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言情] 李教授的婚後生活 作者:奶油泡芙醬(已完成)

 
BabOdin 2019-7-11 00:36:45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0 53182
BabOdin 發表於 2019-7-21 18:22
第一百二十章

  在顧府裡又去見了侯爺和二老爺, 同幾位少爺說了會兒話,又一同用了午飯。

  過了晌午,李成則就帶著顧青瓷回家了。

  回去時, 一家三口坐在一輛車,丫鬟婆子們另坐顧府派的車。

  家裡孫氏幷不知道兩個人鬧了矛盾, 只以爲是顧青瓷就是回去看看她娘。

  顧青瓷都嫁進李家有兩三年時間,那矜驕的性格孫氏也一早摸透, 瞭解得差不多了。

  心想孫兒都不拘束著她回娘家,頭幾次老太太也會嘀咕幾句,後面都習慣了,再懶得說嘴。

  又一個顧家門庭比李家的門戶高許多, 她家女兒本低嫁過來,這些小事上李家也不好管得太寬泛。

  小兩口子的事由著他們自己,只要萬事和睦和氣就好。

  如今李成則考上進士, 老太太是萬事不求了。

  但是白氏那裡依舊不待見顧青瓷, 她無論做什麽事都看不順眼, 總想著挑些毛病,時不時就說幾句看著軟和實則待刺的話,顧青瓷學精了, 只過耳朵幷不放在心。

  晚飯在老太太處吃飯, 大姐兒也在, 李芝喜歡小侄女,帶著她在炕上玩耍,讓她爬來爬去。

  小嬰兒皮肉細□□白, 泡呼呼的。眼睛很大,黑漆漆的十分水靈,一頭胎髮烏黑濃密。

  一會兒捏著個不鬆不緊的小肉拳頭,送進嘴邊啜,吃得口水滴答,亮晶晶。

  可愛得很。

  小身體趴著,小手來回劃拉,十根手指頭胖乎乎,手背都是圓圓的凹下去福窩窩。

  大姐兒這般小就能看出這樣好的相貌,長大後肯定是個美人胚子。

  主要這孩子性格尤其好,幾乎不哭鬧,逗她就笑,老人家就喜歡這樣的孩子。

  老太太早先心裡還不痛快孫媳婦生個女娃,目下早不說不喜歡孫女這樣的話了,大姐兒一過來,她抱著大姐兒樂呵。

  反而是白氏從始至終就不大看得上眼女孩,大姐兒出生這麽久也沒見她抱過兩回,看孩子的眼神都是淡淡的,丁點不親熱。

  甚至一見大姐兒心裡就不痛快,有疙瘩。

  於是總要找機會,拉著李成則叨念著男孩兒的事。

  她心裡還想著顧青瓷生不出那就讓別人生。以前李成則沒有功名不納妾也就算了,但現在他已經是進士身份,還進了翰林院,身邊養一兩個妾室伺候算什麽,還顯得更有身份地位呢。

  於是,這次就又提了這話,但再次被李成則嚴詞拒絕了。

  白氏却以爲他是顧忌著顧家,頗有些恨鐵不成鋼說道:「顧青瓷就是一個出嫁女,顧家就是再煊赫那也不能欺負人吧,誰叫他家的女兒不會生,我兒如今也是快當官的人了何須再怕他們,凡事都得講一個理字不是?」

  「母親這話以後休要再提。」李成則沉了臉色,「青瓷已經給我生了大姐兒怎麽就是不會生了?再者我們李家是平民之家,一無門第二無出身,我能考中進士已經是祖宗保佑,緣何要弄那些妾室來敗壞了門風,好不容易被天子賞識選入翰林院,千萬雙眼睛都盯著,自該立身其正才是。」

  「可是旁的官宦人家哪個男子身邊沒幾個通房妾室伺候,則兒如此百般推脫,可是因爲顧氏酸吃醋妒忌成性攔著你?」

  白氏完全說不通,李成則的耐心已經到了頭。

  他皺著眉道:「旁人是旁人我是我,我們家幷非官宦人家,我更是無意於此,還望母親體諒,以後莫說這些話。」

  說完也不等白氏再開口,李成則直接轉身大步離開了。

  白氏在一旁跺脚,氣得不行。

  心氣不暢,回頭見李芝在綉花,知道她這是之前去西院和顧青瓷身邊的丫鬟學的,一時就來了氣,火氣大發。

  指著她的腦門道:「都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麽東西!見天兒的竄過去,以爲人家多喜歡你呢,討人嫌沒眼色的賠錢貨,人家不過打發兩個下賤丫頭招待你,你倒好,沒臉沒皮的上趕著讓人作賤!」

  白氏駡得忘了形,似乎全沒把人認當成自己女兒,嘴裡的話要多惡毒有多惡毒。

  李蟬忍得胸口起伏不定,心口直打顫,然後捂著臉跑了。

  白氏不僅不自省,反而覺得她這女兒越發反了天,道果然是個養不熟的,終究是別人家的人。

  ……

  顧青瓷正和李成則和好,關係更加親昵起來。

  黏黏糊糊。

  晚上睡覺,李成則沐浴後,坐在軟榻上敞著衣襟給自己上藥。

  顧青瓷見了,咬著唇心虛得很,磨磨蹭蹭坐到他旁邊,絞著手指,小聲說話:「相公,對不起……」

  李成則調笑:「那以後還要對夫使刀子麽?」

  顧青瓷連忙搖頭,「不,不會了。」

  「相公,我幫你上藥……」說完又補了一句。

  李成則笑了笑,點頭說好,然後把金瘡藥的小罐子放在顧青瓷手裡。

  顧青瓷低下頭,就著上藥的竹篾給人傷口細細塗了一層的藥膏,再敷上紗布,然後用薄薄的綳帶繞背一圈綁好。

  包扎好了,李成則站起來,牽著顧青瓷,去床上睡覺去了。

  今科科舉,李成則和羅盛禮兩人都中了二甲進士,且都被選入了翰林院。

  到了這一步其實也還是學習,每日又大量的知識擴充自己,大多都是以前接觸不到的一些知識一些東西。

  特別是對於貧寒人家的學子來說更是如此,因受經濟條件和社會地位限制,所見所聞自然比不上官宦後代和世家子弟。

  而李成則差的倒不是見識,却是時代帶來的學識出入和偏差。

  每日幷不清閒,有許多瑣碎事讓他們來做,也有許多課要聽。

  李成則和羅盛禮關係好,時常一起討論事情課業,回家因爲同路亦是一道走。

  顧青瓷只覺得如今可比當初去書院上學的時候好太多,那時候李成則一出門就是十天半個月,回來待一日很快又要走。

  現下雖然天天點卯上班,可也天天能見著,吃飯有人陪,晚上睡覺有人陪著,隔六日還能放一日假。

  又過了幾日,二太太忽然派了人過來把顧青瓷接回去了一趟。

  不過上午到了顧府中午就回來了,沒在那兒歇息。

  李成則下午回來,還沒說一句話,顧青瓷就急急忙忙來拉著他的手把人拉進房裡,又把丫鬟都打發了出去。

  「怎麽了這是?」李成則一臉納罕,又覺得好笑。

  顧青瓷把送按在李成則按在位置上坐好,自己也跟著坐了過去。

  然後才開口,說:「相公,我今天回顧家了。」

  李成則挑眉:「回了便回了,又不是不許你。」

  顧青瓷却擺擺頭,小聲道:「誰說這個了,是有大事!官家三四天沒上朝,聽說生了病,去年裡就有人發覺官家精神大不如前,只是一個個很不敢說,而今儲君未立,官家却年邁病痛纏身,如此怕會引起朝綱動蕩,人心不穩。有些人要生出別的心思了。所以相公最近要注意著些,莫要被人利用,也不要太張揚冒頭。」

  顧青瓷一股腦說完,這些事她自是不曉得的,不過是從二老爺處知曉,却她知道後也跟著緊張起來。

  李成則訝然了一瞬,皇帝幾日沒早朝這事他也是知道的。

  畢竟如今就在翰林院,消息來源比以前要廣許多。

  稍微有些政治敏感度的人都會有所猜想,或許是二老爺說的,當然也有可能是侯爺提醒的。

  畢竟李顧兩家是姻親,一方出事對另一方自然沒好處。

  「誰告訴你的?」李成則哄她道。

  顧青瓷:「母親從父親那裡聽來的,母親又去同大伯母商量的,這事千真萬確是真的!」這是還怕李成則不相信。

  「好了莫急,我知道了。」李成則安撫她。

  一邊搖頭,這丫頭倒比自己還激動。

  「翰林院無大事,每日做事看案書還來不及,旁的也與我們不相干,靜心踏實學習辦事就成。」

  不用說,能走到一步,被選入翰林院學習的人,自然沒有蠢人,仕途都還沒開始,誰會嫌死的不够快攬事上身的?

  帝心難猜,他到底囑意哪個皇子旁人也摸不准。

  幾個成年皇子現如今看起來是大皇子呼聲最高,朝堂之上幾次有下臣上奏,跪請皇上早日立下儲君,道是大皇子爲長,又素有賢德之名,故而奏請立之。

  皇上也沒表露出情緒,但却是幾次都把這話題壓下了。

  又過了幾日,聽過皇上中間又露了一次面,而後又連續罷朝了三五日。

  而朝堂之上看似一前平靜,但平靜之下也也逐漸泛起一絲漣漪,巨大的波濤正在底下醞釀。

  大皇子似乎有些坐不住了。

  底下的人頻頻有了些小動作。

  李成則和羅盛禮下午一起回家,馬車內正討論著這事。

  兩人話裡都有一個意思。

  京城的天怕是要變了。

  各自心裡都沉寂了半晌。

  自來一朝天子一朝臣,像他們這種沒有散官點官的還好,波及不到什麽,但也渴望能有一個明君。

  而李成則要想得更多些,他跟同大皇子之間有齟齬,處境要更不好一些。

  回了家,吃晚飯的時候,李成則想起來似的道:「官官,這一段時間要是有人給你下帖子,就都推了,只說大姐兒年紀小離不開人便可。」

  若是以往顧青瓷肯定不答應,怕還以別人要拘束她。

  但現在不同,朝中的事她都聽了幾耳朵,知道官家病重身體不好,然儲君之位遲遲未立,恐怕會生出禍端。

  於是乖巧應下,「知道,我近日也不怎麽出門,誰請我我都推掉。」

  家裡其他人自是不知道這些事,朝廷天家的事與普通百姓的生活相隔太遠,他們還操心不到那裡去。

  原以爲還會有一段日子慢慢等,許多事該是要慢慢醞釀的。

  然後就在一天夜裡,宮中突然傳來消息。

  皇上病危,宣請幾位皇叔內閣大臣各位侯爺入宮覲見
  
BabOdin 發表於 2019-7-21 18:22
第一百二十一章

  戌時已過, 皇宮裡燈火通明,被太監宣旨召見的人一個個深色嚴肅進了宮。

  顧府大老爺被小太監引著過去,進了內宮, 路上碰見平日一同關係好的同僚,相互拱手打了個招呼, 便一同往裡走了。

  不管心裡是怎麽想的,但所有人都綳緊了神經, 面上不動聲色。

  此時路上幾隊侍衛配著大刀,一臉肅然,整整齊齊守在大殿之外。

  宮中氣氛肅穆緊張,像是暴風雨之前的寧靜。

  今夜多少大臣官員徹夜難眠, 外頭普通人不得而知。

  直直從晚上等到天亮,就等著宮中傳來消息。

  卯時一到,有人因爲擔心, 派人往宮中遞消息, 却沒想到紅門口被侍衛把守住, 不止不准進,連消息都送不進去,不讓通傳禀報。

  李成則昨天已經收到消息, 亦是早早就起來了。

  顧青瓷睡得迷迷瞪瞪, 看著李成則起身, 自己也坐了起來,拉了拉他的衣服喊:「相公……」

  李成則順了順她的頭髮,「你再睡會兒。」

  「是不是出事了?」

  昨日很晚了顧家那邊還來了人, 同李成則在書房裡回了半日話。

  她一問,李成則隻低聲道:「是宮中的事,莫擔心。」

  李家不會有事,但顧青瓷還是打了激靈,醒了神。

  爬了起來,摸著衣服披在身上,一邊問李成則今日要不要去上值,李成則點頭。

  「真的是皇上……出事了?」

  李成則彎下腰用自己額頭抵了抵顧青瓷的額頭,道:「乖,這話不能亂說,讓人聽見就麻煩了。」

  說完又親了她一下。

  兩人起來,丫鬟們自也起來了,端來洗漱物品。

  又準備了早食上上來。

  兩人沾著筷子吃了些,屋子裡沒叫旁人伺候。

  顧青瓷問李成則:「相公,顧家有沒有人進宮?」

  「侯爺昨晚上就入了宮,方才我打發元去顧府了,先看侯爺有沒有回來再說。」

  若是現在還沒回來,就說明宮裡情形不簡單。

  用過早飯李成則約上羅盛禮一起去了翰林院。

  不過沒多長時時間,那邊翰林院學士就宣布散值了。

  兩人還沒還得及說什麽,就又聽人說封宮了。

  大街上,一隊士兵那些長刀快速跑過,往皇宮方向而去。

  沒有皇上的旨意,這些軍隊怎麽敢堂而皇之的進宮。

  李成則和羅盛禮對視了一眼,皆在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意。

  不止如此,很快的,城門也給封上了。

  兩人沒多逗留,各自先回家。

  之前還說宮裡的事影響不到外頭來,百姓們還是該幹什麽好什麽。誰能料想,只不過這麽短短的時間,街上突然mkv戒嚴起來,穿著甲衣的士兵隊伍一隊接著一堆從街上走過。

  一下子弄得人心惶惶。

  李成則一回家,老太太都不及問他怎麽這麽早就回來,還不到晌午。

  隻拉著人說道:「今天這是怎麽,晨日我出了門逛,順帶去街口買菜,剛同人說幾句話,轉頭就見許多騎著馬的士兵飛奔而來,丁點不收斂,將街邊小攤撞踩得人仰馬翻。

  都道是誰這麽張狂,咱這可是京城,天子脚下,沒有說這麽大膽的人,才說完這話,就見後面又來了一支隊伍,那馬馬蹄飛揚,居然直接將一個來不及將菜攤收走的老大爺連人帶攤子一起給踢飛了。那大爺可憐呐,當場就吐了一口血,後來馬隊走了才過去扶人,却老大爺胸口的骨頭斷了好幾根,沒撑到等來大夫就一命嗚了去,這可是一條人命啊!那些到底是什麽兵,竟然如此的罔顧人命,還有沒有王法了!」

  「街口死人了?」李成則聽得眉頭一皺。

  這太不尋常了。

  難道真的是因爲皇宮生變,有了异動,就有人這麽囂張?

