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言情] 李教授的婚後生活 作者:奶油泡芙醬(已完成)

 
BabOdin 2019-7-11 00:36:45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0 53180
BabOdin 發表於 2019-7-11 18:18
第六十章

  手裡有了薦帖, 李成則回頭自找了時間,去了一趟奉太書院。

  明德侯府這些年雖不受重用,在朝堂上也說不上多少話, 但到底是老牌勛貴人家, 有些人脉。大老爺手裡的關係就是老侯爺當年留下的。

  果然名帖和書信遞過去後,沒幾日, 李成則進書院這事就板上釘釘了。

  李成則幷不意外。

  學業上的事情定下後, 李成則又去見了李保德,同他談了半日話。

  先把將西瓜的事說了。

  這事他之前就想過,地上的事讓李保德管著最適合,李家田産不多, 弄好了西瓜地算是替家庭增收, 之前李家爲了李成則的婚事就傷了元氣, 生活水平驟降一節。

  李成則手裡有錢後, 原本是打算去再買百畝田, 將當初李家賣的那個口子給補上, 只是無奈京城周邊的水田幷不好買,一直沒尋著機會, 就暫時擱下了。

  一個家中的經濟情况好起來能减少十之八九的矛盾不是假話。

  而李保德,乍然聽了□□地能種東西的事,實在喜不自禁。來來回回仔細問了, 得知是個新種水果, 目前就自家自家種了, 恨不得立刻去鄉下看看才好。

  要知道這之前, 李成則可是一星半點都沒透露過。

  李成則對李保德觀感挺好的,他這位父親性格有些溫吞,做事很不緊不慢,脾氣却好。雖沒有很大野心本事,但守住家業不成問題。

  李家田産這麽多年一直都是他打理的,從沒出過什麽大問題。

  如今把種西瓜交他,李保德怕是會三五不時就往鄉下去一趟。

  這事說完,李成則又將他即將去奉太書院上學的事一幷講了。

  且他玩了個心眼,言辭裡把他之所以能進奉太書院的原因都歸在了顧青瓷頭上。

  「也是多虧了瓷兒,她那時見我連日似有苦惱,悄悄從元寶處問得原因,知道我求學與門,便背著我偷偷往侯府裡去了信,才求的大老爺替我寫了書信又拿了名帖過來。」李成則如是道。

  李保德聽了後,果然神色更溫和許多,緩緩道:「青瓷是個好孩子,嫁來我們家原本就委屈了,你可要好好待她。」

  李成則回道:「自當如此。」

  李保德這裡通了氣,顧青瓷那裡尚且還不知道,恐要細細解釋一番。

  雖說這時候自來沒有女人不讓自家男人求學掙功名的,到李成則却摸不准顧青瓷會不會鬧人,畢竟那丫頭一直就不是個「賢惠」的。

  奉太書院半個月會放兩天假,平素是住在書院裡不回來。

  索性現在有了蹴鞠的事能分一分精力,但也還要李成則先幫著料理妥當。

  目下顧青瓷還不知道蹴鞠真正的用意,李成則也沒急著跟她說。

  顧青瓷那身材體型端的是骨肉雲亭,她不是很瘦的那種,更不是走一步路就回喘兩下的嬌弱姑娘。年齡適合,十五歲,在李成則看來正該是朝氣蓬勃精力旺盛的時候。

  平日吃飯上胃口也好,李成則不許她挑食,湯湯水水喂著,臉色看著就有紅似白。

  若顧青瓷是個每日悶在屋子裡靜坐過頭一天到晚不走兩步路的姑娘,李成則才真要擔心她身體脾胃會虛弱下去。

  這個時候沒有女子鍛煉身體健身一說,反而以嫻靜嬌弱爲美。

  李成則覺得有句俗語說得對,老人困病病人困死,可見人不動則要出毛病。

  翌日李成則就在外面買了幾個鞠回來,哄著顧青瓷和丫頭玩,屋李兩個大丫鬟兩個小丫鬟還有個跑腿傳話丫鬟,這就是五個,加顧青瓷都有六個了。

  讓顧青瓷在院子裡玩了半日,先熟悉了下竹鞠。

  她天性是個活潑好動的,耍弄了這半日功夫,出了一身大汗,却尤覺得不過癮似的。

  不過姑娘家多少有些女兒情態的小心思,優李成則帶著陪著她玩,不得不說有點寵溺旖旎意味。

  李成則倒先看出問題,顧青瓷穿著頂漂亮層叠的裙子,極是不方便,以後怕還要訂做專門的衣裳才行。

  顧青瓷一邊任由丫鬟給自己擦乾,一邊說:「就是不知道叔玥能不能讓她母親答應。」

  李成則心道人家一定是不會拒絕,炎國使臣來朝不是秘密,柳叔玥她父親是一品大員,消息怕是比顧侯爺還知道得清楚些。

  這事聖上嘴裡雖沒明說,意思却放在那裡,下臣揣摩其只有暗暗配合的道理,哪裡還能去阻攔的。

  要因這在聖上心裡留下疙瘩影響仕途,日後是後悔萬分也晚了。

  是故李成則幷不擔心以後蹴鞠球隊組織不起來,因爲站在背後支持的人是當朝天子。

  顧侯爺很是知機,抓個這個機會就出頭,在皇上那裡挂了個號。

  這些想法也只是瞬間一閃而過,李成則看著顧青瓷淡淡一笑,道:「莫擔心,她自會答應的。」

  顧青瓷只以爲他是隨口說的安慰之言,幷沒放在心上。

  哪料想兩日後,柳叔玥讓丫鬟送信過來,說她娘答應她了,且自己這裡還能多找兩個人來一起參加蹴鞠。

  又讓顧青瓷擬個章程出來,弄好了回頭約她們就是。

  顧青瓷還以爲是柳叔玥說的是柳家二房的那兩個姑娘,於是問了問來傳話的丫鬟。

  那丫鬟笑了一笑,道:「却都不是,我們家二夫人一早說兩位堂小姐自幼就身子嬌弱,玩不得這樣的東西。」

  顧青瓷都聽得出話裡的推脫之意,尋思著想是江南過來的才女心氣高,瞧不上這類「粗魯」玩意兒。

  顧青瓷輕哼了哼,她還不屑與她們一出玩呢。

  得了確切消息顧青瓷心裡高興,李成則見她心情頗好,少不得趁此機會將要去奉太書院讀書的事與她說了。

  顧青瓷楞了好半晌,一副沒回神的模樣。

  李成則心想這丫頭不至於依賴自己至此?

  面上擺出一個笑來,道:「怪我,沒早些跟你說,心裡難受了?」

  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顧青瓷眼泪就撲簌簌曾眼眶裡滾落出來。

  她又立馬雙手捂著臉轉過背去。

  李成則心中嘆氣,過去摟了摟顧青瓷,從她腰間扯出手帕給她擦泪,哄了又哄。

  低聲道:「莫哭了,上學後我半月回來一次,你若是想我得緊了也可去書院看我……」這是實話,在書院讀書的多得是成過親的學生,子也有家眷去探望的說法。

  倒是顧青瓷一聽這話,立刻將眼睛一抹,道:「哪個想你,哪個要去看你,好不害臊。」

  「好好好,我不害臊我不知羞,是我想你去看我。」李成則笑道。

  哭了會兒,顧青瓷已經冷靜下來,沒有剛聽到消息時的無措難受。

  心裡開始惱恨自己不爭氣,怎麽聽了兩句話就要掉眼泪,丟死人了。

  也知道讀書求學這般緊要的事,別人家的娘子大概還要日日時時規勸丈夫上進,沒有像她這樣哭哭啼啼的。

  可是,顧青瓷心裡就是難受。

  李成則太瞭解顧青瓷了,幾乎能把她的想法猜個七七八八。

  這個時候就只能安慰,最有用的方法就是同別人對比,先說自己離得近,就在京城中,每月又有假,想見也就見了。再看有些人,男子不遠萬里出門求學,與家中妻兒父母相距萬里,一年到頭都見不上一面,那才叫可憐。

  如此說了幾個例子,顧青瓷可算好多了,慢慢平復下來。

  當真是萬事只怕與人比對。

  比著就知道自己的好了。

  想通了後,顧青瓷這才有心思問了,「相公你說的是奉太書院?」

  奉太書院的名氣名聲顧青瓷不可能不知道,就因爲知道才覺得不可思議。

  李成則一沒名二沒才三沒家世,如今還進了奉太書院,可不是叫人不敢相信。

  李成則聞言挑了挑眉,道:「膽子大了,敢打趣你相公了?」

  顧青瓷做了個鬼臉。

  鬧一鬧總算揭過了這茬兒。

  孫氏白氏那裡自是透過李保德知道孫子兒子要去奉太書院上學。

  雖也捨不得,但更多的還是高興。

  又都被說了是因爲顧青瓷和侯府他才能去奉太書院,孫氏再見顧青瓷的時候就更加慈眉善目了。

  她現在也不多要求顧青瓷,只要她心裡是向著孫子,一切都好說。

  更別說顧青瓷現在也越發懂事了。

  李成則私下跟老太太提過,顧青瓷年紀還小身子骨沒張開,孩子的是且先不著急,再者他如今的精力很要放在讀書上面,旁的一衆事情多了反而惹他分心,最後別適得其反了。

  在孫氏這裡,向來日別人十句百句都抵不上李成則一句。

  雖然她心底是萬分想抱曾孫子,可李成則都開口了,她只能暫時應下,不過却有個底綫。

  孫氏虎著臉道:「你既說孫媳婦年紀小,最多再許你一年的功夫,十六歲却算不得小了,多少人這個年紀早當了娘,可沒你這樣講究的。」

  其實孫氏更多的是心疼李成則,不比顧青瓷年紀還小,李成則今年已經二十有一,同他這樣大的,許多人的孩子都會跑會跳了,他却膝下尤空,在外會友交際,難免不聽人說幾句打趣酸話。

  要不是李成則突然有了奉太書院上學這一遭,孫氏是無論無何都不會答應這在她看來荒唐的要求。

  誰讓李成則能去奉太書院,是顧青瓷的功勞呢。

  家事解决,再把西瓜地的事同李保德交手,李成則就要去書院報導了。

  他還不忘特特去了一趟訂做衣裳的綉莊,訂做了幾套利索適合運動的套服,當然幷不是現代這種球衣。

  還沒這麽出格的,李成則主要的目的隊服能多少能讓她們有些歸屬感凝聚力。

  前朝有女兒家騎馬打獵穿的胡服,穿起來最是英姿颯爽精神百倍。胡服不比中原衣裳形式多樣且複雜,一般多貼身短衣,長褲和革靴,稍加改良就能用做蹴鞠的隊服。

  聽完李成則的訴求後,店裡的綉娘師傅心裡有了底,接下了這單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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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李成則頭天晚上已經收拾裝點打理好行李物品, 翌日卯時便起了床。

  顧青瓷昨夜睡得晚, 這會兒就沒醒, 但李成則起身時, 她動了東,茫然睜了睜眼, 朦朧迷糊叫道:「相公……」

  李成則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順了兩下,低聲說:「沒事, 再睡會兒。」

  顧青瓷的眼皮才又一下下闔上了。

  李成則穿戴好衣裳出了房門, 元寶早已經起來候在外頭,給他打水洗漱。

  他很少使喚顧青瓷的那幾個丫鬟。

  另一個起了的還有馮如似,他從來李家起就沒貪睡過懶覺, 怕是因爲知道李成則今日去上學, 竟是比平日還早起了半個時辰。

  李成則到書房時,他已經乖乖在練字了。

  因爲半個月才能回家一次, 所以李成則給他布置了課業, 又溫聲說馮自己回來却要檢查。

  馮如似點頭應好, 神情認真。

  總歸是個孩子, 因是李成則帶了他回來, 心裡必是對李成則最爲親密信賴,故而李成則也不因爲他是個小孩就忽略不當一回事。

  去書院總不能帶個小孩, 就算充作書童那也太小了這, 便只能留在家裡。

  該說的話都交代後, 眼看時辰已不很早, 李成則這才上了馬車,馬車揚鞭呼走動,車輪嘎吱嘎吱作響,直往奉太書院而去。

  *

  顧青瓷睡到辰時當起,天色大亮,枕邊已是無人。

  「怎麽不叫我一聲?」顧青瓷皺著眉自顧自咕噥。

  玉珠正給顧青瓷系著腰帶,聞言道:「奶奶又說笑了,大爺哪次肯讓我們叫您,說是莫要擾了您的好覺,且昨兒個大爺一早先說了,說自己走得早不讓奶奶特特起身送,那邊老太太都扭不過呢,也只能隨了大爺。」

