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言情] 李教授的婚後生活 作者:奶油泡芙醬(已完成)

 
BabOdin 2019-7-11 00:36:45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0 53179
BabOdin 發表於 2019-7-11 18:26
第八十章

  那兩人厲害, 還知道藏著不出風頭, 機靈得很。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像這類蹴鞠運動, 一般看外人看賽只會注意到進球的人, 因爲這個最直觀最明顯,一下就能發現。

  只有在場踢的人才最清楚對方隊裡誰强誰弱。

  蹴鞠不是一個人的運動,從來沒有一個人强別人都是廢物的說法。

  只有一個隊伍的勝利, 沒有一個人的冠軍。

  是以相互配合相互成全才是主要,故而這些長期一起練習從而組成一個隊伍的人, 他們必然是相互瞭解團結一心的, 一旦一人有了外心就會從根子上散了。有了弱點,對方幾乎不用專門來找你的短板, 你自己就先暴露了。

  其實不止蹴鞠其實如此,凡是需要許多人一起的運動或項目, 就必須上下一心才能對外。

  所以蹴鞠裡就有一個助攻的說法, 一場蹴鞠賽, 人員分配清楚明白, 各司其職, 每個人有每個人負責的位置和該做的事,譬如前鋒和後衛之類。

  一個球從搶到開始到最後射進球門,不是單靠著某一個人能完成的,需要有人給你守護, 給你傳遞, 給你助攻, 到最後一刻,才能一脚踢進。

  而外面人看著,他們的目光贊譽大多會落在最後一人的身上,落在進球人的身上。

  這也是人之常情。

  顧青瓷她們這個隊別的不先說,能進來的就沒有蠢人,這裡可不比從前女兒家一起玩的時候,有了小矛盾說起性子就起性子,說彆扭就彆扭。

  更有兩個蹴鞠師傅都很負責,武遙別看平素和藹,訓練的時候比誰都嚴厲。

  當初頭一個拎出來說的就是,誰敢有小心思抱怨不滿趁早出去,也不必擠在蹴鞠裡混,叫她們認清楚自己是爲了什麽來這裡的。

  這醒神的話很有效。

  她們爲什麽要過來,不就是因爲家裡家主說了,家主的意思正是上面傳下來的,如此她們哪裡敢不走心地鬧。

  很不敢。

  姑娘們一個賽一個的機靈聰明。

  幾個月訓練下來,技巧臨場反應不一定比得過炎國人,但是論起一條心的配合,那是丁點不差。

  而疑似是皇上派來的那兩個姑娘,第二場就起了很重要的作用,搶球傳球攔截助攻,然後再讓同伴進球。

  勢頭從來都是越打越旺,只要抓住一個機會翻身,就能一點點鯨吞食加倍還回去。

  只要叫對手生出怯懦懊惱失望的心思,只要她們退後一步。

  自己就有了機會。

  這道理很簡單,許多人都是這樣的。

  可能幷不是對手本事不强,只是被壓制了一次,心裡有了煩躁衝動或慌亂等情緒念頭,就表明他心裡開始亂了。

  攻人先攻心,把人的心理防綫打散,別人就會自己先行崩潰。

  一個隊裡只要有一個人散了鬆了,後面必定是接踵而來,潰不成軍。

  情緒它會相互傳染,不管是消極的還是立即的。

  無疑炎國公主的隊伍很厲害,所以她們在上半場把大鄴她們壓制得厲害,大鄴這邊一開始僥幸奪得一分後,後頭就被人連追三分,好容易大鄴隊再得一分,緊接著炎國那邊咬緊了又得兩分。

  這下,對方成績就遙遙領先三分。

  然後就到了中場休息的時間,姑娘們難受得垂頭喪腦。

  一個蹴鞠師傅臉色嚴肅,武遙倒是見怪不怪,是比賽自然就有輸贏,別的她不擔心,只怕隊員信心散了鬥志沒了,這才是最嚴重的。

  真這樣下半場不如不上,免得更丟人。

  於是一休息就過去跟她們說了好一通話,大概意思就是過去的就是過了,多想也無用,把讓人得了幾分統統拋諸腦後,專心再來。

  幾人默不作聲,只點了點頭。

  *

  李成則留在不遠處看著,思索了一會兒,抬脚走了過去。

  隨後朝著顧青瓷招了招手,他眉眼淡然,聲音溫和道:「官官過來。」

  顧青瓷臉色紅紅白白,很頽廢,都快哭了似的。

  見李成則過來,還是吸了吸鼻子,又用袖子擦了一把額上的汗,就朝著男人那邊去了。

  顧青瓷原本多有信心多驕傲啊,自認爲一定可以贏炎國人,所以她才想李成則來看,想叫她家相公看看自己有多厲害。

  然未曾想現實和想像的相去甚遠。

  顧青瓷瞟了人一眼,低聲叫了一聲:「相公。」

  李成則把人叫過來就是爲了開解,於是就耐下心跟她說話,一頓安慰。

  哄了許久,顧青瓷心頭舒服了些,依著李成則說的儘量不去想那結果。

  李成則一直暗暗注意著她神情和情緒,見她已經調節過來,心態還算正常,想了想,後面又低頭凑近她耳旁說了一句話。

  顧青瓷竪著耳朵聽,點了點頭,揉了揉眼睛說知道了。

  那邊武遙和另一個師傅已經讓換人上場了,李成則才叫顧青瓷過去。

  一隊姑娘重新整頓,打起精神再一次上場。

  很快,炎國那邊隊伍就發現,大鄴那邊人上一場被壓成那個樣子,不僅沒有頽廢好像還更有精神了,怎麽回事?

  流月公主冷哼一聲,一邊跑一邊說了句「不足爲慮!」

  賽場上的情形變化,旁人先沒發覺,只覺一群姑娘依舊認真,而場上的炎國人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們換上的兩個人都很厲害,且大家配合得十分好。

  武遙一早就說,下半場最好是一開場就能以最快的速度進球得分。

  一個是姑娘們已經迫切需要一個暫時的贏面來將精氣神全部調動起來;第二,現下該是對方最容易掉以輕心的時候。

  所以上場她就抓住那兩人叮囑了許多。

  情况就如預想中最好的那種一樣,開局追回一分,後面越來越勇,乘勝追求氣勢大盛。

  說句托大的話,蹴鞠比賽也同打仗似的有些异曲同工之處。

  我强敵就若。

  比分漸漸後追回,流月公主明顯開始積了怒火,氣急敗壞。

  情緒不穩最容易出差錯,顧青瓷想著李成則跟她說的,炎國隊伍看著是很强,但其實也有一個弱點,很明顯,她們那個隊,其實幷不是相互配合,而是其他所有人在配合流月公主,只要看一下就能知道,炎國那邊幾乎所有的球都是流月公主踢進的。

  這就是破綻。

  李成則告訴顧青瓷,如果能找到機會,不妨從她身上試著突破。

  却又是,流月公主還幷不是一個冷靜沉穩的人。

  顧青瓷同她的幾個隊友打了幾個手勢,大家抿唇呼吸,心中氣勢高昂。

  ……

  勢如破竹!

  鑼鼓一聲響,結束。

  大鄴反敗爲勝。

  看場上歡呼聲一片。

  誰能想到原先眼看著快輸了姑娘轉眼就反超回去。

  在高臺位置的皇上一連說了三個「好」字,接著又說「賞!」

  旁邊邊位置的炎國王爺倒也臉上帶笑,但到底是真高興還其實假高興便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雖然是自家這邊贏了,但聖上畢竟是聖上,場上的姑娘包括炎國那邊都賞賜了,又口頭誇贊了幾句。

  話無需多說,該做面子功夫都有了,最重要的是這場比賽這麽多人看著,大鄴贏了炎國這事,馬上就能滿城皆知了。

  比賽結束,顧青瓷她們就被帶去梳洗換衣服。

  聖上龍顔大悅,直直點名了十幾個姑娘家的名,說他們教女有方,堪爲表率。

  明德侯府的大老爺自然也在列,眼下面露欣然之色,但也還算綳得住,嘴裡說著,聖上謬贊之類的話。

  衆位官員都是聰明人,又是一同上去謝恩。

  隻不知道又有多少人羡慕嫉妒得狠了。

  ……

  賽事宴會散後,顧府人全都喜不自禁,侯爺和大夫人又叫了顧青瓷去說話,誇了她許多,二太太臉上的笑就沒有停下來,拉著顧青瓷的手「我的兒娘的心肝」的叫了半日。

  到底在外頭,話不能說深,之後又要各自回家。

  李成則給岳家人請了安,才帶著顧青瓷回去了。

  雖然很累,但顧青瓷精神依舊亢奮,上了馬車上,歪在李成則身上靠著,嘴上一刻不停跟人說話。

  一會兒問「相公我們厲害嗎。」一會兒又說「皇上又賞賜了東西,你看見那流月公主的臉色了麽。」

  她的臉蛋還帶著運動後的潮紅,歇過氣來也是粉嫩粉嫩的,是一種健康的色澤。

  「自然,讓爲夫刮目相看。」李成則順著她的意思不吝誇贊。一邊摸了一下人的臉頰。

  朝中的大事和普通老百姓搭不上關心,但炎國來訪這事京中無人不知,今日炎國公主同大鄴貴女比賽蹴鞠,就在京郊場地,消息一傳十十傳百。

  時人也愛看熱鬧,從來街頭巷尾一點小事都能傳得人盡皆知,更遑論這樣的大賽,外頭各自已經有聲有色討論了起來。

  李家是之後才知道的。

  儘管一早知道家裡這個媳婦出身侯門,可乍一得知今日顧青瓷是和郡主閨秀們一起和炎國的公主比賽蹴鞠,還是怔楞茫然了好一會兒。

  隨即就是內心驚駭翻涌,很不能緩過神,不敢相信李家就真的攀上了這樣的貴親。

  「真的?見到天家了?」孫氏手抖啊抖,心情十分不平靜。

  天家啊,有多少人能見著天家。

  祖宗保佑,李家這是徹底翻身了。

  孫氏雙手合十,嘴裡念著阿彌陀佛。

  李成則只能笑著說是。

  顧青瓷就直白多了,道:「皇上仁善,還賞了許多東西呢。」

  老太太唏噓不已,拉著顧青瓷的手,說:「好孩子好孩子,真是個旺家的。」

  此時就算顧青瓷再有什麽別的不好都已經不足一提了,誰能想到她都在天家面前挂了名。

  這不是旺家是什麽。
  
BabOdin 發表於 2019-7-11 18:26
第八十一章

  這事且還不算完, 一場賽事熱鬧, 不知多少人去瞧了, 顧家有幾個外嫁女當日也在,因著娘家在聖上跟前留了名得了賞賜,也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夫家人都高看一眼。

  都是早兩年就出嫁了的顧家女兒, 原先顧青瓷低嫁那時候, 她們在外也要被人擠兌兩句,深覺臉上無光, 私下心裡不免怨顧青瓷,說她不顧廉耻,又白瞎了嫡女的身份,只會給人裹亂添麻煩,帶累顧家名聲。

