了公共租界東區北面的寶山縣境內,眼看著天就要黑了,馬小雙道:“哥,咱回去吧,天黑了,早點回去,明天說不定還要幹活呢!”

  蕭震雷點頭道:“嗯,那走吧,咱沿著黃浦江走到公共租界坐電車回去!”

  兩人走了十幾分鐘,蕭震雷感覺跟在身後的人終於消失了,這整個一個下午,自從十六鋪碼頭出來之後,他就感覺有人跟著,也利用種種機會窺探跟蹤的人,很快便被他發現跟蹤之人的身影,如果所料不錯,那應該是幫會中人,而且是青幫的人,看來某些人還惦記著那件事情,還在尋找他哥倆,更是懷疑到了他們頭上,下午那幾個青幫子弟應該就是為這件事情來的,工頭們都被叫走了,也就是說是工頭出賣了他哥倆!

  工頭?哼,敢出賣老子,既然你他媽不想活了,那麼老子就成全你!蕭震雷將拳頭捏的咋咋作響,心說還有跟蹤的那幫人,老子倒要看看到底是在誰在查老子!

  兩人沿著黃埔江又走了一陣,這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從下午到現在天色一直不太好,陰沉沉的,天黑之後外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沒過多久,竟然下起了小雨。

  “完了,哥,現在怎辦?”馬小雙哭喪著一副臉摸了摸臉上的雨滴問道。

  蕭震雷看了看周圍,發現前面路邊有一棟黑影,應該是一個窩棚,也不知道是幹什麼的,拉著馬小雙跑了過去躲在窩棚面對黃埔江的屋簷下避雨。

  這雨下了一個多小時也沒見停的意思,蕭震雷也現在什麼時候了,只感覺兩人的肚子都餓得咕咕直叫,可現在這個季節如果在雨中淋雨了,很有可能感染風寒,病倒了可不得了,即便肚子餓得厲害,蕭震雷也阻止馬小雙要冒雨回去。
嚴羊 發表於 2019-7-7 10:47

第15章 撓鉤

  兩人躲在屋簷下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蕭震雷發現前面來了人,還拉著車,是一輛黃包車,這麼晚了竟然有黃包車來這荒郊野地?來幹什麼?他連忙示意馬小雙不要說話,兩人慢慢起身躲到後面去不讓車夫看見。

  果然,那黃包車夫鬼鬼祟祟的模樣讓蕭震雷起了疑心,黃包車車夫停下之後,車上下來一個人,兩人都是一副短裝幹練型打扮。

  “二狗子,時辰應該差不多了吧?”拉車的矮壯車夫問那從黃包車上下來的瘦高個。

  瘦高個一邊穿蓑衣戴斗笠一邊答道:“算算時間應該差不多到了,走,咱們去江邊等著,拿上手電筒和撓鉤!”說完已經穿好蓑衣、戴好斗笠,便從江堤上走向江灘,後面的矮壯車夫答應一聲,從黃包車上拿了一根長竹竿做的撓鉤和手電筒跟了過去。

  待兩人走遠,蕭震雷扯了扯馬小雙的衣袖低聲道:“咱們跟過去看看他們要幹什麼,待會無論看到什麼都別出聲,知道嗎?”

  馬小雙答應:“知道了,哥!”

  綴在那一高一矮身後,蕭震雷和馬小雙都很小心,直到到了江灘邊上才停下來,倆人在江灘邊找了一顆大樹爬上去觀察著那一高一矮兩個人。

  此時那倆人正抱著胳膊蹲在江邊,倆人都穿著蓑衣、戴著斗笠,不知道在等什麼,無聊了便各自點燃一支煙抽著。

  小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蕭震雷和馬小雙都坐在樹杈上,頭頂上有樹冠遮擋著,還能遮擋一些雨水,身上只是滴了幾滴。

  又過了半個小時左右,正當蕭震雷和馬小雙都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江面上突然出現了一個龐大的身影,那是一艘大貨輪,應該有三四千噸的排水量。

  看見那大貨輪之後,蕭震雷和馬小雙兩人都隱約聽到蹲在江邊的其中一個人說的話:“來了來了!”

  蕭震雷和馬小雙不知道什麼意思,但看情況應該是關鍵時刻到了,所以只能咬牙堅持,繼續坐在樹杈上等待。

  這時蕭震雷又發現那貨輪上側弦面對江岸這邊閃爍著手電筒的燈光,連續閃爍了三下就停止了,岸邊那瘦高個也立即用手電筒打著燈光,同樣將手電筒的燈光連續閃爍了三下。

  看到這裡,蕭震雷隱約明白了,這肯定是接頭暗號,心中不由納悶,他們在這是要幹什麼?難不成打了接頭暗號之後,貨輪會在這裡靠岸不成?不能啊,沒有碼頭怎麼靠岸?難道不怕擱淺?

  過了好幾分鐘,大貨輪過去了,但從大貨輪的側弦上又開始閃爍著手電筒的燈光,在一公里之外的江邊也亮了燈光接頭,這是怎麼回事?

  約莫過了一刻鐘左右,蕭震雷注意到從江面上向岸邊飄來一物,待那物品近了,蹲在江邊的瘦高個伸出撓鉤將那漂浮在江面上物事鉤上岸來,儘管夜晚光線不太好,但從瘦高個打的手電筒的燈光照射下,他還是看清了被鉤上來的東西,原來是一個鼓鼓的大麻袋,也不知道那大麻袋裡到底裝的是什麼東西。

  什麼東西要用這樣的方式下船?還得讓專人在江邊接駁?在碼頭直接下貨不好嗎?這多麻煩啊。

  正思索間,那一高一矮兩個人已經回轉了,瘦高個拿著電筒和竹竿撓鉤走在前面,矮個兒扛著那濕漉漉的麻袋走在後面,不管那麻袋裡裝著什麼,浸泡在水裡這麼長時間後份量可不輕,而那矮個扛著它竟然很輕鬆地跟在瘦高個的後面,看來也有一把子力氣。

  兩人一前一後走向河堤,正好經過蕭震雷和馬小雙兩人藏身的大樹下,就在這時,蕭震雷突然飛身而下,一個手刀切在瘦高個的脖子上,在那矮個子還沒有反應過來之時右腳就踢在了他的太陽穴上,兩人幾乎是同時倒在地上沒了動靜。

  樹上的馬小雙根本沒有想到蕭震雷會突然襲擊這一高一矮兩個人,待這兩人倒下不動,他才快速從樹上溜下來有些擔心道:“哥,你、你把他倆殺了?”