  顧青瓷眨眨眼,輕哼,「我說一句你就說了這許多句,越發伶牙俐齒了。」

  「奶奶可別打趣了,叫外人聽見,還以爲奴婢是個張狂沒規律的。」玉珠也不怕,笑著說道。

  顧青瓷抬了抬下巴,道:「反正你們如今倒都替他說話了,這且還是我的陪嫁丫鬟呢,就都向著別人了。」

  這話說得屋子幾個人全笑了。

  顧青瓷中午去了東院吃飯,帶著馮如似一起,馮如似長的靈秀可愛,臉上還總是一本正經的模樣,孫氏上了年紀,正是想抱曾孫的時候,然眼下曾孫抱不到,故而看著好看的孩子就很托寄了幾分喜愛心思在他身上。

  老太太抱馮如似在炕上坐著,細細問他,可睡好了吃好了之類的,在知道他會認字後更覺不得了,笑眯了眼睛道:「將來定是個有出息的小子,我記得以前,則兒似這般大的時候,也是如此,學館先生布置了功課,回來他就先寫給我看。」提起李成則,老太太臉上的笑容就止不住。

  吃飯的時候,也是讓馮如似坐與自己身旁,見他長得瘦弱,時時讓人多吃一些。

  顧青瓷偶爾沾一下筷子,不失禮不露想。

  不及在自個屋子吃得暢快,但都被李成則教了這麽多次,總會坐著面子功夫了。不再同和誰有仇一樣,見什麽都是冷嘲熱諷上去斥幾句。

  一邊分心想帶著馮如似真來不錯,他聽話乖巧,還能讓老太太分點注意力去,不用自己去沒話找話哄人。

  對比而言,白氏心裡就是完全高興不起來了。

  先頭以爲帶個小子回來最多是當下人養,然這些天過去她才逐漸看出點明目,這哪是養個奴才,分明就是當少爺一樣養著。

  八歲在白氏看來也不很小了,什麽雜事做不得,又不是什麽金貴命,父母雙亡,不定就是個形克兩親的命數,端的是膈應人。

  再看馮如似現在身上穿的衣服脚下套的鞋子,都是嶄新面料做成的好東西。

  白氏覺得刺眼刺心,心道也不怕折了壽去。

  然面上丁點不敢表現出來的,更不敢說什麽。

  一來馮如似是養在那邊院子裡的,沒花自己一分一厘,二來他是從河口村帶來,李成則已然作了保證,如果現在把人苛待了,傳出去像什麽樣子;要知道孫氏是最看中與那邊宗親的關係的,很不許鬧矛盾疏遠;三則馮如似很孫氏喜歡。

  白氏越想心中越不得勁,如今李家的日子起來了,自己兒子也漸出息,可自己反倒沒有之前說話管用了。

  她明白這是因爲家裡娶進來一個高門媳,所謂一山不容二虎說的正是這情形,一個家有兩個主事的女人會鬧得不安生,所以老太太就要彈壓著自己,怕自己給顧青瓷小鞋子穿。

  白氏心裡猖狂地冷笑幾聲,因想而今機會算是來了,兒子出了門,大半月才能回來一趟,老太太恐也不是真心喜歡那丫頭,總能找到機會的!

  白氏心裡滿是惡毒心思顧青瓷是一概不知,吃好了後就帶著馮如似回了西院。

  李成則在家的時候每日是李成則小孩認字,索性目下顧青瓷無事,就領著他一起看書寫字。

  先問他學到哪裡來了,然後翻開書,教他念一遍,念完再教他寫生字。

  之後馮如似就在紙上一遍一遍的練習,這還是這兩日才養成的習慣。

  之前李成則也是布置了字讓他寫,可是很快李成則發現馮如似不肯用紙,甚至他偷偷去問元寶能不能給他準備一些沙子。

  原是打算默默自己弄,後來才發現這裡不比在鄉下田間,壓根難見沙子。

  李成則哪裡還看不明白,這小孩兒分明是捨不得用紙,他看著紙筆的眼神都像是看一件極其珍貴的東西。

  李成則告訴他只管用,家中不缺這點紙,說了幾次,馮如似才慢慢答應了,只不過每次寫字的時候都很認真,從不寫錯一個字。

  顧青瓷見小孩自己認真便沒再管,歪在炕上津津有味地看起了周報。

  待在屋子裡晃眼就耗過去了大半日功夫,晚間玉珠進來點油燈,觀漏壺看了下時辰,然後就讓厨娘傳了飯上來。

  到這會兒顧青瓷就有些不同了,她盯著窗外出神。

  尋常晚食向來是李成則同她一起吃的。此刻對面空無一人,她一人坐著,桌子上隻擺著一副碗筷。

  顧青瓷沉眉許久,心情不很好。

  還是張嬤嬤過來後,寬慰了她許久,又引了別的話來說,總算讓人肯用飯了。

  一邊吃一邊道:「過幾日我打算約叔玥出去玩,京郊那邊賽馬場不知道還有沒有位置,你明日叫個人去問問,若是正空著的你就定下。對了,相公說他找了一位蹴鞠師傅,可有說哪日到?」

  張嬤嬤回道:「倒不能掐得很清楚,人是從關外請過來的,若路上不出意外,坐馬車過來就大約三四日能到,若是騎馬的話,最多兩日功夫能到。」

  既然要蹴鞠那肯定要找個回事的師傅才行,然京城裡這幾年不流行蹴鞠,好的師傅難找。

  於是李成則就去找錢九打聽,別小看那些走馬的生意人,正因爲走南闖北去過許多地方,知曉的事情才多。

  果然李成則一問,錢九就笑了,朗聲道:「這個我却是知,京中人是不大玩蹴鞠了,但在關外那些地,莫說男子熱衷各類運動,就連女子蹴起鞠來亦是凶得很,誇一句巾幗不讓鬚眉不爲過。除了蹴鞠還有賽馬打獵那些,關在人大多都是一把好手。」錢九做脚商這麽多年,自然對這些事知知詳盡。

  李成則眼睛一亮,忙道:「可否詳細說說,說出來不怕錢大哥笑話,却是內子近來喜歡上了蹴鞠,我不得空教她,故而想尋一位目目師傅來教授內子一二……」

  錢九回聽了道:「這有何難,我在那邊很認識幾個蹴鞠師傅,公子若信得過我,我這便能去信一封,替你請了人過來。」

  錢九說的師傅就是專門教人蹴鞠賺錢謀生的職業人。

  他們不講究旁的,只要出得錢請,就會認真教你。

  如此,李成則直直作揖感謝對方,好生將事情托給錢九,讓他務必將人請過來。

  回頭又和顧青瓷通了氣兒,讓到時候人來了安排在南房住下即可,日後怎麽玩師傅都會教。

  顧青瓷還是有一次有這種經歷,這種別人看來不是什麽要緊正經事,但李成則都一點不會反對她,且條條框框都替她安排得妥妥貼貼,連專業的師傅都請了來。

  可謂十足寵溺妻子,京中再少這樣的兒郎。

  却也因此顧青瓷的興致全被提了起來。

  兩日後,一位身穿利落胡服式樣衣裳,小麥色皮膚,長相寡淡的女人,騎著高頭大馬出現在李家門口。

  她遞過一封手信,丫鬟送去給顧青瓷看後,顧青瓷就把人請了進來。

  這女人身材勁瘦,頭髮束成高高的馬尾,顧青瓷招人過來,才發現對方長得極高,約高了自己有大半個頭。

  對方自己介紹說她叫武遙,讓顧青瓷想什麽時候開始說一聲,她隨時可以開始教。

  顧青瓷同對方略略說過幾句話,對這個叫武遙的頗爲滿意。

  她是第一次知道教蹴鞠的有女師傅,很迫不及待想見識一下武遙的脚下功夫。

  武遙在李家住下了,接下來幾日,武遙先是在院子手把手跟顧青瓷講了何爲蹴鞠,一場蹴鞠賽事人數幾何,人員如何分配,該如何踢如何守如何攻如何防。

  講完之後,開始帶著顧青瓷在院子裡熟悉脚感。

  又過了五六日,顧青瓷開始自信心尤爲膨脹,非常想去賽場上跟人一較高下。

  正是春日,京郊馬場熱鬧,馬場旁邊就是蹴鞠場,不過已許多年沒人蹴鞠過了,大部分時候全做了別的場地,什麽秋千場,牽勾場,射柳場等等。

  等了幾日總算租定下了位置,顧青瓷邀了柳叔玥,柳叔玥又請了另外兩個人,一起來了京郊場地。

  人來了顧青瓷一看,才發現,原來是賀小姐和岑小姐。

  就是那回在柳府賞花,無意偷聽了一場談話故事中的其中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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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顧青瓷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但她又想不出來。

  都是勛貴世家和官宦人家的小姐, 四個人客客氣氣相互打了招呼見禮, 顧青瓷和柳叔默默對了一下眼神。

  岑溪和賀珞嫣兩人玩得好,顧青瓷也同她們都認識, 只是走得沒那麽近, 往常更沒約著一起出來玩過。

  心想倒是奇了, 怎麽一個冷了幾年灶的蹴鞠就能把這兩人約出來?

  顧青瓷都要忍不住懷疑,這些年蹴鞠真的是不時興的麽, 怎麽這般看著, 好像人人都感興趣一樣。

  不由得人不納罕。

  不過她不是能糾結的人, 等武遙過來後, 同幾人說這位是教蹴鞠的師傅。

  武遙雖來了京住在李家,可是顧青瓷不說練習的時候她幷不待在李家,大多時候都不見踪影。

  今日也是顧青瓷帶著丫鬟坐馬車先出門, 武遙說自己去買些東西,隨後就到,顧青瓷自然是由得她。

  知道今日要練習蹴鞠,她們已經是換了最簡單的衣裙過來, 可是武遙見了後眉頭依舊皺得死死的。

  雙手被在後背, 一隻脚踩在鞠上, 視綫在幾人身上來回掃了一圈, 然後慢吞吞問:「你們沒有蹴鞠隊服?」

  幾人面面相覷, 幾秒後, 顧青瓷張了張嘴, 不確定道:「想來是沒有?我們還要另外準備衣裳麽?」

  以前沒蹴過鞠,自然考慮不周到。

  武遙眼皮跳了跳,哪裡想到,這在關外孩童都知曉的常識,這幾位大小姐竟沒一個人知道。

  一時衆人都默了。

  只一邊不遠站著的玉釧聽到動靜,忙走了過來,先福身行了個禮,才告罪道:「是我忘了告訴奶奶,大爺一早是去成衣綉坊定做了衣裳還有靴子的,隻那邊還沒送過來我也忘了,方才才想起,不過估摸著快了,回頭我再去問問,想來下次就能穿上。」

  武遙聽了這才沒計較。

  柳叔玥就問:「還有我們的份?」

  玉釧笑說:「大爺說既是隊服,一處玩自都穿一樣的,之後若是跟別人比賽,別人且又是另外一種款式,這樣才更好區分,上場了不至於眼花繚亂認錯人。」

  大夥兒就都懂了。

  這幾人完全一點基礎知識都不知道,武遙只能從頭開始講一遍,顧青瓷之前已經接受的這些內容,於是就很有自信心,好像自己已經是最厲害了一樣,是不是插幾句話。

  今天就正式踢起來顯然是不可能的,主要任務是,一個熟悉蹴鞠規則,二個熟悉賽場,三個熟悉怎樣得分。

  武遙是個非常不錯的師傅,從最淺顯的層面開始說,然後慢跑著帶著她們踢球,儘量激發她們對蹴鞠的喜愛。

  儘管都是運動白痴,但好歹有一點武遙還算滿意。

  包括顧青瓷在內的四個人,體力都不錯,至少沒出現跑兩步就要暈倒,或累出弱柳扶風的慘狀。

  一早就聽說京城中這些官宦人家的小姐大多身嬌體弱,自來走個路都是翩翩躚躚、婀娜多姿、一步三晃的。

  武遙來之前還擔心來著,眼下一看覺得很不儘然,果然流言都是誇大其詞的。

  如若這番話讓岑溪聽見,她肯定會翻著白眼告訴武遙,流言未必都是空穴來風,等日後她多見識幾個小姐,就能知道了。

  然而武遙之所以滿意,那也是因爲對學生的心理預期一直低逾底綫要求,幷非幾人真的厲害,素質强硬。

  故而很快,幾人面色蒼白氣喘吁吁了。

  因算是第一次訓練,武遙很不敢將自己的手段使出來,她可是收了李成則的錢的,若是把這幫學生嚇跑可沒得錢賠。

  所以眼下,武遙臉色平和且帶著笑的幷且甚是體貼,道:「幾位小姐都累了吧,快去那頭坐著歇息歇息。」

  幾人才各自被丫鬟扶過去休息了。

  這一耗就耗了一上午,直到晌午該吃飯了才將將結束。

  大家互相說話的力氣都快沒有了,只想快些回去洗澡休息。

  當真是又累又餓。

  顧青瓷有話想跟柳叔玥說,所以直接上了她的馬車,讓自己的車就跟後頭走。

  一上來就問:「你怎麽叫上那兩個了,她們怎麽會答應的?