  人就是這樣,旁人做得不好稍微影響自己丁點的時候心裡就千萬個埋怨,若是風光起來,又一下子不記得從前那些冤枉債,同人熱絡起來。

  顧青瓷嫁給李成則後,因李家沒半點身份門第, 幾個姊妹除了顧青錦, 旁的人都不太理睬她,從沒給她下過半張帖子或請她家去玩一玩。

  這次出了好大一個風頭, 得了聖人的褒獎, 那幾個庶出姐妹又願意來往了, 這幾日都先後給她下了帖,請她去玩。

  顧青瓷才懶得去,都給推掉了,直說這段日子太累,精神不濟。

  老老實實待在家養著,其實也算不得扯謊,她是有點不爽快。

  蹴鞠賽那日興許是太陽太烈,回來的當天晚上,顧青瓷臉上就泛紅脫皮了。

  她嚇得不行,泪眼汪汪喊人,丫鬟婆子又是鬧成一團,慌手慌脚,這個說熱敷那個說冷敷,又要去找藥膏來塗。

  還是李成則進來後才消停了,捏著她下巴仔細看了看。

  就是曬得狠了,傷了皮膚,小姑娘皮膚嫩。

  於是不讓下人胡亂給她塗藥,隻淡淡說了句:「去找大夫來。」

  得了主子吩咐丫鬟趕緊福個身去了。

  顧青瓷還在那兒擔心,端著小鏡子照。臉上火辣辣的,一陣陣刺痛。

  「相公,我不會留疤吧?」沒有哪個姑娘是不愛美的。

  李成則好聲寬慰她,「不妨事,等大夫來了讓他給你開些藥,應當很快就會好。」其實就算不塗藥這曬傷大概也會好,只是會慢一點,皮膚都是有它自己的修復周期的。

  大夫很快來了,給看了看,說問題不大,然後開了一些消腫去熱的清凉藥膏,讓一天擦兩次,說兩三日就能好全,還要注意日後別再狠曬著了。

  顧青瓷本來就是個怕熱的體質,要不是蹴鞠賽實在推脫不得,她怕是不願意大熱天在外面跑來跑去。

  如今也算是完了一件事,心裡清靜舒坦不少。

  洗完了澡後,悠哉地躺在床上晾頭髮,頭朝著床外邊,支著腿,手裡捏著一把仕女圖的團扇,有一下沒一下打著,十分愜意。

  自顧自玩了一會兒,見李成則在窗邊下的案幾上做事,手下寫得飛快。

  顧青瓷好奇,就問相公你在寫什麽。

  李成則是在做賬,他和秦然合夥弄的瓜田面積不小,投入産出收益自然要做賬,自己總要清楚才行。

  差不多也算好了,見顧青瓷發問,他就放下筆,起身走過去,沒回答,而是先問:「官官你這幾日吃的水瓜,覺得好吃麽,可還喜歡?」

  顧青瓷不曉得他問這個做什麽,還是點頭說:「喜歡,以前沒吃過水瓜,聽人說是京裡新出來的水果。」

  李成則點點頭,說:「之前忘了告訴你,你這兩日吃的水瓜,就是河口村那邊送來的,咱們自家地裡種出來的東西。」

  「我們家的?」顧青瓷驚訝了,忙問,「真的麽,是爹爹使人種出來的麽。」

  李成則一下子笑了,說:「是你相公使人種出來的。」

  顧青瓷眼睛瞪得更大了。

  李成則摸摸她的頭髮,又轉回先頭的問題,「瓜苗瓜種眼下還只有咱們家有,試種出來的成品不錯,才把百來畝沙地都種上了,爹現在忙也是因著這個。昨天吃的還是剛摘下來的,家裡留了不少,岳母那裡也讓人送了。這水果適合夏天吃,賣的也好。自然,這麽多東西都有帳目,我方才便是在處理。」除了李家一百畝地産出瓜的帳目,還有跟人另合作的,那又是一筆。

  顧青瓷當然知道最近水瓜賣得有多好,有時候不趕巧去晚了還買不上,實在是貨不多,一出來很快就被人買光。

  她自己都極喜歡水瓜,頭一次吃就喜歡上了。

  特別是放在井水李鎮上半日再撈起來吃,別提有多爽口,甜滋滋的水分又多。

  知道這些東西是自家出來的,顧青瓷一時還有點反應不過來,只聽李成則慢慢跟他說起才漸懂了。

  於是又是佩服他相公,覺得他厲害。

  「相公你帳目好了嗎?」

  顧青瓷不會管賬,下面田産鋪子樣樣是別人代勞,李成則說到這個,顧青瓷估算了下時間,想著她下面那些掌櫃莊頭該是又要來核賬了。

  她天性不愛弄這個,這會兒就起了心思,歪纏起李成則來。

  軟聲軟氣求他幫自己把鋪子莊子那些帳目一幷料理了,還冠冕堂皇說些一家人不做兩本賬的話。

  生生把李成則給逗樂了,道:「那可是你的嫁妝,你就這樣過我的手?」

  「嫁妝怎麽了我人都嫁給你不是?相公你不怕我被人唬弄哄騙?」

  李成則挑眉反問:「你就不擔心被我唬弄哄騙?」

  「那你要哄就哄吧,反正你不哄走旁人也要哄走的,到了你那兒還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顧青瓷丟開扇子,裝模作樣嘆了一口氣。

  「歪理。」李成則沒見過這麽會賴的。

  顧青瓷見他沒拒絕只當是答應了。

  *

  李成則沒忘記給馮如似找先生的事,隔日就去見了方掌櫃。

  再同他一道去了那位先生那裡,也是雙方見個面,看看各自的情况人品。

  李成則問了後覺得十分不錯,就决定下來,又感謝了方掌櫃。

  他在家的時間不多,很沒空耽擱,回家同馮如似好生說了一說,翌日就領著孩子過去,奉上束修拜見先生了。

  沒過兩日,顧青瓷鋪子的幾個掌櫃陸陸續續過來。

  頭年他們來李家的時候,李成則白日總是出門不在家,故而就沒見過李成則。

  這次顧青瓷是打定主意不想操這份心了,一早把之前的賬本都找出來讓元寶送去書房。

  之後又把各個鋪子掌櫃都是誰這些基本信息說給人知道,再深一點的資料就沒了。

  李成則只能嘆著氣幫人一點一點查清楚之前的賬,重做了新的賬本。

  幾個掌櫃一過來,就被丫鬟告知,不必去回奶奶,奶奶近日身子不爽利,說是過去回禀大爺一樣的。

  大夥面面相覷,心裡不免咯噔了一下,心道主子這葫蘆裡賣的是什麽藥?
  
BabOdin 發表於 2019-7-11 18:26
第八十二章

  幾人都有些遲疑, 片刻, 一人上前一步,道:「却是不知主子身體欠安, 來得不巧失禮了, 不若這樣, 我等先行回去, 過幾日再來, 還望姑娘且去回禀主子一二。」好歹這人沒說叫玉釧直接把賬本拿過去交給顧青瓷這話。

  前兩回過來, 說是核賬, 可顧青瓷沒耐心, 一時半會兒也理不明白那些道道,只是略翻過兩頁,就叫人家退下了。

  連話都沒跟這些掌櫃管事們說幾句, 更別說看出什麽問題或者挑刺了。

  如此一來, 你說這些人心頭能沒點想頭?

  主子不大管事, 他們怕是覺得做手脚也沒人知道。

  不論哪一家,只要到了要查帳核賬的日子, 下人們總要綳緊了神經, 或把帳目弄平看上去了無痕迹。

  若碰上個厲害的主子, 他們就是想動歪心思也不敢。

  而顧青瓷手下這幾個,大部分原是二太太手裡的, 被劃給顧青瓷後, 開始也擔心過一陣子, 不知新主子是個什麽路數, 怕人個狠厲不寬容的,那樣就只能緊著皮過日子。

  老天保佑,去年裡,頭一次見了顧青瓷,稍一試探就知道這是個不管事的,不管是鋪子還是莊子田地都糊塗得很,說是核對帳目,其實根本不是那麽回事,他們隨意撿著的說幾句,再利潤報上去。

  幾人俱是面帶和氣笑容,匯完賬就離開了。

  再等第二回來,依舊是差不多的流程,幾個掌櫃就徹底放下心了。

  今次再來,心裡已然沒壓力,在門口是幾人還言笑晏晏相互打招呼,仿佛來彙報核賬是個極簡單輕鬆的事。

  只是萬沒想到顧青瓷居然不見人,而是讓他們去給李成則對賬。

  玉釧聽了那話就擰了一下眉,馬上又强調了一遍:「奶奶說可自去同大爺對賬,她身體乏累,怕是再過幾日都不願見人也未可知,是以何必又多跑一趟,速速去禀了吧,大爺也就這點空閒了。」

  掌櫃們對李成則一無所知,心中自然打鼓,不是很情願。

  一人眼珠子一轉,面露爲難說道:「這,這樣恐怕不很妥當,說出去也難聽,畢竟是少奶奶的嫁妝,大爺插手算什麽事。」

  玉釧更不高興了,似笑非笑了下,說:「咱們做下人的且只管聽著主子的吩咐做事,別的不該多管。走吧各位,我領你們過去,奶奶那裡還等著人伺候呢。」

  這些外面的掌櫃管事,那些小子丫頭見了誰不巴結兩句,沒成想被一個內宅裡伺候的丫鬟給指著鼻子說了,誰能有好臉色,只是不好與一個丫鬟計較。

  便甩了袖子哼了一聲就跟著去了。

  李成則正在書房裡等著,人進來後頭也每抬,依舊在寫字。

  不比見一個女娃娃時輕省,幾人未敢放肆,李成則到底是一個男子,女子多有不便,回話時還會隔著一面屏風,在李成則這裡完全就不存在了。

  半晌,李成則才放下筆,眼睛就那麽雲淡風輕掃過去,冷然模樣,叫人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

  李成則沒空跟人拐彎抹角的打機鋒,直吩咐人幾遞了賬本過來。

  幾人只能照做。

  李成則接了過,一本接一本,拿在手裡翻。

  屋子裡很安靜,李成則坐在案幾旁,臉上看不出情緒。

  一時只聽見紙張嘩嘩的翻頁聲,格外清晰。

  那幾人站在下首,等的時間越長,心中就越忐忑,甚至後背隱隱開始出汗。

  也不知過了多久,約莫該有兩柱香的時間。

  李成則忽然將手裡藍色封面的賬本合上,就那麽往桌上一扔。

  發出啪嗒一聲輕響。

  讓那幾人心裡狠狠一跳。

  李成則就笑了,說:「這就是你們給主子看得賬本?真是好樣的。」

  該說他們大意失了警惕,還是壓根沒把顧青瓷放在眼裡,所以這樣的東西也敢送到主子面前。

  「……東市的旺鋪,綢緞莊,玉器行,食味軒。半年的純利,一個結餘一百五十兩,剩下兩個兩百兩。」李成則手指敲著桌子,說著自己都笑了,隨後慢悠悠道,「諸位,我若沒記錯的話,那三家鋪子隻單論出租的話,租金一年一千兩不止,怎麽的,你們就是這樣的本事?讓鋪子在你們手上虧損至此?既如此,我還留著你們有何用。」

  那幾人擦了擦頭上的汗,想鎮定也鎮定不下來,誰能想到這位姑爺如此不容情,且連個多餘的話都沒有,直直拿了話來質問。

  之前顧青瓷哪裡曉得那麽多,鋪子是自己的不用租金,半年幾家店一起送錢過來,加起來也有五六百兩了,一年就是一千多兩,看著像是賺了許多錢,起先他們是試探一二,後見顧青瓷果然懵懂無知,才大了膽子,又多吞了些。

  「大爺想必是不知,咱們這餘潤已是不少了,那鋪子也幷非一個人,養著一幫子夥計下人,且上半年生意冷清,哪裡有那麽多賺頭。」

  說話的這一位,是綢緞莊的掌櫃。

  這分明是看輕李成則,或也可說其實還沒認清眼下的情况。

  李成則笑了一下,淡淡道:「那你這個掌櫃也不必再當了。」話落,就朝外間喊了一聲,「元寶——」

  「主子吩咐。」

  男人眼皮都不抬,呷了一口茶,「送劉掌櫃出去。」

  「是。」

  劉掌櫃完全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發展,反駁都不及,就被元寶「送」了出去。

  剩下幾人已經兩股戰戰,俱都看出來李成則這是在殺鶏儆猴。

  李成則捏著餘下的基本賬本,扔到地上,道:「拿回去把賬重新做好了再來。」

  出來李家宅子後,幾人才長呼了一口氣,早已不復剛才時的淡定,心裡一陣後怕。

  這位李姑爺,是個厲害人物。

  *

  另一頭,白氏之前送了翠竹過來,李成則沒收房,隻讓人在院子裡做活,白氏雖然不滿意但瞧著上頭還有老太太沒發話也不敢多嘴,只是過個幾日就要把人叫過去問問話,這是把人當做眼綫,盯著顧青瓷那屋,總想窺點什麽事出來。

  只是沒想到沒過多久李成則就把人打發去了鄉下,理由都是現成的,老爺在老家沒人照顧,那邊地頭忙得很,連個收拾屋子做飯的人都沒有,說總不能什麽都叫那佃戶家的做,人自己也有活計呢。