  「可不是!」老太太現在還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拍了拍胸口。

  李成則只能囑咐,「最近這幾日,祖母最好不要出門,也囑咐其他人不要外出,等把這一段時間過去再說。」

  老太太聽孫兒這麽說,心中也不自覺警惕起來,覺得果真是有大事發生。

  同孫氏說了幾句後,李成則又回了西院。

  顧青瓷見人回來,找到了主心骨似的,連忙迎了上去,拉著人說話。

  給人倒了一杯茶,然後急急說:「相公,你出門後不久元寶就回來了,他說大伯父從昨夜入宮到現在還沒回來。這可怎麽辦啊相公,聽說皇宮都封宮門了,現在誰都不准進去,也不准出來,大伯不會出事吧?」

  這事李成則也不敢保證,便只能安慰顧青瓷說,「當初進宮的不止大伯一個,應該不會出事。官官,你在家好好待著別出門,心也別放外人進來,我必須出去一趟。」

  這事已經不能再被動等著了。他也不好把自己心猜測說給顧青瓷聽,不然這人就會更擔心了。

  顧青瓷哼哼唧唧,拉扯著人的袖子,癟著嘴有些不情願的說道:「相公……爲什麽要出去啊,能不能別出去?萬一,萬一有什麽事怎麽辦。」

  「官官別擔心,我心中有數,自然不會以身犯險,現下不去弄清楚情况怕只有被動。」

  顧青瓷任性,在一些無傷大雅的事上,李成則縱著寵著她,從來不會計較,可是在原則性的事情,或是他已經决定了的事,顧青瓷就是哭鬧也無法。

  李成則還是會哄著她,但是不會鬆口答應下。

  將家中的事物全部交代了一遍,李成則就坐著馬車出門,悄悄去了三皇子府。

  三皇子也是昨天夜晚入的宮,到此時也還未回來。

  聖上病危,不管他是想立誰爲太子,當時心裡應該已經有個人員,所以才會同時宣宗親大臣侯爺一同進皇。

  太子之位只有一個,自然只有一人最後能登頂。

  假設其中有一個皇子早已經有了异心,却又最後幷沒有變册封爲太子。

  自以爲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的人,未必不會鋌而走險,反而是很寧願冒著這個天大的危險,頂著被殺頭的壓力,毅然做下這個選擇。

  思緒在一瞬間就晃而過,李成則收斂好情緒後,直接從三皇子府轉向去了一間密道。

  從密道去能直走另一間房子,李成則從一處不起眼的案格放了一張紙條過去,然後只聽得吧嗒一聲,鎖扣打開,門也開了。

  李成則走過去後,順時又將石墻門給按合上。

  才走得幾步,就聽見先後傳來兩道聲音:

  「李公子來了!」

  「先生來了!」

  這裡頭的兩人,都是三皇子的親信,重用之人。

  李成則一過去,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大皇子反了。」

  李成則聽了,似乎也幷不很意外,神情十分平淡,略沉吟了幾秒鐘,只道:「已經確定是大皇子了?」

  那個穿著一身黑子窄袖衣裳梳著高高馬尾辮的年輕男子,語氣肯定說道:「我們在宮中的暗綫送出來的消息,千真萬確。」

  李成則了然,點頭,

  這麽看來,皇上想立的人一定不是大皇子。

  還沒等他說話,黑衣男子又飛快道:「大皇子能這麽快控制了禁宮,那必定是圖謀已久,他劍指皇位,但想要光明正大的繼承大統,就必定會威脅宗室以及及內閣大臣們統一口徑,而幾位成年皇子則危矣,三皇子也不例外,眼下事態已然十分緊急,李先生可有什麽好的辦法,定要先將三皇子救出來,不行的話就去只有殺進皇宮一條路了!」

  直逼皇宮?

  李成則忍不住嗤笑出聲。

  皇宮內的禁軍要麽是被大皇子制服脅迫,要麽就是早已經有了反心,要麽就是早就起了二心,被大皇子收買或早就和大皇子勾結在一起。

  這次控制內宮能這麽順利,應該就是一場裡應外合的好戲。

  片刻,李成則突然問:「你們可知道今日氣勢汹汹帶隊入京的是哪個指揮部的手下,誰領著的兵?」

  黑衣男子對這些十分清楚。了然於胸,聽見李成則問,於是開口回答:「是京畿巡防營的。如今乃是成國公府大任著巡防營總指揮使的位置。」

  成國公府……

  李成則眼皮狠狠跳動了李下。

  成國公府幾乎是可以確定他們一早就投靠了大皇子的。

  怪道上午那些人竟然如此橫行霸道,却原來是在漲勢呢!

  京畿指揮使無詔私自進宮,這已經不是私下投靠,還而是反得明目張膽了。

  大皇子都還沒坐上那個位置,屬下竟然就這般囂張戾氣,當街殘害無辜百姓。事後連個眼神都沒有留下,直接策馬而去。

  都到了這個時候,也說不了什麽事不關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己這些話,李成則沒必要給成國公府瞞著。

  所以直接說道:「成國公府很早之前已經投了大皇子,站了大皇子的隊,他們現急匆匆進宮,應該就是去控場的。」

  畢竟皇宮中有那麽多重要的人在,不給點威脅,這事情應該不好辦。

  內閣大臣不提,一個個老油條似的,想讓他們改口承認大皇子是名正言順繼位,恐怕是十分困難。

  而那些宗室的上了年紀的老王爺,仗著自己是皇家血脉,有著皇室血統,也幷不怕誰,大多脾氣又臭多硬,幷不買誰的單,只要人不犯大錯,就連皇帝都輕易動彈不得他們。

  除非大皇子什麽都顧不得,下殺令,否則,這一幫老頑固同樣不好解决。

  但是,只要大皇子敢開殺令,就證明他幷非名正言順,那麽皇位就坐不穩了。

  到時候,當真是誰都有理由可以反了,且還能義正辭嚴稱之爲撥亂反正。
  
BabOdin 發表於 2019-7-21 18:23
第一百二十二章

  李成則和那黑衣男子一同出了三皇子府邸,

  而後拿了一支令牌坐車一路去了禁軍營,禁軍隸屬皇上統治。

  在大鄴朝,禁衛軍分爲左右兩支, 每支各有二十四衛,一衛五百士兵。

  左禁軍在宮中護衛皇宮安全, 右禁軍和京畿巡防營一起,分別管制著整個京城的安危。

  宮中出事, 左禁軍陷落,如今肯定只能指望右禁軍。

  然而禁軍營直隸皇上管轄從來只聽皇上一個人的吩咐行事。

  李成則也沒有很大把握,只能姑且一試。

  馬車速度快,二人很快到了禁軍營。

  禁軍營守備森嚴, 閒雜人等一律不許進入。

  只等拿出三皇子府的令牌,守門的人去內回禀。

  半晌才放他們進去。

  兩人求見由禁軍頭領,大約等了一炷香的時間, 右禁軍頭領才出現。

  穿著一身禁軍制服。

  李成則沒有過多閒話, 言明瞭過來的目的。

  開門見山, 將宮中的事情以及他的一些推測都說了出來,然後懇請他帶軍隊入宮。

  「不過是你的片面之詞而已,本官從來只見聖令行事, 如若不然, 這禁軍營不早就亂了?」右禁軍頭領嗤了一聲, 不慌不忙說道。

  右禁軍直接拒絕了。

  理由也明擺著,第一沒看見皇上的手符口信,禁衛軍向來是見聖上手符才行動, 如果私自出兵,那就是意圖不軌,輕則軍棍重則殺頭。其二宮禁閉門口說是皇上的旨意,如此他們還帶兵闖進去這是要造反麽?

  所以,禁軍頭領怎麽會答應。

  甚至人直接站起身子要送客,倆口硬邦邦毫不容情說了一個「請!」字。

  黑衣男子性子急脾氣暴躁當即就要發作,都要動手了。

  但是被李成則手抬手給擋下,。

  然後看眼睛看著右禁軍,道:「大人謹慎萬分不爲過,不見皇上手令或者口令堅决不行動,難道就不擔心聖上真的遇險?就不怕皇宮李真的亂了?還是說大人其實心中早有所思量,却隻不肯爲這一分猜想付出些風險?」

  「你好大的膽!」

  這位禁軍頭領看臉色嚴肅沉寂,甚至一下子抽開了腰間的佩刀。

  明晃晃的刀鋒在光綫的照耀下,閃出一道銀白色的光芒。

  李成則却絲毫不懼,「在下說錯了麽?聖上就是有萬分之一的遇險可能你屬￿右禁軍頭領,自是當義不容辭領兵前去救下。」

  其實有一點李成則沒說。

  這位禁軍頭領兵不是一個蠢人,他是關著京城的治安的,今天街上的動作他不可能不知道,知道了却沒有行動,裝作不知道。理由大概只有一個,他心裡清楚地知道皇宮裡局勢不妙,但他不欲把禁軍牽扯進奪嫡風波裡面去,所以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裝聾作啞。

  反正最後不管是哪位皇子登基爲帝,對他們禁衛軍營來說都沒有什麽區別,因爲他們從來不用站隊,隻受皇帝一人的管束統治。

  李成則何其聰明,他從一開始和對方說話,心裡就猜測了各種可能。

  能當禁軍頭領的人自然不會是莽夫,甚至可以說,這位有禁軍大人心計頗深。

  如果站在他的角度,以及他爲進軍營的考慮來看,幷不能說他錯了。

  畢竟人都是趨利避害的動物,做事自然會思考,然後行動上傾向於對自己有利的一面。

  諸多的理由,都是無意識讓對方做出按兵不動的選擇。

  李成則眼神深深看著右禁軍頭領。

  對方也眯著眼睛看他。

  這是屬￿聰明人之間的較量,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但李成則依舊不能確定自己是否可以成功「逼迫」右禁軍首領接受自己的建議,打著弑殺反賊的口號衝進皇宮之中去。

  爲了自己也爲了李家,李成則不允許這次勸說失敗。

  於是他乾脆放開了聲說道:「大人既然是禁衛軍頭領,就該一切以聖上著想才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雖然大人目前正值年富力强,然一旦大皇子繼位,以大皇子的心性,大人覺得自己還能安穩坐在這個位置上嗎?而就算三皇子或者皇子繼位,您以爲憑著自己今日這番裝聾作啞的行爲,他們焉還敢用你?」

  右禁軍頭死死盯著他的臉看了許久,然後忽然一下子大笑起來,而後沉沉道:「李公子機敏無雙,在下佩服!」

  李成則八風不動,不惶恐也不心虛,只是淡淡挑了挑眉。

  ……

  事情發生得很快。

  當右禁軍頭領手裡高舉著一樣黑令牌似的東西。

  騎著高頭大馬,身穿鎧甲,腰間配長刀,後面領著十衛五千精兵。

  高聲大喝:「速開宮門!吾等奉皇上之命進宮!」

  北宮門後面的人見人手持令牌,又領著精兵登時有些慌了。

  他們打的是皇上的旗號緊閉宮門,現在右禁衛軍過來了,可怎麽攔著?於是只能匆匆忙忙讓人進內宮通知人。

  右禁衛軍一見此情景就知道李成則沒猜錯,心中有了决斷,於是火速一聲令下,令人攻破北門,領著士兵直接衝了進去。

  一時間,各處時而傳來驚呼尖叫聲不絕於耳。

  ……

  ……

  一場除反叛亂之戰,開始得快,平息得更快。

  大皇子無非就是占了先行和裡應外合的便宜。

  禁軍衝進來後,成同國公府大老爺從京畿巡防營調來大約兩千士兵對上。

  右禁軍頭領跟京畿巡防營指揮使向來是面和心不合,見面也是假笑,却沒想到成國公府的竟然投了大皇子。

  右禁軍首領冷冷一笑,揮著長刀就殺了過去。

  禁衛軍的精兵可不是吃素的,雖然京畿巡防營的士兵實力也不差,但人數上少了一半有餘,最後自然不敵。

  一場宮變從發生到結束也就一夜一天的時間。

  逆賊終於俯首就擒。

  雖叛亂清除了,但皇上的身體還是沒法了,已到了强弩之末。

  趁著還能說話,皇上當著宗室和大臣的面,宣布立三皇子爲太子。

  塵埃落定。

  李成和顧侯爺一起出的宮,侯爺經歷了一夜的驚心動魄,直到出門宮門,才呼出一口氣,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

  李成則跟人說了幾句話,然後扶著人上了馬車,看著馬車離開後,才轉身上了自己的馬車。

  大皇子謀逆弑君犯上作亂其罪當誅。皇上仁厚留了大皇子一命,貶其爲庶人,永世圈禁,大皇子府一干人等男的流放女的充入教坊。

  而成國公府則是判了抄家。

  因皇上重病,之後太子監國,代行國君之事。

  轟轟動動一段日子,事情終於落下帷幕。

  大皇子府已經被貼了封條封上,

  成國公府所有人被斬首,昔日煊赫光鮮、富貴以極的國公府一朝之間轟然倒塌,裡頭更是被抄了個乾乾淨淨,破的破損的損。

  外頭不好明目張膽討論,但私下裡誰不說起這個事。

  皇子和公侯,在普通人眼裡是那就是貴人中的貴人。

  這樣的天子驕子下場都能如此慘烈,怎麽能叫人噓唏不已,心中無有不感慨,更摻雜著一些害怕和恐懼。

  那日菜市場大門的砍頭案,可是叫人嚇得心驚膽戰,心有餘悸。

  顧青瓷對於大皇子被圈禁幷沒有什麽感覺,認爲人家是自找的,他若沒有起反心,怎麽也不會走到現在這個地步,對於那些家眷是有些可憐,可誰叫他們是大皇子府的人呢,當初能享受了這富貴容易,現在自然也要跟著付出代價。

  往好裡想,總歸她們還留下一條命在。

  倒是成國公府轟然倒塌,全府被問斬這事讓顧青瓷感觸更深。

  除了幾個出嫁女,沒有一個逃得過,包括尚在繈褓中的嬰兒。

  倒是薑韵,因爲是客居在成國公府裡的表小姐,所以幷未受到牽連,當初歲胡亂一幷抓走了去,不過後來調查清楚,又把人放出來了。

  然而沒了國公府的庇護的薑韵什麽都不是了。

  姜家原在江南一代的望族世家,不過後來漸漸落寞了。薑韵母親早亡,沒過一年父親又娶了繼母,因爲怕姜家新婦人苛待姜韵,成國公府的老太太一封書信過去,把孫女兒接到了成家。