  顧青瓷是真的想不通,而且更沒想到今日會是這種情形。

  武遙讓她們一練就是大半日,開始顧青瓷真以爲是來玩樂的,心想蹴鞠要這般正式正經麽?

  累人得緊,她都差點沒撂挑子。

  柳叔玥先一楞,然後看了顧青瓷幾眼,才遲疑說:「你不知道?」

  顧青瓷更茫然了,一臉疑惑,「我知道什麽,別賣關子了快說吧!」

  柳叔玥才相信她真不知道,於是凑近她耳邊,嘀嘀咕咕說了好一通。

  「所以說,是因爲再過幾個月炎國人來朝賀,他們國的公主想同我們比蹴鞠賽?」顧青瓷張了張嘴,終於說出一句話來。

  柳叔玥連忙長長「噓——」了一聲,道:「小點聲,這事不好聲張。你想想看,誰不知道我們這多少年不玩蹴鞠了,女子就更不會,炎國焉能不知情,如此他們還要提出和我們比賽,這不是故意是什麽?但公主又是個女兒家,說出這話,聖上要是拒絕了可就成笑話了。聖上叫人橫擺一道,心裡能高興?更爲難的是,我們這裡根本沒有女兒家會蹴鞠,這是不戰而退……所以,只能從現在開始找人練習。聽說皇后前幾日宣了豫和王府的王妃進宮,我猜這是要讓她家的女兒做表率了。」

  皇上總不能直接下一道聖旨令勛貴官員大臣家的閨秀統統去學習蹴鞠。

  這事只能由內宅處下手,不得不說明德侯府做了個正確决定,別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這邊先透過老太妃在皇后面前進了話,可真是及時搔到了皇上的癢處。

  顧青瓷聽得一臉驚訝,只覺上半茬話還沒消化後半茬又來了。

  柳叔玥繼續說:「我還以爲你知道呢,不然怎麽突然邀我玩起蹴鞠來了,我都是後面幾日才知道的。」若不是因爲這個,恐怕她娘怎麽都不會讓她學蹴鞠的。

  顧青瓷一言難盡,訥訥道:「我知道什麽啊,全是相公一時興才提起來的。」

  柳叔玥一臉懷疑,還有這樣巧合的事?她還以爲顧青瓷是從府那裡得了消息。不過轉念一想李成則也不可能知道,他又不上朝,從何得知。

  「那我們這是要一直練下去了?」顧青瓷問。

  原本以爲是個消遣娛樂的活動,突然變成鄭重其事的比賽興致了,顧青瓷心裡免不得噔了一下。

  柳叔玥點了點頭,「想是很快就會在皇上皇后留名。」

  若一開始就縮著不出頭還好,既然開始了却又再後悔,恐要爲貴人所不喜。

  半晌,顧青瓷突然悠悠說:「我說今日岑溪怎麽這樣好說話,她以前嘴巴是最毒的。」

  柳叔玥一聽噗呲一下就笑了,「讓她聽見肯定要駡你,你說不贏她別胡攪蠻纏才好。」

  想了想也不覺得有什麽,就算要和炎國人比賽,也沒什麽好怕的。

  兩日後,那批訂做的蹴鞠隊服做好送了過來,顧青瓷趕緊換上試了試,然後又拿三套出來讓丫鬟給柳叔玥岑溪賀珞嫣三人送去。

  之後她們隔一日就練一回蹴鞠,幷不是武遙對她們寬容,只是給她們時間適應,以及眼下才四個人,人數沒凑齊,需得緩緩。

  顧青瓷忙得都沒時間想李成則了,這日,她正趴在軟榻上,讓玉珠給自己敲背捏肩,張嬤嬤進來,喜氣洋洋道:「奶奶快起來,大爺回來了!」

  顧青瓷一跳,坐了起來,飛快掰著指頭數了數,聲音突然提高了,「哎呀!已經過去半個月了!」

  於是趕緊從榻上起來,往外走,「人呢,到哪兒了?」

  玉珠一邊拉住了,幫她著把外衫穿好。

  張嬤嬤回:「在東院老太太那裡呢,想是馬上就要過來了。」

  顧青瓷穿好衣裳鞋子,出了屋子,往二門走去,恰和剛過來的李成則撞了了對臉。

  顧青瓷一高興,直直撲了上去,興奮叫:「相公你回來啦!」

  李成則被她撞了個滿懷,連忙出手抱住,淡笑:「嗯,回來了。」

  倆丫鬟嘴角含笑,各自回避退下了。

  李成則挑了挑眉,心想他家這個,被養得越「出格大膽」了。

  閨中時少被母親拘束,現在他更不可能斥責。

  行動越發赤誠天真。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往院子裡走,顧青瓷忍不住和李成則說自己的事,說練習蹴鞠的事。

  更是直接把李成則拉著坐下,告訴他說她們這蹴鞠幾個月後要和炎國的公主玩蹴鞠比賽!

  李成則一楞,之前沒告訴她是不想她心裡想太多有壓力,沒想到這麽快她就知道了。

  腦子一轉,就道:「柳叔玥告訴你的?」

  顧青瓷點頭。

  李成則觀她心態極好,臉上幷沒有憂思煩惱之類的情緒。

  暗道是自己小看她了,顧青瓷心比他想得還大。

  沉吟了片刻,說:「侯爺之前同我說過些,我怕亂想就沒告訴你。」

  誰知顧青瓷聽了這話重點反而是,「大伯?大伯竟然找你說這個。」

  在顧青瓷眼中,大老爺的印象就是嚴肅,在家時她都不怎麽能見到。

  以李家這樣的身份,大老爺回特特叫李成則去見,可不是奇怪麽。

  只可惜,顧青瓷往深處想不了,不然大概就能猜到大老爺是拿她做筏得了好處。

  沒糾結這點,顧青瓷又說了別的:「泰安郡主前兩日給我下了帖子,說知道我們幾個人在學蹴鞠,正好她也有興趣,就準備邀我們一起。」

  「泰安郡主?哪家的?」李成則問。

  「豫和王府。」

  李成則點點頭,正常,想組女子蹴鞠隊員,由一位身份尊貴的宗室出面是最好的。

  「去吧,沒人會爲難你的。」

  李成則這話是真,人家皇帝正愁蹴鞠隊人少組織不起來,好不容易有個顧青瓷這樣的積極分子加入,誰要沒眼色挑事,莫不是嫌在聖上面前沒姓名,上趕著找死?

  顧青瓷嘚瑟,「誰敢爲難我。」

  兩日後,顧青瓷同柳叔玥一起去了豫和王府。

  泰安郡主果然對她們幾人很好,也沒人嘲諷顧青瓷之前那些事。

  豫和王府後頭有一大片場地,眼下完全弄成了蹴鞠場。

  這可比去京郊租場地好多了。

  幾人心中有數,想這怕是宮中授意,以後她們便能在這邊練習了。

  不多時,泰安郡主給她們介紹了另外幾個人,大多是熟識的,只有一兩個是生臉。

  顧青瓷帶了一個武遙過來,沒想到王府這邊也安排有一個師傅。

  正好,都是些什麽都不懂的,一個人恐教不過來。

  泰安郡主沒有意見。

  勉勉强强人數凑够了十二人。

  ……

  就在這之後,京城裡突然刮了一股風,傳出一股流言。說泰安郡主喜歡蹴鞠,好多閨秀小姐們都加入了郡主的蹴鞠隊。

  顧府裡,顧青婉也聽說了,她還知道顧青瓷也在裡面,更聽說那日王妃還給她們都賞了禦供的東西。

  顧青婉心裡嫉妒又不忿,在周姨娘面前哭訴:「她現在那樣的低賤身份,哪裡得臉能跟郡主一起玩,憑什麽!娘,你去求求爹爹,讓我也去郡主那邊玩吧。」

  周姨娘幷不贊成,她知道女兒在家中受寵,可郡主是什麽人,王妃是何等身份,去了若是叫人欺負了都沒處說理去。

  於是安慰道:「那蹴鞠不是好姑娘玩的東西,粗魯又髒,男人大多不喜歡,想來是郡主也是一時興起之故。」

  但顧青婉一句都聽不進去,周姨娘不肯去說,她便自己去見了二老爺,撒嬌歪纏了半天,終於磨得二老爺同意了。

  二老爺是個什麽人物?平素既不上朝,也不關心時事,自然兩眼一抹黑,不曉得京中爲什麽會挂起這股蹴鞠之風來。

  尤爲輕鬆地應下後,第二日,就命身邊長隨去李家將顧青瓷請回來。
  
BabOdin 發表於 2019-7-11 18:18
第六十三章

  「你說老爺身邊的石頭往姑爺家去了?沒聽錯?」二太太皺著眉出聲問。

  「太太明見, 小的當時就在書房奉茶, 聽得真真的,不敢說假話。」

  二太太和二老爺早已沒什麽感情,二太太不是真糊塗的純人,所以二老爺身邊也有她的人。

  爲著兩個孩子, 有些事情不得不防。

  收到消息的時候,二太太真是楞了一下, 以爲聽錯了。

  二老爺讓人去李家, 去做什麽?怎的他沒知會自己一聲?

  腦子裡一連蹦出幾個問題, 嚇得二太太緊張起來, 立馬追問小厮。

  那人又答了一遍:「剛辰時那會兒, 二老爺讓石頭去李家, 讓將六姑娘接回來, 說是有事問。」

  「他能有什麽事問瓷兒!」二太太將手中的茶杯重重磕在桌子上,聲音有些尖厲。

  二老爺從沒關心過顧青瓷, 對她更談不上疼愛。

  這平白無故的, 用不會是幾十年都沒有的慈父心腸突然發作了, 叫女兒回來問問她在李家過得好不好。

  打死二太太她都不相信。

  二太太這麽多年一直沒法釋懷的一點就是,她是正房太太, 所出子女是嫡子嫡女, 然而二老爺眼睛裡却跟從沒這兩個孩子似的, 隻把兩個庶出的疼到骨子裡, 這怎麽能不叫人恨!