  李成則說得誠懇,孫氏也心疼兒子,就沒說什麽了,還覺得孫子孝順,想事情都比別人多。

  白氏那裡臉就垮了,抿著唇,不明白事情怎麽三番兩次觸黴頭。

  又覺得兒子娶了媳婦後變了許多,都是被顧青瓷那惡婦調唆的。

  她依舊三天兩頭盯著西院。

  就今日,見著有幾頂小轎子過來,從裡頭出來的都是穿著綢緞衣裳的人。

  於是悄摸摸使了些銀錢從幾個粗使婆子那套話,人家心裡頭不屑但想著不是多重要的事,收了錢就說了,說是奶奶手下的掌櫃們來送賬了。

  白氏知道後更是撓心撓肺的難受,她知道顧青瓷有錢,比整個李家都富,看她庫房就知道了,尋常人哪個有自己的私庫,更別說還有那些鋪子田産。

  前頭得知顧青瓷去了官家辦的宴會,白氏簡直哆嗦得說不出來,多少也有些害怕。

  她覺得顧青瓷這樣的人根本不應該到她家來,既來了就該像尋常人家媳婦一樣知道個眉眼高低。

  她一直想要的是個溫順聽話好掌控的兒媳婦,而不是想顧青瓷這樣的,完全不把她放在眼裡。

  那頭幾個掌櫃一從側門進了院子,白氏就關上門縫,拍了拍衣裳就回轉去了院子。

  孫氏在正用簸箕把昨天打理出來的新鮮野菊鋪開放好,準備拿到院子裡去曬,菊花茶清熱解毒又能明目,夏天泡一壺放凉喝上一杯十分舒坦,比凉開水有滋味。

  白氏瞅著孫氏弄好了,才凑過去說話。

  先說了兩句別的,再把話頭引過去,說方才見著又幾個做轎子的人去了東院,她一問,原來是顧青瓷手下的人。

  孫氏抬眼瞥了白氏一眼,「你管孫媳的的事做什麽。」

  白氏笑了笑說,「我是看她年輕,那些管事掌櫃個個都是活了半輩子的人了,娘你說她一個丫頭怎麽管得來那些人。」

  老太太弄好簸箕,就往屋裡頭走,一邊說,「我看你是操多了心,道是人家都跟你似的小門小戶出來的什麽都不懂,她是侯府出身,什麽東西府裡不教?她就算管不好,也沒你插手的道理,你當人是什麽,能由得你拿捏?再說還有則兒在,你自己有眼睛也看得到小兩兒感情好,孫媳她顧不過來難道還不會問自己相公?」

  「娘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覺得她太獨,心也大,雖嫁到我們家了,但瞧著還拿我們當外人一樣,且緊護著自己東西怕叫我們占去半分便宜吃虧了似的,你看哪家媳婦是這樣的,且這麽久她還沒懷身子,也不知道到底生不生得出來。」

  孫氏最聽不得這個,子嗣是她最看中的,之前被孫兒磨得不行答應了緩緩,但心裡哪裡能真正舒心。

  這會兒直喇喇被白氏戳了心窩子,臉立刻放下來了,對方有小心思她知道,可這話聽著還是扎心,李家如今就孫兒一根獨苗,她是萬分想抱重孫,白氏竟然咒顧青瓷不能生。

  別管心中怎麽想,嘴上當即就駡了出來,「你個狠心毒腸的東西,你老白家斷根了我家還好好!要真閒得沒事就去鄉下照顧你男人,我知道你打的什麽主意,你是眼酸孫媳的東西,看得見碰不著心裡難受是不是,咱們家是缺你吃的的還是缺你用的了,這般眼皮子淺!」

  白氏被駡得臉色乍紅又白,好不難看,蚊蠅般訥訥兩聲,低眉順眼認錯,「娘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也是擔心啊。」

  「你少動些心思比什麽都强!」孫氏的厲聲又說了一句,隨後就轉個背回房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7-11 18:27
第八十三章

  顧青瓷等那幾個掌櫃走了後, 才從屏風後面鑽出來, 看著李成則的眼神一臉崇拜佩服。

  覺方才李成則身上的氣勢駭人,分明是斂著的却也叫人不敢造次,冷然模樣很是令人心裡發怵。

  她都不知道李成則在外談事見外人的時候是這個樣子的。

  不過轉念又一想也不奇怪,當初李成則教訓嚇唬她的時候也是這也可怕,到現在她還忘不了呢。

  「這就走了?相公,那幾個人真的有問題啊?賬本不對麽?」顧青瓷問。

  李成則瞥了她一眼, 「你說呢。」

  顧青瓷就叉了腰, 聲音哼哼:「那還留著他們做什麽, 索性通通都擼下去的好。」

  儼然一副嫉惡如仇眼裡不揉沙的模樣。

  「你啊你。」李成則搖搖頭嘆, 「你以爲, 換個別的人上來, 他們就都是好的了?擼了人只能算是下策, 能叫他們乖乖聽話好好做事爲你所用才是本事。」

  「都犯這樣的錯了還能留著?」

  李成則見顧青瓷聽得懵懂,緩緩跟她講:「那我來問你,這鋪子是顧家給你的,在此之前可也是用的這幾位?」

  顧青瓷點頭:「是, 是我母親的鋪子, 」

  「那我再問你, 你母親管著鋪子的時候, 他們可有過這麽大的貪墨或紕漏?」

  顧青瓷輕輕搖頭:「倒沒聽母親說過。」

  「這不就是了,人在岳母手下好好的, 緣何到底你這人家就會貪墨這麽多, 用假賬來期瞞你?」

  「對啊, 爲什麽呢。」顧青瓷跟著說了一句。

  「因爲你傻。」話落還舉扇子敲了一下顧青瓷的腦袋。

  「你,你怎麽駡人!」顧青瓷氣死了,隨手從案幾的果然上撈起個橘子就往人身上扔過去,被李成則給接住了。

  他悶聲笑了笑,咳了幾聲,才正經道,「好了不逗你,這事情便是告訴你一個道理,你做主子的千萬不能糊塗,要比下人知道得更多懂得更多,這樣人家才會敬著你,不敢期瞞。你可千萬不要拿利益去考驗人性,懂了?」

  「哦。」

  「我日後會一點一點教你,看賬識人這些都要學會,到底是你的嫁妝我不能一直插手。」

  「好。」

  李成則用不慣算籌,自己做賬製錶的時候還是用的阿拉伯數字,更加一目了然。這會兒索性直接撿了本賬拿著,細細掰碎了給顧青瓷講,教她怎麽製錶,怎麽比對。別人是半年給她彙報一次賬,但她要知道每個月的出息利潤。

  李成則常在外走自然對各類物價清楚,這幾家鋪子的帳目真不算複雜。

  顧青瓷也不是傻子,這麽清楚明白的數字羅列在眼前,想不明白都不行。

  李成則把顧青瓷攏在身前,指著賬本的一處說:「你看這綢緞莊的賬假在哪兒?以雲錦爲例,它的買入價格是二十兩一匹,但你看上面寫的却是四十兩一匹,直接就翻了個倍,多出了的二十兩就被別人昧下了。這還是最粗淺的一種手段,旁的人還會使別的。現在,你知道你在那幾個掌櫃眼裡是個什麽樣子了嗎。」

  顧青瓷氣的呼呼瞪眼,什麽樣子,就是把她當傻子了!

  「豈有此理!」

  「消氣,莫要見風就是雨。」李成則淡淡暼了她一眼,「你要想做個聰明人,就該在我跟你說了這番話之後,尋個丫鬟去外頭打聽,看雲錦的價格是不是真如我說的一樣,之後再來做判斷,因爲聽來的就未必一定是真的,我說的也不一定。」

  顧青瓷擰眉,「相公你是說你會騙我?」

  李成則:「……」

  扶額無奈:「我是教你要有這個意識。不然給你舉個例子,你且聽來,就說忽有一日,你的一個友人悄悄告訴你,說你相公在翠芳樓包了一個伶人,你信是不信?還是說你就憑這一句話沒有證據不去調查就要給人定罪?」

  顧青瓷臉黑了,「你太壞了!」

  李成則挑眉,「不過打個比方,何來爲夫壞一說?」

  顧青瓷:「……」

  *

  兩人在書房待了半日,到了傍晚,孫氏那邊叫了飯,讓李成則和顧青瓷一同過去。

  飯桌上,孫氏臉雖然笑著,但有些勉强,一看就是心中有事,白氏一旁默不作聲,隻低頭吃飯。

  吃完飯,孫氏出聲留顧青瓷,一邊對李成則說:「我同你媳婦說兩句話,你自個兒先過去。」

  李成則笑著應下了。

  然後孫氏又去看白氏,表情語氣就沒那麽好了,嘴角耷拉下來,道:「你帶蟬兒芝兒回房,先頭三丫頭送了兩匹緞子過來,我記得有一匹是桃紅色的,鮮嫩得很,你扯一些同她們姐妹一人做一身衣裳,她們都是七月的生辰,兩個如今一年大似一年,你當娘的也該多操點心。」

  話沒明說,但意思大家都聽得出來,就是兩姐妹該說婆家了。

  白氏很有些重男輕女,不太把女兒放在心上,日日有精力琢磨著李成則那邊院子的事,對兩個女兒却半點不上心,現下日子也不難過了,她也沒說給大姑娘做身好衣裳,還是孫氏前頭瞧見李芝在給自己一件衣裳袖子上綉花,一問才知道是袖口磨得破了,實在看不過眼才自己貼一匹緞子出來。

  白氏摳得很,不願意在兩個女兒身上多花錢,但老太太都發話了,也就揚起一張笑臉應下來,隨後帶著兩個人出去了。

  李成則趁著空安撫性地給了顧青瓷一個眼神,才抬脚往外走。

  約莫過了有兩盞茶的功夫,顧青瓷白從東院老太太處回來。

  只見她抿了個嘴唇,吊著眉眼眉,一副不太高興的樣子。

  李成則蹙眉思索了會兒,大概猜到了些,他擺擺手讓丫鬟們都退了出去,招來顧青瓷在身前說話。

  一面撫著她的後背,一面略低著頭,溫聲道:「祖母同你說什麽了?」

  放在以往,顧青瓷若是自覺受了委屈,一早早怒目相對,又或大發脾氣,只是眼下却是怪了,隻低著個頭,悶不吭聲,問她人就吸吸鼻子。

  這就讓李成則愈發心有愧疚起來,他知道孫氏最大可能是說顧青瓷沒孩子的事,只是之前他分明打過招呼的?怎的會提?

  李成則自然是不知道是白氏下去拿子嗣的話頭去戳老太太的心了。

  他哄了哄顧青瓷,問她是不是老太太逼她了。

  顧青瓷抬了一下頭,李成則看見她眼眶泛紅,她咬著唇,表情倔强,忽然悶聲道:「相公不喜歡我嗎?」

  「我……」李成則剛張了張嘴滯了下,心中苦笑不已,他該怎麽解釋,說她未成年,還是說自己現在動她就是犯罪?

  最後也只能嘆了嘆氣,道:「亂想什麽,不喜歡你喜歡誰。」

  顧青瓷用手背揉了揉眼睛,聲音都有了哭腔,「那你怎麽這麽對我。」

  李成則語塞,又靜默想了想,是不是自己做的還不够好。

  顧青瓷只有十幾歲,自己都是個孩子,還要讓她生孩子,生育風險先不說,這麽大點年紀怎麽去當好一個母親?

  實在令人頭疼。

  但他也知道古代不比現代,不讓顧青瓷生一個孩子,是無形中把許多壓力都放到她身上去。

  罷了罷了,李成則揉了揉太陽穴,或許他那一點底綫就是個笑話。

  「莫哭了,是我的不是。」

  顧青瓷一楞,然後抬頭看著她,眨了眨眼睛,一滴眼泪從睫毛上滾了下來,不一會兒又彆彆扭扭歪到另一邊去了。

  李成則好歹把人情緒安撫住,叫了丫鬟進來伺候顧青瓷洗漱,熄了燈就歇下了。

  翌日,李成則要陪顧青瓷回一趟侯府,這次進府不止見了老太太,連侯爺和大夫人也一幷見了。

  顧侯爺見了李成則,倒考較了幾句的功課,又勉勵他在書院裡好認真進學,不可懈怠。

  大夫人就和藹很多,一頭同二太太說話,一頭說顧青瓷好孩子越發懂事長進了。

  侯爺却忽然說道:「官家這幾日先後宣了許多世家公子進宮。」

  李成則楞了一秒,很快反應過來,道:「是爲瞭解那尊似獅獸上的機關鎖?」

  侯爺點點頭,對他的機敏頗爲滿意,接著道:「幾天時間未有一人能解開,甚至連個頭緒都沒有,官家自然心情不好,又下令招民間的能工巧匠進宮。」

  李成則不知道侯爺爲什麽跟他說這個話,難道以爲他有本事解開?