  “沒有,他們只是暈過去了!”蕭震雷隨口說了一句,然後蹲在地上將縫著麻袋口的麻線拆開。

  “小雙,拿著手電筒給我照著,我看不見!”蕭震雷弄了一陣沒拆開,拿起地上還亮著的手電筒遞給馬小雙,馬小雙接過照在麻袋上。

  這次蕭震雷很快就將麻袋口拆開了,用手打開麻袋口一看,只見裡面是一塊塊半截磚頭大小的暗紅色東西,看上去很像糖年糕,馬小雙忍不住道:“哥,這是什麼?”

  蕭震雷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竟然讓這一高一矮兩個人在這裡蹲守這麼久,還讓大貨輪上的人打暗號接頭確認岸邊是自己人,再從大貨輪上沿著江邊一路上拋下這樣的一大麻袋東西。

  從麻袋裡拿出一塊,在手電筒的照耀下,蕭震雷仔細觀察這東西,確實不認識,湊到鼻子下聞了聞,當一股有些熟悉的罌粟氣味沖進鼻孔時,蕭震雷終於明白這是什麼東西,原來是他媽的鴉片煙。

  鴉片煙在這個時代有不少名稱,其中最通常的稱呼是“紅土”,也有人叫它“大煙”,絕大部分都是從印度漂洋過海來的。一塊這樣的鴉片在這個時代可以賣到兩百塊到三百塊大洋,是絕對值錢的東西,比黃金還金貴,後來的民國初期,很多軍閥把鴉片當做錢款去購買軍火,可以抵得上硬通貨,比錢還具有購買力。

  吸鴉片是什麼滋味?何以它會使得國家構釁,千萬人甘冒生命危險,而仍趨之如鶩?它的味道確很香甜,沒有雪茄香煙的嗆辣,因此很多人都是只吸一次就上了癮。吸食成癮之後,不但終身難以戒除,須臾不可輕離,而且,癮頭還會漸次加深,癮君子長日一榻橫陳,吞雲吐霧,志氣消沉,體格愈弱之外,尤將精神日耗,於是死神提前來到。

  早年鴉片產地都在國外,循著海路運入中國,而以印度為大宗。印度煙土分兩種,由印度政府自種的稱“小土”,又名“白皮”、“小洋藥”、“疙裡疙瘩”,每箱一百斤,約一百六十枚至二百枚。凡英國官方種的叫“大土”、“紅土”、“大洋藥”,或曰“公班”、“刺班”、“姑”,每箱四十枚,重一百二十斤。其餘波斯產者曰“柔佛巴魯”。“紅肉”,土耳其產者稱“金花。”

  “這是鴉片!”蕭震雷說著便將手上的這塊鴉片煙丟了麻袋之中,撐開麻袋口估算了一下,大約有四十塊左右。

  即便按照最低價一塊鴉片賣兩百塊大洋,這一麻袋鴉片也價值八千塊大洋,這筆錢絕對不是一個小數目。

  “鴉片?”馬小雙聞言怒道:“這些混帳竟然在這裡販運鴉片?天殺的混蛋,我殺了他們。”

  馬小雙的伯父原來是鎮子裡的最有錢的地主,就是因為抽鴉片而敗了家產,搞得家破人亡,他對這事記憶猶新,因此特別痛恨販運鴉片的毒販子。

  “等等!”蕭震雷連忙攔住要殺人的馬小雙道:“小雙,這些混蛋確實該死,等我問清楚了再殺不遲,你先把他們捆上。”

  “好了,哥,你問吧!”馬小雙抽出褲腰帶將一高一矮兩個人捆在一起後氣呼呼退到一邊。

  蕭震雷將那瘦高個拖到一邊扇了幾個耳光,瘦高個就醒了,看清楚面前的蕭震雷之後又驚又怒:“你們是誰?幹嘛打暈我們?我告訴你們,識相點快點放了我們,否則,哼哼!”

  “喲呵,都到這時候了還這麼硬氣,行,看來不給你一點顏色看看是不行了!”蕭震雷說著一把抓住瘦高個的左手一根手指用力一掰。

  只聽見哢嚓一聲,隨即瘦高個就發出一聲慘叫:“啊——”

  “怎麼樣,很爽吧?嘿嘿,咱們再來!”蕭震雷說著又掰斷了瘦高個的一根手指,瘦高個再次發出一聲慘叫。

  連續被掰斷三根手指之後,瘦高個受不了了,連聲討饒:“別掰了,爺,大爺,好漢,我實在是受不了了,求你饒了小的吧?”

  蕭震雷收回手點燃一根煙抽著,吐出煙霧道:“說吧,你叫什麼?這傢伙叫什麼?你老闆是誰?貨棧在哪兒?將這江邊撓鉤的勾當一五一十的說出來,如果有一個關竅沒說明白,那麼下一次就不是拜手指這麼簡單了,我會把你身上的肉一片一片的片下來下火鍋!”說著晃了晃從他身上搜出了的匕首。

  瘦高個嚇得臉色慘白,連聲道:“是是是,好漢,我說,我說,我叫王二狗,他叫丁四,我們是閘北盧家勝盧老爺的家丁,我們盧老爺的煙土貨棧是新開河路上鴻泰貨棧!這些鴉片是從印度國販運過來的,因為鴉片在租界是屬於違禁品,從吳淞口到租界碼頭一帶軍警林立,關卡重重,為了避免被軍警查到,必須先將這些鴉片卸下,我們盧老爺算准了每夜黃浦江漲潮退潮的時間,從輪船上將這些‘土麻袋’一袋袋拋下船,這些‘土麻袋’浮在水面,個大,醒目,等到潮汐退卻之時,水勢倒灌,或由舢板撈起接駁,或由預伏在岸邊的好手利用竹竿撓鉤再一隻只撈上來運走,各中關竅就是這樣,好漢,我知道的都說了,您就把我當個屁給放了吧!”