  所以二太太拼著一口氣, 加倍對兩個孩子好, 可她知道,兩個孩子心中依舊有怨恨。

  二太太永遠記得女兒八歲那年,有一回,先生給她姑娘們布置了課業,女兒因做得好得了先生誇贊,她便興高采烈想把功課想給爹爹看,可是等了一天都沒等來二老爺,直到晚上丫頭遞過來消息,說二老爺去了周姨娘的院子。

  顧青瓷哭了一晚上,爲著女兒,第二日二太太憋著火將二老爺三請四請才請了過來,顧青瓷滿含期待將自己作業給對方看,最後却只得了個不鹹不淡的「尚可」二字,竟連一句鼓勵誇贊之言都沒有。

  也是從那時起,顧青瓷漸漸不再提起父親了。

  二太太知道女兒性子被自己養得驕縱,可她沒辦法,她不忍心苛責拘束於女兒,本就沒有父親疼,自己若再嚴肅苛刻,孩子日子得多難過。

  二夫人院裡的人,誰不曉得二太太眼裡心裡早就沒了二老爺,關上門,從來沒有夫妻模樣。

  平素相安無事時是還好,一旦二老爺做了威脅到顧煊顧青瓷的事,二太太必會跳炸起來。

  小厮見二太太發了火,嚇得跪了下去,說:「昨兒個下午,五姑娘去找了二老爺,兩人在書房裡說了好一會兒話。」

  「原來如此!」二太太冷笑一聲,「好得很,果真又是那對母女弄的麼蛾子。那五姑娘可是越發有教養了,這麽大的人,沒臉沒皮就往外院裡鑽,果然是什麽樣的人養出什麽樣的種,骨子裡的下賤東西。」

  屋裡沒一個人敢說話。

  二太太發泄了一通,隨即招來兩個丫鬟,道:「你們兩個去南側門處守著,看見姑娘過來了立馬截過來,叫姑娘先來見我。」

  二人連忙點頭答是,自去了。

  「太太莫要這般動怒,仔細傷身。」周媽媽一下一下給人順氣,溫聲安慰。

  二太太揮揮手,丫鬟們便都魚貫退下。

  屋裡就剩兩人時,二太太說:「我是恨老爺有好處就只想著那院子裡母女三人,一有個不好就想起我兒。虎毒尚且還不食子,他是丁點慈悲之心都沒了,瞧著吧,今日無端端去接瓷兒回來,定不是什麽好事!」

  一個時辰後,顧青瓷果然被接了過來,二太太讓在側門裡守著的人立馬出現,將顧青瓷請走了。

  石頭面上焦急,却很不敢攔,因兩人是太太院子的人,攔也攔不住啊,是以只能跺了跺脚,趕緊跑去通知老爺一聲。

  顧青瓷進了院子,給二太太行禮問安後,說:「母親可是有什麽急事?怎的突然要見我,之前也沒讓人捎話帶信。」

  二太太心裡又大駡了二老爺幾句,這才拉著顧青瓷坐下,將緣由說了。

  顧青瓷聽完,恍然大悟,「我說呢,母親要見我,怎麽是叫石頭去。」

  「但父親叫我能有什麽事?」顧青瓷想了會兒,根本猜不到原因。

  二太太道:「怕不能是什麽好事,所以我才叫你過來,免得你什麽都不知道被他誑了話。顧青婉昨日下午歪纏了你爹什麽,我估摸著同這事有關,你過去後警醒著些。」

  「女兒省得的。」

  二太太好生囑咐了一通,才讓周媽媽送顧青瓷去見二老爺的了。

  書房裡,顧青瓷先給人問了安。

  二老爺坐在椅子上,臉色太好,淡淡看了顧青瓷一眼,眉眼耷拉著。

  過了會兒,才道:「這嫁了人眼裡就沒人了,且是我尋你過來都這般推脫,果然是太太教莫好女兒,哼!」

  「父親這是什麽話?我可是推脫不來了。」

  二老爺即刻駡,「還敢頂嘴!」

  顧青瓷如今對二老爺可沒什麽孺慕之情。

  二老爺只是顧青婉和顧照的爹爹,在自己和哥哥這裡,堪堪白擔了個父親的虛銜罷了。

  這人薄凉沒人性就算了,却還敢有臉指責母親說母親的不是。

  顧青瓷一下子就沒個好臉,冷聲道:「父親既爲尊長,又自來不喜歡女兒,您要打駡女兒,女兒生受就是了,然母親做錯了什麽,她替您生兒育女操持家務幾十年,縱然不受寵愛,您好歹也該尊重些,而不是一出口詆毀訓斥。原今日父親找我來是爲了駡我和母親的,恕女兒不孝,這會兒心裡不舒坦,想是病了,就先退下了。」

  擠兌人誰不會,顧青瓷說完轉身提脚就走。

  二老爺臉色沉沉,一臉怒容,呵斥,「站住!沒規矩的東西,你這是在跟誰說話?」

  顧青瓷扯了扯嘴角,脚下一頓,語氣輕描淡寫道:「父親還有話要說麽?」

  二老爺當真恨不得打死這個忤逆頑劣的女兒,胸口氣得起伏不定。

  顧青瓷不爲所動,這人從未把他們母子然看作親人,她早不稀罕用熱臉去貼冷屁股。

  看著顧青瓷油鹽不進的模樣,二老爺只能暫時壓下火,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聽聞你最近在空泰安郡主她們一起玩蹴鞠,豫和王府不是普通人家,你向來性子魯莽容易得罪人,這樣,你將你五姐一同帶過去,她性子和順溫柔,詩書詞話無一不會,有她在一旁替你周旋你也少惹些禍,需知以那李家的門戶可保不得你。」

  顧青瓷聽著生生給氣笑了,竟不知有人能無耻如斯!

  好一會兒,才冷眉橫目譏諷:「很是呢,如父親大人所言,五姐姐才高八鬥才情卓絕,那父親就當替她多舉辦些詩會文會才是,著一群人去捧著她誇她。蹴鞠是個什麽不入流的玩意兒,沒得侮辱玷污了高貴的顧家五姑娘,也就我這樣魯莽無狀的人才堪玩了。

  我若惹了禍事,自有母親母親和相公在,且勞煩不上五姑娘,父親覺得,她哪裡來的臉替我周旋?難道是憑她庶出的身份?又或者是憑她的柔弱溫順能替我向父親求求請他拉女兒一把?哈哈哈,父親這麽疼愛你的五姑娘,何不親自去一趟豫和王府,讓泰安郡主帶著您的心肝女兒一起玩。」

  顧青瓷心裡的怒氣已然燒到了胸口,又針扎似的疼。

  既二老爺一開始就訓斥她是個沒規矩混不吝的,她還裝那一層皮做什麽!

  二老爺幾乎跳了起來,當即抬手摔了一個杯子。

  「砰」一聲脆響,伴隨著他憤怒的吼聲:「放肆!你個不孝的東西!給我跪下!」

  顧青瓷理都沒理,頭也不回地走了。

  沒在顧府多留,去辭別了二太太就離開了,中飯都沒吃。

  二太太從丫鬟嘴裡問出那些話,心頭一片發凉,過了好半晌,才漸漸平靜下來。

  她閉著眼睛,捏著手裡的一串佛珠,緩緩說道:「這些年是我顧慮太太多了,只要沒傷礙著瓷兒和照兒我都一一忍讓了去,却沒想,那些後東西是會得寸進尺的……」

  周媽媽在旁邊聽得心裡咯噔一下,連聲安慰,「太太您寬寬心,多想想哥兒姑娘,哥兒還沒娶親呢。」

  二太太又閉上了眼睛,口中慢悠悠道:「就是爲了他們,我才不能再那麽仁慈了。」

  *

  顧青瓷帶著一股氣回到家,關在房裡誰都不見,飯也不肯吃。

  張嬤嬤納罕,奶奶回娘家哪一次不是眉開眼笑回來的。

  於是拉著玉珠悄聲問:「怎麽了這是,是太太訓姑娘了?」

  玉珠輕輕不蹙著眉,搖頭。

  張嬤嬤急了,「沒有?那是什麽事兒,你怎麽也啞巴上了。」

  那些話玉珠實在不好說,最後隻模糊講了一句:「是二老爺。」

  張嬤嬤懂了。

  二老爺能對顧青瓷說出什麽好話,這麽多年,老爺見著姑娘不是訓就是駡,比對陌生人都不如。

  張嬤嬤只想一下都替她們奶奶心疼,哪家的老爺會這般對自己的嫡女,仇人似的,一點臉面都不留。

  「算了算了,讓奶奶自個靜一下,恐這會兒心裡正難受,我們過去杵著還不好。」張嬤嬤嘆了口氣,又說,「要是大爺在就好了,可惜大爺假短,待上一兩日就走了。」

  李成則哄顧青瓷一哄一個准,院裡伺候的都有眼睛,誰看不出來。

  屋裡,顧青瓷氣過一陣就將二老爺拋開。

  不知不覺也想李成則來,之前人回來了,她還有好多話沒同他說,轉頭他又走了。

  又想著奉太書院在哪兒來著,她也未曾去過,莫不如等哪日有空讓兄長帶自己過去玩玩兒?
  
BabOdin 發表於 2019-7-11 18:21
第六十四章

  顧府裡顧青錦的親事定在月底, 大夫人可算是忙了起來,今日這事明日那時, 忙得前脚跟打後腦勺,脚不沾事。

  顧老太太性子一向冷, 早不管事了, 家中的事除非是頂重要的否則基本不插手。

  好在有二太太這個妯娌能幫著打打下手。

  至於大奶奶, 性子太溫吞, 脾氣急的大夫人瞧不太上, 大只是她管著衣料上的事,在讓她陪著顧青錦教教她一些內幃裡的私事。

  這點大夫人不得不趁人, 兒媳婦性子慢吞吞磨人, 却能管著男人, 顧家大少爺是極尊重大奶奶的,成親好幾年了,出了之前房裡的兩個妾, 之後屋裡再沒進人。

  成親的頭一日,一早得到信的李成則就告假回家了。

  翌日, 帶著顧青瓷一起去了顧府。
  
BabOdin 發表於 2019-7-11 18:22
第六十五章

  顧青瓷和顧青婉關係一向很不錯, 顧青錦性子嫻靜溫和, 自來處事公平對幾個妹妹多有包容。以前顧青瓷同姐妹們拌嘴吵架,顧青錦勸, 她也會聽兩句。

  再者因著這喜事,李成則可又是回家了一趟。

  顧青瓷心裡忍不住高興得意,一邊默默算了算,這又快半月了,加上這次請的假, 相公當是可以再家裡多留好幾天。

  兩人收拾停當一起上了馬車。

  李成則去了奉太書院上學後, 空餘時間大大縮减,但學業上的進步也很明顯,讓他對於以後考試的事有了些底。

  不過離家遠了也有好處, 比如更方便了些, 能做的事也多了,倒不是之前不能做,只是有時候缺少一個契機。

  回來後自然要關注顧青瓷,精力大多分在她身上, 他是怕自己離得遠了有看顧不到的地方,會滋一些事,若自己再拋開不管,不聞不問, 可能會讓事情擴散變大, 如此不好處理了。

  李成則慣是個走一步看十步的人, 謹慎, 心思細膩,發現不好事情的苗頭能及時扼殺,而不是心大,一直等著讓矛盾難題達到無可調和的地步。

  也可以說是一種防患於未然的憂患意識,或者說,天生於意識上的警覺。

  從回家給孫氏請安開始,李成則就在慢慢瞭解情况詢問家中物事。

  旁人嘴裡的說辭是一部分,他自己的觀察又是一部分。

  想到昨天晚上的一些事,李成則不禁眼睛眯了眯,靠在車背上,思索。

  顧青瓷在嘰嘰喳喳說著顧青錦的事,她心情很好。

  因是去參加喜宴,顧青瓷今日上身衣裳乃一身簇新,鵝黃色鮮嫩衣裙,斜襟的衣領,綉的是白紋祥雲,脚下穿著一雙同樣暖黃緞面的幷蒂蓮枝的鞋子。

  耳上墜璫,發間釵環,額中還貼了個花鈿。她顔色極是明艶奪目,面目張揚帶笑,端的是一身貴女風範。

  怕是少年郎望她一眼都要怔忪半日。

  李成則有一搭沒一搭聽她說話,偶爾應付兩聲。

  看顧青瓷說得興致勃勃,李成則低頭看了一眼中間小幾上的擺放著的桂花釀蜜糕,於是從碟子上捏了一塊,喂予顧青瓷吃。

  這種釀蜜點心是顧青瓷的最愛,她喜好甜口,楞了一下乖乖吃了。

  吃了一兩塊心思就被帶過去,自己還沒發覺。

  李成則笑了笑,慢慢開口說道:「官官最近蹴鞠練的如何了?」

  顧青瓷歪頭,將口裡的點心咽下去,拿帕子擦了擦指尖,才說:「哎呀挺好的,我們都玩的很好,就是有時候有些累,王府裡的女師傅怕要比學堂的先生還嚴格些。」

  那有幾日顧青瓷是真想撂挑子走人,心想她一個小姐還要被一個下人轄制了不成,後來還是柳叔玥低聲斥她,問她是不是忘了背後是誰要她們來練習這個的,是不是真的想吃罪於人?