  好在很快對方給他解惑了,「聖上未免錯失漏掉機會,下令每日讓二十個有才學之輩進宮,近距離觀察那機關,明日我們府中可進人,你就跟顧煊他們兄弟幾個一同去。」

  倒不是侯爺覺得李成則厲害,只是送上眼前的機會,凑個人數送進去又不妨礙什麽。

  李成則明白了,就點頭應下,若是但叫他一個人冒險自薦他肯定不會去,這種幾十個人一起的就也無妨。

  既然要進宮明日定是要起早,大夫人就讓李成則今日留一宿。

  李成則沒多猶豫答應了,省得中途出了麻煩耽擱,隨後吩咐了個小子去李家一趟,讓告知老太太一聲,別叫人擔心。

  二太太自是高興,回頭給丫鬟使了個眼色,不消多說丫鬟會了意,退下且去給姑爺收拾屋子去了。

  二房自從沒了周姨娘,二太太是神清氣爽,人都像是年輕了好幾歲。

  再看著女兒日子過得越發像樣舒坦,心裡比什麽都高興。

  李成則先同顧煊一起去了,二太太拉著顧青瓷,親親熱熱道:「我的兒,好些日子沒來叫母親想得慌,那日也沒來得及說幾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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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以前沒嫁人的時候也知道女兒家出了門子, 再回娘家難,沒個什麽由頭婆家也不准,又或旁人會說閒話,另一個如是家中或有幾個嫂嫂的話,對小姑子有事無事就回娘家心裡不定也十分嫌弃。

  顧青瓷知道李成則不在乎這個, 她早覺出了人的態度, 李成則幷未拘著她不讓回娘家, 所以她從不擔心這些。

  再單說二房這邊,子嗣幷不多,姑娘都嫁出去了, 兩位少爺還沒娶親。

  如今整個房頭都是二太太做主, 顧青瓷回來一趟,也沒人能給她氣受,依舊是和當初做姑娘時一樣自在受寵。

  娘兒兩在屋內一處說話, 沒一會兒,二太太叫招呼丫鬟去庫房抬了一箱料子過來。

  揭開箱子, 裡頭燦若金華一片, 堆放著五六匹料一,二太太道:「這是你舅母從前兒個送過來的, 說是南邊時興的東西, 有橫羅直羅花羅, 輕薄飄逸, 做成衣裳穿著最是舒適凉爽  我看著顔色都够, 就給你留著了。」

  顧青瓷是個愛漂亮的, 翻開摸摸看看,她也沒跟她母親假客套,臉上滿是笑容,一面美滋滋想著,做什麽式樣的裙子好看,一面說:「那回頭要好好謝謝舅母,還有母親,母親真好。」

  二太太笑說:「娘就你這一個女兒,不對你好對誰好。」

  顧青瓷眨眨眼:「等兄長娶了嫂嫂,母親這邊的好東西可就不是我一個人的了,好賴現在多疼疼女兒,省得女兒以後吃醋。」

  二太太哭笑不得拍了她一下,「你個精靈鬼怪的丫頭,且別說你大哥了,娘發愁得緊,如今正給他相看人家,他自個却丁點不關心,見天往外跑,她這樣哪個好姑娘看得上,之前你舅母過來我只有托她幫我留意著,看有沒有什麽合適的姑娘。」

  「兄長孝順又溫和,品行相貌哪個不好,母親莫要急,細細相看就是了。」

  顧青瓷的大舅母人很不錯,性格爽利大方,很是熱心腸,同二太太這個小姑子關係一直都很好。

  說過了這茬兒,她們又說起了李成則,老生常談的一些笸籮話,無非是二太太關心女兒在李家的生活。

  「李家窮是窮了些,屋子太小,連個凉亭都沒有,更沒有湖,水榭長廊不消說。眼下日子越發熱起來,也沒個納凉的好去處,就只能在屋子裡待著。」顧青瓷道。

  二太太一臉心疼:「這些上是委屈了你,你是富貴窩裡頭長大的,偏偏姻緣坎坷,好在女婿人好,疼你對你好,你看娘倒是一輩子穿羅帶玉金樽美食,可不照樣受了一輩子氣,怨了你父親一輩子,我的兒,你是個有福氣的,只盼著女婿日後能出息,你也就享福了。」

  顧青瓷自是點頭。

  晚上在顧府歇了一晚,翌日一早顧家大房二房幾位少爺,加上李成則,一共五人,梳洗整弄停當才坐著馬車出發,往宮門口駛去。

  李成則起的時候顧青瓷還睡得迷糊,睜了睜眼沒醒神,李成則就哄她多睡,也人不要丫鬟伺候,自己穿弄好了衣服。

  辰時的時候太陽早升了起來,天光大亮,顧青瓷才同二太太一塊吃的早食。

  二太太估摸著,那頭離出宮也要不了多長時間,她也略有耳聞,她大嫂那日來說過,最多不超過兩個時辰。

  私下都道炎國送這個禮來是別有居心,只是說是一回事,但你要說官家和一衆大臣對似獅獸裡頭的東西不感興那也不可能。

  所以論起來,炎國人先心思不純居心不良,到了大鄴這裡,何嘗不是想借此機會留下這個寶物,順道再痛打炎國人的臉。

  官家懷了這個心思,可就不得一門心思招了飽學之士機敏聰穎之輩來解那機關鎖。隻奈何進展十分不如意,官家索性也不墨迹了,乾脆下了個詔令,大意是你們這些當官的家裡又年輕子弟的都給我送過來,省得他還到處挑人,萬一把真正會解開機關鎖的人漏下就不好了。

  却如二太太所說,兩個時辰上下的功夫,中午太陽正烈時候,幾人從宮中回來了。

  大家都對那機關鎖好奇,便都想問問情况,幾人一同去了正廳。

  大夫人先在問一路可順利,可有出茬子之類的。

  幾人都搖搖頭。

  到了宮門頭,不止他們五個,三家二十來人,幾乎都認識,就算不熟也聽說過,宮人一同領進去的,哪裡能出什麽事。

  寶物就放在大殿內,皇上許是失望了多次,也沒跟剛開始似的自信以爲很快有人能解開,頭兩日宣人過來後還饒有興趣陪著看,現在就沒那個功夫了,這事是交給一位下官管著,由他領著衆人接觸看那寶物,時不時再提點兩句之前人的猜測。

  大夫人問,大少爺就略說了說。

  大夫人感概:「竟是個什麽樣天大的寶物,倒弄出來這樣一個叫人爲難的機關,若就這樣了,等炎國那群人要走時,又給帶回去,官家心裡焉能舒坦。」

  到這時,大少爺才恍然回神說了句,「帶不走了。」

  大夫人起先沒聽進耳朵了。

  半晌後才楞了,手裡的茶杯還懸著沒送入嘴,就頓在了那裡,一抬頭,重複問了一遍,「你方才說什麽?」

  大公子咳了一聲,又看了一眼身邊幾人,才鎮定道:「那東西炎國人是帶不回去了。」

  「這是……」

  「解開了。」

  大夫人懵了,二太太頓下然後在那裡感慨,旋即就問:「是哪家的孩子,這般厲害,前頭這麽多天都沒個頭緒,這一下子就解開了?」

  衆人十分唏噓,驚奇有好奇更有。

  「哎喲快些說說,可急死了,現下怎麽樣了,聖上又是個什麽反應。」

  大夫人二太太爭相發問。

  隨後,顧家四位少爺都把目光落在了李成則身上一瞬。

  顧煊早憋不住了,他一路過來,早已經過來那個恍惚茫然勁,現下就直直道:「是妹夫解開了機關鎖。」

  妹夫……不就是李成則麽。

  這下大夫人二太太是徹底鎮定不起來了,一屋子伺候的丫鬟婆子都睜大眼睛竪起耳朵。

  徹底不平靜了!

  這一句話如平地一聲雷驚雷。

  有機靈的趕緊一溜烟往外跑,搶著去通知侯爺和二老爺。

  不消片刻,大老爺就脚步飛快地過來了。

  急急道:「怎麽回事,解開了?老大你來說!」

  侯爺發話,顧家大少爺便是開始從頭到尾,把他們在宮裡那事說了一遍。

  却是他們二十人一道進宮,被一位官員領著就去一處大殿,裡頭位置自是非常寬敞,似獅獸就放在架子上擺在中央。

  那內監就讓他們四個人一趟,輪流來看。

  這事也沒人去搶,都是好奇居多,或又是試試自己有沒有本事,能解開自然是全家得利,解不開也不惱,反正已經有這麽多人都解不開,幷不丟人。

  是以所有人都是心態平和有條不紊的,在內監和炎國那邊一個下人的注視下,一下下擺弄那道東西。

  末了都是搖頭嘆息退下,再把位置讓給其他人。

  宮人不可能讓這也世家公子官員少爺乾等,自然是兩邊安培了座位,安心坐著等,間或聽人討論。

  李成則不慌不忙,也不爭先後,隻謙虛讓旁人先看。

  自然顧家幾位少爺就跟著一起,等到了最後。

  才捋了捋衣裳,上前去看。

  機關鎖主要就是那兩隻眼睛和嘴巴裡的球,這三處都會動,裡面嵌刻著密密麻麻的文字符號還是什麽的,看著亂七八糟。

  一般人過來,就是撥動那三處,實在發現不了什麽在從旁邊觀察。

  李成則也是人,當然也會好奇這是個什麽機關,儘管他對機關沒研究一點不懂,但還是想看。

  然後,他就發現了一件了不得的事。

  這隻東西是隻蹲坐著的獅獸,就在它胸前,那麽一整塊的位置,李成則那是旁邊的放大鏡一看。

  發現上面好像是……一道數學題!

  李成則足足沉默了好幾秒。

  但外人看他就是蹙著眉有些嚴肅的樣子。

  半晌,他轉過背,詢問內監,問可不可以給自己準備一些紙和筆。

  內監也是詫异了一下,他在這看了幾天了,還是頭一回有人提要求。

  他不敢含糊,立即應下來,抬手招來幾個小太監,讓人去準備筆墨紙硯。

  東西很快送了過來,大家很好奇李成則發現了什麽,都圍了過來。

  然後就見李成則拿著放大鏡,然後,就把獅子胸口的題目公式抄了下來。

  數學不好的是真看不懂這是個什麽鬼,也完全不知道這個機關鎖有什麽關係。

  李成則只是想試一下,自己都不確定什麽自然不會去瞎解釋。

  拿著那道題,伏在案幾上刷刷刷開始瞭解題步驟。

  ……

  ……

  所有圍在旁邊的公主都看得頭暈眼花,顯然都是不怎麽學數學的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成則終於算完了,他拿著草稿紙,上面長長的一串答案,再次走到那東西面前,拿起放大鏡,開始撥動獅子的左眼睛,在那密密麻麻亂七八糟又是數字又是符號裡找下來,果然,就看到一個熟悉的,他手上答案的開頭一部分,然後轉動眼珠,把那部分推到一個朝下的細小凹槽上定住。

  接著是右眼,最後是嘴巴,如法炮製。

  做完了,才在獅子胸口處的那個圓點按了一下。

  原先,它是怎麽都按不動的,不會有人沒試過,只是都沒反應。

  而親眼看著李成則做了一連串動作的周圍所有人都下意識盯著那地方了。

  然後,「吧嗒」一下。

  一聲像是榫卯彈開的聲音。

  恐怕是內置的機關。

  它開了。

  旁邊一直觀察著的炎國下屬眼睛都直了,滿是不可置信!

  大內監回神,趕緊吩咐,「快去請皇上過來!」

  衆人聽到這一句,沒敢輕舉妄動,但一個個精神奕奕,因爲突然想起來,這東西裡面,裝的可是寶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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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李成則解開了機關鎖,聖上聞聲過來, 那邊炎國王爺和幾位使臣都匆匆進宮。

  顧家人都聽著像是自己親身經歷了似的, 時而點頭時而發問。

  不知不覺這一茬話說了有半個時辰。

  大家都免不得要好奇,那獅獸裡面到底放著什麽寶物?

  到此處,大老爺都激動得站了起來, 一面連忙揮手, 將丫鬟婆子一幷打發了出去, 屋裡頭剩下的便都是主子了。

  然後, 李成則上前, 告訴他們說,「那裡頭放的是一卷羊皮卷。」

  「羊皮卷!果真?」這是顧侯爺。

  「不應該是什麽寶物麽, 好比先前炎國王爺拿出來的龍鳳匕一樣。」顧青瓷也接了一句話。

  她到底是閨閣姑娘家,平素也不是愛讀書的人,所以想得也不多。

  但侯爺和二老爺聽到是一卷羊皮卷後臉色都變了。

  羊皮卷自來大多是用來繪製地圖的, 什麽樣的地圖?地宮還是密室寶藏?這裡面的可能性就太多了,故而羊皮卷遠比一件寶物貴重得多。

  顧家的男人和李成則顯然都明白這一點。

  然他們也只能知道是一卷羊皮卷,但羊皮卷裡面的內容是什麽,或說繪製了什東西,却不得而知了。

  皇上不可能當場拆了給他們看,恐是要私下研究的。

  再說害我炎國人守在那裡, 他們自然不會甘心, 不然寶物放在皇宮裡爲何他們還要派兩個下屬跟著, 不正是爲了防止大鄴皇帝昧下寶物或有什麽意外。

  李成則跟顧青瓷略作解釋, 說一卷羊皮卷有可能比龍鳳匕的有價值得多。

  因這事先頭也沒半點徵兆, 沒人料到李成則突然就解開了鎖。

  當時圍觀的二十幾人只顧著興奮,但皇上過來後却沒時間搭理他們,隻非常高興地把李成則宣到跟前,跟他說了片刻的話,話裡滿是贊賞肯定,然後就先讓內侍太監將人全部送出去了。

  這樣才能去應付炎國人和處理羊皮卷。

  顧大少說:「我猜最多晚上,宮裡大概會派人來傳話,該是有賞賜給妹夫。」這一大功,官家不可能沒有一點表示,且不用到明日,這事應該就回傳開來。

  顧家人一時驚嘆一時又是唏噓不已。

  二太太最高興,這是她女婿,他女婿有出息,旁的那麽些人都解不開的機關鎖到了女婿手裡就成了簡單玩意兒,一進宮替官家解决了一個大麻煩,立了功,叫官家記住,以後前程定然不會差!