  “真是好手段,走私都這麼有技術含量,在這年頭真是不多見,不得不說你們家盧老爺真是這方面的人才啊,佩服佩服!”蕭震雷說完不等瘦高個反應就再次將他打暈了。

  接下來蕭震雷又把矮個子丁四弄醒,依葫蘆畫瓢審問了一遍,丁四交代的與瘦高個王二狗說的差不多,他知道的還沒有王二狗多,問完之後,蕭震雷就將他打暈了。

  那些通過販運煙土發財的財主們一直琢磨著想出什麼好辦法能夠躲過重重關卡的盤查,有人就想出了這麼一個利用漲潮退潮的辦法將煙土運上岸,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沒有人發現,在歷史上直到民國初期才被人發現這種走私煙土的辦法。

  因為最擅於鑽漏洞的土商,他們本身就有極大的漏洞存在,閘北的盧家勝盧老爺就是這樣的土商。到了後來的民國初期,這種走私的方法被人發現,一些江洋大盜、豪強獲悉了個中秘密,立刻如法炮製,駕舢板的駕舢板,使撓鉤的使撓鉤,照樣的去接土。一撈到或是一鉤到,拖它起岸裝上車子就跑,江面寬闊,地區遼遠,英界法界華界,錯綜複雜,各有各的勢力範圍圈。土商明明吃了大虧,卻不敢奮身追趕、高呼求救。這是水上行劫,江湖上的暗語,叫做“撓鉤”。這便是在上海鬧了若干年,令老上海聞之色變的“搶土”案件之由來。
嚴羊 發表於 2019-7-7 10:48

第16章 馬小雙殺人

  “撓鉤”這種搶土的辦法,不需要明火執仗,打家劫舍。但是其他搶土的辦法就點暴力了,例如後來聞名上海灘的搶土案之一“套箱”就是這種辦法。

  當時的土棧(煙土貨棧),都設在新開河路、上海縣東北角城牆以北一帶,取其為犬牙交錯的接壤地帶,便於掩護。土棧運貨,將紅土分裝在鑌鐵煤油箱裡,由土棧裡一箱箱地搬進搬出。搶土者便在光天化日之下,駕著馬車,車中藏有原莊貨的煤油箱木匣,盡在運貨行列附近往來逡巡,覷一個機會,他們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木匣套在煤油箱上,如此偷天換日,搬上馬車便逃,令運土者措手不及,無法追趕。這種搶法,就名為“套箱。”

  更有到處環伺,攔路打劫,趁土商運貨途中,移花接木,假途滅虢,勒索分贓,甚至打悶棍,謀“財”害命的。那許多或有計劃,或像偶然見財起意的搶法,他們自己統稱之為“硬爬”,因為這麼樣搶土,或多或少要用點硬功夫。

  清末民初大上海最狠的“搶土”角色,前後一共有十六位首腦人物,他們各以八人為一組,擁有徒子徒孫無數。以出道的時間區分,有所謂“大八股黨”、“小八股黨”的稱號。有“土”斯有財,他們多的是順手拈到的“儻來之財”、於是手面闊綽,揮金如土,因而成為眾人欽慕豔羨的對象,往後黃浦灘上豪華奢靡之風,他們多少有點推波助瀾的影響。

  “小雙,我問完了!”蕭震雷說完將從王二狗身上搜出來的匕首丟過去道:“這兩個人就交給你了!”

  蕭震雷這麼做也有試探馬小雙的意思,試試他的膽子,看他敢不敢殺人,自從殺英軍士兵開始已經過去近十天了,按理說馬小雙應該適應過來,如果這次馬小雙下不了手,蕭震雷就決定給他一筆錢,給他買一張回老家的火車票,將他送上回老家的火車,以免他心慈手軟壞自己的事兒。

  馬小雙心思單純,哪裡能明白蕭震雷這是在試探他,他從地上撿起匕首,戰戰兢兢走到昏迷的王二狗和丁四的身邊,握著匕首對準王二狗的胸口,遲遲不敢捅下去,但他一想到那些煙土販子販賣大煙害了那麼多人,連他的伯父也是被大煙搞得家破人亡的就心中一團怒火,閉眼咬牙狠心之下一刀捅下,一股鮮血飛濺在他臉上,身下的王二狗掙扎了兩下便不動了,他受到了那股鮮血的刺激,大叫著再次連續捅了一刀,就連被捆綁在一起的丁四也被他一起捅死了。

  發現兩人已經死透之後,馬小雙丟了匕首一屁股坐在濕泥土地裡,眼神有些呆泄,蕭震雷見狀走過去拍了拍他肩膀道:“好了,小雙,這兩個可是壞人,殺了就殺了,沒什麼大不了的,這樣的人該死,說不定這是老天爺指引你來懲罰他們的,這是報應,明白嗎?”

  “報應?”

  “對,報應!”

  馬小雙好像找到了殺人的理由,心裡負擔盡去,臉上很快恢復了神采,蕭震雷撿起地上的匕首在草叢裡擦乾淨血跡插在腰間,一坐一右將兩具屍體扛到江邊,再從身上撕下布條,找來兩塊石頭綁在屍體上,最後將屍體扔到了黃浦江裡。

  回轉到原地,見馬小雙還在原地站著,用手電筒一照,發現樹下有一灘嘔吐物,心下便明白怎麼回事,問道:“小雙,沒事吧?”

  馬小雙連忙道:“沒事,沒事!”

  “那行,咱們回去吧!”說完蕭震雷就扛起麻袋向前走。

  馬小雙見狀立即跟上來一邊走一邊問:“哥,你這是幹什麼?難道你準備把這紅土賣掉?這可不行,這是害人的東西,這一袋紅土要害死很多人啊!”

  蕭震雷停下轉身道:“那難不成你讓我把這些紅土燒掉?這可是很多錢啊,一輩子也用不完的錢!”

  “不是,哥,不是這樣的,這些紅土是很值錢,但咱們不能要這昧良心的錢,哥,你聽我一句,我們可以去碼頭扛包,可以天天啃燒餅,但就是不能要這昧良心的錢!”馬小雙苦勸道。

  蕭震雷丟下麻袋抽出一支煙點上,一邊吸著一邊思索,最後道;“小雙,你看這麼著行不行,我們先把那什麼鴻泰貨棧給端了,把裡面的煙土全部搶走,然後再找一個買主全部賣掉,不過你放心,只要我們拿到錢,我們再去放一把火把那些煙土全部給燒掉,不讓煙土流落在外面害人,你看怎麼樣?”

  馬小雙道:“哥,你說的是真的?”

  “真的,我要騙你就不是人養的!”

  “別別別,哥,我信你!”

  蕭震雷點點頭要扛起麻袋向前走,馬小雙連忙上前接過麻袋扛在肩上笑道:“哥,讓我來吧,這種小事哪能讓你親自出馬呢?”

  蕭震雷笑道:“你這小子,還學機靈了點,不錯!”