  現在成家沒了,薑韵也只能回去薑家了。

  可是成家犯的事瞞不住,很快就會傳回去,到時候他們又怎麽會對薑韵有好臉色老,只怕奚落還來不及。

  薑韵臉色慘白一片,被士兵送出來後,一臉冷漠地站在成國公府前看了許久。

  許久後才轉身離去。

  顧青瓷原還來了勁想去看斬首,好在及時被李成則制止住了。

  不怕晚上回了做噩夢了,又是一包一麻煩。

  這樣殘忍血腥的事壓根就不適宜去凑熱鬧觀看。

  無益於身心健康。

  顧青瓷嘀嘀咕咕,「那個成月英倒是好命,去年裡冬天就嫁了人,僥幸留得一條命。」

  李成則沒說話。

  但想也知道,嫁人沒多久,娘家犯了謀逆罪全部被斬首。

  也就是說成家姑娘沒了娘家撑腰依靠,對於這樣一個拖後腿娘家犯上作亂的家媳,她夫家就算立刻把她休了也沒有人會出來幫成月英鳴不平。

  這才是最讓人絕望的地方。

  慶幸撿回了一條性命,却不知道苦日子才剛剛開始。

  李成則無意縱容顧青瓷這個看熱鬧幸灾樂禍的性格。

  便借此機會多說了她兩句,「人自當修身自持才是。別人出息了發達了應當心態平和保持冷靜,別人困難時更不能幸灾樂禍落井下石,長此以往,容易移了性情。」

  顧青瓷却氣鼓鼓的,說:「成月英當初也嘲笑我。」

  李成則駡她傻丫頭,却一句不鬆口,不許她隨心所欲的看人家的悲慘來娛樂自己。
  
BabOdin 發表於 2019-7-21 18:24
第一百二十三章

  皇帝駕崩是在五月中旬的一天駕崩的。

  正值深夜無人察覺就這麽睡了過去。

  那日小太監守夜, 期間還點著燈看了幾眼,只是以爲皇上是睡得深沉,幷沒有察覺, 隨後就退到外間守著。

  一直到早上久不見裡面有動響,太監覺得不對勁, 然後便過去輕聲叫人,但裡面一直沒有反應。

  太監總管心中一個咯噔, 連忙抖著手掀開了簾子,然後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探聖上的鼻息,才發現,皇上早已經沒了氣兒。

  皇帝薨逝, 京師戒嚴。

  當天城樓的鐘聲連續響了二十七下。

  昭示著國喪。

  京中所有人立即於門頭挂上一段白綢,取消婚嫁喜事等諸多喜樂事宜,換上素服, 守國喪。

  服喪過後, 城內各大寺廟宮觀來時陸續敲鐘三萬, 以示哀悼。

  喪事過後,就是太子的登基大典。

  國不可一日無君,雖太子悲痛萬分, 但登基之事是萬不可耽擱。

  在禮部的操持下很快選定了日子, 祭了宗廟隨後舉行登基爲帝。

  改元換號。

  新皇繼位, 大赦天下,賦稅减免,增開恩科。

  普天同慶。

  越發有四海升平之象。

  李成則雖然還是低調, 但所有人肉眼可見,他的確確是皇上的心腹。

  從皇帝幾次召見,有腦的人都能看看得出。

  心說這人的前途是差不了了,只等到來年散館,他定能成爲皇上重用,繼續留在京中。

  既如此大家也樂得同他打好關係,畢竟以後都是朝爲官,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好。

  所以李成則在翰林院裡待得十分滿意,裡頭的大學士個個都是飽學之士,對各種問題都能解講解很好,李成則獲益匪淺,課業上都越發游刃有餘,心境也越發沉穩下來。

  自古妻憑夫貴。

  李成則受新皇重視成了御前紅人,顧青瓷的身份地位自然也隨之水漲船高。

  跟以往不可同日而語。

  當初有多笑話嘲諷她的人現在就有多尷尬。

  嫁了破落戶的人竟然也能徹底翻身了。

  多少人想著心裡不舒坦!

  然而想的却也只能是想而已想,見了面,還得和和氣氣同她說話。

  倒只有一個蠢笨的,不知道是受了別人的挑唆還是咋地,在康泰郡主的生辰宴會上居然直直就挑釁上了顧青瓷。

  言語裡滿是不屑,惡意滿滿說道:「有什麽好得意的,丈夫不過是個沒授官的進士,保不准日後就是個芝麻大的小官,有甚值當拿來說的,嗤!」

  回頭這話就讓顧青瓷給聽見了?

  她哪裡是個能受的閒氣的,當即就叉著腰諷刺了回去:「您這麽高貴,想必家中父親定是一品大員了!咱們這些人不配和您玩,不配與站在一處,所以,還請這位『尊貴』的小姐挪挪脚,移到別處去,莫要讓這裡的人污了您高貴的身份!」

  顧青瓷一說完,不少人都忍不住笑出來來。

  那姑娘還是頭一次聽見嘴巴這麽毒的,一時沒反應過來氣,氣得臉色通紅,伸手指著顧青瓷「你!你……」了半天,連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她哪裡是什麽一品大員的女兒,她爹只是個四品官。

  本來這也沒有什麽,隻誰叫張姑娘這人自小嫉妒成性,聽人說了兩句顧青瓷就滿心的酸意,想著她嫁的人不過只是個進士,有什麽好得意的,所以就話不過大腦去招惹人家。

  也隻怪這位個剛從外地調過來的,對京中情形幷不是很清楚,消息不通又沒腦子。

  沒想到知道顧青瓷是個硬茬子,這才吃了虧。

  現下心裡是又氣又臊。

  又見著四周許多小姑娘用帕子捂著嘴角似乎是在嘲笑自己,更加覺得沒了臉。

  花園是待不下去了,只能跺跺脚領著丫鬟飛快往外走。

  看在別人眼裡就是灰溜溜的落荒而逃。

  顧青瓷才覺得出了一口氣,去找康泰郡主玩了。

  ……

  那位被顧青瓷氣走的小姐姓張,被駡著出了園子,心裡憋悶,就甩著衣袖一直往前走。

  直到身後丫鬟提醒她,道:「小姐再往前面走就是外院了,那邊有外男,咱們還是回去吧。」

  張小姐雖然心中有氣,但也不至於拿自己名聲開玩笑。

  隻綳著臉吧丫鬟駡了一頓出氣,就回轉了去。

  然而萬萬沒想到,當她正經過湖邊的時候,一個蒙面黑衣人突然從假山裡面飛了出來。

  在張小姐和她身後的丫鬟驚恐來不及大聲的一瞬間將兩人給打暈了!

  隨後一把兩人給扔進了湖中,盯了好幾分鐘,直到看見人沉下去,黑衣人才又去假山裡脫下黑衣,打扮成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小厮,就這麽走了。

  一直到晌午,事情才鬧大開來。

  那位張姑娘是跟著自己母親過來的,不過張夫人在屋子裡同那些太太們說話,幷未看著女兒。

  直等要開席的時還沒見著自己女兒,張夫人急了,立刻叫來下人詢問,只是每一個人都不知道小姐去了哪兒。

  隻後來聽人說,張小姐和顧青瓷拌嘴後賭氣帶著丫鬟出了園子。

  張夫人臉色都是鐵青的,只是礙著這是王府不敢放肆,才沒怒駡出口。

  王妃作爲主人肯定不能不管這事,於是吩咐下人沿著幾條路去找。

  最後,在湖裡發現了張小姐和她丫鬟的屍體。

  兩人都被淹死了了。

  這事情就嚴重了。

  張小姐再怎麽品行不佳,但却是四品官員家的千金,來參加一個宴會却無緣無故送了命,這事怎麽都不能善了。

  張夫人見著自己女兒的屍體,一下子暈了過去?

  醒來後就是哭天喊地,發瘋似的要人償命。

  王妃臉色也不好看,任誰家無端端慶賀一樁好事却變成眼下這樣,心情不可能不差。

  這是她沒法解决,只能報官,讓刑部的人來調查處理。

  王妃先命人把這事告訴了王爺,然後又吩咐今日客人暫時不能離開,要等刑部來人了再說。

  出了人命,夫人太太們還好些多少能穩得住,雖然面色也不好看。許多姑娘小姐却是直接嚇得臉都白了,想著才之前在園子裡同她們說話的人眨眼功夫就死了,從湖裡撈出了屍體,當真是萬分的滲人。

  刑部的人還沒來,張夫人一直在哭?

  然後突然,她就把眼神轉向了顧青瓷。

  一臉怨毒地看著顧青瓷,道:「是你!是你害死了我女兒!她不過說了兩句你不愛聽的話,你就辱駡她,這還不够,是不是你把她推到水裡的!你這個賤人!我跟你拼了,我要你給我女兒償命!」

  說完一下子撲向顧青瓷,一邊撲打她又想伸手去掐她的脖子。

  還好被丫鬟給攔住了。

  可也是把顧青瓷驚著了,連連退了好幾步。

  到底看在張夫人剛失了女兒的份上,顧青瓷閉了閉眼,忍了忍,不跟人計較。

  只是還是冷聲說了一句:「張夫人慎言。」

  王妃當然不能容人撒潑,連忙上前安撫,又使了個眼色,讓丫鬟看著人。

  又過了一炷香時間,刑部官員終於過來了。

  首先肯定是要讓仵作驗屍檢查屍首。

  但張夫人見此情景一下子就尖聲厲叫起來。

  用力把仵作推開,說她女兒都死了他們却還不懷好意去污女兒的清白。

  怎麽也不肯讓人碰屍體。

  王妃臉色就垮了下來。

  張夫人這般陰陽怪氣的不配合,叫人怎麽查案。

  刑部過來的兩個官員也皺起了眉頭。

  然因著對方也是位官員夫人,就不太好直接下命令。

  於是,兩人就只能轉身看著王爺,說:「王爺,這……」

  張夫人不同意誰也沒法强求,畢竟那是她女兒。

  王爺也很爲難,只能先把下人都叫了過來,讓人盤問,看能不能問出綫索來。

  王府和王爺夫妻一體,事情發生在王府他們肯定有責任。

  故而也只能上前說道:「張夫人節哀,當務之急是要查出張姑娘是怎麽出事的,張夫人一直攔著還怎麽樣去給女兒討回公道,難道要讓女兒死得含冤莫白?」

  王妃都話一點都不委婉,可是面對已經崩潰的張夫人,什麽委婉都沒有用,反倒是這兩句引得張夫人又大聲哭了一陣,然後神情才鬆動了。

  仵作上前檢查,徒弟在一旁提筆記錄。

  另一邊,兩位官員把當時在園子裡的小姐們全部問了一遍,記錄了她們的供詞。

  至於府中的下人也都全部著人審問了一遍。

  一直到下去,顧青瓷她們才離開王府。

  來時熱熱鬧鬧,回去個個都是臉色深沉,一臉的噓唏。

  玉珠玉釧擔心顧青瓷今日受了驚嚇,一回去就把這事禀報了李成則,隨後又叫厨房煮了安神湯端過來,喂主子喝下了。

  顧青瓷悶悶的,抱著李成則的腰靠在他身上,說:「是她先駡我的,我才會回的嘴,她的死和我沒有關係。」

  「我知道,當然跟你沒關係,既然刑部的人已經在查了,莫怕,牽扯不到你身上來。」李成則低聲安慰。

  顧青瓷臉色還是有些白,不奇怪,任誰見著前一刻還跟你說話的人後一秒就死了都會害怕驚慌。

  活生生一條命,真能做到面不改色無動於衷才是可怕。

  顧青瓷精神蔫蔫,李成則安慰了她好一會兒,人又喝了一碗安神藥,不一會兒,倦意襲來,漸漸閉上眼睛睡了過來。

  才剛給她蓋好了被子,張嬤嬤就脚下輕輕近來,小聲道:「大姐兒醒了,找人呢,大爺快去看看吧。」

  大姐兒已經八個月大了,機靈得很,認得爹娘,一會兒不見她就坐在炕上,漆黑的大眼睛滴溜溜轉,來回張望。

  模樣可愛極了。

  丫鬟們都知道她這是在找人呢,有一次就故意忍著不動,想看看大姐兒的反應。

  然後就見大姐兒咿咿呀呀半天,憋紅了臉,突然叫了一聲:「爹!」

  可把張嬤嬤高興的不行,小小姐都會說話了!

  於是馬上就抱著她去見李成則和顧青瓷。

  果然小傢伙見著爹娘就高興,又喊了一聲爹。

  只是到底年紀還小,勉强能叫出爹娘,別的就不會說了。

  只是這樣,依舊把初爲父母的兩人高興得不行。

  所以這會兒李成則一聽大姐兒找人,也就出去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7-21 18:24
第一百二十四章

  李成則抱著大姐兒逗她玩了一會兒, 隨後看了看時辰,已經不早了,於是叫來元寶, 吩咐他去把馮如似接回來。

  明日是旬假日。

  一邊又讓端硯去打聽康泰郡主生辰上發生的具體事誼,看看刑部那邊的人有沒有找出什麽綫索。

  端硯得了令就去了。

  已是晚上, 王府裡客去人早都散了去。

  府中幾個丫鬟被刑部官員帶走了去問話。

  那位張姑娘的屍體原本也要抬走,必須再行驗過, 以免有什麽沒發現疏漏的綫索。

  然而張夫人怎麽都不肯,說事情可以不可二,她女兒就算死了也要乾乾淨淨地走。哭天搶地的不願,一面出聲吩咐幾個厮過來, 把張小姐的屍身運回張家去了。

  沒什麽有用綫索,李成則聽了幾句後就沒管了。

  在外讀書的小孩接了回來,厨房那裡就生活做飯了,

  馮如似放下自己球袋子, 頭一件事就去看大姐兒。

  大姐兒小, 幾日不見馮如似眼睛裡就是陌生的,不過她向來是好性格,歪著頭老人, 一邊啃自己的手。

  馮如似給她拿下來, 又拿了手帕給她擦口水。

  陪著小姑娘玩了一會兒, 她就咯咯咯笑開。

  到天擦黑的,李成則讓丫鬟去把顧青瓷叫醒。

  這時厨房也送了飯菜過來,一家人一起吃飯。

  大姐兒就在旁邊的大搖籃裡爬來爬去。

  馮如似給顧青瓷請安, 說了一會兒話。

  他心細地發現顧青蹙著眉頭,神情不同以往開朗。

  就問:「舅母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

  顧青瓷輕輕搖了搖頭,「沒什麽。」

  李成則摸了一把馮如似的頭。

  他不是什麽都不跟孩子說的人,聞言便是道:「你舅母白日出門受了些驚,已經喝了安神藥,似兒不必太擔心。」

  馮如似抬頭,看看李成則又看看顧青瓷。

  小臉嚴肅,然後伸手給顧青瓷夾了一些菜,認真說:「舅母多吃些。」

  顧青瓷一下子就笑了,她家小孩可真懂事。

  張家女兒溺亡這案子調查了好幾天。

  那天仵作略略檢查了一番,幷沒有發現張小姐身上有別的傷口,回了刑部後,幾位官員又盤問了許多人。

  可楞是沒有找到一個目擊者者,都說張小姐日跟顧青瓷拌嘴然後負氣一個人跑了出去。

  最後只能判案說張小姐是自己失足落水自殺,幷無人加害。

  張夫人却怎麽都不肯接受這個結果,瘋鬧著鬧去刑部,叫他們重新調查,說自己女兒身邊有丫鬟跟著,如何會往河邊跑,她定是叫人給害了,

  因爲張小姐是在跟顧青瓷有了口角之後才離開的,於是張夫人從始至終就一口咬定這事同顧青瓷有關,是顧青瓷害了自己女兒。

  但沒有證據僅憑她的一面之詞刑部的人怎麽會相信。

  只能命人把張夫人送出刑部。

  張夫人一臉怨毒,她女兒死得不明不白叫她怎麽能釋懷!

