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萬曆駕到 作者︰青橘白衫 (已完結)

 
q781009 2019-7-29 23:00:0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23 85610
q781009 發表於 2019-7-29 23:05
第一百六十八章 蘭若寺

    “是,皇爺!”張鯨連忙躬身道,暗地裡面則是鬆了一口氣。

    事實上剛剛皇爺的問話也是對自己的考驗,張鯨忍不住在心裡面把王錫爵罵了一個狗血淋頭,都怪他,不然皇爺也不會生這麼大的氣。

    邢尚智是什麼德行,張鯨心裡面在清楚不過了。

    讓他去殺人動刀子,這個人沒問題,可是你讓他去處理一些關鍵的事情,這個人的手段就差遠了,說白了,這個人就是一個莽夫,不能當大任。

    濟南府那邊的事情必然複雜無比,絕對不是邢尚智能夠處理得了的。

    如果自己保舉了邢尚智,那就說明自己是出於私心,畢竟邢尚智是自己舉薦的。顯然因為王錫爵的事情,皇爺連自己都懷疑上了,這就要了命了。

    幸虧自己機智,張鯨忍不住感嘆,至於徐德能不能把事情辦好,那就不關張鯨的事情了。

    “曲阜那邊就不用給回信了!”朱翊鈞也不理會張鯨在想什麼,直接說道。

    “是,皇爺!”張鯨連忙答道。

    皇帝不給你回信,那就是不同意你的想法,朱翊鈞相信王錫爵肯定能明白。這一次自己就是要趕鴨子上架,王錫爵不想做都不行,想要保全名聲,還要立功,想的美。

    濟南府。

    自從發生了刺殺事件,濟南府用風聲鶴唳來形容都不為過,整個濟南府的士紳更是人人自危。連柴家這樣的大戶都大門緊閉,輕易不讓人出門。

    士紳們更是提著敏感的神經,等待著事情的下一步進展。

    巡撫衙門和知府衙門發動了所有的人,全力尋找叛黨,錦衣衛也在不斷的搜索,整個濟南府的官方力量全都發動了起來,百信都不敢上街了。

    大街上平日裡面到處亂晃的二流子都被抓起來不少了,治安倒是好了不少,小偷小摸都不見了。

    欽差行轅。

    王用汲嘆了一口氣,看了一眼坐在自己下手的邢尚智,有些無奈的說道:“還是沒找到什麼線索嗎?”

    邢尚智有些慚愧,但是更多的卻是不甘心:“沒有!我們那天去追黑衣人,可是出了巷子他們就分散了,在就找不到的人。屍體和衣服武器也沒有什麼明顯的線索。”

    聽了邢尚智的話,王用汲再一次嘆氣,顯然這些人非常的專業。

    “濟南府和巡撫衙門那邊也沒有找到什麼線索。”王用汲有些無奈的說道:“這件事情不能這樣了,現在濟南府人心惶惶,這樣不行的。”

    聽了王用汲的話,邢尚智的臉上閃過一抹不快。

    如果這幾天不是王用汲壓著,邢尚智早就開幹了,先抓幾家士紳審問一下,總能找出一些線索了。事情不是明擺著,肯定是濟南府的士紳干的。

    對於邢尚智的想法,王用汲也知道,可是他不敢讓邢尚智這麼幹。

    “事情我已經上奏朝廷了,等待朝廷的決策吧!”王用汲看著邢尚智,然後說道:“在朝廷的批文到之前,我們都不要輕舉妄動,濟南府不能亂,濟南府一亂,山東就亂了。”

    雖然很不甘心,可是邢尚智也沒辦法,來之前他就被交代了,他要聽王用汲的,他只是副手。

    楊柳巷,楊府。

    王山陰沉著臉,看了一眼楊斐,臉色就更難看了。半晌,王山嘆了一口氣,有些無奈的說道:“這個王用汲是一個高人啊!這麼多天了,居然壓著錦衣衛沒動手。”

    聽了王山的話,楊斐有些尷尬,事實上這幾天他就很尷尬。

    刺殺失敗了,損失的人手倒是沒什麼,關鍵是刺殺失敗本身。雖然刺殺這件事情已經夠嚴重了,可是沒能殺死皮干,這就導致整件事情的力度不夠。

    原本還抱著一絲希望讓錦衣衛動手,可是錦衣衛再一次讓人失望了。

    “不能再等了!”王山看著楊斐,開口說道:“讓人去給線索,把事情引到柴家的身上。一不做二不休,讓錦衣衛去找柴家的人。”

    “這一次一定要做好,儘量讓錦衣衛堅信是柴家做的,但是外面的人卻以為柴家是冤枉的。”

    楊斐嚴肅的點頭:“左使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這一次絕對不會在出紕漏。現在已經鬧騰的人心惶惶了,一旦錦衣衛動手,咱們就好佈置的多。”

    王山點了點頭,擺了擺手說道:“去辦吧!”

    夜裡,邢尚智回到自己的屋子裡面,讓人送來了一桌酒菜,準備喝點酒緩解一下自己鬱悶的心情。見自己手下的千戶晁煉從外面走了進來,邢尚智的臉就是一黑。

    這些天什麼都沒查出來,邢尚智對自己的這些手下也很失望。

    晁煉也知道自己被指揮使大人不待見了,連忙陪著笑說道:“大人,有線索了!”

    邢尚智一聽這話,頓時就來了精神,這是他這兩天聽到的最好聽的話了。猛地站起身子,連酒都顧不上喝了,直接說道:“什麼線索?快說!”