  兩人到了江堤上將一麻袋鴉片放在黃包車的踏板上,馬小雙讓蕭震雷坐進黃包車內,他拉著黃包車就跑,還別說,馬小雙這小夥子體力還真不錯,從寶山縣的黃浦江邊拉著蕭震雷和一袋紅土一直跑到閘北,中間連歇都沒歇。

  進入閘北的地界之後,馬小雙一邊跑一邊問:“哥,咱去哪?咱總不能把這麼一袋禍害帶回住的地方吧?這要是被人發現了死定了!”

  蕭震雷抽著煙思索著,突然想起下午閒逛的時候在閘北經過的一片廢棄的廠房,於是道:“小雙,你還記得下午我們在閘北經過的那一片廢棄的廠房嗎?”

  “記得啊,哥,難道你想把這東西藏在那兒去?”

  蕭震雷點頭道:“對,看上去那兒已經好幾年都沒人了,裡面已經雜草叢生,挺嚇人的,白天都沒人敢去,把東西藏在那兒,應該很安全!”

  馬小雙答應:“那行,咱這就去那兒!”

  不久,兩人就到了一大片廢棄的廠房區,這裡原來有很多工廠,是官商合資,大清官員什麼尿性?官員又不會經商,又喜歡指手畫腳,時間一長,廠子連連虧損自然就辦不下去了。

  現在這裡的廠房早已經空了,連不少廠房都因為沒人氣又加上年久失修而出現了倒塌現象,廠房區內外雜草叢生,野蒿子長得比人都還高,現在幾乎連一條進廠房的路都找不到了,一般膽子小的人根本就不敢進去。

  蕭震雷在前面打著手電筒開路,馬小雙扛著麻袋跟在後面,撥開一叢叢比人還高的野蒿,兩人花費了好幾分鐘才進入到廠房區內,在一間廠房內的一堆垃圾旁停下,蕭震雷扭頭道:“就這裡,放下,然後用這些垃圾蓋住!”

  “好!”馬小雙答應後將袋子扔地上,將垃圾拖到袋子上蓋住,很快就搞定了,兩人隨即走出了這間廠房,停下再回頭用手電筒照了照,記住這間廠房的位置,然後很快離開了。

  兩人走外白渡橋到了公共租界中區,穿過英租界進入法租界,到永安街的時候,蕭震雷和馬小雙兩人已經餓得沒多少力氣了,看見路邊正好有賣宵夜的,立即過去每人要了一碗面,兩三口便吃了個乾淨,於是讓老闆再來兩碗,最後每人吃六碗面才算勉強吃了個飽,儘管兩人吃了這麼多,可依然沒有嚇壞擺攤的老闆,這年頭絕大多數人吃不飽飯,能吃的人太多了。

  填飽肚子後兩人離開路邊攤,馬小雙道:“哥,縣城門已經關了,咱們進不了城,現在去哪找地方住?”

  蕭震雷答非所問:“小雙,你會趕馬車嗎?”

  馬小雙不明所以,點頭道:“會,我伯父家還沒敗落的時候,我就給我伯父家趕馬車呢,當然會了,哥,這你不是知道麼,還問?”

  “呵呵,我忘了!”蕭震雷搪塞了一下道:“小雙,我猜那些從大貨輪上拋到江面上的紅土恐怕已經全部運回鴻泰貨棧了,這種東西是違禁品,越早脫手越好,那盧老爺肯定急著出手,為免夜長夢多,我們還是連夜把他的貨棧給劫了,將裡面的紅土都運走藏起來!”

  連殺了兩人之後,馬小雙徹底脫胎換骨了,膽子肥了很多,他點頭道:“我聽哥的,哥怎麼說,我就怎麼做!”
嚴羊 發表於 2019-7-7 10:49

第17章 搶土

  兩人趕到新開河路上的鴻泰貨棧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這一片屬於法租界的範圍,平時是很熱鬧的,深夜之後也進入了寂靜之中。

  蕭震雷帶著馬小雙在街邊店鋪的屋簷下行走,兩人都身處黑暗之中,隔得遠了,別人根本發現不了,兩蹲在鴻泰貨棧的馬路對面的店鋪屋簷下,鴻泰貨棧的大門口亮著電燈,非常亮,此時大門敞開著,一輛馬車進去沒多久,就見一個穿著名貴布料裁剪的馬褂的中年人從馬車上下來,貨棧內一個穿著長袍馬褂的管事向中年人說著什麼,那中年人聽了雷霆大怒,發了一通火之後,就見幾個打手模樣的人坐上一輛空馬車從貨棧出來,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他們出來後,貨棧的大門就關上了。

  蕭震雷猜測那穿著名貴布料製作的馬褂的中年人很有可能就是財主盧家勝,他發火很有可能就是因為丟了一袋紅土,還有王二狗和丁四沒有回來,那幾個打手出去極有可能事奉了盧家勝的命令去找王二狗和丁四,盧家勝肯定以為事這兩個人吞了一袋紅土跑路了,因此才派人去追。

  不久,盧家勝乘坐的豪華馬車從貨棧內出來,貨棧的大門也再次關上,馬車離去不久,蕭震雷帶著馬小雙悄悄溜到了貨棧大門口的牆根下,蕭震雷爬上圍牆觀察了一下貨棧內的情況,貨棧的院子裡已經沒有人走動了,一些空馬車停在院子裡,不過馬匹都被牽去了馬廄。

  蕭震雷溜下來對馬小雙道:“你那邊暗處等著,等我料理了裡面那些人把大門打開,你再進去幫我裝貨!”

  馬小雙儘管知道蕭震雷從小就拳腳功夫了得,前些日子又知道他槍法如神,但仍然有些擔心道:“哥,你一個人行嗎?實在不行的話,今晚就算了,我們再另外想法子!”