  爲什麽一定要咬緊顧青瓷?她當然知道沒有證據,女兒的死可能跟顧青瓷幷沒有關係。

  可是張夫人恨啊!如果不是顧青瓷辱駡她女兒,女兒又怎麽會亂跑,如果沒有跑出去又怎麽會掉進湖裡!所以張夫人覺得這事和顧青瓷脫不了關係,她就應該給自己女兒償命。

  張夫人不把這個恨意轉移到顧青瓷身上她簡直不知道怎麽撑下去!

  她現在整個心裡都是戾氣,只要人給她女兒償命。

  刑部那裡不給說法,張夫人轉頭就鬧到了王府中去。

  不過這人雖然痛惜女兒,可是還帶著精明,是王府見王妃不吵不鬧就抹眼泪。

  王妃一面也同情人,又因這事是出在自家府中,亦有責任,也就只能好生安慰了人一番。

  這事他們理虧,回頭王妃同王爺細說了,王爺心裡也猜到了些,張大人在工部任職,時逢上峰要退休致仕,心裡肯定會有些想法。

  罷了,就當是補償他們了。王爺心中嘆了一口氣,之後便去活動遞了話,沒力幾日,張大人就升遷了。

  張家一面靠著女兒亡故這事得了好處,張夫人一面依舊怨恨著顧青瓷,好像這樣做她就還是個一心疼愛女兒的好母親一樣。

  這日,顧青瓷在墨玉軒看首飾,中途又近來一個人。

  却這人正是張夫人。

  張夫人一進來立馬就發現了顧青瓷。跟臉色立刻就沉了下來。

  一雙尖利的冷冰冰的眼睛盯著顧青瓷看。

  顧青瓷心裡也煩,叫她看得不耐煩,正準備開口的時候,人忽然又一下子移開了時間,嘴邊勾起一個厭惡的冷笑,然後領著丫鬟上了二樓。

  顧青瓷心情全給人破壞了,若不是看對方才經歷喪女之痛,真會忍不住上前駡人。

  「不買了,回去!」顧青瓷丟下手裡的東西,神色之間滿是不愉,轉身就朝外走,丫鬟見狀連忙跟了上去。

  墨玉軒的二樓,張夫人從窗戶看著顧府裡離開。

  又是一聲冷笑,道:「都準備好了?」

  丫鬟飛快點點頭,「放心吧夫人,定不會出紕漏。」

  張夫人才露出一臉快意的笑容來。

  李家。

  李成則散值回來,發現顧青瓷不在家。

  起先沒在意,只問了丫鬟一句:「你們奶奶呢。」

  玉珠回說:「中午吃了飯後,帶著福兒和慶兒出去了,說是出門逛逛,聽說前兒墨玉軒上了新的首飾,奶奶一早想去看了。」

  李成則聽完眉頭就是皺了皺,而後說:「官官每次出門,除非是回顧家,幾乎很少會在我之後回來,可有派人出去接?」

  玉珠面上也有些擔心,一邊回:「方才已經叫玉釧去尋了,不知奶奶是不是叫別的事絆住了脚。」

  李成則還沒坐下喝上一口茶,旋即大步往外走。

  道:「你們照顧好康康,我出去看看。」

  說罷就去馬棚幾牽了自己的馬,直直出了門。

  他騎著馬一路往墨玉軒的方向去,恰好在路上看見自己的馬車往這邊趕。

  趕車的下人也見到了主子,立馬停了下來,下車行了個禮。

  李成則只問:「接到你們奶奶了?」

  車內玉釧聽見李成則的聲音,連忙掀簾子跳了下來,面色萬分焦急,道:「大爺,墨玉軒的老闆說奶奶申時不到就出了墨玉軒,然後我又沿街問了,也有人看見小姐是那個時候走的,可、可奶奶一直沒回家,大爺,你說奶奶到底去了哪裡。」玉釧真的快急哭了。

  李成則臉色沉沉的,道:「你先回去,我親自去找。」

  說完不等人回答蹬了下馬蹬子,手上一拉繮繩,騎馬飛快離去。

  李成則直奔墨玉軒,進了門,將掌櫃的叫出來,問她顧青瓷的事。

  幾時來的,幾時離開的,期間有沒有發生什麽特別的事。

  掌櫃苦著一張臉,看看著眼前人一張殺神似的臉,只好將當時招呼顧青瓷的夥計叫過來,又將事情說了一遍。

  「大約是未時二刻鐘過來的,離開的時候快申時了,好像也沒發生什麽事,顧夫人就看了看,也沒買東西就走了。」店夥計回答。

  「沒發生特別的事?也沒買東西?」李成則眼神重複了一遍,臉上露出了一個冷嘲,「你可確定?」

  店夥計被他那陰冷的語調嚇著了,結結巴巴道:「是、是一件兒東西都沒買,放下就走了……」

  李成則就用:「我夫人以前多次來這裡買東西可曾有空過手。」

  顧青瓷是墨玉軒的老客人了,一直也都是眼前這個夥計招待的。

  聽李成則這麽問,他略略一回想,顧夫人每次來他們店裡都會買東西。

  「不、不曾空過手。」他下意識就說了出來。

  「那爲什麽這次就突然什麽都沒買?」

  夥計順著李成則的話往下想。

  然後回答:「好像是張家夫人來了我們鋪子,兩人之間似乎有齟齬,張夫人冷冷看了顧夫人幾眼,顧太太生氣了,然後就沒心情買東西了。」

  「張夫人……」李成則低聲說了一遍,又道:「可是那位工部侍郎張大人的內眷?」

  在墨玉軒這種地方做事,店夥計常年都與各家的夫人小姐打打交道,自然是對各家呢情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李成則一說,他就立馬點頭,「正是那家。」

  得了這話,李成則轉身大步離開了墨玉軒。

  他現在沒有時間一一去排查慢慢去琢磨顧青瓷會去了哪裡。

  他已經抓住了重要綫索。

  ——張夫人。

  別說這只是他的推測和懷疑,幷沒有證據。

  李成則現在幷不是要斷案,有合理的懷疑就能讓他動手,他不能讓顧青瓷出事。

  這一段日子,和顧青瓷過不去的就只有張夫人!

  李成則上了那個去了一個地方。

  周府。

  餘府的主人就之前那個和李成則一起去禁軍營的黑衣年輕男子,以前的三皇子現在的皇上的心腹。

  名叫餘顯,餘顯功夫了得手段了得,以前是替三皇子處理一些私暗事的。

  李成則要請他幫一個忙。

  見了餘顯,李成則說了顧青瓷失踪的事,餘顯立刻鄭重起來的,二話不說就應下,借了李成則一個武藝高强的屬下。

  李成則讓那功夫了得的人幫她夜闖一趟張府,將張夫人身邊的丫鬟抓出來。

  這事對別人說興許跟困難,但餘顯和他的屬下都非一般普通人。

  等天黑了下來,那人就潜進了張府。

  前後不過兩柱香的時間,就將張夫人身邊的大丫鬟抓了出來。

  李成則謝過餘顯,又借了他的暗室一用。

  餘顯擺擺手:「你何必同我客氣,只管用便是,衛一的手段你是知道的,可讓他幫忙審問。」

  衛衣就是餘顯的屬下。

  李成則幷沒有拒絕,和衛一一起進了暗室。
  
BabOdin 發表於 2019-7-21 18:24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一個內宅裡沒什麽見識的丫鬟哪裡見過這樣地牢一樣冰冷的環境, 更經不住侍衛拷問

  像衛一這種,都不需要動用嚴酷刑法手段,只是口頭上的逼供加恐嚇, 就能讓人嚇得把什麽都說了。

  「是、是夫人!夫人讓人抓走了顧夫人!我只是一個丫鬟什麽不知道,不知道抓去哪裡了, 求求你們放了我!」

  丫鬟哭得涕泗橫流,眼珠子盯著地上往她前面爬的毒蝎子, 滿臉驚恐,生怕那東西爬上她的身上。

  衛衣順便將她的口供寫下來,又上前面無表情用刀劃破那丫鬟的手指,讓她按下來手印。

  餘顯轉頭對李成則道:「別耽擱了, 快去救嫂夫人。」

  李成則把口供折叠放進懷裡,然後拖著丫鬟將她綁住手脚扔進了馬車,直接往張府而去。

  張府裡, 張太太一早起來就不見冬雪, 起先隻皺著眉頭問了一圈, 「冬雪哪兒去了,這都什麽時候了,怎麽不見人?」

  她以爲人偷懶去了, 故而語氣不耐。

  冬雪是大丫鬟, 平素是和臘梅住一個屋子, 不過前兩日臘梅老娘生了病,她便請了兩日假。

  所以這兩日冬雪是一個人歇息,這會兒誰也沒看見她。

  於是立馬有小丫頭跑去冬雪的屋子裡找。

  不一會兒又匆匆回來, 小聲回說:「夫人,冬雪不在屋子裡,問了院子裡的人,都說沒見著她,也沒看她出去。」

  張夫人臉色一下子拉了下來,斥道:「沒看見人?怎麽著,一個大活人還能憑空消息了不成,給我去找!」

  一見主子生日,屋子裡丫鬟都跪下來認錯,隨後又趕緊出去找人了。

  然而找了半日都沒找到。

  大家這才慌張了。

  又去回禀張夫人。

  張夫人得了話一下子咯噔了幾下,總覺得像是要發生什麽事。

  不過好歹立刻在心中安慰自己不要多想,家裡能出什麽事。

  一邊沉聲道:「去門房那裡問問,是不是跑出去了。」

  這邊還在找冬雪,沒過多久,有個丫鬟從外院跑過來,大聲喊道:「不好了夫人,出事了!」

  然她還沒進正房的門,就被張夫人身邊的嬤嬤揪著耳朵大駡:「嚷嚷什麽!越發沒有規矩,當這是什麽地方,仔細夫人賞你板子吃!」

  這丫鬟嚇得一個哆嗦,她尋常就很是怕夫人身邊這位嬤嬤。

  然而眼下却是顧不得許多,快哭了似的道:「嬤嬤,真的出事了!冬雪姐姐找著了,人就在外頭,大少爺也在,說叫請夫人去看看。」

  嬤嬤先是一楞,隨後又擰著眉去看丫鬟的表情,知道怕是真出了事,於是趕緊扯著她進去給張夫人回話。

  張夫人一聽,冬雪被一個男人捆著帶到府裡來,面色就很不好看。

  還以爲是冬雪不知廉耻在外勾搭了哪個野男人。

  於是領著一大群丫鬟氣勢汹汹去了外院。

  一走進待客偏廳,却見兩個高大的男人。

  一個肅殺站在中間,另一個一臉嘲諷,仿若無人地坐在位子上。

  而冬雪就被捆著手脚扔在地上。

  因爲張老爺上值去了不在家。張夫人過去後,見著自己的大兒子站在哪裡,綳著臉,神色似乎些緊張。

  額頭上都滲出了一些細密的汗。

  「大少爺,夫人過來了。」有丫鬟禀報了一聲。

  張家大少爺給張夫人請了個安,叫:「母親。」

  李成則轉頭,冷冷看著張夫人開口:「你就是張夫人,你把我夫人抓到哪兒了?」

  張夫人這才認出李成則來。

  不曉得對方怎麽這麽快就知道了,明明自己是讓下人做的,應該沒露什麽破綻才對!

  她心跳得飛快,却儘量保持面色不變,甚至還虛張聲勢地提高了聲音:「公子却是哪位,當我們張府是什麽地方,由得你放肆!」

  餘顯是個急性子,臉色不愉站起來,威脅道:「少在這唧唧歪歪,識相點快點說,你的丫鬟都招人了,怎麽張夫人是想我把這事上達天聽才腦子?」

  張大公子連忙道:「餘大人!此事還不明了,其中有什麽誤會也未可知,還望餘大人冷靜。」

  張夫人却是咬死了不承認,「你們說什麽我聽不懂,還請二位離開!」

  她這話才一說話,忽然聽見「哧」地一聲響。

  却是李成則突然抽出了餘顯腰間的佩劍,一下子貼在了張夫人的脖子處。

  聲音冷得沒有一點溫度:「沒空跟你廢話,我在問一邊,你把我夫人抓去哪裡了。」

  「你!你好大的膽子,快把劍——」打開兩個字還沒說出來,只見李成則手一動,鋒利的劍刃瞬間劃破了張夫人脖頸上的一層皮,一絲紅血綫立刻了冒出來。

  張夫人嚇得尖叫幾聲,眼睛睜得老大,滿臉的驚恐。

  張大公子見她母親受傷就要撲過來,却被餘顯一隻手就給制服住了。

  李成則隻幽幽盯著張夫人,眼睛裡一點感情都沒有,「還不說?」然後手下的劍似乎又要往前推一寸。

  張夫人幾乎嚇得沒暈厥過去。

  她真的是害怕了。

  試問誰不怕死呢?誰不惜命呢?

  張夫人從沒見過李成則這樣的人,居然敢直接動手!像是一點都不顧忌一樣。

  別看張夫人活到這個年紀,幾十歲了該穩重才是,平素在丫鬟婆子面前十分苛刻嚴肅,架子擺得大,然眼下受到威脅,就什麽姿態儀容都顧不上了。

  怪聲怪氣尖叫的模樣叫人發笑。

  「啊啊別殺我,我說!我告訴你顧青瓷在哪裡,你先把劍給拿開。」

  李成則却是嗤笑了下,又要幫她抹脖子。

  「在城北荒郊!那邊有我的一座宅子,我叫人把她關到裡面去了!」張夫人扯著尖利的嗓子喊,再也不敢弄什麽麼蛾子。

  李成則這才收回劍,說:「如果你說的有一句假話,你便等著讓人給收屍吧。」

  他的語氣十足的輕描淡寫,但依舊叫像人夫人聽得膽戰心驚。

  他知道李成則沒有開玩笑,他說的是真的。

  李成則把叫劍還給餘顯,兩個人一起離開了張府。

  駕著車飛快往城北而去。

  李成則用最短的時間趕到了城北郊區張夫人的那棟半荒廢的宅子。

  直接踹開門就闖了進去。

  這宅子有些大,李成則和餘顯分開找。

  一直找到一間背陰朝北的屋子。

  李成則聽見了說話聲。

  只知道上了年紀的女人的聲音,沙啞乾癟,好像很長時間沒說過話了一樣。

  李成則怕打草驚蛇,就沒有輕舉妄動,在紙窗戶上戳了一個洞往裡看。

  看到一個乾瘦的身影,那人正在說話。

  「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嫁給誰不好非要嫁到李家,如果不是你夫君多管閒事,說動了禁衛軍的人進宮,否則,現在坐在皇位上的就是大皇子了!如果大皇子當了皇上,那麽我家姑娘就該是皇后!然而這一切却讓你的夫君李成則給毀了!我們動不了李成則,既然你是他的夫人,那麽就債就讓你替他還了……」

  顧青瓷被丟在鋪著幹稻草堆的角落,他身上似乎是被下了藥。

  軟綿無力,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那老婦人看了她一眼,冷笑:「別掙扎了,你中了軟骨散,一時半會兒是沒有力氣的。」

  「你的主子是誰?你不是張夫人派來的……」顧青瓷撑著勁兒,從喉管一點一點發生聲音來。

  身材乾癟瘦小的老女人桀桀一笑,嘲諷道:「我當然不是張家那位蠢貨的人,是。看在你快死的份上,我便替你解一解惑,讓你做一個明白鬼。這一切都是我家小姐安排,張夫人不過是一顆棋子而已,誰叫她自己蠢呢,還以爲自己是在給自己女兒報仇,哈哈哈!連自己女兒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顧青瓷不是傻子,聽她提到大皇子,又說一家小姐本該做皇后,腦子裡瞬間就記起一個人來。

  成國公府的表小姐,姜韵!