  「我的姑爺,老天保佑老天保佑,竟然攤上這麽件好事!」二太太高興得念阿彌陀佛。

  大夫人同樣臉上帶笑,她是顧老太太親自聘回來的宗婦,自是個聰明明事理的。

  這事放在一般人身上或許可能會嫉妒眼酸,想著那機關鎖爲何不是自己兒子解開的,姑爺到底還是隔了一層。

  大夫人不這樣想,她心裡清明得很,機關鎖要真是個尋常什麽人都能弄開的,就不會讓炎國人束手無策了五年之久,也不會讓先前那麽多青年才俊鎩羽而歸,所以李成則解開機關鎖必不是碰巧不是偶然,那是他有真本事。

  她自己生的兒子自己知道,性子溫吞,也無多大本事,不是那等驚才絕艶的人物,機會送到他眼前奈何是沒本事,怪不得旁人。

  人看得開,也就不會心緒不平。

  只是不免心想,從前真是小看了這位姑爺,只道人是貧門陋戶出身,却未料寒門也能出貴子,是個厲害人。

  但看李成則待人處事的手段,進皇宮,見聖上,到如今他解開了機關鎖後,也依舊是從容淡定,波瀾不驚的模樣,不覺叫人不敢輕看。

  她這侄女誰說就是鳳凰落地跌入泥坑,焉知日後不能妻憑夫貴一躍而起?

  可見世事多變,萬物無常,誰也料不准日後會發生些什麽。

  一閃神的功夫,大夫人腦子裡就想過許多,轉眼熱絡誇起李成則來。

  明德侯府今日注定是不平靜的一日,到傍晚的時候皇宮裡果然來了人,內侍太監帶著聖旨以及身後一連串的賞賜出現在顧府。

  由侯爺領著一衆人焚香伏案接旨,太監一樣一樣念著皇上的賞賜,念完後把聖旨放在李成則手裡,人領旨謝恩。

  那公公態度不錯,提醒了李成則幾句,又說明日進宮不要誤了時辰。

  李成則自是合掌多謝,又塞過一個荷包過去多謝公公提點。

  是的,李成則明日晚再行進宮,不過大家都不擔心了。

  翌日李成則和侯爺一起進的宮,照舊由昨日的內侍領著進去。

  其實也沒什麽,幾乎都能猜測得到皇上叫他去幹嘛,聖上之前對李成則陌生,但就在昨日之後一定會有人將他的身份身世背景全部調查好送上皇上的案頭,

  今日再召見自是要親自詢問他是如何解開機關鎖的。

  不止皇上,炎國的一干人都等著,炎國人從不相信到接受現實,現在就想看看能解機關鎖的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皇上自然無有不答應。

  李成則幷不意外,躬身合手向皇上行了一禮後,才緩緩開口,說:「機關鎖的秘密就在那頭獸胸前的一道數術題上。」

  只是因爲這道數學題太難,涉及運算解答題目要作用到的各種複雜公式,而那些公式理數在這個時代還幷沒有被推演出來,沒有一本數學類書籍中有記載。李成則是占了時代的便宜,他不用去推演各類公式,腦子裡有公式直接套用,因爲是別人早已經算出來的東西,所以題雖然難,但對他來說不是不能解。

  這個時代不管是數學物理哈市天文之類的知識遠沒有這麽先進。

  李成則昨天還在想,能用數學題設出一個密碼鎖出來的人,莫非對方是個數學愛好者?或是天才?還是說,也是和他有著一樣經歷的人?

  不過已經不重要了,就算那人也是來自後世,但現在也已經去世,不可能再同自己産生交集。

  昨天有許多人圍觀,那題目早被謄抄在紙上,李成則的那幾張答案、解題過程也被傳閱看了個遍,但是幾乎沒人能看懂。

  李成則沒法解釋自己怎麽會的那些公式,故而只能酌情隱瞞了一部分事實,說自己從小對數術感興趣,研究過不少古籍,所以能解開那題。

  原以爲或多或少皇上會懷疑一二,但他也沒有更好的說辭了。

  却沒想到人却幷未露出不信的神情,反而像是想起什麽似的,陷入回憶之中。

  半晌,才嘆了一句,「朕記得,沈先生……也是個痴迷數術算學之人,」隨後就笑了下,「那時候沈先生給皇子們上課,叫人起來回答數術題,一旦答不出來,先生必定要駡人木魚腦袋不堪教化。」

  皇上身邊貼身伺候的公公也跟著笑了,凑趣說,「當時幾位先生中,屬沈先生脾氣最不好,老奴記得睿王爺當年還被沈先生駡得哭過鼻子呢。」

  皇帝朗聲笑了,「五弟那時才八九歲,被他母妃寵得像個小姑娘,受不得委屈,可不就是哭鼻子了。」

  感慨完了,皇上才又把目光放在李成則身上,說:「沈先生如今不在京裡,不然可叫你一見,先生是最愛你這樣的學生,必是要說你腦袋瓜子聰明,不似那等蠢學生教起來費勁。」

  李成則觀皇上語氣頗爲打趣,口中提起他那位沈先生的時候也是帶著懷念,就也跟著笑了兩聲,一邊又說小民不敢當。

  李成則身世簡單清白,又是明德侯府的女婿,他解開了機關鎖,就是讓大鄴朝在炎國面前勝出一招,皇帝樂得抬舉他,對他的態度親切關懷,知道他在奉太書院讀書,隨後又考較了一番學問,見他答得不錯,就滿意點點頭,叫他要認真學習,功課不可懈怠,來年參加秋闈,爭取榜上有名。

  旁人瞧見皇上對李成則親和,都猜這人只要不作死,自己又有本事的話將來必定有大好前途。

  這其實也得意李家身家清白,雖是顧家的女婿,但顧家早已已然只是個普通富貴勛貴人家,顧侯爺在朝堂亦是個隱形般的人物,顧家不站隊更沒結黨隱私,這幾厢結合,皇上心裡舒坦,自也不吝嗇對李成則好一點,不妨將他培養成一個可造之材。

  若換一個出身不那麽簡單的人,可能就只能得一些賞賜和幾句口頭上的誇贊了,哪能像李成則這樣,讓皇上真心實意地滿意。

  現如今,心情最複雜最難受的恐怕要屬炎國人了,可說出去的話如潑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來了。

  只能一早快馬加鞭送信回炎國,將事情禀報國主。

  但想也知道他們不可能讓大鄴朝全然占便宜,那卷羊皮卷,現在只有皇上和炎國王爺看了,裡面到底是什麽,其他人還不得而知。

  隻眼下表面看起來,大家都還正常,沒生出什麽劍拔弩張的事來。

  李成則猜想,若那卷羊皮卷是幅地圖,裡頭是個地宮圖或者別的,那麽最大的可能,就是兩國合作。

  爲什麽?

  因爲大鄴朝獨吞不了,炎國是也獨吞不下。

  而且還有一個,那尊似獅獸是從炎國運過來的,那麽,羊皮卷中能出點什麽的話,最大可能是也會在那邊,又或者炎國周邊不遠的區域。

  總之一句話,就是從地理位置來說,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對炎國有利的。

  李成則從皇宮出來後,先回了侯府,然後才帶著顧青瓷轉回了李家。

  皇上賞賜的東西也隨之一同入了庫房,都是內造的東西,也適合用來傳家了,李成則自己想著都笑了。

  皇帝確實是個心思細膩的人,知道李成則的家事,賞賜的東西除了幾件珍貴器物,還有許多名貴的筆墨紙硯書籍等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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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讀書人用的東西多, 硯臺鎮紙紙筆等, 無一不是名品, 隻擺放著就顯得清貴。

  另女眷用的東西也不少,這是考慮到顧家婦人多, 東西都讓顧青瓷整理了,李成則沒管,東院那邊自得該送一份。

  宮裡有發生了什麽事,尋常人家自然不會知道, 李家亦然。

  只是見兩人從顧府回來, 又送了這麽多東西過來, 孫氏只以爲是二太太那邊給的, 一時心裡覺得侯府財大氣粗,不是他們小家小戶能比的, 一時感慨二太太寵愛女兒,隻回去一趟就又送這麽回禮。

  她們幷不知道這是李成則去了皇宮給皇上解决了難題宮裡給的賞賜, 李成則想了想也沒特意去說, 怕是嚇著人, 或者人多嘴雜說得多了容易誘人生出什麽不該有的心思。

  有幾匹料子是顧青瓷想給李芝李蟬兩姐妹做衣裳的,因之前看倆姐妹穿的還是去年的舊衣裳, 但又怕東西送到白氏那裡白氏會給扣下,顧青瓷索性就讓下人捧著東西都送去孫氏那裡,自己同孫氏細細說了一會兒話。

  老太太一聽就明白, 想著顧青瓷和兩個丫頭關係倒好, 恐也是時常教人識字的緣故。

  於是就笑了, 說:「前兒個我已經讓扯了布給二人一人做一身新的,你這送來的都是好東西,她們眼下每日有事做,又學著管家,來來去去沒得糟蹋了,我尋思著不若留著,眼下她們兩個先後都要說親了,東西留著給她們添妝也是好的。」

  顧青瓷沒什麽意見,她只是見兩姐妹乖巧,又不大得看重,自己也是女孩就替她們想了下。

  老太太想得比她周到,顧青瓷在李家生活了快一年了,眼下倒不似之前做小姐時候的天真,沒說什麽「幾匹布值當個什麽穿了也就穿了」這種話。

  她比誰都知道李家兩個姑娘命跟自己不一樣,別人不能任性,因爲沒有人會寵縱著她們。

  再者她之前還時不時就被李成則提溜著耳朵訓斥,讓她曉得不好跟老太太橫著來,不然怕日子不好過。

  「祖母說的是,都聽您的。」顧青瓷乖乖點頭。

  另有一份金件玉器,也都由得老太太自己做主處理。

  白氏看的眼熱,私下又嘀咕了一回,覺得顧青瓷精,都會巴結老太太了。

  顧青瓷從東院回來,自己也叫來谷雨小滿,她從二太太那裡帶回來一箱綾羅,正好量量身做新衣服。

  李成則靠在矮塌上,手裡拿著本書看。得空看了顧青瓷兩眼,想起什麽一樣,就說了句,讓給馮如似那孩子也做兩身衣裳,他如今上了學,莫讓孩子因爲這些身在之物被人看輕嘲笑。

  顧青瓷聞言,從鼻頭哼地一聲,又乜了李成則一眼。

  玉珠見狀,怕主子們鬧齟齬,連忙笑著打圓場:「大爺可別操心了,這事奶奶一早就想到,小公子夏日的衣裳已經做好了,等人下旬回來就能穿上。」馮如似現在上課的地方要住在先生家,一旬放兩天假。

  顧青瓷眼神跟著幽幽看著李成則,李成則一臉無奈,這丫頭氣性小。

  幾個丫鬟十分有眼色地飛快退了下去。

  「相公你那麽喜歡馮如似啊。」顧青瓷自顧自走到了人身邊。

  李成則抬頭,先「嗯?」了一聲,隨後才笑說,「他是我帶回來了,自然是要對他負責。」

  顧青瓷順勢坐下,跟他面對面,蹙眉,然後小聲問:「那你不喜歡孩子嗎?」

  李成則真的認真想了想,其實無所謂喜不喜歡,在現代的時候有更多選擇,他沒有繁殖欲望,相比於有伴侶有孩子,當然是單身來得更自由自在灑脫,然而往深裡想,或許是不想把壓力和責任抗在身上罷。

  飛速發展的現代社會,李成則自認他自私的心理更多一些。

  想了會兒收回思緒,又去看顧青瓷,突然覺得怕不是老天覺得他上輩子一個人過得太舒坦,才把他送到這封建時代來,還附送一個老婆,這回沒他選擇的餘地,直接把這責任給他綁定了。