  “放心吧,哥一個人綽綽有餘了,你就在這兒等著,如果有巡捕過來巡邏馬上吹口哨通知我,然後藏起來,明白了?”蕭震雷說著從腰裡抽出匕首含在嘴裡,又拉起褲腿,從小腿內側抽出手槍,往左邊一擺,左輪手槍的彈巢彈出,彈巢裡還好好的躺著六枚子彈,再往右邊一甩,彈巢合上,將左輪手槍插在腰間後,一個跳躍就翻身進了貨棧院子裡,馬小雙立即退到了旁邊店鋪屋簷下蹲著。

  蕭震雷剛剛從院牆上跳下來,兩個穿著對襟短打衣裳的就從貨棧門口的值班室裡走出來,蕭震雷立即閃身到一邊,原來這兩人是來院子裡巡邏,這貨棧除了馬廄和廁所在東北角之外,其他房子都是倉庫,大得很,也不知道那些用麻袋裝著的紅土放在哪一間倉庫。

  待那兩個巡邏的打手走遠,蕭震雷摸到值班室門口伸出頭看了一眼,值班室的房間面積不小,裡面竟然有八個人,分成兩桌,一桌四個人都坦胸露乳,分四個方向坐著喝酒,桌子上一桌子的菜,有小菜也有鹵料,裡面的一桌四個人正推著牌九,牌九的玩法有多種,而這四個人玩的是一翻兩瞪眼,三十二張牙牌,一次每人發四張,配搭成雙,逐一的和莊家比大小。蕭震雷看了一眼後縮了回來,然後慢慢退到了黑暗之中。

  院子裡不小,那兩個巡邏的打手,都提著馬燈,一人走在前面巡查各處倉庫,另外一人跟在後面,兩人一邊走著一邊說著話,開著玩笑,經過各處倉庫的時候,前面的人提著馬燈到窗戶上查看各倉庫內的情況。

  三號倉庫,大門上畫著一個大大的圓圈,圓圈內寫著兩個繁體字“三號”,兩人一前一後走到了這裡,大門的走廊下兩側分別有一根石柱支撐著屋簷,當兩人走過第一根石柱,突然從石柱上落下一個黑影,只聽見哢嚓一聲輕響,後面的打手的脖子便被扭斷了,黑影立即接過屍體上的馬燈,讓屍體靠在石柱上。

  前面的打手一邊查看著情況,頭也不回地說:“剛吃完飯別亂扭,小心把脖子扭斷了!”

  “知道!”

  “咦,你不是……”前面的打手聽著聲音不對,正要回頭查看,黑影已經用一柄匕首插進了他的背心,正好穿透心臟,打手抽搐了兩下便不動了。

  黑影拖著屍體靠在石柱上,將馬燈塞進屍體的手上,人剛死,屍體還是熱的,將馬燈塞進屍體的手上握緊,地上一根木棍,黑影撿起來撐在屍體的腹部,屍體便站立不動靠著石柱了。

  值班室裡,正推牌九的四個人剛好推完了一個莊,坐東邊的一個禿子一邊起身向外走一邊道:“等會,撒泡尿先!”

  對面一個瘦子連忙跟上:“等我一下,我也去!”

  沒了兩個人,牌九也推不成了,另外一桌四個人正喝得起勁,也沒人來挑土,剩下兩人也湊過去一人拿了一個杯子將酒滿上,與原本四個人一起喝起來。

  禿子和瘦子一前一後走向東北角的廁所,禿子忍不住罵道:“媽的,今晚手氣太不順了,你小子每次都大我。”

  禿子罵罵咧咧地,走了一截,已經道了廁所門口,卻沒聽見後面的瘦子回話,一邊說一邊扭頭:“我說你小子怎麼不說……”

  一道白色的亮光閃過之後,禿子的脖子上就出現了一道血痕,一股鮮血從頸動脈中噴射出來,禿子臉上一副驚恐的表情,伸手捂住脖子,但很快倒下。

  值班室裡剩下六個人喝了一陣,兩個推牌九的其中一個突然道:“禿子和瘦子怎麼上個茅廁上了這麼久?該不會是掉進了茅廁了吧?”

  本來是一句玩笑話,不過這話引起了打手頭領絡腮胡的注意,絡腮胡摸了摸敞開的胸膛皺眉道:“是啊,這倆人去的時間不短了,該不會出什麼事吧?那誰,你們倆出去看看,有什麼事情叫一聲!”

  剩下兩個推牌九的人只好不情不願地起身出門去查看情況,可那兩人剛出去沒過兩分鐘就停電了,值班室裡頓時漆黑一片。

  打手頭領絡腮胡罵道:“媽的,早不停電,晚不停電,偏偏這個時候停電,那誰,把手電筒找出來,這黑燈瞎火也看不見,真個是不方便!”

  打手頭領剛說完就感覺一股熱流噴在自己的臉上,他還以為旁邊的小弟在黑暗中夾菜把湯汁水灑自己臉上了,忍不住又罵道:“我說你小子怎麼這麼饞,你把湯水弄我臉上了知道嗎?”

  沒有任何人理他,回答他的是兩聲悶哼聲,接著像是什麼東西倒在地上了,也許是感覺屋裡頭有些詭異,絡腮胡突然覺得心慌、有些恐懼起來,剛要起身,突然一柄匕首橫在了他的脖子上!

  “誰,幹什麼?別他媽開玩笑,快把刀子拿開!”絡腮胡感覺脖子上涼颼颼的,匕首的鋒芒好像要隔開他的動脈血管,他忍不住大罵起來,實際上他的手暗地裡伸向了腰間,卻沒想到摸了一個空。

  “你是在找這個嗎?”黑暗中伸出一個黑黝黝的槍管對準了絡腮胡的後腦勺。

  絡腮胡一個硬東西正頂住自己的後腦勺,又聽見這聲音非常陌生,哪還不明白是強人闖進來了?當場嚇地臉色都白了,連忙舉起雙手道:“別別別,好漢爺,你要什麼儘管拿走,如果我說一個不字,您儘管開槍蹦了我。您想知道什麼儘管問,只要我知道我一定竹筒倒豆子都告訴您,如果我說的話有一個字不對,您也開槍蹦了我!”

  蕭震雷呵呵一笑道:“不錯,爺我殺了這麼多人,你還是第一個這麼老實配合的!”

  絡腮胡當場嚇尿了,“什、什麼?他們都被您給殺了?”

  “怎麼?這年頭死幾個人很稀奇嗎?撞在爺的手裡,只能怪他們運氣不好,老實回到爺的問題,紅土存放在哪個倉庫?一共有多少?”

  絡腮胡的心理防線早已經徹底崩潰了,此時哪裡還想到其他,當即說出了實情:“在三號倉庫,之前還庫存有四袋,今晚又運來四十九袋,原本有五十袋的,不過有兩個人扛著那一麻袋跑了,我們老爺已經派人去追那兩個人。所以現在倉庫裡一共還有五十三袋。”

  蕭震雷問道:“按照現在是市價,這批貨大約值多少銀子?”

  絡腮胡是有問必答,他道:“我們老爺給各大煙館的價錢是兩百四十兩銀子一塊紅土,一袋有四十塊,一袋也就是九千六百兩銀子,五十三袋一共值多少錢您自個算算就清楚了!”