  「你家小姐是姜韵對不對!你是薑韵的人!是她抓的我!」

  那女人又是呵呵一笑,却幷不以爲意,反而說:「叫你猜到了,沒關心,反正你馬上就要上路了。」

  話落,她就從腰間拿出一把小匕首出來,抽開,將刀鞘扔在地上,然後朝前走去。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一瞬間,李成則破門而出,抬脚一下將那老婦人踹倒了去。

  將她手上的匕首踢開。

  那老婦人畢竟年紀大了,一副枯瘦的樣子,看著身體就極其不健康,被李成則一脚下去,直接碎了臉上骨頭,一臉猙獰的躺在地上叫喚。

  李成則尤不解氣,上前抬手哢嚓一下,卸了她的下巴讓她出了聲說不了話。

  這才終於安靜下來,沒了那令人厭惡的聲音。

  顧青瓷却一下子哭了。

  剛才她真的以爲自己真的會死,死死咬著牙緊綳著情緒,强撑著告訴自己不怕,

  哪裡想到李成則突然一下子出現,有高興又害怕又委屈,各種情緒參雜在一起。

  她本來就中了藥身上一點勁都使不上,可不就一下子哭了。

  低低嚶噎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聲音十分氣若。

  李成則心疼的不行,連忙走上前去,彎腰伸手將人抱起來。

  道:「官官莫怕,爲夫來了。」

  從顧青瓷失踪到一直到現在把人抱進臂彎裡,李成則的心才終於放下來,落到了實處。

  他無聲嘆息一聲,低頭在顧青瓷的額頭上親了一下。

  隨後,抱著人出去了。

  顧青瓷發泄了一會兒,不哭了之後,臉埋在李成則懷抱裡,安安靜靜。

  餘顯見他找到了人也鬆了一口氣。

  李成則把事情大略同他說了下。

  餘顯道:「你先帶嫂嫂回去,這裡交給我來處理。」

  李成則點頭,又謝過他,才抱著顧青瓷去了馬車上。
  
BabOdin 發表於 2019-7-21 18:25
第一百二十六章

  找到了顧青瓷, 接下來李成則才騰出手來處理張夫人。

  張夫人讓人抓走顧青瓷,還妄圖殺人滅口,這項罪名就足够讓她下牢房。

  李成則就直接報了官, 有張夫人貼身丫鬟畫押了的認罪供詞一份,再者那天張夫人自己也承認了, 還有後來廢宅裡捉到的那個老嫗。

  人證物證俱在,抵賴不得。

  就算張大人是個官, 他也保不住張夫人。

  事實也是張大人回家聽說這件事後,幾乎沒氣暈過去,他當時就給了張夫人兩個大耳刮子。

  一面大駡:「我張家聘了你這麽個無知蠢婦!簡直倒了八輩子大黴!好好的你去抓顧氏做什麽?都說了是三丫頭自己失足落水的與旁人何干,你是不是猪油蒙了心要上趕著去得罪人?怎麽莫非你以爲人家是你屋子裡能隨意打罰的丫鬟還是大街上無權無勢的升鬥小民?

  那顧氏, 她娘家是明德侯府!她夫君早入了聖上的眼前途不可限量!我看你是真活得不耐煩了,你若想死當一根白綾了事,却偏偏帶要連累張家, 安的什麽心!」

  張大人怒火滔天, 額上青筋暴起, 指著人破口大駡,什麽都顧不得了。

  哪裡還有平日在朝的溫和樣子。

  這人不傻,反而心中十分清醒, 所以他完全沒有想要去護著張夫人, 去替她去活動走關係。

  而是當天晚上就命人將人關了起來。

  翌日, 刑部果然來人直接要提人,張大人不止沒有阻止,只是一臉悲傷欲絕, 又自斥是自己之過,皆因他平素對內人多有放縱,這次夫人因爲痛失愛女,她才失了常做下這等錯事。

  而張夫人,已經是滿面頽廢,申請渾渾噩噩,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昨夜她不是沒有鬧過,也曾大喊大叫撒潑摔打。

  她怎麽都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她明明把事情做得很隱蔽,却爲什麽會被發現!

  張夫人恨啊!又恨又後悔!

  起先她還十分不屑,心想就算被發現了又怎麽樣,顧青瓷又沒有死,她不是好好的!憑什麽就要抓著自己!

  說到底還是因爲張夫人太蠢太短視,從始至終都沒看清情形。

  她總覺得,顧青瓷以前就算是侯門閨秀又怎麽樣,她一個外嫁女,還是二房的,侯府還真的會爲她出頭不成?夫家李家只是那樣一個蓬門陋戶,能有什麽能耐?

  張夫人從來不管外頭的事,眼睛從來隻放在自家後院裡幾個小妾的身上,忙著整治爭寵,對外頭消息的敏感度自然差得很。

  當她不自覺把這一番心裡話全說出來,張大人已經冷漠得面無表情了。

  粗粗喘了好幾口氣,道:「愚婦,我怎麽娶了你這樣一個愚婦!」

  怪道老話都說妻賢夫禍少,果真一點都沒錯。

  娶了一個蠢笨的夫人簡直就是一家的禍亂之源。

  他已經從心底徹底放弃了對方,知道人是絕對不能保了。

  官府來提人,爲防張夫人胡言亂語說些不利於張家的話。

  張大人冷冷告誡了她一通,聲音很是陰沉:「如今我也管不了你了,你只需記住,你的兩個兒子往後還要過活,你若壞了張家的名聲就是壞了他們的名聲,所以明日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你最好請想清楚!」

  說完這些,張大人才甩袖離去。

  張夫人完全癱軟倒在了地上,神情一片茫然,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心中一直想著,爲什麽會這樣?爲什麽會這樣……

  這事怪不得旁人,隻怪她自己心裡先起了惡念,有了害人的心思。

  如今這般只能說是自食惡果,不值得同情可憐。

  想想顧青瓷什麽都沒做就無端被她報復,若不是李成則趕去得及時,可能一條小命就丟了。

  張夫人被帶走了。

  接下來就是審問。

  這事情的性質十分惡劣嚴重,畢竟顧青瓷的身份擺在哪裡,刑部的人也不敢姑息。

  最後判了人流放千里。

  張家那邊默默然,坦然接受,幷沒有什麽意見。

  之後幾天的上朝,張大人都是一副沉痛的樣子,倒也惹得不少人同情,覺得他這是娶了一個蠢毒婦人才連累了自己。

  張大人這人十分工於心計,心中有許多的小算盤。

  事情發生之後,他第一時間想的不是自己夫人會如何,而是張家會不會受到什麽影響,自己會不會受到什麽影響,然後儘量把風險控制到最低。

  等張夫人被流放了幾個月之後,衆人漸漸忘了這事,張大人這時才抽了一個時間,正正經經去了岳家一趟。

  張夫人娘家只是個小官之家,不及張家富裕,這幾年日子過得緊巴寒磣。

  張大人十分會做人,不單單隻爲送去一封休書,而是大張旗鼓準備了好幾車的禮品,且還帶著張夫人生的大兒子一起。

  進了岳家,才說幾句話就痛苦陳述,說得情幷茂之言感人肺腑,接著又送上五千兩銀票,直把岳家人感動的不行。

  到最後才隱晦提出,因張夫人犯下的那事,於大兒子的親事十分有妨礙……

  打鑼聽聲說話聽音。

  張夫人娘家人又不傻,又低頭看了一眼才收入懷中的大筆銀票……

  心中有了數,然後迅速接過話頭,十分大義凜然地說不能耽擱了大侄子,是他們沒有教好女兒對不起張大人,懇請他他寫一封休書,解了這一樁冤孽債。

  張大人又是一番痛苦拒絕,說是不忍休弃髮妻,兩邊一派和氣你來我往半日,好不感人。

  最終,兩方達成協議不寫休書改成和離書。

  皆大歡喜。

  張大人心滿意足離開了岳家,

  張夫人娘家得了五千兩銀票也十分滿意。

  至於張夫人,這時候誰也沒有想起她。

  對娘家人來說,她是已經嫁人幾十幾年的姑太太,潑出去的水,就算有感情,也不會很多。

  而且她還在夫家犯了那樣大的錯,還差點帶累了娘家未出嫁的女兒,故而那一點反剩的情誼也被消磨了乾淨。

  他們幷不覺得張大人做的有多過分,女兒那樣的行爲放在哪家都是要被休弃,女婿還給她們送來一大筆銀子,可算是仁至義盡。

  他們同樣精明的很,想著如今自家式微,女婿却前途正好,所以一點不願意爲了一個已經廢掉的女兒去得罪張大人,且還想保持著關係,以後若遇上什麽難事憑著兩個侄兒的關係也能求上去。

  總之這麽姻親還得好好處著,有沒有張夫人反倒不重要了。

  這些都是後話且先不提。

  張夫人做了壞事自食惡果,沒人可憐。

  但這事裡面還參雜了另一個人。

  薑韵。

  當時李成則也在,他是把那老嫗的話全聽見了的。

  姜韵以前是大皇子的人,所以這事最好還是告知皇上。

  於是李成則和餘顯一起進宮去,把這牽扯無意出來的這樁回禀了皇上。

  皇上對一個女人幷不以爲意,只是心中頗有些煩得很。

  一個人還沒嫁人的女兒,本該老老實實養在深閨那個才是,這人却不知廉耻地同昔日的大皇子勾搭上,可見骨子裡就不是個本分人。

  於是略帶不耐說道:「朕記得昔日這位姜小姐似乎還頗有才女名聲,却怎地品行却如此不堪?之前看在他只是成國公府外孫女的份上朕留了她一命,沒想到她却使人報復起來了。」停頓了半刻,而後又道:「人呢,可抓到了。」

  餘顯一臉無奈,當時是他最先審的人,可誰知道那老嫗是個狠的,一見事情暴露,直接一頭磕在地上撞死了。

  所以薑韵現在還沒抓到,不知道她躲去了哪裡。

  皇上聽完後擺了擺手,「罷,左不過一介女流,料她也鬧不出什麽麼蛾子。」

  然後又寬慰了李成則幾句,知道他夫人受了驚,命人賞賜了不少東西。

  李成則只能謝賞。

  顧青瓷是受了點驚,但她不是憂鬱纏綿的性格,休養了幾天就恢復過來。

  同她玩得好的幾個人都來看了她,包括康泰郡主。

  康泰郡主還很有些歉疚,因爲是張夫人的女兒在王府裡出了事才導致她恨上顧青瓷。

  顧青瓷倒沒怪道王府的頭上,只覺得張夫人不可理喻。

  幾人說了一會兒話,郡主告訴她們說張小姐的確不是自己失足落水,而是被個下人推下去的,那下人也已經被抓住了。

  柳叔玥幾個聽得唏噓不已。

  其實顧青瓷知道得比她們還要多一些,她知道那個下人也是薑韵的人。

  原本他們害死張小姐就是在栽贓在顧青瓷身上的,只是後來沒有栽贓成,才去引誘張夫人怨恨綁架顧青瓷。

  郡主這是頭一次來李家,見這宅院雖小,但顧青瓷面色好精神好,過得十分舒服愜意。

  最重要的是她夫君對她十分疼寵。

  對方看著人的時候,眉梢眼角都是情意。

  郡主心頭羡慕,不免在心中想到,看來擇夫婿也不一定非要要求那等富貴煊赫門庭。

  但求一心人,覓得有情郎。

  那才是人過的日子。

  又想到今年母妃一直在給自己先看一下。

  那些提起的人家,說起來倒也是出息人,看上去也都儀錶堂堂氣度不凡,可讓人心中有疙瘩的是,這些人無一不是房中有人,要不就是妾室要不就是通房。

  郡主就是意難平,想著自己還未出嫁,自己將來的夫君身邊就有了別的女人。

  所以當初王妃問她看中哪個的時候,郡主想也不想就都給拒絕了。

  若是以前她或許還覺得沒什麽,畢竟哪個男人不納妾。

  可自打她同顧青瓷熟識玩在一起,這想法就漸漸的變了。

  當初她們十幾人一同蹴鞠的時候,顧青瓷才剛嫁到李家沒有多久,那時候她夫君身邊就隻獨她一個,如今幾年過去了,顧青瓷隻生了一個女兒,也未見李成則對她有一點不滿,身邊依舊只有她一人。

  兩人感情這樣好,如何教人不羡慕。

  郡主也正是年少慕艾的時候,怎可能不嚮往同未來的夫君琴瑟和鳴恩愛不移。

  顧青瓷見她眼神渙散,笑著推了她一下,道:「想什麽呢,跟你說話都沒聽見。」

  郡主回神,輕哼了一哼,「想你是不是犯了太歲,怎麽總出事。」

  提起這茬,坐在旁邊的柳叔玥就認同道:「可不是麽,哎是不是該抽個空去寺裡頭拜一拜,給佛祖上炷香。」

  一說起出門玩的事,幾人就活絡起來,嘰嘰喳喳你一言我一語。

  探望顧青瓷半日,顧青瓷留了她們幾個隻午飯,之後才離開。

  只是沒想到這麽巧,郡主才要上馬車,就見李家又來了客人,

  羅盛禮從馬車下來,跟正提著裙角踩在脚凳上的郡主打了個照面。

  兩人幷沒有說話。

  羅盛禮隻側過身,垂眉斂目,幷不直視,隻拱了拱手,全作禮節。
  
BabOdin 發表於 2019-7-21 18:26
第一百二十七章

  郡主面上一片淡定, 心裡却還是無意識狠跳動了兩下。

  然後她綳著下頜彎腰進了馬車。

  那些事他自然不可能全忘了,甚至好幾次臨睡之前不知怎麽的就想起來,頗有些心煩意亂的。

  眨眼的功夫, 也就只是短短的一個照面。

  旁的人也沒覺得有什麽。

  不過無意碰上,况兩人有禮有度的也不能讓人多想。

  羅盛禮心裡有沒有什麽想法郡主不知道, 郡主自己倒是在馬車裡想起對方來。

  她知道羅盛禮家境貧寒,甚至比不上李家, 且還父母雙亡,家中一個兄弟姊妹都無。

  只有一個祖母相依爲命。

  但這人相貌生得好,儀錶堂堂劍眉星目,也很有出息, 今科已經中了進士,如今在翰林院裡學習。

  若是母親能讓自己嫁給他……

  郡主心中一個激靈回了神,咬著嘴唇, 一臉懊惱, 滿心羞愧, 雙頰不覺爬上紅暈,

  心說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麽,怎能這般不要臉。

  用力擺了擺頭, 把腦子裡那些念頭都趕出去, 郡主這才慢慢鎮定下來。

  馬車晃悠晃悠地回了王府。

  李成則最近挺忙, 但是散了值回來總要先抱著大姐兒逗一逗。

  日子久了都讓大姐養成習慣,一到傍晚那個點兒,她就异常興奮, 拍打著小胖手蹬著腿,來回張望。

  之前李成則看她活潑好動,就讓人把偏廳布置出來。

  易碎易倒的東西都收拾起來,再把地上鋪上軟軟厚厚的毯子,整個空間都鋪上了。

  讓大姐兒可以在地上來回爬動。

  地方寬敞,有利於她活動玩耍。

  顧青瓷見了,就說:「還是相公疼她,別人哪家也沒有讓孩子這樣玩的,都隻讓奶娘丫鬟抱著。」

  一邊說一邊拿了個撥浪鼓逗小孩,嘴裡不停:「康康還這麽小,就讓她這麽每日爬,會不會傷了骨頭?」她初爲人母,自然不懂這些東西。

  李成則道:「莫擔心,自然不會,你看她多高興活潑就知道了。」

  大姐能自己在屋子裡玩,丫鬟奶娘只要時時看著就可以了。

  不用一直抱著不離手,孩子雖然小,可抱久了還是很沉的。

  李家這個奶娘還是二太太幫忙找的,連帶一家子身契都給送了過來,用著放心。

  奶娘原先沒過來的時候心裡還有些忐忑,皆因以前聽過顧家這位姑奶奶驕橫跋扈的名聲。

  現而今每每想起還協查唏噓不已,心說這是哪個殺千刀的造的謠喲!