  顧青瓷乍然清醒過來,後日日乖順去蹴鞠。

  再之後徹底適應了就更沒問題了,蹴鞠這個好歹是個玩的,可比讓她去吟詩作對强多了。

  李成則眉目含笑,挑著眉尾,道:「那豈不是辛苦娘子了?」

  他一副面如冠玉風流倜儻的模樣,又用調寵般的語氣打趣。

  顧青瓷臉上一下子紅了。

  訕笑了兩聲,不太好意思,遂將頭歪倒一邊去,假裝去看窗戶外頭。

  李成則坐過去了些,拉著她的手捏了兩下,笑道:「又無旁人在,你害什麽臊。」

  他引著顧青瓷說著話,話間不經意說道:「祖母是不是叫你後日她一起去大覺寺上香?」

  顧青瓷點點頭,回說:「說是祖父的生祭快到了,要去寺裡點一盞長明燈,還要請住持念經,祖母說我去年才進門,沒有給祖父叩過長頭,故而才要帶我去。」

  李成則面上不動聲色,嘴裡道:「的確是如此,,母親去麽。」心中却在想,李家之前幾年從沒有去寺廟去給已過世多年的祖父作法念過往生咒的先例,怎麽今年就突然想起這茬來了?

  顧青瓷沒放在心上,禮個佛而已,大覺寺她也去過好幾次。

  她道:「且不曉得,母親好像沒有說要同去。」

  李成則腦子裡許多想法一閃而過,只是現下不合時宜,便都暫且壓下。

  馬車晃晃蕩蕩就到了明德侯府。

  今日府裡大喜,自然熱鬧非凡,賓客盈門,大門口街道兩旁一輛一輛停滿了馬車,人聲鼎沸。

  二人下得車往裡頭,隨著丫鬟進了府內,男子自往前院,女眷去內宅。

  顧青瓷單單跟著二太太,見些女客人,同那些夫人說說話。

  到了時辰,衆位親友女眷去新房裡看顧青錦,這裡又自有一套流程,新娘子開臉描眉貼妝梳高髻,全福喜娘一遍梳頭一遍唱福,最後再給蓋上大紅蓋頭。

  內屋笑聲不斷,接著,夫人們開始給新嫁娘添妝,一面墻靠墻的方桌上放著一個大紅木箱,衆人一個接一個,將備好的東西一一往裡面送,給一樣,旁邊就有禮福媽媽唱禮,再身後的小丫鬟提筆記錄,這就謂之曰攢福。

  新娘子得的添妝多就表示福氣大,以後到夫家自然和順寺廟富貴。

  添妝的頭一個是新娘子的外家,外婆舅母們添頭一道,這個是最重的;第二就是自家伯母嬸娘;第三道才是親朋好友。

  顧青錦是侯府的嫡女,添妝自是非常好看,最後滿滿一箱子都裝滿了。

  顧青瓷當時成親得倉促,她心裡又是不願意,別說今日這樣的百般喜慶,當日她沒哭鬧就不錯了。

  所以這些事她都經過,可眼下想起來却沒什麽印象,只覺得當初自個兒坐在屋子床上,外頭也沒這麽大笑鬧聲,只有母親和大夫人在一旁周全。當初別人嘴裡說的祝福話,她也隻認爲是在諷刺自己。

  如今想來不覺有些酸,心裡遺憾得很。

  這時,外面沸反盈天地鬧了起來,接著聽見一陣喇叭嗩呐的聲兒傳來,約莫吹了一刻鐘才將將停下。

  全福喜娘笑道:「是新郎官兒進門了。」

  大夥又都笑了起來。

  外頭又有顧家的四位公子在,自古娶媳就有攔門的習俗在,想娶有別人家的嬌嬌女郎,新姑爺自得使出十八般武藝,吟詩作對,拉弓射箭。

  許久才得進門,娶走新娘。

  熱鬧大半日,新婦出門,顧青瓷這才同二太太一起去吃席去了。

  二太太還有庶房的三太太還姑太太坐在一桌,還有幾個顧青瓷她們幾個。

  這樣的大好日子,作爲二房妾室周姨娘是出不得門的。

  故而,顧青婉平時就算再得意驕傲,這時候也得老老實實跟在二太太的身後。

  她現在見著顧青瓷,完全憋不出好臉色,吃飯的時候視綫目光時不時落在顧青瓷身上,瞞含怨恨和惡毒。

  只是當人看過去的時候,她又飛快移開了。

  顧青瓷叫那陰測測的目光盯得不耐煩,索性直直笑著道:「五姐姐看我作甚,那樣莫表情,怪滲人的。」

  她可不會顧及顧青婉的臉面。

  顧青婉乍然臉色一變,又瞬間恢復自然。

  但二太太和姑太太已經看了過來。

  二太太是一副警告的表情,姑太太就完全是不滿的打量,蹙著眉頭,眼中是明晃晃的嫌弃,像是在看什麽污穢的東西。

  顧青婉心頭在滴血,手掌捏著死緊,心中將二太太和顧青瓷咒駡了百遍,她討厭顧青瓷這囂張跋扈不顧一切的模樣,恨白氏惡毒,知道姑太太向厭惡庶女,却故意要同人坐到一桌來。

  是,她顧青瓷是嫡出,身份貴重,所以就算顧青瓷樣樣不如自己,也能驕傲得什麽一樣,更有二太太時時護著,連姑太太也隻把嫡出當做晚輩,而自己,她看都不願意看一眼!

  之前顧青瓷同泰安郡主她們結交上,顧青婉已經妒忌得眼睛發紅。

  她明明去求見二老爺,二老爺頭天已經答應了,可是又過了幾日,父親讓人來告訴她無事就在家看看書,她體弱蹴鞠本就不合適。

  顧青婉當時恨不能衝過去問一句尖聲問爲什麽,拼命克制才忍了下來,最後,她把錯處都歸咎在顧青瓷身上,認爲是她在泰安郡主面前說了自己不好的話。

  如此一來,幾乎沒把人恨上了天去!

  姑太太看顧青婉那表情不滿意得很,不客氣教訓道:「你姨娘是怎麽教你的?做那一臉怪相給誰看,還有沒有點姑娘家的規矩?你嫡母且坐在上首呢!」

  儘管這一桌都是顧家的親眷,但顧青婉仍然是丟盡了臉,恨不得直接甩了手帕離開,但是她不敢,在自家席面上敢鬧脾氣,她的名聲可就全完了。

  相反,顧青瓷心中大爲痛快,隨後就拉著姑太太親親熱熱撒嬌說起話來。

  再沒誰理會顧青婉。

  而旁席桌上的女眷,有注意到這一幕的夫人,心中不免想到,常聽聞顧府二房嫡出姑娘是個驕橫跋扈沒規矩的,今日一見全不儘然,那嫡姑娘分明生得好,言行也大方得體,隻性子看著是略有些直白,但著反讓人覺得真實。倒是旁邊那位庶出的,一派嬌弱委屈作態,長輩說兩句却還敢露出憤恨的臉來,當真是規矩差了許多。

  聽說顧青婉是姨娘身邊長大的,那姨娘受寵霸著要養女兒,那位二老爺竟也依了。

  這位夫人心裡不屑,又想著,那等妾室養出來的女兒,自己家是萬萬不允許進門的。

  這就是當初周姨娘要養自己女兒,二太太却默不作聲不反對,在二老爺過來鬧了一場後瞬時就如了他們的願,多少人都覺得二太太受了天大的侮辱,誰家的姑娘竟是長在妾室身邊的?

  二太太那時心裡就冷笑,你們要養,好啊,我就讓你們養。

  周姨娘是會獻媚邀寵討男人的喜歡,可是她身份低,於有些事上就丁點不知,她只顧著去踩二太太的臉,却不知自己這一招日後要害了自己女兒。

  越是講究的人家家中越是規矩大,誰願意聘娶個妾生妾養的女子做家婦。

  勛貴世家如此,清流門第更是如此。

  二太太端起一杯果酒,拿帕子掩住半臉,嘴角露出一絲譏諷的冷笑。
  
BabOdin 發表於 2019-7-11 18:22
第六十六章

  下了宴席, 賓客散盡, 李成則和顧青瓷也回了家。

  因李成則現在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顧青瓷嚷著要他去看自己蹴鞠。

  李成則無奈說:「又說傻話了, 你們都是姑娘家,又是在王府裡,我如何好進去?」

  顧青瓷立馬解釋道:「很不用擔心這個,明天幷不是去王府的馬場,而是在京郊的大場上, 相公還不知道吧, 其實是王爺和王妃想看看我們蹴鞠練得如何了。看著眼下時候正好,正是萬物復蘇春暖花開時節,這才打算辦這一場, 還給各家發了帖子, 到時候不止相公一個人,怕是許多夫人公子小姐都回去看呢。」

  畢竟是豫和王府下的帖子,他家是皇親,正受著盛寵, 別人只有巴結的份萬沒有討嫌得罪的禮。

  李成則一聽,眉頭一挑,道:「哦?是王府給你們準備的蹴鞠賽?」稍微一想,也幷不驚訝, 畢竟練了一段日子總要看看成果不是。

  「就是這回事。」顧青瓷臉上略有得意之色。

  心想她們以後可是要同燕國的公主比賽的。

  這樣李成只有答應下來。

  翌日顧青瓷換了簡潔的隊服, 頭上扎了武遙教的童髻, 同李成則一起坐車去了京郊賽場。

  這邊很是熱鬧。

  很快, 整個賽場陸陸續續來滿了人,人聲嘈雜。

  場地是提前一天就準備好的,四面準備好了數頂頂帳,每頂各放兩桌長,上頭擺滿各色茶水點心水果。

  賓客來後,自有下人領著去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王爺王妃是最後到的。

  兩人面色輕鬆平和,叫大家免了禮起身。

  王妃一臉溫和說道:「今日都只當出門散心,看看這群丫頭到底能不能蹴好鞠,我添一個彩頭,哪邊贏了就讓哪邊得去。」說罷,將一個長條木匣讓侍女放到高臺上去。

  盒子先沒打開,大家都有些好奇王妃娘娘那是什麽珍稀寶貝,也却讓看比賽更有了趣味。

  王爺跟著一笑,道:「王妃既然出了彩頭,本王自不能小氣,今日哪個隊贏了本王這裡也自有賞賜。」

  氣氛活躍了起來,顧青瓷那十二個姑娘統一穿著一樣式樣的衣裳,只是一隊是白夾紅色條紋的衣裳,另一隊是白夾綠色條紋,很容易區分開。髮式也都是一樣的,頭頂上綁了一個圓髻,清爽乾淨。

  平日裡的嬌貴小姐,此時都多了幾分利落。

  她們個個臉上都是自信的神采,以泰安郡主爲首,向王爺王妃行禮後,就進去場地上準備了。

  武遙和另一位王府的師傅充作裁判,雙方做好準備,裁判一示意,那頭一個下人「砰」一下擊響了鑼鼓。

  蹴鞠比賽正式開始。

  ……

  李成則位置在顧煊旁邊旁邊。

  看來顧府也是收到了帖子的,沒有帖子說不過去,畢竟顧青瓷還在場上。

  顧煊對顧青瓷這個妹妹也極爲關心,一開始就與李成則討論起來,說自己妹妹這隊會不會贏。

  「妹妹作詩弄畫雖不拔尖,這些玩意却不差的。」自己的妹妹,自然是怎麽看怎麽好。

  李成則視綫也在前面場上。

  顧青瓷這邊的六個隊員,自己是一個,再加上泰安郡主、柳叔玥、岑溪,賀珞嫣,以及一個叫丁巧兒的人。

  丁巧兒正是顧青瓷那時覺得眼生的人其中一個,後來才知道原來對方是皇后娘家偏支裡的一位姑娘。

  這姑娘蹴鞠很是厲害。

  就李成則來看,實力明顯超出了其他幾人。

  一會兒,顧青瓷她們的紅隊就率先得了分進一球,就是那個丁巧兒踢進去的。

  顧煊跟著高興,笑道:「看吧,我一早說妹妹這一隊的贏面大,回頭勝了,我也得送妹妹些東西嘉獎才行。」

  顧青瓷道:「兄長說得有理。」

  的確比當初什麽都不懂的時候强了千萬倍,好歹是個規規矩矩的賽事了。

  只是,炎國那邊的人大都身强體健,女兒家騎馬打球的都不在少數,蹴鞠這種運動都是小時就玩起的。

  大概比大鄴朝這個臨時抱佛脚組起來的半道出家的水平可强太多。

  以後,顧青瓷她們很大概率贏面不大。

  不過贏不了又跟一開始就認輸不一樣,而怎麽輸裡面還有更大的講究。

  皇上自然是希望能贏了炎國人,但若是實在踢不過人家,那球輸也要輸得體面,要好看。

  譬如總不能對方進了十個球,自己這邊一個沒進,那就丟了整個大鄴朝的臉。

  難保皇上最後不會遷怒那些蹴鞠的姑娘。

  所以說富貴自來都是險中求的,天下間沒我那麽多明明白白的好事。

  顧侯爺就是只想到好處,沒考慮別人,要是弄得最後不好輸了個慘淡,顧青瓷未必能討得了好。

  由此可見人性自私之處,全隻爲自己著想?