  五十萬八千八百兩!

  蕭震雷心算得到了這個答案,隨後又問:“紅土這種生意是違禁品,不可能光天化日之下擺在明面上買賣,盧家暗地裡負責煙土生意的是誰?盧家勝怎麼會做這種買賣,他為什麼有洋人的路子?”

  絡腮胡連忙道:“負責與各地煙館談煙土生意的是管家胡二,我們家盧老爺是潮幫中人。自上海開埠,劃定租界以後,紅土進口地便從廣州、澳門移往上海,以前經營紅土的潮汕中人也就紛紛轉移到上海,他們利用自身的多財善賈和以前與洋人們的長時間合作關係,在上海發展得很快,而我們家盧老爺就是當年第一批來上海的潮幫中人的後代,也是現在潮幫中人的領頭人,鴻泰土棧是上海第一家專賣紅土的土行,即為潮幫人士所開設,我們老爺並不是唯一的老闆,他是大股東,下面還有潮幫中人若干股東。”

  自鴻泰土棧開設之後,其後土行之設有如雨後春筍,越來越多,遂使上海成為全國紅土的集散地,業者日進鬥金,富可敵國,當然會讓上海人看了眼紅,但是上海人要想在土行界插一腳是很不容易的,因為無論財力、經驗、手腕以及對洋人方面的關係,他們都無法與潮幫匹敵。

  “明白了,謝謝!”

  絡腮胡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就是感覺胸口傳來一陣劇痛,隨即失去了意識。
嚴羊 發表於 2019-7-7 10:50

第18章 毀屍滅跡

  幹掉了絡腮胡打手頭領之後,從他身上取下一串鑰匙,蕭震雷到外面重新推上了電閘,貨棧裡又重新亮了起來,來到大門口用鑰匙將反鎖的大門打開,閃出半邊身子向外面招了招手,躲在黑暗處的馬小雙看見,立即快步跑了過來跟著蕭震雷進了或站內。

  兩人拿著手電筒來到三號倉庫門口,馬小雙看見兩個人靠在石柱上嚇了一跳,蕭震雷一邊用鑰匙打開倉庫大門,一邊說:“放心他們倆已經死了,跟我進來!”

  到了倉庫裡面,蕭震雷打著手電筒很快找到了紅土,粗略數了一遍,恰好五十三袋,與絡腮胡說的數字一樣,蕭震雷便道:“小雙,你趕緊去馬廄牽四匹馬出來套兩輛馬車,套好之後先搬貨,我去那邊善後!”

  馬小雙也知道蕭震雷可能要去處理屍體,連忙答應:“行,震雷哥你去吧,這裡就交給我了!”

  蕭震雷還真是去處理屍體,這些屍體不能就這樣丟在這裡,他將所有的屍體都扛到貨棧的院子裡亂七八糟放著,並找了不少易燃物堆放在屍體周圍,這個過程花去了大約五分鐘,在扛屍體的過程中,他在這些屍體身上一共搜出了四支毛瑟手槍和四百發子彈。那盧家勝做這等走私煙土的生意,手上沒有一點自保的傢伙怎麼守住這份家業?在這裡搜出四支盒子炮也屬正常,盒子炮是自動手槍,比步槍短小得多,便於隨身攜帶,最適合用作幹見不得人的生意的武器。

  毛瑟手槍,俗稱盒子炮,又稱駁殼槍、自來得,如配備二十發彈匣的又稱為大肚匣子、大鏡面。是德國毛瑟兵工廠於1895年取得專利,隔年正是生產的。

  這四支盒子炮有兩支是配備二十發彈匣的,另外兩支配的是十發子彈的彈匣,蕭震雷搜出這四支盒子炮的時候欣喜萬分,不為別的,只因為盒子炮的超大彈匣,儘管此時的盒子炮還不具備全自動功能,不能連射,只能單發,但盒子炮的威力大,使用方便,是較早的自動手槍之一。

  與左輪手槍相比,盒子炮這種自動手槍的優點是彈夾容量大、威力大、射速快、射程遠,不需要擔心打著打著就沒子彈了,而左輪手槍的優點是穩定性能好,開槍的時候一般不會卡殼,即便遇到打不響的時候只要再扣動扳機就好了,但射速慢、彈巢少,射程短,打著打著就沒子彈了的缺點很讓人蛋疼。

  蕭震雷將兩支二十發彈夾的盒子炮插在背後腰間,將另外兩支十發彈夾的盒子炮以及四百發子彈用布袋裝好背在背上。

  從值班室出來之後,蕭震雷將各個倉庫都打開找了一圈,發現倉庫裡大多是染料,還有一部分布料和棉花,在靠近廁所的一間倉庫裡,他發現了大批的桶裝柴油,沒想到盧家勝盧老爺竟然還做柴油生意,此時歐洲各國的汽車行業開始大力發展,對石油的需求量急劇增加,在上海也有不少老爺們開上了汽車,只不過現在的汽車相對於後世的汽車來說還相當原始。

  蕭震雷一不做二不休,為了毀屍滅跡,不讓巡捕房查到蛛絲馬跡,他扛著一大桶柴油沿著各個倉庫淋下,將整個貨棧內都澆了一遍,特別是值班室裡和院子的屍體上淋得更多,為了就是要將那些屍體全部燒掉,將整個貨棧都燒成白地,只有這樣,巡捕房才查不到什麼,盧家勝也只會以為最值錢的煙土都被燒了,而不會追查煙土的去向。

  忙活了一陣,蕭震雷終於搞定,那邊馬小雙也幹得差不多了,五十三麻袋鴉片全部裝上了兩輛大馬車,蕭震雷過去幫忙捆綁結實,每輛馬車套上兩匹騾馬能夠輕輕鬆鬆拉著跑。

  “行了,哥,弄好了!”馬小雙擦了一把汗說道。

  蕭震雷掏出香煙點燃一支吸了兩口說:“好,那咱們走!”