  她們奶奶是再好不過的主子了。

  奶娘十分感恩戴德。

  大爺和奶奶體恤下人,從不見打駡,十分寬和體恤,只要不存別的小心思犯大錯,在李家吃住都好。

  幹的活兒就更輕鬆了。

  她每日就只帶大姐給她喂喂奶,大姐不鬧人,是個十分乖巧會心疼人的孩子,打出生以來就從不無緣無故哭鬧,逗她就笑,萬分的好帶。

  當初最讓奶娘驚訝的還是李成則,因她是頭一次見著這般寵愛夫人和孩子的家主。

  漫說大姐兒是個姑娘要放在一般人家別說養這般金貴了,大多數男子對女娃那是看都不得看一眼,更別提每日都要抱在懷裡哄逗。

  從來只聽當娘的心疼女兒,當爹這般上心倒真是頭一回見。

  要說與別人聽恐還不相信。

  當真是這小小嬌兒投了一個好胎,比之男娃也丁點不差。

  奶娘心道這些都是各人造化各人命。

  她家大姐兒就是個好命的。

  李成則靠在炕上看書,顧青瓷在另一邊綉手帕。

  大姐兒就在地下的毯子裡玩木馬,扶著木馬一點點學站,旁邊玉珠和玉釧照顧著。

  顧青瓷就偶爾抬眼和李成則說話,道:「二妹妹的親事定下了,祖母有沒有同你說?」

  李成則點了點頭,「已是知曉,也見了一回人,倒還不錯。」

  孫氏可不糊塗,同人對親,頭一個看的打聽的是那一家人的品行,沒有什麽壞名聲才願意進一步瞭解。

  生怕有什麽不妥帶累李家,給孫兒招了什麽禍患。

  如今李成則是進士,給李蟬說親的門戶自然不會差。

  對比著之前的李家來說都是跨了階層的,要不怎麽說讀是一條捷徑,放在之前,李家姑娘可能攀不上對方。

  但現在因爲李成則顧青瓷的關係,反而是人家更想跟李家做姻親。

  這時候的人對親,一般都是家中長輩直接看好了定下來,然後在告知子女。

  好一點的就會安排個機會兩人見上一面,有些則是見都不見。

  成親的夫妻二人第一次見面就是在洞房花燭夜,這說法可不是假的。

  不過這樣的大多是規矩很大,嚴守古禮十分刻板的人家。

  像李家這樣的尋常門戶,有那麽多講究,對了親之後,親家就要上門,就是帶上自家小兒,叫兩個小年輕見上一面,也平易得很。

  都是在這種環境熏陶長大的人,李蟬心裡當然不會有什麽叛逆的思想。

  且她十分相信祖母和自家兄長,覺著既然他們都同意了,這人家定然差不到哪裡去,以後她嫁過去好好過日子就成。

  李家現在的日子比以前好了十倍不止,打從李成則娶了顧青瓷,家中漸漸添了不少下人,李家兩姐妹不用再幹粗活了,隻跟著學些女子該有的手藝,以便以後嫁入夫家什麽都可以拿得起來。

  李蟬出閣的日子定在了十月初,那會兒也不太冷,估摸著是剛入深秋,不冷不熱的時節正好。

  之前李成則還找了跟李蟬結親的那人吃了飯,對方是家中的麼兒,性子機靈活絡,愛說愛笑,是個好相處的人。

  沒一會兒,顧青瓷說:「之前大妹妹出了月子,我生病了沒過去看她,隻打發丫鬟隨了禮,過幾個日她該帶孩子過來住對月,正好讓她過來說說話。」

  她這話像是自言自語,說完又拿著綉綳秀她那塊手帕去了。

  話頭一起,一時又關心起人來,「之前教她們讀書識字也不知她嫁人後還有沒有繼續學?」

  李成則挑眉:「你自己都是個憊懶的,還好意思說別人。」

  顧青瓷聽了,立馬就嗤了一聲,挺直了腰板兒道:「她怎麽能和我比?」

  「她學識上是不能和你相比,那也是因爲家境造成的,如今她也嫁了人,你若是一直不進取,焉知不會被別人迎頭趕上?」李成則挑了挑眉。

  「當然不會!」顧青瓷不以爲意,還有些氣惱,「我自小也是有女先生教導功課的,做的詩詞文章也不少,雖比不上別的姐妹,可李芝不過被我教過幾個字,進攻是高看了她還是看低她?」

  越說到後面顧青瓷越覺得,該不會是李成則一直把自己當作胸無點墨之人?

  心中有氣,於是就質問:「相公是不是看不起我?是不是覺得我比不上別的人?之前的姜韵,還有顧青婉,還有許多別的閨秀小姐,她們都是才女,文章詩賦什麽都會,你覺得她們好?」

  顧青瓷自己都沒發現,她語調裡有一股尖酸。

  但李成則聽出來了。

  而且這幷不是第一次,李成則不太確定顧青瓷是因爲不喜歡那兩個人而對聰慧有才華的姑娘有了偏見,還是因爲自己不喜歡那些而本能仇視諷刺她們。

  不過不管是哪種原因,都很不正常。

  便是認真說:「官官,幷不是我覺得誰好,而是你不應當對別人帶有偏見,別的姑娘學識好幷不是你攻擊她的理由,才華應當被贊同賞識,你無端排斥還央及他人本身,這一條已經是做得不對,我今日同你說一回,你且要記住,日後萬不能如此。」

  顧青瓷被李成則說得怔楞了。

  是不喜歡那些自詡才女的人,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對。

  想了想就頂嘴道:「她們那些人自來心高氣傲,每每拿腔作調看不起人,我爲什麽不能討厭她們?」

  李成則無奈一聲嘆息,只能慢慢跟她講道理,教她:「你自然可以討厭別人,但你心裡若其實是因爲人聰慧字寫得好,詩作得好畫畫的好就對人心有怨妒,就不應該了。若長期如此下去,或許不知不覺間,你的心胸就會變得狹隘,性情就會變得尖酸刻薄……難道官官想變成這樣令人討厭的人?更有甚者,在旁人看來覺得你就是因爲妒忌對方才會如此敵視對方。」

  「胡言亂語!我爲什麽要嫉妒人家!」顧青瓷忍不住把綉綳拍在桌子上。

  弄的動靜有些大了,大姐兒在地上爬了一圈,撑著手腕抬著脖子對著兩人噗噗,一副要說話的模樣。

  李成則示意丫鬟把大姐兒抱出去玩會兒。

  屋子裡又只剩下兩個人。

  李成則似笑非笑:「你說呢。」又接著道,「好了,這事我不與你爭論,只是須得讓你心中有個警醒,日後說話做事能不失分寸。」

  人就是這樣,性格複雜多樣。

  旁觀者清這句話不無道理,因爲有些你自己身上的東西自己都不一定看得到。

  這跟大多數高門大戶家中,要求主子身邊伺候的丫鬟必須謹守規矩不能嚼舌根說別人的壞話是一個道理。

  因爲人很容易受到外界他人的影響。

  人當然都有缺點都會犯錯,誰都不例外。

  顧青瓷身上有不好的地方,李成則會引導她,一一改過來。

  萬幸顧青瓷也長進了不少,再不似當初,聽到些不順耳的話動輒大吵大鬧,打人摔東西。

  任性自我得很

  這會兒,一開始不痛快,好在沒吵起來,多想了想也消氣了。

  只是面上放不下來,依舊撅著個嘴。

  李成則也不戳穿。

  又過了兩日,李芝同她夫婿一起來了李家。

  之前因爲她顧青瓷和李成則吵了起來,還好顧青瓷不是胡亂記仇的人,對李芝沒什麽別的看法,還是跟以前一樣。

  李芝也是如此,她對顧青瓷一直都是尊敬裡頭帶著兩分敬畏的。
  
BabOdin 發表於 2019-7-21 18:26
第一百二十八章

  顧青瓷在李家兩姐妹的眼裡一直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李芝一直知道自己這個嫂嫂和她們這些人是不一樣的。