  「相公你做什麽這樣看著我。」顧青瓷眼睛左右飄著。

  李成則在心裡嘆了口氣,嘴裡道:「沒什麽。」

  顧青瓷忽然就凑過去,兩隻手抓著李成則的前襟,往左邊靠了靠,在人耳朵旁小聲說了一句話。

  李成則還沒說話,她自己就先臉紅起來,也不敢看李成則的眼睛。

  李成則忍了一下笑,挑眉說,「顧六姑娘如今怎麽這般大膽,這還青天白日……」

  顧青瓷讓他臊得狠,駡了一句「你真討厭!」然後捂著臉就一下子跑了出去。

  顧青瓷剛才也是沒過腦子,冷不丁就問了一句「那相公你以後喜歡喜歡我給你生的孩子。」

  顧青瓷出去後,李成則就恢復了平穩如常,臉上的笑也收了起來。

  擰著眉頭,一時沒說話。

  顧青瓷也不知道跑到那裡去了,一下午都沒見著。

  傍晚快吃飯的時候才見回來,李成則見她從二門進來,還有些奇怪,問:「出去了?」

  這姑娘以前是最討厭在這附近走動,說都是些窮人家,人見著她就愛盯著她看。

  顧青瓷還沒忘記中午那茬兒,幸而綳住了臉,裝作一臉淡定地說:「便是出去逛了逛,怎麽了,難道相公還不許?」

  李成則哪看不出顧青瓷是在彆扭,也沒戳穿,只說,「自是許的,官官想去哪裡都可以。」

  顧青瓷咬了咬腮幫子,那氣性很沒有消下去一分。

  兩人吃飯的時候,顧青瓷不像以往似的多話,有些心不在焉,李成則也沒說什麽,依舊時不時給她夾菜。

  顧青瓷偷偷看了李成則幾瞬,過了會兒,巴巴說:「相公你多吃點。」隨後舀了一碗湯遞過去。

  吃了飯,顧青瓷不肯跟李成則一起消食散步,說自己好累,要去洗澡休息了。

  李成則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顧青瓷眼皮跳了跳,趕緊慌張好了丫鬟過來,讓人伺候她去沐浴。

  李成則緩緩說:「去吧,我去書房處理點事,稍後過來,你先歇息。」

  顧青瓷胡亂點頭,去了浴房,花了大半個時辰,洗得清清爽爽,回了寢房,把丫鬟都打發了出去,不叫她們留著。

  玉珠玉釧出去了,顧青瓷幹躺了好一會兒,然後又一下子做起來,才做賊似的就從枕頭下面掏出來一個小瓷瓶。

  裡面是一種白色透明的液體,是二太太給顧青瓷的。

  這東西說起來有些難以啓齒,它是個能催情的物什,據說還是大內制的上供之物,後宮裡頭娘娘都用的東西,倒不用擔心有何種害處,二太太拉著女兒耳朵叮囑過,說這東西是助興的,讓她塗在自己身上。

  顧青瓷雖然害羞,但想著前一步都做了,再不能怯,故而一咬牙,打開了瓶子,將裡頭的水一點一點用在身上,一小瓶全給用完了。

  然後把空瓶子丟到床底下,做了壞事的心虛盡顯在臉上,仰面躺在床上,雙手緊緊捏著薄被子,一直蓋到下巴處,要是以往,別說蓋被子恐還忙著搖扇子的。

  這會兒,人躺的筆直筆直的,兩頰燒得像天邊火紅雲霞。

  沒過多久,空氣中開始若有似無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香味。

  顧青瓷聞到了,心裡一下一下打鼓,手提著被子一抬,乾脆將整個腦袋都給埋了進去。

  大概酉時的時候,外頭門響了一下,被人推開。

  很快李成則走了進來,他一身水汽,披著半幹的長髮,大概懶得打理,就垂在肩頭。

  穿著一件白色的雪紡長中衣,中間系了根帶子,不鬆不緊,隨著人走步的時候,能隱隱看見裡頭緊實的皮肉。

  繞過了屏風,就到了裡間。

  然後看見床上躺著裹得蟬蛹似的一個鼓包。

  李成則一手抱著一手支著下巴,然後從喉嚨裡溢出一陣低笑。

  他就站在床邊,也不靠近,也不坐下。

  大概僵持了幾分鐘的時間,顧青瓷在被子裡都要憋壞了,終於動了動。

  李成則在不逗她,一步步慢悠悠走到床邊,臉上神情散漫又慵懶,忽然,抬手,修長乾燥的手指捏住被子的一角,一點一點慢慢提了起來。

  躺著的人的呼吸都有些亂了,却還像毫無所知似的閉著眼睛,却眼皮下的眼珠在滾動。

  李成則又忍不住哼笑一聲,沒一會兒也聞到了那股幽然的冷香。

  他撫了撫額頭,眼神却更深沉幽深了些,顧青瓷讓厨房給他準備了那麽些大補大燥之物,現在又小羔羊一樣躺在他身下,任人宰割的模樣。

  李成則自嘲一笑,隨後俯身,壓了下去。

  他身下的,不是什麽小姑娘,是他的合法老婆。

  越這樣想,李成則吻得越狠越深,疾風驟雨,攻略城池。

  這是男人深藏的一面,是骨子裡的天性,不是親你就能滿足,也不會像哄小孩子一樣哄你,他就是耽於色,就是對你有男人對女人一樣汹涌的欲望。

  舔吻輕咬了許久,李成則才撑著身體抬起頭,眯著眼睛,慢慢打量顧青瓷。

  這個姑娘已經朦朧睜開了眼睛,一雙杏眼裡全是水汽,眼尾却是紅的,肉乎乎的嘴唇更是糜艶。

  被深吻了這麽一陣,早已經只剩下哼唧和急促的呼吸聲了。

  但是雙手却抓這李成則兩側腰際,她無意識指尖抓得重,將李成則本就系得不緊的衣裳全扯了開。

  李成則笑了笑,不顧大敞的衣襟,一手撑著床,一手去撥弄顧青瓷的下巴,叫人看著他。

  桑心低沉沙啞,十分性感,男人緩緩開口道:「官官,晚上給爲夫吃了什麽好東西,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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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顧青瓷原本就暈暈乎乎, 一聽這話臉蛋就更紅了, 朦朧睜著眼睛結巴了句:「什、什麽。」

  李成則倒是比她能忍, 挑眉嗤笑了下,隨後又再顧青瓷脖子出啜了幾口。

  「你身上塗了什麽,很香……」李成則聲音低沉, 儘管身體裡有一股燥動,加之被屋子裡一股無名的香氣赤激, 整個血氣就直往下涌去, 但他面上依舊是不急不緩, 神色溫和平淡。

  相較於小姑娘, 他已經是個成年男人,在這種事情上不用說, 占了絕大的優勢, 屬￿引導的一方, 所以他不想給顧青瓷一個不好的體驗。

  雖然年齡正當,精力旺盛, 年輕的體魄就很容易衝動不受控制。

  然却李成則能克制能穩得住, 但顧青瓷沒這樣的本事,先前往自個身上抹完了小瓶一東西, 晚飯是同樣吃了許多大補之物,那一鍋鹿蹄鹿筋鹿茸還加了大夫特地調配的藥材一起頓的,效果如何不用說,

  顧青瓷反應比李成則更過分, 方才一個人蒙在被子裡有一段反應時間還不覺得, 眼下被李成則親了一輪,完全一副要繳械投降的趨勢。

  ……

  ……

  翌日,玉釧估摸著時間,打水端著盆子就要去正屋,及時讓張嬤嬤給攔住了,忙衝玉釧使了個眼色,不讓進。

  兩主子沒有讓人守夜的習慣,一般玉珠玉珠晚上都是等顧青瓷歇下後就回自個屋,故而這會兒就有些糊塗,於是問了一句:「天也不早了,平日裡奶奶都起了的,嬤嬤怎麽了?」

  張嬤嬤嗔了她一眼,但臉上却是笑眯眯的,有十分的喜色。

  玉釧就更納悶了。

  知道屋子裡頭隱約傳來說話聲,這是主子起來了。

  「你且過來。」張嬤嬤拉著玉釧的手。

  玉釧慌忙把盆放在一邊,跟著張嬤嬤到了走廊底下,張嬤嬤這才小聲說:「你可看見大爺起了?」

  玉釧這回過神,一跺脚,哎呀了一聲,道:「可不是,我說哪裡不對勁,原來是沒見著大爺,平素這個時候大爺可早就起了,那這是……」說到後面她聲音不自覺變低了起來,一邊伸著一根手指頭指著寢房的門裡面。

  沒一會兒自己一醒神想到了什麽,臉蛋兀地一紅,不好意思起來。

  玉釧也是個大姑娘了,張嬤嬤瞧著她像懂了,就把這一茬略過,轉而道:「厨房裡可備著熱水,估摸著主子們馬上就要叫水。」

  玉珠忙點頭說有的。

  果不其然,這話說完不到一刻鐘,房裡就喊人了,讓送水進來。

  張嬤嬤哎地應了一聲,隨手招呼兩個婆子,去厨房打了一桶熱水抬進去,婆子進屋低著頭很不敢多看,餘光只看見幾面屏風上搭著幾件衣裳,放下木桶人很快就出來了。

  李成則單披著衣裳下床,顧青瓷還躺在,背朝裡弓著身體。

  李成則是有些自責,怪自己孟浪後來沒克制住,不知輕重。

  他心裡嘆了一聲,見了顧青瓷一聲,隨後彎腰,一手摟著人的後背,一手穿過她的膝蓋彎,將人抱了起來,往浴桶走去。

  顧青瓷不知道是真羞怯,還是已然沒了力氣,整個人都是蔫蔫嗒嗒的。

  身上就隻披了一件素色雪紡中衣,李成則見她脖子上大腿根處都是紅紅紫紫,心裡越發愧疚,邊走邊道歉,「是我不好,我的錯,沒個輕重讓你難受了,官官原諒我這回回可好?」

  顧青瓷往他身上埋了埋臉,沒說話。

  她是自己惱恨自己,大概有些猜到,是自己昨天將那玻璃瓶中的物什用多了才會失態,自己都管不住自己,巴著李成則粘粘糊糊的哭啼,糾纏不肯放。

  自己膽子大了,所以吃了教訓。

  李成則將人放進溫熱的水裡,讓她泡了會兒,又給她按摩了一下腰背,才讓她起身擦乾,穿好了貼身衣物,再抱回床。

  他自己便就著她洗過的水囫圇洗了一身。

  兩人打理乾淨,才讓丫鬟婆子進來處理,換被子抬水。

  顧青瓷身上一點多餘的力氣都沒有,早飯都是窩在炕上吃的。

  好在厨房裡送來的都是好克化又爽口不油膩的東西。

  中午的時候,顧青瓷漸漸恢復過來,腰不酸了身上也不疼了,只是看著張嬤嬤她們一臉了然的模樣,多少不好意思。

  但今天也更粘人,李成則要去書房做點事,顧青瓷就眼巴巴看著他,無奈,李成則就只能捎著人一起去。

  一個處理事情,一個看書。

  張嬤嬤今日臉上的笑容就沒放下來過,玉珠玉釧怕小姐害臊,都沒怎麽往跟前凑。

  算著日子,過兩日李成則就要去回奉太書院上學去,顧青瓷不捨得也沒法,她總不能攔著不叫人讀書。

  也是年紀小精力恢復得快,一晚上後姑娘就又生龍活虎了,彆扭勁兒也過了,說話的空檔想一出是一出,要李成則帶她出去玩。

  顧六姑娘沒了羞臊,愈發磨人起來。

  李成則道:「你不是最怕熱的,怎麽還要往外跑?」

  顧青瓷坐在高椅子上翹了翹脚,懶懶散散地說:「家裡悶得很,一汪水都沒有,就算不出去還是熱,再說也無趣得緊,你看天子都會在暑天去避暑麽,我們怎麽就不行了。」

  李成則幾乎想長嘆,挑眉道:「顧六姑娘,你是不是太看得起爲夫了,爲夫哪裡去給你建造一座避暑行宮。」

  顧青瓷氣得撅起嘴,「你就會歪曲我的話,我哪裡說了行宮,我說的是出去避暑乘凉!」

  李成則不慌不忙的練了一帖書法,擱下筆眉,略作沉吟了會兒,道:「行,依你。」

  顧青瓷這才露出個笑臉來,說多謝相公相公真好,末了才想起來問:「我們去哪兒。」

  李成則:「河口村。」

  顧青瓷:「……」

  李成則還真不是故意逗她玩,事實上他也該去一趟河口村了,一個是李父那邊瓜田的情况。再一個,之前把那個翠竹送過去,這也該去看看事情進展得怎麽樣了。

  趁現在還有兩天假期,不然恐有要耽擱,要有了重要消息還得再送到書院特那邊去。

  夏天馬車裡全換成竹席墊著,凉浸得很,兩個窗戶的竹簾都卷起來敞開著,馬車一路走著,時而有風吹過來,算不得很熱。

  這不是原先那輛馬車,而是後來李成則身上有了餘錢再買的,比那輛大了將近一倍,地方寬敞很多,一點不擠,更談不上憋蜇。

  車內不便放茶具,他們帶的是水袋,渴了就喝上一口。

  李成則捏了捏顧青瓷的掌心,笑道:「不是要看山看水?河口村可算個好去處了。」

  不說還好,一說顧青瓷更不高興起來,憤憤道:「誰說要來鄉下了!」

  李成則搖頭,「嬌貴的丫頭。」

  顧青瓷她沒法反駁,她就是很嬌貴又嫌弃鄉下地方窮又髒。

  且又是她先開口要求的,現在李成則做了决定,她反駁不了。

  他們吃過中飯後出發,馬車走得不快不慢,在路上晃悠了個把時辰,終於到了河口村。

  環山繞水的地方的確是要比京城凉快許多。

  如今這邊有瓜地需要管著,李保德一個月有大半個月住在這邊,他本來也很擅長管理這些,以前這百多畝沙地是沒利用起來,現而今地頭種上了這麽好的東西,他也不怕費精力。

  李成則過來了,幾個下人立馬跑過來請安。

  和以前不同,老宅這邊下人比當初多了好幾個,先頭錢九從外地給買回來的幾個,後面因爲李父時常過來,李成則就在牙婆哪裡挑了兩個婆子,加上家裡送過來的翠竹,倒很不缺人使喚。