  於是每人趕著一輛馬車出發,經過貨棧大門口的時候,落在後面的蕭震雷從馬車上拿出一支浸了柴油的火把,用火柴點燃了扔旁邊倉庫裡,此時有點西南風,待會火勢起來之後經西南風一吹,火勢就會沿著倉庫蔓延直到整個貨棧全部都燒起來。幸好這家貨棧與周圍其他房子都隔著一定的距離,要不然蕭震雷還不能這麼幹。

  將馬車都趕出貨棧大門外之後,蕭震雷又回到貨棧內將大門反鎖,然後跳牆出來。在兩輛滿載貨物的馬車連續穿過了兩條街道之後,蕭震雷回過頭來看了一眼就發現貨棧那邊已經火光沖天了,當他們經過外白渡橋的時候,法租界那邊才傳來消防車的警笛聲,估計等消防車趕到的時候,盧家貨棧早就燒成了白地。

  等兩人趕著馬車抵達閘北那片廢棄的廠房,將所有貨物都下下來堆放在原來紅土的那間廠房的時候,已經過了好幾個小時,蕭震雷讓馬小雙將兩輛馬車藏在廢棄的廠房裡,又把四匹騾馬栓好,這種時候萬事小心一點為好,關鍵時刻絕對不能讓人發現行跡。他自己則找來一些野蒿蓋在貨物上作偽裝,以免不相干的人無意中來到這裡發現這批價值巨大的鴉片。

  蕭震雷很清楚,無論身處什麼時代,沒有錢是不行的,這是一個亂世,但同時又是一個大時代的開啟年代,只有積極參與到這個大時代當中去,才會不虛此行,才能不讓自己留下遺憾。

  對於蕭震雷來說,來錢的辦法很多,他也想過去搶租界裡的那些外國銀行,但後來被他自己否定了,搶銀行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而且他現在勢單力薄,馬小雙只能打打下手,幹一些沒有技術含量的活,他一個人即便再強也不可能與整個租界為敵,一旦某一個環節出了問題,別說能不能搶到錢,能不逃出租界都是一個大問題。

  上一次衝動之下殺了那麼多英國大兵,已經引起了洋人們的巨大怒火,如果再搞出一次惹怒洋人的大事出來,恐怕這次就不是那麼容易糊弄過去了,黃精榮那些人也不一定會再找人給他背黑鍋了。

  因此蕭震雷放棄了搶租界外國銀行的打算,即便要搶,也要等到以後條件成熟了再幹,現在幹這種事情是跟自己過不去,所以他才選擇了搶走盧家勝那批走私的煙土並以此來得到地一桶金。

  幹了這一票,馬小雙顯得有些興奮,但同時心裡又有些矛盾,問道:“哥,咱這是不是就成了打家劫舍的江洋大盜了?”

  蕭震雷正抽著煙,突然聽到馬小雙說這話,一口煙霧嗆到了喉嚨裡,咳嗽了半天才緩過勁來,馬小雙驚慌失措地在他背上拍了好久。

  緩過勁來之後,蕭震雷罵道:“胡說八道,那盧老爺是什麼人?他走私煙土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難道他是什麼大善人不成?這等喪心病狂的人死不足惜,更何況咱們又沒殺他,只是搶了他的貨、燒了他的貨棧而已,咱這是劫富濟貧,是江湖好漢,咱不害人,只對付壞人,懂嗎?至於那些被我殺了的打手,他們就是一條條惡狗,也不知道幫盧家勝幹了多少壞事,難道他們不該死?不是不報,而是時候未到,今晚時候到了,所以他們的陽壽就盡了。”

  如果是其他的說辭,馬小雙還不一定信服,但蕭震雷這一番說辭,還真讓馬小雙信服了,讓他的心裡沒有了疙瘩。

  馬小雙心裡沒了疙瘩之後,也就不再在意這事兒,問道:“哥,明天咱還去碼頭嗎?”

  蕭震雷想了想搖頭道:“不去了,現在時候不早了,我估摸著離天亮沒多久了,咱們先睡會,有事等天亮之後再說!”
嚴羊 發表於 2019-7-7 10:50

第19章 消息

  天麻麻亮的時候蕭震雷像定了時的鬧鐘準時坐起,他警惕地扭頭觀察著四周,見沒有動靜才放鬆下來,這也是他多年來養成的習慣,即便現在穿越到了清朝末年也改不了。

  見馬小雙還沒睡醒,蕭震雷也沒有將其叫醒,他在廢棄廠房附近四處走動了一下,回來的時候帶回來一些生銹的鐵絲、絲線、布條和木料,然後開始利用這些東西在周圍佈置一些陷阱,主要目的是防止有人無意中闖到這裡來發現廠房內藏著的紅土,如果有人無意中闖到這裡必定會觸動他佈置的機關,機關發動後就會將闖進來的人嚇走。

  佈置完後,蕭震雷坐在廠房門口抽著煙,思索著以後的計畫,抽完兩支煙的時候馬小雙醒了,蕭震雷當即帶著他出了廢棄廠房,走過一段之後來到了上海火車站北站附近,上海北站是滬寧鐵路的起始站,這條鐵路於1905年開始修建,1908年正式通車,也就是去年,從上海北站到公共租界的北區很近,走幾分鐘就進入了公共租界北區境內。

  馬小雙跟在蕭震雷身邊一邊走一邊問:“哥,今天咱幹什麼去?”

  蕭震雷叼著煙道:“先吃早飯,吃完了咱再去買棟房子,買下房子了咱再去為那批‘紅土’找買家!”

  馬小雙忍不住道:“哥,你不會真的把那些煙土賣出去吧?”

  蕭震雷笑道:“你看我是那樣的人麼?我說了會把那批禍害人的東西燒掉就會燒掉,之所以找買家就是為了弄一筆錢,這回咱們來一個黑吃黑!”

  馬小雙又有些擔心:“哥,幹這種買賣的人沒一個是吃齋頌佛的,手黑著呢!咱只有兩個人,只怕幹不過人家啊,我怕到時候他們反過來把咱們給黑吃黑了。”

  蕭震雷拍了拍馬小雙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哥不會幹沒把握的事情,咱們兩個人確實有點勢單力薄,不過也正因為只有我們兩個人才好保守秘密,這種事情一旦傳揚出去,我們恐怕就在上海灘混不下去了,到時候黑白兩道都會追殺咱們!”

  馬小雙一想也是,人多有人多的好處,人少也有人少的好處,蕭震雷這些的舉動被他看眼裡,多少讓他對接下來為煙土找買家的事情放心了一些,不過他又想起買房子的事情,問道:“哥,你剛才說吃完早飯就去買房子?去哪兒買?咱手上可沒有能攢夠在這大上海買房子的錢呐!”