  顧青瓷是真正的貴女, 打小就是在金玉堆裡長大,錦衣玉食養著,一身的矜驕貴氣。

  旁人學也學不來。

  就算嫁來了李家, 她還是一樣驕傲十足。

  見人都是抬著下巴脊背直挺,像是一般人都不被她看在眼中。

  相反, 李芝李蟬兩個人因爲是女孩,自小就沒有什麽存在感。

  祖母不怎麽管, 父親偶爾回詢問一兩句,母親一直是不喜歡女娃,從來一門心思都在兄長身上,對兩姐妹尤爲嚴厲。

  然而就算如此, 李芝長大了也沒有生出太多不滿怨恨的心思。

  只因世人皆是如此,女兒就是不值錢。

  李家也沒虐待她們。

  且她看著有的別人家那些姑娘,多做活不算什麽, 不少人家裡若是缺錢使喚了, 不定一個心思上來就直接將女兒提脚發賣換一筆錢。又或女兒小小年紀時就送去別家當童養媳。

  這種事是十分常見。

  李芝在李家吃得飽穿得暖, 她覺得已經不錯了。

  一直到顧青瓷嫁到李家之後,李芝才見識到人跟人之間真的是天差地別。

  她們嫂嫂那樣的人,端的只會讓人羡慕嫉妒。

  以前兩姐妹都覺得在家中說一不二的老太太最是厲害, 自己母親也是面軟內嚴, 她們輕易不敢招惹, 無論何時再不敢說一句頂撞的話,向來都是聽話又乖巧。

  可顧青瓷不一樣,在顧青瓷那裡, 老太太也只是一個老太太,白氏她就更不怕了。

  成親翌日,敬茶的時候顧青瓷就敢給母親臉色看,不止出言頂撞,後面還直接跑了。

  當時李芝真的看的都傻眼了。

  她萬萬沒想到一個嫁到別家的媳婦能這麽厲害。

  一開始甚至還有些替顧青瓷擔心來著,以爲日後她要吃苦頭。

  因爲李芝十分瞭解自己母親,面上看著軟和,但其實却幷不是什麽好脾性的人。

  但是她忽略了顧家的實際,自己顧青瓷的强橫。

  顧青瓷與自己不一樣,她背後有整個顧家撑腰,那位二太太更是愛女如命,護犢子護的厲害。

  一聽說女兒受了委屈,很快侯府那邊就來了許多人,這個媽媽那個嬤嬤的,一個個來敲打老太太和白氏。

  這些還都不算,最重要的是他兄長護著嫂嫂。

  這一點才叫李芝羡慕不已。

  她從前跟自己兄長也幷不親近,兄長日日都要上學念書,很少同她們姐妹見面。

  還有就是白氏每每都盯著念叨,嚴厲警告她們叫不許擾了兄長念書。

  後來李芝才漸漸知道,兄長看著嚴肅,但其實却十分好,後來他還讓顧青瓷教她們姐妹二人讀書識字。

  顧青瓷脾性矜驕,又很愛使小性子,但兄長很少同她吵鬧,也不冷淡著她反,而十分寵溺放縱。

  所以在李芝眼裡他一面崇敬兄長,一面又覺得顧青瓷厲害。

  以前偶爾想著若是自己嫁了人,她哪裡敢那樣鬧騰,怕還要每日恭敬孝順公婆伺候丈夫。

  到現在,李芝的想法也沒有變。

  如今她自己也嫁了個好人家,知道還要依靠著兄長和嫂子,故而心中很是感恩。

  出嫁女回門就是嬌客,禮節上來說自然要好生招待,因爲在衆人眼中她已經是別家的人了。

  老太太臉色也只是笑眯眯的,李芝給祖母還有母親請安,坐在一起說話。

  她同妹妹李蟬的感情最好,姐妹兩個言笑晏晏。

  顧青瓷稍晚一點才過來,兩人也相互見了個禮。

  李芝生的是個兒子,才將滿月這會兒自然在屋子裡睡覺,沒有抱出來。

  老太太問了幾句,心裡羡慕又遺憾,恨不得顧青瓷肚子裡立馬懷了寶貝曾孫才好,外曾孫再好那也不是李家的。

  大姐兒被丫鬟抱著跟在後面。

  她也快一歲了,活潑好動,伶俐可愛,肉乎乎的一團。

  最近又學著會說單個的字,偶爾就從嘴巴裡蹦出來一兩個音節。

  老太太抬首見了,就招手讓人抱在身前,逗了會兒,臉上笑出一道道褶子。

  這般聰明可愛的孩子誰不喜歡,感情都是處出來的,日日見著哪裡還能討厭得起來。

  倒是李芝,因爲嫁了人只在顧青瓷大著肚子和大姐兒滿月的時候來看過。

  那時一點小的孩子也看不出什麽不同,只知道她乖巧不鬧。

  眼下孩子快一歲,圓頭圓腦,白嫩可愛,才丁點就能看出是個美人胚子,一雙雙水汪汪的眼睛像足了她娘,睫毛長長一排小扇子似的,撲棱棱。

  看著人的時候讓人不自覺得心軟。

  李芝才當了娘的人,心裡頭母愛泛濫,於是伸手就抱著大姐兒哄了一會兒。

  大姐兒不認識李芝,雖然沒哭,但手脚幷用一個勁兒往老太太那邊爬。

  老太太又是一陣朗聲大笑。

  陪著李芝在東院裡吃過一頓飯,顧青瓷見老太太精神乏了,就把大姐接過來抱著,邀了李芝去自己院子裡坐坐。

  李芝高興地應下了。

  她出門也帶了一個丫鬟,眼下也沒讓跟著,隻讓人照顧自己的兒子。

  顧青瓷那邊的院子規矩要嚴謹得多,不是嚴肅,而是給人的感覺是各處都有章法,下人們各司其職,不會散漫混亂。

  李芝那時候頭一次來這裡的時候,心裡就驚羨又嚮往。

  在西院裡坐了一會兒,晚上還是回那邊休息。

  住在她以前沒出嫁時候的屋子,裡頭整理得乾乾淨淨。

  回了屋子沒多久,白氏就過來了。

  李芝難得回一次娘家,就算以往白氏對她們苛責嚴厲,可也還是生養她的娘,也沒計較以前那些瑣碎事。

  畢竟出嫁女沒有誰想同自己娘家鬧僵的。

  所以對著白氏,李芝也是言笑晏晏。

  「娘怎麽過來了?」

  白氏也擺著一張笑臉,道:「方才那麽多人,娘也沒跟你好好說會兒話,你在夫家過得可好,女婿對你可好?」

  李芝就牽著白氏的手拉著她坐下。

  她臉上一片羞意,低頷的腦袋,輕輕點了點頭,「都好,公公婆婆都是和善的人,夫君雖話少,但待女兒是極好的。」

  白氏心中其實有些不喜,總想著當初要是把大女兒嫁給回娘家侄兒,母親現在也不用這麽愁了。

  李芝從小做慣了家裡的活計,性子雖然內向,但裡裡外外都是一把好手,她要嫁去了白家,有她照看著侄兒,侄兒也不至於到現在還是這樣一事無成的,甚至連個親事都沒說上。

  每每想到此處,白氏總是有些不得勁。

  說不上親事,其實也要怪白家的人心氣高。

  白家幷沒什麽祖産,家中男丁都沒甚出息,攏共也就在鄉下有幾十畝薄田,收些租子一家人勉强糊口不餓死罷了,可以說窮得叮噹作響。

  就隻他們仗著和李家是姻親,總是在外頭拿這個說事,想娶人好人家的女兒。

  但誰都不是傻子,白家雖說和李家有親,然說起來但你姓白他姓李,明明白白且兩家人。

  且人家發家這麽久了,也沒見對你白家有什麽厚待,可見這關係本就親厚不到哪裡去。

  既然如此,跟你白家做親想來沾不上什麽好處,何苦來哉。

  白家一時天鶏飛狗跳。

  白老太太逮著機會就來找女兒,拉著白氏偷偷說事。

  明明是來求人的她却一副嚴厲的面容,說白氏是嫁了個好人家,現下發達了却忘了母親兄弟在家吃苦,侄兒至今沒有去娶上妻子也不見她做舅母的擔心一分。

  幾乎沒直接痛斥白氏不孝順沒親情。

  却偏偏白氏很吃這一套,她叫白老太太說的羞愧不已,想著李家整日大魚大肉,白家去過得清苦不已吃糠咽菜,怕是飯桌上半個月都不見葷腥。

  再瞅瞅他母親身上穿的衣裳,還打著補丁,上次過來也是穿的這個。她婆婆也是差不多的年紀,如今却儼然是個富貴老太太模樣,身上穿著是上好綢緞料子做成的嶄新衣裳,手腕上帶著幾個大金鐲,面容紅潤,精氣十足,日子不知道過得多順心。

  如此一對比,就越發心疼自己老母,於是連忙回房,偷偷拿了幾錠銀子塞給白氏。

  白老太太立刻接過銀子塞進懷中,這才有了一個笑臉。

  又吃了幾盞茶,用一些糕點就說要回去了。

  臨走之前,白氏照例是去房裡拿了許多東西,幾匹布,還有一些吃的,海味臘肉糕點等等。

  因著給娘家塞了許多東西,白氏怕人瞧見不好想,更不願意讓別人說嘴,所以就招了個婆子去他們叫了個轎夫過來,又付了銀錢,把他娘送回白家。

  每次都是如此。

  好在白老太太能拿捏自己的女兒,可也有分寸不敢做得太過,去李家去得頻繁叫孫氏不喜可不好,那也不個省油的燈。

  不過她這人精明,把自己這個女兒的性情摸得,就算每一次的目的是去哭窮要錢,也從不說討好諂媚的話,而是冷著臉訓斥她,似乎是爲白氏著想一樣。再穿一身破舊衣裳,白氏總能主動把錢送到她手裡,每次都能滿意而歸。

  這會兒白氏和李芝說話,其實李芝在夫家過得好不好心裡壓根不怎麽關心,

  過得好又如何?已經嫁出去了成了別家的人,難道還能給自己家帶來好處不成。

  過得不好就更不用說了,都是她自己選的,怨不得旁人。

  不過這話白氏自然不會說出來,她只道:「你是個運氣好的,懷了身子一舉得男,這就算在夫家站穩脚跟了。」

  然後又嘆了一口氣,「反是你兄長不小了,膝下却還沒個男丁,單一個賠錢的丫頭片子有什麽用。顧氏刻薄尖利,不准你兄長房裡安人,可憐我們李家到現在還沒個兒孫,外頭看著一片風光,指不定背後人家怎麽笑話駡我們絕戶呢!」

  這話李芝不好接口,過了會兒,隻小聲說道:「娘也不畢太擔心,你看嫂嫂生的大姐兒這麽伶俐可愛,現在也快滿一歲了,料想嫂嫂很快會再懷身子的。」

  白氏聞言,看了李芝一眼,幽幽說了一句:「你這是自個兒有了兒子,所以說出口的話輕飄飄的,若是你沒生兒子,恐怕要躲在被子裡哭了。」

  李芝一臉尷尬,「娘你怎麽這麽說,我沒有那個意思。」

  「行了,都是女子,娘還能不知道你想什麽。」白氏嗤了下。

  李芝心下訕訕,她頭胎生下的就是個兒子,當時的確是狠狠鬆了一口氣,欣喜不已,連婆婆都說她十分爭氣,之後就對她更好一些。

  對比著娘家嫂嫂生了一個女兒,不得不承認,李芝心裡是有些隱約的驕傲的。

  她就算哪哪都比不上顧青瓷,但却生了一個兒子,對方生了一個女兒。

  只從這一點來說,李芝就覺得別的什麽都不算什麽了,女人終究是生了兒子才會有底氣。

  儘管顧青瓷性子厲害,娘家强勢,她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十分厲害,了終究沒生兒子,外人私下總會說嘴。

  李芝嫁了人之後想法更多了些。

  剛才在西院的時候她就想同顧青瓷多說幾句,說一個婦人還是要給夫家生下男丁,要真生不出來借腹生子未嘗不可,她是大戶人家出來的應當更懂才是。

  因爲覺得以前顧青瓷對她姐妹兩個都不錯,她才想提點回報一二。

  可是最後動了動嘴唇還是沒說出來,因她知道嫂子的性情,唯恐她聽了會不高興。

  若是心中對自己生了怨弄壞了關係,兄長以後不再幫扶夫家,那就得不償失了。

  沉默了半日,李芝才又開口說:「這事還要看兄長,兄長和嫂嫂感情好娘是知道的。」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又勾起了白氏心裡人對顧青瓷的厭惡之情。

  有一些人就是不喜歡看見兒子同兒媳相處融洽感情好。

  顯然白氏就是這類人。

  於是就聽她嘴裡咒了一句:「顧氏那狐媚子!將則兒迷得三迷五道,如今我的話他是一句都不聽了!」

  李芝再次感慨顧青瓷厲害,婆婆都不怕,還能籠絡得夫君一心一意。

  她自己都沒發現自己心底深處有些酸意。

  李芝的夫君雖然不錯,可能因爲是個武人,有些寡言少語,對她自然不可能像兄長對顧青瓷那樣疼著寵著,儼然把她當成一個小姑娘似的。

  李芝曾經見過一會,顧青瓷鬧了性子置氣,她兄長就抱著人讓人坐在自己腿上,勾著顧青瓷的下巴,吻她的臉,一邊低聲說那些纏綿情話哄她開心。

  當時李芝是無意撞見的,瞬間害臊得不行,隨後立馬就悄悄退下了。

  不過這一幕她却一直忘不了。

  腦子裡的思緒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李芝停白氏說李成則,就道:「娘別總對著兄長的面說嫂嫂的不是,如此人心裡怎麽能不落下疙瘩,別到時壞了母子之情。」

  李芝不希望娘家家宅不安,她還指著娘家尤其是兄長給自己當靠山呢,沒娘家和有娘家的人在附加的境遇可是不一樣的。

  白氏豈能不懂這個道理,她如今很知道收斂,畢竟上頭有一個婆婆偏心護著顧青瓷,也不能做些什麽。

  兒子仕途順暢,又有本事,她自然不想和兒子離了心。

  「可不是,我哪裡還敢管顧青瓷,說她一句都有人護著!」白氏話裡都是怨恨。

  兩人在屋子裡說了好久的私密話。

  又過了半日,白氏才提起:「她剛才叫你過去說了些什麽。」

  這個她指的自然是顧青瓷。

  李芝搖搖頭,「沒甚,就是一些尋常話,問我在夫家怎麽樣。」

  白氏沒追問,只是突然話頭一轉,道:「你覺得你嫂嫂身邊那個大丫鬟玉珠怎麽樣?」

  李芝楞了一下才回神,臉上露出些驚訝,有些奇怪她娘問這個做什麽,但嘴裡還是說道:「玉珠當然是個好的,品性相貌一樣不差,又自小長在侯府,跟在嫡出小姐身邊,論起來比那些小家千金也不差什麽。」

  白氏聽這話就笑了起來,「我說也是,越看越覺得玉珠不錯。」

  「娘,你這是……」

  白氏這反應李芝有些摸不透。

  白氏抬眼望窗外望瞭望,見四下安靜幷沒有人,這才壓低了聲音道:「前兒你外祖母來過來,碰巧見到了玉珠一面,這便留了心,之後又來同娘說,說是想把玉珠娉回家給你表兄。」

  李芝心中一咯噔,很是不可置信,立即反問:「外祖母看了玉珠?讓玉珠嫁給表兄?」

  她心中亂亂的,沉默了一會兒,遲疑說:「嫂嫂怕是不會同意吧?」

  白氏臉就放下了,沉沉凝著眉不屑:「不就是個丫鬟,身份低賤,白家能娶這樣的人,她不說感恩戴德,還不願意?這是什麽道理?」

  李芝轉念一想,其實叫她來看,一個丫鬟能嫁給良家子的確個好出路,可她直覺顧青瓷不會同意。

  於是勸說:「娘,你知道嫂嫂這人的,她看中玉珠,尋常離不開人,怎麽肯把玉珠嫁給表兄。」

  白氏冷言道:「娘就是知道顧氏她處處都喜歡跟娘作對,所以才沒去提這事,只怕一說出來她就要否决,這不,才想找你幫幫忙。」

  李芝心裡立刻縮了一下,小心問:「娘要我幫什麽……」

  白氏嘴裡飛快說道:「也不難做,你不是要在家裡住一個月,等明日姑爺走了,過兩日你尋個空,就跟顧氏說借她的丫鬟來用用,然後領著人出門,也不讓你做什麽,娘遠遠安排你表兄見一面,若他兩人都看對眼了,顧氏再不能阻止了不是?」

  李芝總覺得這樣做不好,心中就有些猶豫,道:「不若還是直接告訴嫂嫂,好生說說嫂嫂未必不會同意的。」

  白氏臉一下就拉得老長,語氣尖刻:「沒叫你做什麽上刀山下油鍋的事,你竟是連這點小忙都不肯幫,莫非娘真是白生養你一場不成!若是這樣,你以後也別回來了,李家只當沒你這個女兒!」

  李芝臉色很不好看,白白紅紅。

  半晌,還是咬牙應承了下來。
  
BabOdin 發表於 2019-7-21 18:26
第一百二十九章

  雖然嘴上答應了, 但是白氏走了之後,李芝又在腦子裡反反復複想了這個事,心裡總覺得不是很妥當, 翻來覆去一晚上沒睡著。

  第二天,她夫君離開了之後, 李芝好容易尋空檔拉了白氏小聲說話。

  支支吾吾:「娘,我尋思著這事恐不成。你想玉珠每日都在那院子裡忙得很, 輕易不出門,她又實在很得嫂嫂的喜歡,之前有一次我還見嫂嫂庫房裡的鑰匙都是她管著的,這般哪還能就把她嫁出去。

  我看那院裡的谷雨個小滿也都很不錯, 那麽端正性子溫順,娘是不知道,那兩個丫鬟手上的針綫活比外頭的綉娘要强許多, 做事更是一把好手, 表兄若是聘了回去也不虧!」

  李芝不遺餘力苦勸著。

  白氏却在心裡翻了一個白眼, 重重呸了一聲,只覺得這大女兒就是不識道!

  丁點不貼心,果真是個不孝順的白眼狼。

  就是因爲玉珠是顧青瓷身邊的大丫鬟, 既得寵又說得上話, 相貌還長得好。所以她才肯讓侄兒娶玉珠, 真當隨便一個丫侄兒都能看上不成!