  場上比賽正進行到中場,外頭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隨後,一隊穿著禁軍衣裳的侍衛開道走了進來。

  衆人再往後一看,中間侍位護著著的,氣宇軒昂龍行虎步,穿一身龍紋黃袍,氣勢滔天的男人,不是當今聖上是哪個。

  侍衛鎮守在一旁,場上所有人立刻都從椅子上起來,跪下來請安,口裡呼「皇上萬歲皇上吉祥。」

  皇上一擺手,幾步走上來,撩起袍子坐在了最上首,緩緩道:「都平身吧,朕聽聞泰安郡主組了一隊女子蹴鞠隊,心下好奇過來瞧一眼,大家不必多禮。」

  皇上這樣說了,又一開始也沒讓太監通報,想來就是不想讓場上的人半中途下場。

  都是聰明人,心思機敏通透得很,謝過恩後站起來,小心退回自己位置上坐好,一面繼續看比賽,不過眼下注意力有一半都在皇上身上。

  皇上的到來讓許多人心思都起來了,女眷夫人們想得最多,都覺得泰安郡主這十幾人實在有運氣,能讓聖上親自來看,若之後能得聖上一句半句贊譽的,那以後的身份可就大爲不同了。

  這正是想到了關鍵。

  果然,最後是泰安郡主所在的紅隊贏了,場上一片歡呼沸騰之聲。

  看臺上的皇上眉眼帶笑,少了些威嚴多了些溫和,一連說了幾個「好」字。

  等十二個姑娘略休息了會兒,遍叫她們上前說話,嘴上不吝誇贊了些話,言她們巾幗不讓鬚眉,都是好姑娘,然後手一揮,直道:「都有賞。」

  皇上的賞賜主要不在東西的價值,最重要的還是御賜名頭,這個是天大的顔面。

  有了這一下,這十二人姑娘便是嫁入誰家也沒人敢怠慢了。

  笑話,這是聖上親口誇贊又賞了東西的人,誰有那個膽子敢去打皇上的臉。

  這裡頭非比尋常的意義衆人都知道。

  一時間,不知多少夫人小姐們心中含酸面上羡慕。

  早知如此,也讓自己女兒參加這個蹴鞠賽了,得了皇上的青眼,那可是一大家子的榮譽。

  然後現下再怎麽遺憾也晚了。

  而還有一個,是今日沒能來的人,顧青婉。

  她在之後聽說了這件事,氣得在房中摔打了半日。

  端是嫉妒得心都疼了,斥紅著眼珠子不顧下人的阻攔大聲咒駡顧青瓷,哪裡還有一點柔弱溫婉的模樣。

  很快,二太太那邊就得到了消息,二太太却只是冷笑一聲,隨後小聲問周媽媽,「……那事情辦妥當了麽。」

  周媽媽點頭,「太太放心,老奴親自去辦的,自出不了半點差錯。」

  二太太點點頭道:「我看她們還能狂妄到幾時。」

  *

  顧青瓷自也得了一份皇上御賜之物,連著還有王爺賞的、王妃的彩頭。

  王妃那個長匣子裡裝的的十二顆女子拳頭大小的東海夜明珠,顆顆渾圓飽滿,泛著瑩瑩白光。

  這東西極爲罕見,夜明珠顧青瓷知道,却沒見過品相這麽好這麽大的。

  一人分得兩顆,一回來顧青瓷就讓丫鬟開箱找了兩個琉璃仕女圖的燈罩出來,把珠子放進去,果然冷光瑩瑩,極是好看。

  武遙不止會教蹴鞠,按摩鬆骨也很有一手,顧青瓷回來後,武遙就給露了一手,把個顧青瓷弄得一通嬌軟的哇哇大叫,不知是舒服還是不舒服了。

  不過昨晚之後,她的確整個人都舒爽了許多,腿也不怎麽酸了。

  洗沐過後,顧青瓷穿著中衣躺在李成則的腿上,李成則在給她絞發,兩人一面說話。

  顧青瓷渾身散著嬌軟氣,沒骨頭一樣的膩著人,李成則便叫她坐好。

  「再亂動你讓玉珠給你擦頭髮去。」

  顧青瓷不明所以,不過也乖了,懶洋洋說:「我們球踢得這樣好,相公,依你看,幾個月後能贏過炎國公主她們麽。」

  李成則動作頓了一下,心道你們還挺自信的,連人炎國人的實力都沒打聽瞭解一下,就敢說大話了。

  李成則沒在這事上哄她,免得自信過頭,到時候輸得太慘更受打擊。

  於是說:「可也未必。」

  顧青瓷不高興聽到這種話,一下子坐起來,瞪著李成則,有些不耐煩說道:

  「你何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難道你心裡外人端是厲害,我們就不成了麽。」

  李成則眉一皺,想這又是什麽不著調的心態,哪裡來的壞脾氣,聽不得真話?

  沒必哄她這個,他又不是什麽事都慣的,不然以後就是個不知天高地厚性子。

  於是臉上便露出個似笑非笑模樣,道:「怎麽說話的?是不是我太縱容你了。」

  「你縱誰?你是覺得我一向無禮沒規矩?」顧青瓷脾氣突然上來,一下大聲反駁,將李成則手裡的帕子一把拉開往床上一扔。

  李成則自省般笑了一下,這是以爲自己沒脾氣,還是覺得皇上給長臉了顧家給長臉了?

  他淡淡看了顧青瓷一眼,說了四個是:「你的確是。」

  顧青瓷一楞,回神後將身上被子一掀,直接跳下床,飛快跑了出去。

  李成則閉了閉眼,沒打算去哄,自拿了本書看了半個時辰,然後熄燈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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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第二日是顧青瓷要同孫氏去大覺寺的日子。

  因昨晚上鬧了不愉快, 顧青瓷跑到偏房間去睡。很快兩個丫鬟得知, 只得過去好聲規勸許久,可是顧青瓷就是較勁上了, 不肯去低頭,說些硬邦邦的話,不肯回房。

  心裡想著要認錯也是李成則認,他肯來哄自己才有餘地。

  只是沒想到,足等了兩盞茶的功夫, 李成則依舊沒過來。

  玉珠是意識到事情不對頭,兩位主子這是是真鬧了。

  只能拿話去安慰顧青瓷,「奶奶別急, 許是大爺正在氣頭上,幷不能真的生您的氣。」

  顧青瓷聽不進去, 心煩意亂把人趕了出去, 睡在生冷冰可冰的床上, 不爭氣捂著被子哭起來。

  罕見地, 翌日晨間就起得早,讓丫鬟伺候洗漱穿戴好了,她都不去正屋瞧一眼,早飯也沒用, 帶著玉釧直接去了東院。

  孫氏人老覺少,也起得早。

  見顧青瓷過來後先問她吃過飯沒, 顧青瓷點點頭, 說吃了幾塊軟糕。

  孫氏道:「大覺寺的素齋一向做得不錯, 今日去可多用些。」

  「是。」

  一邊說著話,顧青瓷一旁攙著老太太,出了門大門,馬車正等著,兩人一前一後上了馬車,往大覺寺去了。

  *

  李成則還是以往的作息規律,早起去了書房溫書。

  方才顧青瓷動靜不小,李成則心裡不知道在想什麽,只是看著不急不緩,幷沒有打算出去和顧青瓷說什麽的模樣。

  那邊兩人走了沒多久的功夫,白氏突然過來了。

  她依舊一副溫婉模樣,道:「可打擾你看書了。」

  李成則驚訝了一瞬間,繼而一笑,道:「幷無,母親過來可是有事?」

  白氏甚少來這邊院子裡,今日顧青瓷出門,她得了機會,神情一派坦蕩,進了廳裡自顧自在椅子上坐下。

  接著怪嗔般看了李成則一眼:「則兒如今在書院上學,久不在家,好容易回一趟家,娘心裡挂念得緊,便想同你說說話。」

  李成則連忙道:「是兒子不孝。」

  白氏就又笑了起來,「說什麽傻話,娘還會怪你不成,今日來却是一樁事,你可知你祖母爲何突然要去寺廟去給你祖父誦經祈福?」

  李成則隻答不知,又問何故。

  白氏悠悠嘆了一口氣,這才道:「原是那日我同你祖母去鄉間吃酒席,路上碰見個人牙子在路邊賣丫鬟,其中一個丫鬟生了病,瘦骨嶙峋長得一把柴火似的,人迷迷瞪瞪,她那個樣子一看就病了許多天,活得成活不成都不知道,自然沒有人花冤枉錢去買,最後實在賣不出去,人牙子既捨不得貼錢給人吃藥,但留在手裡是等人死也是虧本,於是他一咬牙便將這丫頭的身價降到二十個銅板。

  婆母心腸好,覺著那到底是一條人命,便捨了幾個銅板將人買下,帶到了老宅。把鄉里赤脚大夫請來看了看,熬了兩貼藥灌下去,也是那丫頭命大,第二日人就醒了。

  都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祖母知道後很是高興,之後把那丫頭叫到身邊仔細說了不少話,問她幾歲了,小姑娘說十六了,她相貌生的不錯,隻那身板瞧著瘦弱,可見從前吃了不少苦頭。隨後那丫頭說自己的生辰,你祖母聽得一驚,萬萬沒想到那丫頭竟是跟你祖父同一天的生日,嘴裡道天大的緣分。」

  「老太太后面越想越覺這事情有些什麽說法,同你祖父一天生辰,而剛好你祖父的生祭快到了,最重要的一點是,」白氏話一頓,看著李成則,「那丫頭說她是幼時被拐子拐去的。咱們家有有件事你不知道,你祖父下面原還有個小妹,是五六歲的時候走丟的,據說那時是你祖父領著妹妹出去玩,路上見著人在樹下玩骰子,過去凑熱鬧入了迷,這才把妹妹丟了,這事你祖父自責內疚了一輩子,臨死到頭人都迷糊了還喊著你姑婆的小名。」

  「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串聯起讓才你祖母尤爲不簡單,覺得那丫頭同我們李家有淵源,不然怎麽偏生被自己救了,故而,這才要去大覺寺進香,請人念經做個道場。」

  一番話李成則過耳聽過,面露出些感概之色,心裡却不信什麽淵源巧合,反倒有些懷疑起來。

  白氏在一邊又道:「那丫頭在鄉下養了半個月,病好全了,人也精神了不少,你祖母見她溫順乖巧,勤快聽話手裡又有活,不忍丟她在那邊,就想著把人接到家中來,隨便做些什麽都是成的。」

  李成則聞言淡淡一笑,「既然祖母喜歡,她身邊也沒個丫鬟伺候,自然隨祖母就好。」

  白氏一笑道:「真是這樣娘也不會來找你了,你祖母的意思是,讓那丫頭過來這邊伺候你們。」

  這話就有意思了。

  李成則不覺得是自己多想了。

  於是說道:「母親也看見了,這邊院子幷不缺丫頭使喚,祖母年紀大了倒是真需要人照看著。」

  白氏以爲李成則沒懂她話的意思,男人還能把送到嘴邊的往外推?