  看見前面有一家早點鋪子,蕭震雷指著那店鋪道:“去那裡吃!我現在手上有三十二英鎊,大概可以換成三百二十塊大洋,前幾天我已經打聽過了,以現在的房價,如果只是在上海縣城周邊買房子,倒是可以買一棟二進二出的房子,可如果在縣城內或者英法租界內賣一套二進二出的房子怕是不夠,不過我還是決定在英租界內買房子!”

  馬小雙詫異加不解,忍不住問道:“哥,這是為何?你不是說在英租界買房子的錢還不夠嗎?而且我們才做下那麼大的事兒,你卻要在英租界內買房子,這可是在洋人的眼皮子底下啊!萬一被洋人發現這兩件事兒是我們幹的,只怕我們跑都來不及就會被抓了!”

  蕭震雷一邊過馬路一邊說道:“只要看好了房子,我們可以先住進去,給原主人付一部分定金,並不需要付全款,等我們有前了再付剩下的錢不遲,而且不過幾天我們就能拿到賣鴉片的錢了,至於安全問題不用擔心,只要咱們倆不說,是沒人會發現是我們幹的,殺洋人那件事兒已經過去了,昨晚搶鴉片的事情,沒人會追究,沒人會追查,即便有人追查也查不出什麼,盧家勝絕對不敢聲張他在貨棧裡藏了那麼多鴉片,所以他即便知道鴉片被搶了也只能吃一個啞巴虧,明白了吧?咱們這筆財發定了!”

  馬小雙聽後放心多了,兩人走到早點鋪子門口找了一張桌子坐下,蕭震雷攤子老闆喊:“老闆,來兩碗稀粥、二十個大肉包子、一碟醃蘿蔔!”

  這年頭幹苦力的一般沒什麼錢,都只吃燒餅、紅薯,這些玩意飽肚子,不容易餓,而大肉包子要比燒餅貴,但份量又比燒餅少,因此幹苦力的很少吃肉包子,只有附近的居民和稍微富裕一些的人家才吃大肉包子,可也沒人一次性買這麼多。

  早點攤子老闆見蕭震雷一次性叫了二十個大肉包子,立即堆起了笑臉答應:“好咧,兩位稍等,馬上就來!”

  填飽了肚子,蕭震雷和馬小雙乘坐有軌電車到公共租界中區下車之後轉了一圈,到了中午時分兩人去澡堂子洗了澡,搓了背,又去理髮店將亂糟糟的頭髮修剪了一番,出來的時候身上已經都換上了新買的筆挺西裝、黑亮的皮鞋、襯衣、領帶、禮帽,馬小雙的手裡還提著兩套在成衣店裡買的上好布料裁剪的青色對襟短裝、燈籠褲、嶄新的尖頭老式布鞋,所有開銷加在一起才花了不到五塊大洋。

  中午,蕭震雷帶馬小雙在四川路上一家西餐廳吃午餐,這可讓馬小雙出盡了洋相,想他一個鄉下小子,哪裡吃過什麼洋大餐?好在有蕭震雷教他,倒是沒有被周圍用餐的洋人們鄙視。

  馬小雙學會之後,用餐刀笨拙地切著牛排,同時小聲問道:“哥,你好像也從沒有吃過這洋大餐吧?你是怎麼會洋人這一套的?你又是怎麼會說洋話的?”

  蕭震雷笑著對周圍正在用餐的洋人怒了努嘴道:“看著聽著就學會了,這又不是多難的事情!”

  馬小雙恍然大悟,心說原來是這樣,難不成這洋話很好學?我怎麼就那麼笨呢?

  吃得差不多了,蕭震雷向侍者打了一個響指,老外侍者很快拿著功能表走過來彎腰用英語道:“先生,請問我有什麼可以為您效勞的?”

  “埋單!”

  付了餐資,蕭震雷又拿出一張小票第給外國侍者問道:“先生,我剛剛從英國留學回來,想在公共租界買一套房子落腳,你知道哪兒有房子出售嗎?”

  在這個時代,不管是酒館、旅店的小二,還是西餐廳的侍者們的消息都是非常靈通的,他們在伺候各種顧客的時候聽到的消息遠比從事其他職業的人要多得多,因此蕭震雷才會向這個洋人侍者打聽消息。

  早上的時候馬小雙問起為什麼要在公共租界買房子,當時蕭震雷並沒有明說,原因只有蕭震雷自己知道。經過這些天的觀察,他發現此時上海灘大部分幫會勢力都集中在法租界一帶,但主要是青幫中的本土幫;在公共租界討生活的都是一些江湖豪客,這些人長期幹著殺人越貨的無本買賣,並非長期盤踞在公共租界,而是擁有很大的流動性;在法租界和公共租界之外的上海縣境內,南市屬於青幫本土幫,滬西地區由青幫中的湖州幫控制,在閘北、寶山一帶由青幫中的山東幫和江蘇揚州幫控制。

  蕭震雷是想著要在上海灘發展自己的勢力的,因此必須要找一塊地盤落腳,在法租界不行,法租界魚龍混雜,幫會林立,更遭的是巡捕房與幫會成了一家,自己貿然插進去一腳必然會引得其他幫會和巡捕房的群起而攻之,滬西、南市、閘北、滬東、寶山一帶這些都是青幫的地盤,現階段還不具備去和青幫搶地盤的實力,因此唯一的選擇就是公共租界,也只有公共租界幾乎沒有幫會存在,畢竟這裡是洋人們的大本營,租界工部局對這裡的幫會管制還是相當嚴厲的,法租界經常發生警務人員與幫會人員勾結的事情,但公共租界很少有這種事情發生。

  外國侍者見有小費,連忙收進自己的口袋道:“先生,您算問對人了,在九江路的英吉利公寓305房間住著一位法斯特先生,他的職業是一個中間人,用你們大清國的話說就是一個‘牙人’,他和我是很要好的朋友,我相信他一定有您想知道的消息!”

  外國侍者的比喻並不準確,牙人是做正當生意的中間人的稱呼,就是靠一張嘴吃飯的,這樣的人基本都是伶牙俐齒、能說會道,律師、狀師都可以說是牙人,通過做中間人在交易雙方抽取傭金,而中間人是廣義的,它並非只指做正當生意中間人的牙人,還包括非法交易的牽線人,例如妓院的皮條客、黑市交易的中人,這類人都統稱為中間人,用現代的話說就是仲介,它是一個中性詞,不管是從事合法或者不合法交易的仲介,都稱為中間人。

  “謝謝!”蕭震雷站起來拿起旁邊的禮帽戴在頭上走了出去,馬小雙也立即跟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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