  李家從來就不是什麽大富大貴人家,李保德不是貪享受的人,也不比婦道人家精細有諸多要求,回來有口熱飯吃回屋子有水洗漱就成。

  哪裡要人抬著捧著伺候,又不是小姑娘。

  今日李成則他們過來,只帶了一個元寶和玉釧。

  兩人進了堂屋,一個人去外頭叫李保德。

  不多時李保德回來了,見兒子過來有些驚訝,臉上却是高興得很,帶著朗笑:「怎麽不提前說一聲,好叫人把屋子收拾好。」

  這個點過來肯定是個要住一晚上的,所以李保德才這麽說。

  李成則笑著回:「原先沒想著要來,是一時做的决定,再說這邊也不是常年不住人,收拾起來也不麻煩。」

  元寶玉珠兩個連忙給李保德行了個禮,李保德回揮揮手不在意,只說了句,「去把你們主子的屋子收拾出來。」

  於是兩個人應是退下了。

  翠竹在這裡適應得不錯,活計幹得好,粗重的活兒不用做,但是屋子裡的事一樣不落。

  見著李成則和顧青瓷過來了,連忙恭恭敬敬行禮。

  李保德同李成則說了會兒話又出去了,李成則把翠竹留下問話。

  他飲了一杯茶,放下茶杯,才問:「那邊可有消息了?」

  他說的那邊是指吳家裡,吳家的吳太太三番兩次挑撥陷害李家,從翠竹投誠後,李成則就讓買了人送去吳家。

  把翠竹送到鄉下來也有這個考量,河口村離吳家屯也不很遠,想知道什麽消息更方便,她原就是吳家的庶女,吳家的情况知道的肯定比外人多一些,再者這四里八鄉的沒秘密,尋常逮著空和人誇天說話,都能聽出不少八卦。

  翠竹知道自個能留一條命不被發賣,是大爺看著她有些用處能做事。

  是以就非常聽話,磕了個頭,開口道:「前兒個就得來些消息,本也是正想叫人去回大爺的,可巧大爺就來了,原先我依著大爺的吩咐,給那邊去了一封信,說的就大爺和少奶奶時常鬧矛盾,之後那邊回了一封信,讓我找機會回家一趟,我便我去了,誰知我嫡母就給了我一包藥,讓我偷偷下給奶奶吃下去。」翠竹說後面一句的時候戰戰兢兢,似乎是怕李成則遷怒。

  這是翠竹還沒進李家時,吳太太一早吩咐好了的,城門外有個茶攤子,裡頭賣茶的一對夫婦,那妻子原先是吳家的丫頭,現在收了吳太太的錢,時常替人做些收信遞話的事。

  「什麽藥。」李成則笑容冷峻問了一句。

  翠竹連忙從腰間荷包掏了出來,遞過去,小聲搖搖頭說道:「隻講是吃不死人……旁的奴婢也不知。」
  
BabOdin 發表於 2019-7-11 18:28
第八十八章

  就這麽一點東西, 用紙包著, 薄薄的一叠,李成則用手拈了拈, 嘴裡嗤嘲了一下,隨後就將東西收起來,準備回頭拿去讓大夫看看。

  不過想也知道不會是什麽好東西,怕是害人居多。

  也是有趣,翠竹被打發到鄉下來後, 白氏竟沒去支會吳太太一聲, 或許是自己心虛, 怕叫人知道覺得管不住家治不住兒媳婦。

  白氏在別人面前怎麽充面子李成則管不著,只是對吳家肯定不能就這麽算了。

  「還有些什麽,一幷說來。」李成則繼續問。

  翠竹現在和那幾個先前混送進去吳家的人一直私下會聯繫,想了想, 說:「還有一樁,那邊說才幾日前, 我爹…就是吳老爺,準備要給我那嫡妹說親,太太似乎不答應,然後同吳老爺在屋子裡說了很長時間的話, 之後這事就沒再提起活過。」

  按以往這些事都是元寶管著,得了什麽消息什麽話先回了元寶, 元寶再去禀李成則。因著今日過來, 李成則才想著順帶問問話, 沒想到還真出了些名堂。

  吳家張狂勁兒似乎過了頭,李成則嘲諷。

  問完了,李成則讓翠竹先出去,沉吟了半宿,又招來元寶,耳語吩咐一番,直說最好他把自己和顧青瓷明日要去白雲觀消息傳到吳家去。

  還有,等有空就再去細查一下吳家那個嫡女。

  能查的到最好,查不到也無妨,憑著人手伸得這麽長,還妄圖給顧青瓷下藥,李成則少不得要使些手段,讓讓人吃够教訓才好。

  元寶得了吩咐只管點頭,準備著明日就往吳家屯走一遭。

  鄉下裡打聽人事自有一套法子,農家農戶不比大宅門或官宦勛爵人家規矩森嚴,別看吳家老爺在吳家屯是個人物,但也就是個地主,他家裡婆子奴僕伺候著,主母却不一定能管得住許多人,故而大多使幾個錢能聽到不少事,不然之間也不能那麽容易就弄兩個下人進去。

  傍晚,李成則帶著顧青瓷去看他們家的瓜地,現下天黑得晚。

  地下都是泥路不那麽乾淨,顧青瓷裙子長,李成則就牽著她,人家還嘟囔抱怨說自己鞋子弄髒了。

  瓜田片片相連,綠油油的田葉田梗,隔著一點距離下面就長著一隻綠黑色花紋的大水瓜。

  顧青瓷自是沒見過這樣的鄉野景象,先頭還抿著嘴巴,過來了一下子注意力就被帶走了,眨巴眨巴眼睛,她沒想過水瓜是這樣長的,圓溜溜連著瓜藤,躲在綠葉子下面。

  李成則先走下小溝,蹲身在田裡撥了撥瓜葉,才道:「過來,摘一個試試。」

  「我?」顧青瓷眼睛往兩邊望瞭望,然後用手指了指自己。

  「不是你還有誰。」李成則笑了,「讓你看看水瓜是怎麽長的。」

  她是個侯門小姐,這樣粗魯的舉動肯定不適合,但李成則從不顧青瓷面前提什麽規矩,原則上不犯錯,不拘束她說這個不能做那個不能做。

  顧青瓷意動了,但看著片片鬆動的土,又覺得很難下脚,只覺髒兮兮的。貴女的挑剔做派顯現出來了。

  李成則看她這個嬌氣勁有些頭疼,大步往回走過來,一把將顧青瓷帶了下來。

  「踩吧,踩髒了回去換。」

  顧青瓷哎喲了一聲,跟著跺了跺脚,裙子邊上也弄了沙土上去。

  李成則捏著她的手,讓她蹲下,顧青瓷這才兩隻手去抱著瓜,摸了這一隻又摸下一隻,李成則隨口就教她怎麽選瓜,兩人挑揀了一會兒,最後選了一隻,顧青瓷親自給它摘下來,抱在身前。

  李成則心裡好笑,方才弄髒了她一點衣服邊就撅嘴不高興,現在整個瓜都抱在懷裡,攏在她衣服上也不在意了。

  一路抱著瓜,到了家,顧青瓷沒急著去換衣裳,隻招呼著丫鬟拿個木桶來,打了井水上來,將瓜放進去冰著。

  玉珠見自家主子一身的泥巴,連忙接過去,道:「奶奶您怎麽抱一隻瓜回來,快給我吧,你身上都髒了。」

  顧青瓷笑嘻嘻的:「這瓜是我摘的,回頭你放在井裡吊著,明天中午熱的時候吃。」

  「好了,他們省得的,你快去洗洗,待會兒就要吃飯了。」李成則說。

  翠竹連忙去厨房打水,玉釧拿了衣裳就進去伺候。

  李成則隻洗了下手和臉,等李保德回來,三人一處吃了飯。

  吃完了,丫鬟沏了茶過來,李成則才李保德說起了水瓜的買賣情况,現在長勢好不好。

  說了一會兒,才各自洗漱歇下不提。

  翌日,李成則依舊起得早。鄉下早上的空氣好,幷不很熱。

  顧青瓷有點擇床,李成則才穿好衣裳,她跟著醒了。

  李成則轉身一看,笑了下,道:「既然醒了就別再睡了,吃了早飯去外頭走走。」

  外頭玉釧敲了門端著臉盆進來,一邊伺候顧青瓷穿衣服。

  顧青瓷醒過神,才說:「我就帶了一身換洗的乾淨衣裳,不去地裡。」

  李成則忍俊不禁,「不帶你去西瓜地。」

  顧青瓷這才滿意,穿了一身新,又梳了活潑俏皮的髮髻,才出房門。

  「可知這邊有條長河?」李成則問。

  顧青瓷點頭,「知道啊,這裡不就是臨了條河才叫河口村的嗎。」

  李成則點頭,然後說:「河對面有個白雲觀,今日帶你過去玩玩怎麽樣。」

  自來對這時候的人來說,逛廟會或者拜佛拜觀都是一項有意思的事。

  况還是同自己相公一起,顧青瓷自然不會拒絕。

  一臉高興答應下來。

  既决定了,他們吃過了早食就出發,因著隔了一條河,沒法趕車,只能走水路,元寶就沒一起,只有玉釧跟著伺候。

  到了河邊,有渡船在,艄公撑著杆子,頭上帶著個遮陽草帽,幾人上了船,玉釧付了幾個銅板,讓人把他們送到對忙。

  十來分鐘的時間小船就撑了過去,那邊渡頭興許是常年有客過來的原因,大概是白雲觀的香火旺,一上岸就有幾輛出租的馬車,玉釧上前租了一輛,扶著主子先上去,都坐穩了才喊了一聲,「去白雲觀。」