  於是又暗示了一遍:「你這院子丫鬟倒是有幾個,只是都是你太太身邊的,她豈能讓你沾手?」

  李成則臉上沒什麽笑了,淡淡的:「母親這是要給我納妾不成?先不說我已經娶了妻自當一心一意待之。二則,既也算是讀了幾本聖賢書,便更應該持身自正才是,母親且歇了這個心思吧,恕兒子不孝。」

  白氏急了,連聲說:「幷非就是叫你納妾了!只是養在屋裡的一個丫頭,很不需要名分,你祖母救了人一命已經是她天大的造化,那丫頭自己也不强求什麽。你年紀不小了,却膝下空虛,連個姑娘都無,你心疼顧青瓷年小不忍心叫她吃苦,你祖母都允了,這也是趕巧得了這麽個丫鬟,你只管受用,等有了身子,就是我們李家的福氣。」

  李成則嘆。

  這就是孫氏今日非要帶上顧青瓷去上香的原因。

  他對這做法簡直嘆爲觀止。

  又忍不住嘲諷,這種事若放在一般人家,長輩想往晚輩屋子裡塞人,壓根不會弄這些彎彎繞繞,直接把兒媳婦叫過來吩咐一聲就是。

  這就是平等娶媳或者低娶的好處了,當兩家身份地位所差無幾,男方就有絕對的話語權。

  再看李家,娶了顧青瓷,在孫氏白氏眼裡,恐怕就跟娶了個活菩薩回來差不多,打不得駡不得。

  如今想抱孫子抱瘋了,便要拐彎抹角塞人。

  真有趣,這還不叫納妾,白氏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人只是來生孩子的。

  李成則心中一片冷冰冰,面上沒露什麽表情。

  又再說了一遍:「母親恕孩兒不孝,現而今除了讀書亦不做他想。」

  白氏滿臉的不可置信,半晌才回神。

  簡直氣心肝疼,越發覺得他這是有了媳婦忘了娘。

  是了是了,自打顧青瓷嫁進了李家後後,兒子哪一次順著自己的意了,全是袒護顧青瓷的。

  上次那一回全然不顧自己面子,自己還只當兒子是受了顧青瓷的蒙蔽和挑唆,一時積了火才會失態。

  現而今看來很不止如此。

  白氏忍著脾氣,低聲道:「則兒,別忘了你是李家幾代單傳的子孫,你、你若是讓我們這一房絕了後,那就是一輩子的罪人,你怎麽對得起李家的列祖列宗!我不管你要如何寵愛顧青瓷,但這件事是你祖母的意思,忤逆祖母是爲大不孝,你不答應也得答應!」

  說完白氏提脚就離開了。

  走到院子,還給幾個丫鬟好一頓冷眼。

  李成則眉頭擰了起來。

  而另一邊顧青瓷到了大覺寺,就隨著孫氏一路上香,捐了香油錢,又抽了家宅平安簽。

  解出個上上簽,孫氏滿臉笑容。

  跟著才去請了師傅,點了一盞長明燈供奉。又買了五百個在佛祖面前上供過的香紙,著那些小沙彌給折成元寶,一個個放進盆裡燒,兩個師傅團坐在蒲團上念著經文,孫氏虔誠地閉跪在一旁,顧青瓷自也是如此。

  上午做了一個時辰,略作休息,孫氏和顧青瓷被人領著去用素齋。

  吃過後,繼續作法念經。

  下半場足足兩個時辰,弄完了,顧青瓷一點精神都沒有了。

  孫氏年紀大了跪不得那麽長時間,只能讓顧青瓷代替跪著,好歹咬牙才堅持了過去。

  一直到申時二刻兩人才回了家。

  顧青瓷累得一句話都不想說,隻讓丫鬟伺候自己沐浴。

  一時間沒能察覺丫鬟們的神色有些不對。

  沒一會兒,李成則過來了。

  顧青瓷還沒說話,他就開口叫丫鬟們先出去。

  顧青瓷哪裡能忘記他們還在吵架的事,昨夜鬧翻且還沒和好呢。

  又逢今日折騰了一天,心裡委屈憋悶難受,哪裡肯給李成則好臉色看。

  冷眼道:「你這是作甚,在我屋子裡管起我的丫頭來了。」

  李成則有心思的時時院子陪她鬧鬧,不過這會兒沒功夫,視綫往丫鬟身上一掃,冷淡道:「出去。」

  幾個丫鬟心中一震,尤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本能往外走了。

  顧青瓷犯了擰,一萬個沒眼色,立馬跳起來,叉腰大喊:「不許走!沒我的話都不許出去。」

  李成則心中頭疼得很,好半晌,忽兒笑了,「你要讓她們在這聽我同你說話?」

  顧青瓷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她就是心裡不舒坦,所以想頂撞李成則。

  但是現在,其實有些後悔了,但沒人給她臺階下,只能綳著面皮撑下去。

  冷冷道:「有什麽不能聽的,難道你要說什麽見不得人的事麽,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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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李成則輕描淡寫看了顧青瓷一眼。

  還真是個不懂事的丫頭, 越發被慣壞了。

  剛準備張口要說什麽, 却外面傳來一陣象動,然後聽見秋菊在窗戶脚跟下喊:「奶奶, 太太給送來一個人,剛領進來了,讓奶奶見一見,說人以後就在咱們這伺候了。」

  顧青瓷還沒怎麽反應過來,玉珠玉釧臉色雙雙一變。

  外頭白氏已經勒令秋菊把人給帶進來了。

  屋裡還是僵持的氣氛, 這時,一個穿著粗布衣裳的女子低頭走了進來,一進來就對著顧青噗通跪下, 直直磕了幾個響頭。

  聲音很小,蚊訥似的道:「給奶奶請安。」

  顧青瓷眉頭一擰, 「你是哪個, 誰放進我院子的。」

  跪在地上的女子顫顫:「奴婢叫菲兒, 老太太讓我來這邊伺候奶奶。」

  說完了後, 又轉了個方向,對著李成則說:「請大爺安,大爺吉祥。」

  李成則看都沒看一眼,淡淡說:「出去。」

  菲兒身體抖了一下, 却還是跪在那裡不動:「是老太太,太太讓我過來的, 大爺, 奶奶留下奴婢吧。」

  顧青瓷一下子靈醒了起來, 指著菲兒,厲聲問:「她是誰,來我院子做什麽!」

  玉珠玉釧急了,小聲說:「奶奶別急,莫同大爺吵架。」

  李成則被這些人攪得頭疼,冷了聲,叫了元寶,「元寶進來……」

  元寶麻溜跑進來了,不過一直低著頭,眼睛幷不多看,「主子有什麽吩咐?」

  李成則這才看了那個叫菲兒的一眼,不鹹不淡道:「帶出去,好生看管。」

  元寶不好奇更不問緣由,只點頭答:「是,主子。」然後將菲兒捂嘴拖了出去。

  而後,李成則繼目光再落在玉珠玉釧身上,看了有十幾秒的時間,笑了一下,「你們兩個,既然這麽聽話,那就待在這裡吧。」

  兩人心一驚,覺得李成則這話嚇人,有點不知所措。

  李成則却飛快走到顧青瓷身邊,一把將人橫抱了起來,大步往外走。

  顧青瓷一驚,掙扎喊:「你做什麽,當我下來!」

  李成則:「安靜。」

  他這樣的氣勢,滿院的下人都不敢有動作,頭也埋了下去,不敢看。

  玉珠玉釧恍惚才覺著她們怕是叫大爺厭惡了。

  李成則將人一直抱到東厢書房,才把放下來,轉頭將房門給關上。

  先沒解釋,只說了一句話:

  「官官,我後日就要回書院了,你現在還要同鬧嗎。」

  顧青瓷楞住了。

  李成則撥著她的下巴抬起來,又問一遍,「問你話,看著我,還想繼續鬧?」

  他神情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成分,認真嚴肅,

  顧青瓷緊了緊手,一下把頭偏過去,眼泪却一下子出來,撲簌簌往下掉。

  李成則也不安慰,就這麽靜靜地看著她哭了好兩三分鐘。

  等人哭好了,李成則碰了碰顧青瓷的臉,在她的身邊坐下,用手指給她試泪珠,神態動作都是溫柔的。

  然語氣依舊是淡淡:「你這樣三五不時鬧騰,焉知我能一知縱著?官官,你還是太小,我且跟你說得明白些,你撒潑胡鬧,非旦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反而會將東西推的更遠。」

  顧青瓷抬頭,睜著水清泠泠的眼睛,看著李成則。

  李成則一笑,摟過顧青瓷,幽深的眼睛注視著她,「知道別家相公和娘子是怎麽相處的麽?」

  顧青瓷不說話,心裡却無端緊張起來。

  李成則像是沒看見似的,道:「無妨,日後若有空,可同你四姐姐討教討教。」

  顧青瓷心裡一慌,然却又有莫大的委屈涌上來,她一下子脫口而出道:「我不知道!我,我也不知該如何,但是,別人家的丈夫一定不會像你這樣對我!」

  李成則似笑非笑:「我怎麽對你了?」

  顧青瓷推開他,站起來,控訴:「你你,你還問我,」她一下子大嚷,「我們這樣才不叫夫妻!」

  李成則腦子裡的光一閃,忽而明白了。

  楞了好半晌後,才悠悠開口,「你就是因爲那個,時常同我鬧騰?」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低聲自言自語說了句:「不知好賴的丫頭。」

  「過來。」回神後,李成則再次把顧青瓷提溜到了跟前。

  「少給我打晃眼,你是不是忘了昨夜你是怎麽驕橫的了?哦,顧六小姐脾氣大,會駡人又會跑,你以後還要如此,還是以爲我次次都會來哄你的?顧小姐就不怕我寒了心?」

  顧青瓷讓他這樣看著,突然心虛了,還有些害怕,是怕對方真的不理她。

  終於綳不住了,顧青瓷嗚嗚,「我我做錯了,相公原諒一回。」

  李成則却不著急,繼續道:「顧六小姐,你再好好想想,你同我道過幾次歉,認過幾回錯。」

  顧青瓷一滯,沒話了。

  李成則耐心急了,等著她自己想。

  過了好半天,才開口,「既做錯了事就得罰,不然六小姐怕是永遠都吃不了教訓。我們不妨來做個約定,你以後再如這樣,無禮也要鬧三分,下一次書院放假,我便不再回家。如何?」

  顧青瓷想說不要,不回家豈不是見不到了。

  她心裡一急,連忙道:「怎可這樣,我答應相公,我不以後那樣了。」

  李成則不爲所動,反而一笑:「你都說不那樣了,那還怕什麽?」

  顧青瓷反駁不了,最後只能不情不願地妥協。

  這茬解决。

  「好了,說完這個再說點別的,」李成則抱顧青瓷去了內間。

  「你方才說別人家的相公不像我這樣……」他聲音有些低沉,一邊把顧青瓷放在床上,「你這樣撩撥我,真當我我是什麽正人君子,還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

  顧青瓷楞在那裡說不出話,臉頰也慢慢爬上紅雲。

  「相公。」她聲音小小的。

  「讓你試試?」

  顧青瓷聽明白了,本能往裡面爬。

  李成則坐著,一把將人摟在身邊。

  一手托著她後腦勺,低頭見顧青瓷瞪得溜圓的眼睛,低笑了一下,覆唇壓下。

  他不是第一次吻顧青瓷,不過以前的確是因爲對方的年齡有諸多克制。不然,以他們現在這樣一個合法夫妻的身份,之前又日日睡在一張床上,很難沒有一點反應。

  更何况,顧青瓷長得這樣好看。人誰不是顔性動物,生的好就是更能讓人看上眼。

  李成則自己都說不準有幾分喜愛這丫頭的,深愛不至於。可不得不說,特定環境特地原因有一定影響,誰叫他一來顧青瓷就成了自己的責任,看樣子還是一輩子的那樣。

  這要擱下上輩子,他永遠不可能動這樣小的姑娘。

  李成則十足的耐心和溫柔,在顧青瓷口腔裡逡巡了一遍,偶爾霸道地糾纏著對方的舌頭。

  顧青瓷從沒被這樣深吻過,已經迷迷糊糊,又像一尾擱淺後喘不過氣的魚兒。李成則伸出右手,一下一下在她背後順著。

  一邊嘴裡退出來些讓她呼吸,等她勻過一口氣再上前堵住。

  表面上的溫柔其實帶著勢不可擋。顧青瓷都要哭出來,她沒力氣了。

  李成則讓人領了教訓,才不壓著她繼續吻了。

  只道:「這就受不得了,還想同我行那倫敦雲雨之事?」

  他却是故意說得這樣直白。

  顧青瓷臉已經是紅得不能再紅了,心臟咚咚咚跳。

  好歹等靈魂出竅的魂兒飛回來歸了位,才用水光瀲灩的眼睛乜了李成則一眼,有氣無力反駁,「誰要那樣了!住嘴,不許你這樣說。」

  李成則目光幽深,抬手在顧青瓷的唇角一拈。

  亮晶晶的一根銀絲。

  顧青瓷嗚嗚嗚,捂著眼睛滾到一邊去了。

  李成則:「現在還要招我麽?」

  *

  等二人平靜下來之後,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了。

  顧青瓷突然想起來方才突然跑到她房裡去那個姑娘。

  一時間又認真了起來,「相公,那丫頭是怎麽回事。」其實心裡隱約猜到了一點。

  她怎麽肯,如果剛才不是李成則攔著,她早就將人處理了。

  李成則看她的樣子就知道她在想什麽。

  一個丫頭還不至於讓他假話,他又沒那心思。

  於是簡單說了些,其實沒什麽,主要是孫氏和白氏送來的人,李成則之所以方才把顧青瓷帶走不讓她插手,是怕李成則激動壞事,反把事情弄麻煩。

  「我教過你凡事三思而後行,那是你的院子你還能讓一個丫頭拿捏住,人仰仗的無非是,她是祖母送來的,你若咋咋呼呼喊打喊殺處理了她,這個虧你就吃定了。」

  「那怎麽辦,真留下她?再讓她伺候相公?」顧青瓷不無酸澀,語氣憤憤。

  李成則捏了一下她的耳垂,「醋罎子,你是不是忘了你相公現在在奉太書院讀書?你關她兩日,再打發她去掃院子洗衣裳或去厨房燒火都行,著人觀察著,若能老實,你也不缺她一口飯吃,若是不老實……」