  又一聽玉珠管著顧青瓷庫房裡的鑰匙,想想玉珠平時吃穿比普通人家的小姐都要好,就更加堅定了要讓侄兒把玉珠弄到手的想法。

  娶了玉珠, 別的先不說,首先顧青瓷肯定會給這個她最愛的丫鬟置辦一份不薄的嫁妝。

  再之後有玉珠的幫忙,讓她隨便在顧青瓷耳旁說幾句話,叫顧家幫著侄兒弄一份差事,這才是最重要的。

  白氏心裡的小算盤打的劈裡啪啦作響,儼然已經把玉珠看成了白家的囊中之物。

  只是這會兒她還不便和女兒鬧翻,於是只好忍下了脾氣,依舊和和氣氣同李芝說道:「哎,這原也不是娘挑三揀四,只是你知道你那表兄的,他喜歡長得漂亮的姑娘,先頭你外祖母不是沒給他說過人家,其中就有好幾戶,門第相當,陪嫁也不少,說起來不知道多少合適,可就是因爲那姑娘長得不出挑,你表兄死活不同意,拖拖拉拉一直鬧到現在,身邊還沒個知冷知熱的人,你外祖母急的不行,真真是一點法子都沒有了,可巧那天見了玉珠,那丫頭是個好相貌,你祖母覺著你表兄肯定會喜歡,不然也不可能鬆口叫一個低賤丫頭進白家的門,這也是沒別的法子了,你也可憐可憐你表兄。」

  李芝叫白氏噎的說不出話來,白家表兄又不是什麽出息人,竟如此的眼高於頂,分明自己是個普通人,却總是肖想不屬￿自己的東西。

  她說不過白氏,只能沉默了。

  ……

  顧青瓷那邊可不知道有人在打她身邊丫頭的主意。

  這日,李成則上值去了,顧青瓷在偏廳看書。

  自然不是什麽四書五經,也不是什麽奇聞要略,還是她愛看的話本。

  正看得津津有味,就見外頭來人,禀報說姑奶奶過來了。

  顧青瓷:「請進來」

  片刻李芝就過來了。

  顧青瓷這才放下書,道:「妹妹怎麽有空過來了,可是有事?」

  實在不怪顧青瓷這麽問,也是有緣由的。

  李芝雖才回家住了兩日,但她那兒子是個鬧騰的,才一個月大。却特別愛哭,一天就要哭鬧個七八回,一路就是半日功夫,只能抱在懷裡慢慢哄。

  顧青瓷見過一回唏噓不已。

  她自己也是頭一次當母親,但因生的閨女特別省心,以前就不大覺得孩子有多麻煩,直到現在見了李芝的兒子,才深有感觸,又十分慶幸。

  兩個孩子真是天差地別,大姐兒是聽話可人疼的乖寶寶,另一個簡直就是哭星轉世。

  不止是顧青瓷,現在連帶老太太都覺著大姐兒真是個心肝。

  她老人家本來就覺少,聽了幾次孩子的哭鬧,就覺得腦袋疼,受不了。

  現在丫頭一抱大姐過去玩,老太太就愛的跟什麽似的。

  所以別看李芝回娘家,說起來該鬆快鬆快才對,但事實是她每日都被兒子給纏得抽不開不了身,幷沒有多少空閒時間,也就不大來顧青瓷這邊。

  眼下見人過來,顧青瓷白多問了一句。

  李芝哪能聽不懂她的意思,於是就笑了一下,道:「那小魔星方才哄睡著了,我這才有空歇歇,還真有個事要麻煩嫂嫂。

  上次我見玉珠手上挂了一串手珠很是別致,問她是在哪買的,玉珠說是有一次去廟裡求籤路邊上有人擺了攤來賣,我聞那手串香的很,就想買幾串等回去送給幾個小姑子,因怕認錯路買錯了麻煩,所以就想請玉珠陪我同去跑一趟,嫂嫂可不要嫌我煩人。」

  她語氣歡快說得凑趣兒,一下子就帶過。

  只是叫玉珠領個路,不是什麽難事,顧青瓷就沒拒絕。

  於是叫來了玉珠,把話跟她說了,讓她跟著李芝走一趟。

  玉珠就「哎」了一聲,應下。

  回頭就洗了把臉,又整理了一下衣服,就跟著李芝從側門出去了。

  顧青瓷怕路遠,就喊了人給她們套了車,讓她們坐車過去。

  李芝面上神色如常,一直是帶著點笑的。

  她之前就和白氏商量好了,不用她多做什麽,只是把玉珠帶出去就行了。

  從李芝一過去西院之後,白氏也趕緊出門往白家去。

  白家那邊她也早都安排好了,只是還是有些擔心出了岔子,就想去親自盯著,能幫著點忙也好。

  李芝和玉珠坐在馬車上,馬車在熱鬧得街上,故而走的不快。

  哐當哐當的車輪聲配合著大大的馬蹄聲,加上外頭來車往的喧鬧聲。

  李芝心裡漸漸不緊張了,開始跟玉珠說起話來。

  玉珠時而挑開窗往外看一眼,而後往車門靠近,給車夫指指路。

  不知道走了多久,車夫在外面「籲」了一聲,然後一拉繮繩,馬車就慢慢停了下來。

  他道:「姑奶奶,玉珠姑娘,地方到了。」

  玉珠這才伸手,掀開車簾,彎腰從裡面下來,然後又扶了李芝一把。

  這地方就是寺廟的山脚下,中間一條路,左右兩邊都擺了攤子,長長的一列,賣什麽東西的都有。

  小雜貨最多,吃得蒸糕點心水果也不少,熱鬧得不得了。

  李芝一笑:「這人可真多,還好是把你帶出來了,要我自己一個人來找,定是買不著了。」

  玉珠抿了抿唇,眉眼彎腰。

  她本就長得白淨水靈,更沉穩懂事,這麽一笑,又添了兩分顔色。

  李芝眸子閃爍了一下,然後移開眼睛,不自然道:「走吧,咱們上前看看去。」

  玉珠應聲,兩人幷排著慢慢往前走。

  這裡人多攤位多,玉珠也記不准,只能一邊走一邊看,摸了個大概的位置,在去瞧攤主的面貌,這才找著了。

  在這裡賣木珠子串這些小玩意兒的不止一家,不過獨獨這家的木珠串有股好聞的熏香味兒,所以東西就賣得好。

  「可算是找著了,」玉珠回頭看著李芝說,「就是這家。」

  這家攤主對玉珠也有印象,憨聲憨氣笑了一下,說了聲姑娘又來了,而後道看他這裡又添了些新貨。

  李芝面上一臉認真,實則心不在焉,在攤位上選起木珠手串來。

  時而說一句:「這個不錯,那串也行,都要了吧……」

  挑了一會兒的功夫,選了四五條手串,付了錢,老闆把東西裝好遞到李芝手上。

  李芝接過放好,也沒有別的事,就準備回馬車上去了。

  正這時,李芝突然按按肚子處,彎了彎腰。

  玉珠忙問:「姑奶奶怎麽了?」

  李芝面上露出一絲不好意思,旋即凑過去小聲說道:「我肚子有些不舒服,你先在等會兒我……」

  玉珠意會,知道她是想如厠,遂點了點頭,嘴上道:「不若我陪姑奶奶一起過去?」

  李芝連忙擺了擺手,說不用,然後自己就過去了。

  玉珠往旁邊走了幾步,站在一棵樹蔭下等人。

  却突然。

  一個身影一下子撞了過來,把玉珠撞了個踉蹌摔倒在地上。

  來人是一個男子,手裡也還端著一盆水,小半潑在了玉珠身上。

  玉珠登時就怒了,站起來道:「好個不長眼的人,敢是急著投胎不成!」

  男人身量瘦瘦高高,臉色蠟黃,眯著一雙眼睛,視綫在玉珠臉上逡巡了一圈,然後蹦出一絲亮光!

  他却朗聲道:「玉娘,你這是嫌弃我家窮,想跑麽,我若再不來明日怕是都見不到你的人影了。」

  玉珠眉頭一皺,「你是哪個?說什麽胡話!」

  心中覺得奇怪,玉珠不想再逗留下去,轉身就要離開。

  男子却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袖,「休走,趕緊跟我回家,不然等娘回來了又要生氣……」

  旁邊的人聽了幾句,都露出一臉了然的表情,心說原來是小夫妻吵架鬧矛盾了。

  便也不再好奇。

  玉珠這才察覺到不對頭,拼命掙脫對方的手,大聲道:「我不認識你快放開我!」

  男子却一副無奈的樣子,也不生氣,隻抓著玉珠的手不放,拖著她走。

  玉珠慌了,朝著街上大聲喊救命。

  旁邊的一位老大娘聽了,還勸說道:「姑娘,床頭吵架床尾和,我看你夫君人還不錯,還曉得出來尋你,你就別再置氣了,仔細傷了夫妻感情。」

  玉珠簡直莫名其妙,只能焦急道:「不是,他不是我夫君!」

  那老大娘却隻嘆了一口氣,轉身走了。

  抓著玉珠的男子似乎是煩了,伸手一把捂住了玉珠的嘴。

  眼看玉珠就要被人帶走。

  就在這時,剛才那攤位上賣給玉珠手串的攤主突然衝了過來。

  拉住玉珠身後的男人將他甩開,然後回頭問玉珠:「姑娘,這人可是你的家眷?」

  露出臉上驚恐未散,拼命搖頭,「老闆,我壓根不認識他,救救我!」

  男子見有人來礙事,心中閃過一絲不耐,立馬開口道:「管什麽閒事,她是我婆娘!」

  玉珠嚇得連忙往老闆身後躲,嚴厲斥責道:「休要胡言亂語!我根本不認識你,」然後轉頭看著街上人,大聲說道,「有沒有哪位好心的人能幫我報官!我看這人就是個淫賊!」

  衆人見玉珠臉色冷凝嚴肅,也漸漸起了疑。

  有人小聲嘀咕問,「他當真不是你夫君?」

  玉珠自然再次大聲否認。

  於是許多人才圍了過來,怒聲痛駡,「好啊,青天白日的,竟然有這麽不要臉的人!這還了得,各位,趕緊抓他去見官,不然叫他跑了不定下一次又要去禍害誰家的閨女!」

  幾個一言我一語大駡起來,一邊走一邊撩起袖子,就衝綁架那男人走過去。

  男人見此情形嚇了一跳!

  叫他欺負一個姑娘他有膽,叫他面對著幾個大漢立馬慫了,話都不敢再多說一句,抬脚轉身飛快跑了!

  幾個漢子一見,啐了一口,「奶奶的熊,孬種,只會欺負姑娘,下回讓老子見了,看老子不打斷他的腿!」

  玉珠見人跑了,狠狠鬆了一口氣。

  回頭謝過手串攤子老闆以及那幾個幫他出頭的人。

  心裡受了驚,玉珠不想待在這裡,快速出了這條街回到自家馬車上。

  直到回到車上坐好,玉珠這才不再發抖打顫。

  回想起剛才的事,她心有餘悸。

  想著那個男人她幷不認識,簡直莫名其妙,百思不得其解。

  是有人要害她?還是那人真的就只是臨時見色起意?

  要說有人害她,玉珠也覺得不可能了,搖搖頭,心裡否定了這個想法。

  她從小在侯府長大,向來與人爲善從不得罪人,又因爲受太太信任寵愛,一般人也都不會來得罪她。

  再之後,她就跟著自家小姐嫁到了李家,每日待在院子裡很少出門,要出來也是陪著主子一起,却要從哪去與人結仇?

  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名目出來,玉珠心裡有些惴惴不安。

  不知過了多久,李芝才回來了。

  她一上來,就搶先開口道:「我說呢,找了半天沒見著人,原來是先過來了。」

  玉珠連忙告了聲罪,解釋說剛才外面人太多了擠的慌,她才先上了馬車。

  李芝點了點頭,隨後目光落在她的裙子上,一聲然訝,問:「你的衣裳怎麽濕了?」

  玉珠回說:「剛才被人撞了一下,人家手上端著水,不小心就潑了上來……」她也不想多說,就解釋這一句。

  好在李芝幷沒有再問。

  兩人各有心事,一路無話回了李家。

  李芝回了東院,玉珠自然去西院。

  顧青瓷把玉珠叫去說話,原是無聊問問她出去的事。

  却見玉珠臉色神情皆不對。

  就起了心,道:「怎麽了玉珠?」

  玉珠其實不願意給主子添麻煩,就隻搖搖頭,說沒事。

  可顧青瓷是什麽人,她最是護短,玉珠又是她的大丫鬟,得她看重感情與一般人不同。

  玉珠這樣顯然就是有事!

  於是把玉珠招到身邊坐著,細聲哄她說。

  玉珠心頭也是委屈,又見主子這樣寬待溫柔,心下一鬆,就將事情全說了。

  接著還撇過頭去,不想叫主子叫她臉上的眼泪。

  可顧青瓷儼然是氣狠了!

  心說居然敢欺負她的人!

  手下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狠狠道:「竟然有這般猖狂的人!玉珠放心,我定然不會叫你白白受了這份委屈。」

  玉珠連忙道:「奶奶別爲這點小事費神了,也莫生氣,我幷未吃多大虧,好賴是遇見好心人幫忙,躲過了一劫。」

  顧青瓷安慰她:「行了你別擔心,不給你出了這口氣,我也白當你主子了。」

  說罷喚了個小子進來,讓玉珠把那淫賊的面貌描述了一番。

  提筆劃了一副簡單的畫,交給那下人。

  吩咐人沿著路過去找。

  剛才那事許多人在場,稍微打聽下就能知道。

  叫他務必要抓到人,先套了麻袋打一頓,然後送官究辦。

  那下人自是全部答應下來,領了任務就要退下。

  顧青瓷又喊了一聲:「回來!」

  人立刻轉身:「奶奶還有什麽吩咐?」

  顧青瓷:「多帶幾個人去,抓到之後尋個沒人的地方,先審問一遍,看這事有沒有什麽陰謀,是不是外人摻合陷害。」

  「是,主子。」

  妄圖帶有玉珠的那個男人,自然是白老太太的孫子,白氏的侄兒,白世杰。

  這也是白氏他們一早計劃好的,先誑騙李芝,讓她把玉珠帶出來,再叫她自己找個藉口避一避。

  等只剩玉珠一個人,就讓白世杰出手,假裝成她的夫君,把人帶走。

  最後尋一屏蔽的她們早準備好了的屋子,破了玉珠的清白之身,等生米煮成熟飯,再去告訴顧青瓷,提親納玉珠當個妾,顧青瓷不可能不答應。

  白家一家人心中都想得十分美。

  自認爲這計劃天衣無縫,只要得了手,你就算是搭上了顧青瓷那裡。

  想著玉珠是顧青瓷的貼身丫鬟,必定是知道主子的很多陰死事,只要掌握了這些,到時候就可以拿來要挾顧青瓷,對方必定忌憚,他們再提什麽條件顧青瓷也只能咬牙答應。

  孫兒出門後,白老太太就在家裡等著,只是心裡略有些心焦,時不時就往門外面張望。

  一邊算著都這個時辰了,孫子應該已經成事了。

  白氏也在,見他老娘來來回回走動,就說了句:「娘擔心什麽,玉珠不過個低賤丫鬟,世杰肯要她她應該感恩戴德才是,這事出不了差錯。」

  白老太太綳著一下子臉:「話是這麽說,只要事情沒落到實處,我的心就定不下來。」

  白氏還待寬慰她老娘兩句。

  突然就聽「哐當」一聲響,院子門被人推開了。

  兩人趕緊站起來往外走。

  抬首就見是白世杰回來了。

  他一臉慌張,還喘著粗氣。

  「杰兒,可是事成了?」

  白老太太率先走過去,想也不想脫口去問。

  白世杰呼呼喘著氣,推開他祖母回了客廳,抓著茶壺就往嘴裡灌水。

  聲音些不耐煩道,「讓我喘口氣行不行?」

  「好好好,是祖母心急了,乖孫莫生氣。」

  老太太一張笑成菊花的臉,對著白世杰,十分的寵溺。

  好像白世杰不是一個二十多歲的成年人,而是一個幾歲的小孩一樣。

  而白氏絲毫不覺得奇怪,也凑上去關心了幾句,還給人倒茶,語氣溫柔:「不急,世杰你慢慢說。」

  白世杰喝了幾大口茶水後,才粗聲粗氣道:「事情沒成,那賤丫頭叫人給救走了!」

  「這這、怎麽會這樣?」白氏蹙著眉。

  白老太太却凶多了,一下子跳了起來,叫駡道:「哪個殺千刀的壞了我好事!祖墳被人刨了的狗東西,斷人姻緣這輩子必定要下地獄下油鍋砍手脚拔舌頭,叫十萬小鬼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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