  那車夫答應,抬手摔鞭,馬車就晃蕩往前走,看那架勢也是熟門熟路。

  半個時辰就到了地方,道觀修建得比較高,從地勢風水上來看這是一塊好地方。

  一百多級臺階慢慢走上去還是比較累的。

  據說白雲觀這裡有一位太元真人看相算卦很是靈驗,許多香客來就是爲著請人算上一卦,只是這人一天只算三副卦,晚來一會兒很快就沒了。

  顧青瓷不大往這邊來,這些事幷不知道,李成則一邊走一邊跟她說了些。

  時人大多信這些東西,顧青瓷尋常也敬畏神靈,對這些受香火的寺廟道觀都很虔誠。這會兒聽來了興致,就說:「不知道我們能不能搶到一卦。」

  李成則笑道:「眼下都已巳時,你看周圍上上下下不少人,恐人家的三卦早已經算完了,道觀脚下住著不少人家,他們上來方便許多。」

  顧青瓷道:「要是多添些香油供奉,不知能不能請人家額外多算一卦?」

  李成則搖頭沒在應答,旁邊玉釧就說道:「許也是能的,到時候我們多求求人家。」

  說話間,幾人就來了白雲觀正殿,按著規矩拜了三清祖師爺,然後小道士引著過去添了許多香油錢。

  顧青瓷就趁著空問那小道士,太元真人今日可還會算卦。

  「不巧得很,真人今日最後一副卦已經算完,那最後一位客人正在偏殿中。」

  顧青瓷就皺著眉,睜大眼睛問:「那能否多算一副卦?」

  「抱歉,太元真人幷沒有這個規矩,幾位施主還是明日請趕早吧。」

  「可是……」顧青瓷還要在說。

  李成則制止住了她,「官官,不可無禮。」

  顧青瓷撇撇嘴不說話了。

  那小道士才又說了一句:「觀內還有其他真人,也是可算卦的。」

  李成則謝過小道士,對方回了一禮就離開了。

  正這時,從左殿走出來幾個人,正前面是一個穿著青灰道袍,一頭白髮還生著長長白鬚的老人,旁邊走著的有兩個小道士,最右邊的是個年輕女子,身後帶著倆丫鬟。

  只聽那女子道:「今日多謝真人了。」

  那老道只說無妨,一邊走過來。

  顧青瓷聽到殿中,其他香客在一旁小聲說那位就是太元真人,於是連忙看過去。

  見那白髮道人端是一副身脫俗出塵的模樣,不免就信了兩分。

  於是上前幾步,脆聲問:「可是太元真人?」

  對方十分和氣,撫了撫鬍鬚,道:「正是老道,不知施主有何事?」

  「都是真人算卦十分的准,不知可否替我算上一挂?」

  太元真人不急不緩,回:「今日三卦已經滿,夫人可另尋他人起卦。」

  顧青瓷眼睛往旁邊看了一圈,對太元真人說:「最後一卦可是她算了去?」她指著旁邊那個女子。

  李成則上前幾步,將顧青瓷牽到身後,拱手道:「內子唐突,還望真人見諒,」又轉向另一邊,垂著眼睛,「姑娘見諒。」

  太元真人幷不計較,擺了下手,「無事,尊夫人率真明開朗。」

  而另一邊,從方才一出來起,吳姑娘的視綫就一直隱隱約約望著李成則這個方向,一李成則跟她說話。

  她先擺著姿態柔柔回了一個禮,隨後勾著眼神看了對方一眼,收回視綫,像是不經意般一樣。

  却正好被顧青瓷瞧見了,心裡不舒服,抬著下巴狠瞪了吳姑娘一下。

  李成則眯了眯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麽。
  
BabOdin 發表於 2019-7-11 18:28
第八十九章

  顧青瓷原李這樣的性格, 遇些事自要問明白才行,她不覺得自己無禮唐突了誰, 或者會不好意思。

  等人家明確拒絕了也就罷了, 沒有强求, 幷不是說非要算那一卦不可。

  不過李成則既替她告了罪,人自然也就順勢退下來。

  但見吳姑娘姑娘那樣盯著李成則看,心中不免把對方看輕了一番, 眼神帶著蔑視。

  吳姑娘像是感受不到顧青瓷的眼神一樣, 甚至是笑了一笑, 在顧青瓷很像是在挑釁。

  「也不知哪裡來的, 這樣沒規矩。」顧青瓷若有似無地說了一句, 然後又哼聲道:「相公,我們去別處看看吧。」

  李成則自然無有不依,又同太元真人略點了點頭, 然後就同顧青瓷一起走了。

  幾兩人去另外幾間殿走了一圈,順便奉了許多香火,又在外邊轉了轉, 這白雲寺香火旺盛,香客自然很多。

  外圍還有挑擔子賣東西的,熱鬧的很,顧青瓷買了許多小玩意兒, 都讓玉釧拿著。

  正好連著有攤子算命, 顧青, 付了錢請人, 看了面相算了卦,求的是家宅,最後得了個好卦。

  她便是很滿意,說道:「白雲觀這裡的真人都不錯。」

  走了一會兒,李成則突然說:「前頭有個教編五福挂件的地方,官官剛得了好卦象,不若去學編一對,送一個給爲夫如何?」

  白雲觀這裡很有點意思,有個教編五福挂墜吊飾的地方,也是特色了。凡舉求了好卦的人都能去編一個,人家會教你把福字條放進去,寓意拴福包福這樣的意思。

  那裡各種材料哪裡都有,只是不現賣須得自己動手。

  李成則一說,顧青瓷還楞了一下,待玉釧凑過去給她解釋幾句才明白。

  隨後眼睛就亮了,她從來沒給李成則做過什麽東西,之前的衣裳荷包手帕大多有丫鬟幫忙打下手,且這實在是個寓意好的,想著李成則馬上就要回書院,得半個月才回來,顧青瓷心裡不捨得,於是連忙點點頭,道:「相公你在這兒等著,我這就去編一個。」說罷拉著玉釧過去了。

  那處有兩個師傅,但還圍著七八上十個人,擠成一團,顧青瓷也不顧忌,直接擠了過去。

  李成則一直看著顧青瓷乖乖圍在四方桌子前面,坐得好好了,才轉個背離開。

  往後繞了大半個殿,果然見元寶在一棵大樹下等著。

  原來元寶不是沒有過來,而是走了遠路路趕車過來的,因是先頭得了李成則的吩咐有些事要做,早晨那時就在顧青面前打了個謊。

  元寶連忙上前一步,福了個禮,才小聲說:「主子,那吳小姐果然過來了。」

  李成則點點頭,「是今日太元真人的第三位客人?」

  元寶說是,還有些詫异:「主子是怎麽知道的?」

  怎麽知道的,李成則嗤了一聲,世上還真就有這麽巧的事。

  其實一開始他也沒想到跟在太原真人旁邊那個女人會是吳姑娘,直到那人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自己,怎麽說呢,他是個男人,更不蠢也不粗神經,對人的打量視綫當然有感覺。

  如此心中自然忖度開來,最先猜就是往姓吳的身上猜想,些幷不奇怪,李成則幷不認識多少女人,再者最近身上有關的事都是從吳家屯獨吳家衍生來的。

  「你再去做件事……」李成則招來元寶,在他耳旁耳語一番。

  大意是讓他去靠近那位吳姑娘的地方,說一句話讓人聽見,道自己在北邊凉亭喝茶。

  白雲觀香客多,後面自然有各種歇脚休憩的地方。

  元寶得了吩咐立馬過去了。

  李成則揮了揮袍子,抬脚去了凉亭,那頭有小道士提了一壺過去才離開。

  這凉亭的石桌本來就是個類似棋盤的圓盤,上面畫著有方格,旁邊還擺放著一盒棋子。

  李成則便將棋子拿出來,左手和右手執黑爲白色似的對弈。

  却不過一刻鐘的時間,前頭忽然傳來一陣細碎輕巧的脚步聲。

  李成則手下頓了半秒,隨後,抬眼望過去。

  一位女子不抬裊裊娜娜的走了過來。

  不意外,就是方才大殿中太元真人旁邊那一位。

  ——吳小姐。

  李成則內心冷笑,臉上神情却沒有沒有丁點變化。

  依然一副淡淡模樣,似乎幷沒有看到這裡來個人一般。

  那吳姑娘端的是個不害臊的,見了陌生男子竟也不覺得如何慌亂或說掉頭就走,臉上還帶著笑,只當自己是走錯路了一般,開口:「公子有禮了,不知公子可有見一位梳著丫鬟髻的人經過?我有一丫鬟,方才讓她來後院取茶水,好半晌了還未見歸,我擔心人出事。」

  李成則幷沒有急著回答,而是依舊低著頭自顧自的玩著手裡的棋子。

  大約估摸著姓吳的該綳不住臉了,李成則才掀了一下眼皮,不緊不慢說:「你可是剛才大殿中的那一位?」

  吳姑娘心中一喜,沒想到李成則記住了自己,可見是有些喜歡自己,嘴上就溫溫柔柔說道:「可是巧的很,原來公子記得,我姓吳,公子叫我吳姑娘即可,不知公子貴姓?」

  李成則手裡擺放著一枚黑子落下,聲音淡淡:「你的丫鬟幷未往這邊過來,你可以回去了。」

  吳姑娘好不容易有一個機會見到李承澤,怎麽可能就這麽走。

  她是鄉下長大的姑娘,平素家中可沒有那麽些大規矩。

  默了一會兒,就轉個話題,說道:「方才在殿中,公子是不是想讓太原真人給算上一卦?」

  李成則抬頭,看了吳姑娘一眼,然後嘴邊勾出一個笑,道:「不是在下要算卦,而是內子喜歡玩這些。」

  吳姑娘前一秒看著李成則那張俊朗非凡的臉還有些失神,然後立馬被他後面一句話哽了一下。

  她當然知道那個女人是李成則的夫人,却幷不想提起,反正是要早死的人,讓他占著李成則正室夫人的位置已經是自己最大的容忍。

  出身豪門家世顯赫就怎麽樣,最後還不是落得個一句所有凄慘悲凉的下場,甚至還搭上一條小命。

  原先還酸澀嫉妒,後來吳姑娘只想一下人家的結局就覺得心中無比暢快,她雖然比不上人家有個好家世,也比不得人長得漂亮貌美,但是老天爺能讓自己做了那樣的夢,不就是說明自己是有福之人?

  如此她是該受到厚待才對,吳姑娘心裡有一股隱隱的驕傲自得。

  她又看了一眼李成則,滿心都是痴迷,想著眼前這個默默無聞的男子將來會飛黃騰達,變得權勢滔天,李家一越成爲大業朝的新貴。

  這正是自己的機會,她這樣的出生,如果不巴上李成則,最後最多也就嫁給一個,最後吃穿不愁的鄉里人家。

  若是以前沒有做夢這一出,她也不會想這麽多。

  只是現在看著近在眼前的機會,無論如何都不想放弃,嫁給李成則以後妻憑夫貴,這樣的念頭越發堅定執著起來。

  她一定要嫁給李成則!

  「……竟是我搶了最後一卦,」吳姑娘頷首扯了扯嘴角,「說起來也是家母的意思,非得讓我求個姻緣簽,我這也是沒了法子。」說話就已經很有些出格了,一般女子哪能對陌生男子說這個。吳姑娘還裝個懵懂無知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

  「不知姑娘是哪家的?」方才一直有些冷淡的李成則忽然就問了這麽一句。

  把個吳姑娘心喜得立馬就道:「吳家屯裡的吳家,吳善財就是我爹,不知道公子可曾聽過沒有?」

  李成則臉上狀似黃袍了一下,隨後道:「原來是那個吳家。」

  「正是呢,吳太太就是我娘。」這是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是嫡出的姑娘,自以爲是地解釋了一句。

  李成則盯著對面人滿含羞怯的臉蛋,一下子笑了,風流相貌乍現。

  吳姑娘神情待了待,臉上立馬飄出兩團酡紅。

  然而沒想到,下一瞬,李成則就說了一句讓她煞地臉色慘白的話。

  之間李成則臉上是似笑非笑,一字一句道:「却原來是吳家的小姐……我道誰家姑娘會如此不知廉耻,在道觀中遇見一個陌生男人就過來搭訕,嘖,真是好規矩,好教養。」

  「你、你怎麽能這麽說!」吳姑娘先懵了一下,然後眼眶都紅了,但更多是慌張,所以即刻出聲反駁。

  不知道剛才還一直很和氣的男人怎麽一下子就變了臉。

  「做得出却不叫人說?當旁人都是傻子不成。」李成則邊說邊笑了笑,頓了會兒又道,「吳姑娘不是已經知道我是誰麽,哦,或許還知道些別的,對吧。」

  吳姑娘是真的慌了,脚下往後退了兩步,聲音都的變尖銳,「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我什麽不知道!」

  李成則心中了然,看來這個姓吳的是真的知道李家不少事,包括他的。

  嘴上却還是故意刺激對方,神態輕漫,語氣無情,「你吳家是不是真的把李家人當成傻子了?吳姑娘,我好心奉勸你一句,把自己的心思收一收,也回去告訴你娘,萬莫打主意打到我李家頭上,我家裡太太是個慈祥仁善人,但我李成則端是不會對誰容情,再叫我知道吳太太攛掇我母親一次,且叫你們有來無回?聽明白了麽。」

  悠然冷徹的聲音,一句一句落在吳姑娘的心上。

  她覺得李成則十分可怕,夢境和真實像是兩回事,在夢中時她像是一個旁觀人,見識的都是李成則溫潤君子的一面。

  她不是個多有腦子的人,心中一亂,就脫口而出地喊道:「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我這都是爲了你好,我知道你後面會遇到幾次凶險,我能幫你避過去,是真的!」

  李成則一聽,臉色倏地一變,往前逼近了幾步,冷冷道:「誰告訴你的?你還知道什麽!」

  吳姑娘嘴巴一合却已經晚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把這個說了出來!

  於是只是强作鎮定,腦子一轉又想,她何必怕,她是老天爺都厚待的人,李成則知道了又如何,他既知道了,自己莫不如用這個來牽制他!試問誰不想知道自己以後的事了,誰不怕危險?

  越想吳姑娘越覺得對,不過短短幾分鐘就覺豁然開朗,旋即臉色再度變化,用一種高高在上的語氣,將她能夢到將來發生的事特別是關於李成則的,悉數告訴了他。

  「如此李公子且看,我不是在幫你是什麽,我若不告訴你以後的事,你就不怕麽?」繼剛才的慌張之後,自認爲想明白的吳姑娘肆意地笑了。

  「却原來是這樣。」李成則地頭自語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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