  「不老實怎樣?」顧青瓷順嘴就問。

  「那不是正好犯在你手裡,處置她都有了由頭,祖母和母親都不能說什麽了。」

  這樣一聽來,還真不是什麽值得跳脚的是,輕鬆也就處理了。再想想依著她方才的氣性真鬧了,估計才沒法收場。

  顧青瓷心有餘悸,頭一次覺得自己是有些能壞事。

  於是巴巴誇李成則道:「相公你真厲害。」

  李成則沒說的是,這種事男人不配合是沒辦法逼的。要是哪個男的在妻子面前裝深情裝無辜,讓夫妻去面對傷心,那便是渣男無疑。
  
BabOdin 發表於 2019-7-11 18:23
第六十九章

  兩個玉字丫頭在李成則把顧青瓷帶到書房還關上了門之後,當真急得和熱鍋上的螞蟻一樣。

  在門廊處裡來來回回走。

  心裡直念叨, 想著雖說大爺一直都遷就奶奶, 對奶奶尤爲包容,可是這次又是奶奶無端先挑事, 還當著衆人的面對大爺頤指氣使, 丁點面子都不留,方才大爺顯見是動了怒的徵兆。

  可是她們又很不敢闖主子的屋子,別到頭連累了奶奶。

  還是張嬤嬤年紀大看事明白些, 李成則是什麽樣的秉性, 說一不二, 尋常對人溫和, 不是個能對屋裡人動手的。

  於是張嬤嬤將兩個丫鬟拉到一邊,低聲教育了幾句, 「慌什麽,大爺那樣疼奶奶,心中定然有數,無非是說教上兩句。倒是你們兩個,我方才在外間聽了一耳朵,怎麽那時候腦子就不靈光了, 大爺叫你們兩個出去, 你們倒好, 木頭似的杵得直直的, 知道的是說你們忠心咱們奶奶, 可也不看看如今奶奶都是李家人了, 大爺是一家之主,你們連個話都不會聽,豈不是叫人心裡不痛快?」

  張嬤嬤是知道她們兩個的,一肚子忠心是再不用懷疑,打小在顧青瓷身邊伺候,玉珠穩重玉釧機靈,都是好丫頭,哪知今日就犯了傻。

  玉珠苦笑:「怪我,也是看兩個主子吵架心裡急,這一句那一句的,我一時就昏了頭。」

  玉釧也急忙認錯:「是我不好,姑娘脾氣大,莽莽頂撞了大爺,我哪裡敢走。」

  張嬤嬤也不是真心怪她們,嘆了口氣,「我知道你們都是一心爲了奶奶好,但是大爺心裡必然是落了不痛快的。」她話頭又一轉,道:「好在大爺不是那等心胸狹窄之人,定不會同你們兩個小丫頭計較,回頭你們聰明些,去認個錯。」

  兩人點頭。

  張嬤嬤估得沒錯,夫妻兩個床頭打架床尾和。

  這不是過了這會兒,兩人從厢房出來,顧青瓷已經不見了氣性。

  倒是面上有些彆扭,不過丫頭們都裝作看不見。

  張嬤嬤心中更擔心的是那個剛被送過來的丫頭,她哪能看不出那送過來是讓伺候李成則的。

  只是自家姑娘分不清輕重,倒先在無關緊要的小事讓鬧了一通,就不知姑爺那邊是個什麽想法。

  哪知兩人和好後,似根本沒想起那丫鬟似的。

  顧青瓷哪還有方才的張狂,乖乖巧巧的小媳婦樣,眨巴眨巴的就要去看李成則一眼。

  李成則依舊平平常常那個模樣,只是叫人瞧著越發有氣勢,很不敢造次。

  這會兒已經晚了,趁著李成則去洗漱的功夫,張嬤嬤脚步輕輕進了房,同顧青瓷耳語,「現下好容易把大爺哄回來了,奶奶可先別再提那送來的丫鬟的事。」她因是極瞭解自家小姐的性子才說這個話。

  顧青瓷把玩著從頭上拿下來的紅玉簪子,很不在意地道:「可我方才已經說了。」

  張嬤嬤心裡一跳,急問:「大爺說什麽了?可生奶奶的氣了?」

  顧青瓷隨手把玉簪放在妝臺上,從鼻頭哼出一聲,「自然是生氣了,怎會不生氣,他還好大的陣仗,將我訓斥了一頓。」那話的意思是說自己不聰明沒腦子。

  「哎喲我的奶奶,怎麽竟成了這樣,難不成真讓要讓那丫頭來屋子裡伺候?」

  顧青瓷知道張嬤嬤是誤會了,立馬嗤笑一聲道:「嬤嬤說到哪裡去了,一個粗鄙丫鬟哪能來我房裡,去厨房裡當個燒火丫頭正好。」

  看張嬤嬤楞住的樣子,才好心情地把李成則說得話外張嬤嬤面前說了一遍。

  張嬤嬤半晌沒說話,回神後就有些複雜,又有些感慨唏噓。

  嘆說大爺這才真是個端方君子,克已複禮的正派人,雖然出生小門戶,却滿身都是讀書人的氣節和風骨。

  對嫡妻一心一意,從不亂來,不沾花惹草。

  是了,該是這樣的人物能得那些女子的喜愛。

  張嬤嬤擦了擦眼角,六姑娘命好,旁人都以爲她嫁得不好,實則却是得了一位好郎君。

  不像顧府的二老爺,年輕的時候生的也是一表人才,可誰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內裡却是個貪花好色的貨色,日日花眠宿柳,在外頭勾女挑婦。

  二太太這樣好的人嫁去顧府,完全是跳了個火坑,叫二老爺坑了一輩子。

  慶幸,姑娘是個有福氣的。

  她哪裡就是不會處置一個丫鬟,只是因爲丫鬟是老太太太送過來的,又是送給李成則的。

  顧青瓷隨手打發了賣了那還得了。

  這種手段深宅大戶裡最常見,大多媳婦誰不是咬著牙認下,讓人開臉送去男人屋裡,給個通房的名分,後頭若是有了身子,更是要給人抬作妾室。

  向來這種事在男子眼裡,覺得沒什麽,他們當然不會反對,多個人伺候,享受的是自己。

  李成則這裡壓根沒有睡個丫鬟的想法,自然會一手把這事情料理了。

  張嬤嬤神清氣爽,一點都不擔心了。

  畢竟是東院那邊送過來的人,也沒真讓她去燒火,翌日,隻安排在院子裡做灑掃,反正院子裡還有兩個粗使婆子看著,晾也出不了事。

  上午李成則要出門,顧青瓷一副要跟著的咋一直。

  李成則好笑,「你跟著我做什麽?」

  「相公去哪裡?我不能去麽。」顧青瓷拉著他的手撒嬌。

  昨日她去寺廟,兩人又是吵架的,沒好生說過兩句話,這才剛剛和好,顧青瓷可不得粘人。

  再有李成則明日下午就要回書院了。

  李成則把她看了一遍,沉吟幾秒,無奈笑道:「隨你,想去就去吧。」不是什麽緊要事。

  顧青瓷高興,跟著李成則就出去了。

  不過李成則像是想起來一樣,問了一句:「你今日不用練蹴鞠?」

  「哪能天天都練,不得把人累死,前兩日才比的賽呢。」再說了,自家相公回來才待幾日,她才不去,跟武遙說一聲就行了。

  兩人上了馬車,顧青瓷才問是要去哪兒。

  「現在問是不是有點晚了?我若要賣了你你這會兒也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李成則挑了挑眉說。

  顧青瓷掩帕驕笑,「你才沒這本事,賣了我也不怕吃官司。」

  李成則敲了她腦袋一下也笑了。

  之後才說:「去見幾個朋友,你跟著無妨。」

  到了地方後,才發現這地方是一家清幽的茶園。

  進來後,其中一棟叫做小竹軒窗,上下共有三層,環境極清幽雅致。

  一看就不是等閒人能消費得起的。

  像茶園茶館這種地方,是男子們出入的地方,顧青瓷是個千金小姐,自是從沒來過。

  不止沒來過,連聽都沒大聽到旁人說起,姑娘家總不能打聽好奇這些事的,不然叫人笑話。

  好大一個挺括院子,景致很好,假山怪石,亭台水榭。

  小竹軒窗在最裡面。

  而這處院子還有其他幾個別的樓,又各有其名。

  李成則要見的幾正是他在奉太書院認識的人,自都是一些可結交之輩。

  小竹軒窗三樓,兩個男子早已經到了,正盤腿坐著對弈,時而飲一口香茗。

  門外有響動,不一會兒,繞過四君子的四面大屏風,一個人影出現了。

  那二人其中一人朗聲道:「成則來得晚了些。」

  說話的男子長相劍眉星目,俊朗非凡,他年紀較李成則長了兩三歲,便是直接叫他的名字。

  李成則笑著告罪,同那二人見了禮,不見顧青瓷過來,也不惱,隻同那二人道:「今日我帶了內子同來,兩位兄台可一見。」

  轉而從屏風出將顧青瓷帶來了過來,介紹:「這是內子。」又笑著對顧青瓷說,「這是張兄,那位是秦兄。」

  顧青瓷倒是不害羞,落落大方見了禮,略微打量了二人一遍。

  兩人也只有你瞬間的訝然,隨後恢復入如常,笑稱,「弟妹有禮。」

  之後那位姓秦的公子招來了丫鬟,重新上來茶水點心,隨後又吩咐了幾句什麽。

  不一會兒,進來一會裊娜娉婷的女子,面貌柔和,看著極是親人。

  她一來同顧青瓷表了禮,顧青瓷這才知道這女子是秦公子的夫人,叫做江柔。

  江柔待人溫和,說話也好聽,讓人覺得非常舒適。

  相互熟識之後,江柔就要領著顧青瓷去葳蕤園逛一逛。

  葳蕤園就在小竹軒窗後面,隻和這院子隔著一道墻,從側面的月亮門出去很快就能到。

  秦公子和江柔夫妻二人就住在葳蕤園。

  顧青瓷笑著說:「原道這處産業是江姐姐家的,難怪相公能帶我來呢。」

  江柔抿唇婉約一笑,一手牽著顧青瓷,「顧妹妹跟著我些,這裡時有外人,別叫衝撞了。」

  顧青瓷嫁了人倒不是不能出門,只是也不耐煩叫男子盯著看。

  只是她走著走著,忽然在遠處看見一個認識的人,成國公府的表姑娘,姜韵。

  於是拉著江柔的小聲問:「那邊是什麽?」她眼睛看著左邊。

  江柔抬眼一看,然後道:「是月明樓,和小軒竹窗一樣,那位小姐顧妹妹認識?」

  顧青瓷點了點頭。

  江柔目光閃了一下,然後輕聲在顧青瓷耳旁說:「大皇子今日包下了月明樓,在此處會客。」

  顧青瓷心中一咯噔,大皇子宴客,那姜韵一個姑娘怎麽在?

  還是說成國公府和大皇子有什麽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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