    “回大人,有一個西邊一個寺廟裡面來了一個和尚,他是來密報的。”

    晁煉連忙說道:“這個寺叫做蘭若寺,本身並不是很大,但是這些天卻很奇怪,有一個大家族來做法事。可是這個蘭若寺,平常是不給人做法事的。”

    “小和尚原本覺得奇怪,可是卻沒放在心上,在皮大人遇刺的那天,這些人都不見了,據說法事雖然還在做,但是人卻少了不少。”

    “後來雖然回來了一些,但是他們少了不少人,小和尚覺得是有蹊蹺,於是就找到了咱們錦衣衛。”

    邢尚智猛地一拍桌子,大聲的說道:“天助我也,點齊人馬,咱們去這個蘭若寺。”剛想向外走,邢尚智又說道:“我去王大人那邊!”

    雖然已經天黑了,可是王用汲還麼睡,聽手下人說邢尚智來了,直接就讓他進來了。

    邢尚智一臉的喜色,見到王用汲之後,迫不及待的說道:“王大人,我們找到那些刺客了!”說道這裡,邢尚智就將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

    聽了邢尚智的話,王用汲心中一動,蘭若寺的這些人必然是有鬼的。

    是不是刺殺皮干的凶手卻不好說,不過如果真的是,那就太好了。王用汲直接點頭說道:“走,咱們去蘭若寺!”

    無論對方是不是刺客,那是一定要去看看的。

    錦衣衛和欽差衛隊早就準備好了,浩浩蕩蕩的衝向了蘭若寺。

    自從發生了刺殺事件之後,天黑了街上便沒什麼行人了,蘭若寺自然也受到了影響,這兩天香火也不是很好,王用汲和邢尚智來的時候,蘭若寺已經關門了。

    “來人,圍起來!”邢尚智腰間壓著刀,面容冷峻的說道。

    隨著邢尚智一聲令下,錦衣衛和欽差衛軍快速的將蘭若寺給包圍了起來。

    看了一眼身邊的晁煉,邢尚智直接開口說道:“進去,開門!”

    錦衣衛兩人一組,一個站在牆下屈膝,雙手在腹前交叉,另外一人踩著這個人的雙手,直接翻上了牆,隨後就跳了進去,然後從裡面打開了廟門。

    “衝進去,搜!”

    邢尚智一揮手,錦衣衛如狼似虎的就衝了進去。

    廟裡面的和尚還在做晚課,根本不知道怎麼回事,錦衣衛已經如狼似虎的衝了進去。看到錦衣衛手中的刀劍,頓時嚇了一跳,全都不敢動。

    一個老和尚走了出來,站在大殿的門口,看著走進來的邢尚智和王用汲。

    “阿彌陀佛!”老和尚躬身口誦佛號,開口說道:“不知道大人夤夜帶著人衝進弊寺,有何事?”

    王用汲看了一眼老和尚,然後躬身道:“夤夜到訪,實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還請大師見諒。本官得到密報,弊寺藏著一夥賊人,特來捉拿。”

    沒等老和尚答話,後面已經傳出了喊殺聲,老和尚頓時臉色大變。

    邢尚智瞬間就興奮了起來,大聲的對身邊的人說道:“跟我來!”說著就向後面衝了過去。

    王用汲看了一眼前來報信的欽差衛隊,開口問道:“怎麼回事?”

    “回大人,我們剛剛到後院,一夥兒賊人就發現了我們,看到我們之後他們就跑,隨後院子裡面就衝出了更多的賊人。他們手上全都拿著刀,還有弓箭。”

    親衛興奮的說道:“大人,這一次我們逮到大魚了!”

    王用汲點了點頭,隨後開口說道:“看住這些僧人!”說完這句話,王用汲也帶著人向後面走去。

    “大人,後面還有危險,不如在這裡等著吧!”

    隨從開口提醒道。

    王用汲卻搖了搖頭,面容嚴肅的說道:“那我更要去看看,我不能讓你們在前面拚殺,我躲在後面,那不是我的為官之道,更不是我的為人之道。”

    雖然王用汲這麼說,可是他來的後面的時候,這裡的戰鬥已經結束了。

    血腥味瀰漫著,不少人身上都帶著傷,錦衣衛正在往外抬屍體。王用汲看到這一幕就是一皺眉頭,上一次那些刺客全都死了,而且還有幾個是自殺的。

    這一次這裡有死了這些人,不會還是沒有活口吧?

    這個時候王用汲看到了邢尚智,在他身後跟著被壓著兩個人,王用汲眼前一亮,有活口啊!

    邢尚智大笑著走到王用汲的身邊,笑著說道:“大人,這一次我們真的找對地方了,這些人用的刀和刺殺皮大人的是一樣的,可以斷定他們是一夥兒。”

    “這兩人是我們抓到的活口,這個是柴家的管家,這個則是那些刺客的人人。”

    王用汲聽了邢尚智的話就是一皺眉頭,柴家的人?難道刺殺的事情真的和柴家有關?

    那個管家這個時候猛地撲上來,聲淚俱下的說道:“大人,我冤枉了!我和這些人沒關心啊!柴家和這件事情沒關係啊!我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啊!”

    “我根本就不認識他們,我不知道他們是做什麼的啊!”

    王用汲還沒說話,邢尚智上去一腳就把他踹倒在了地上,大聲的說道:“到了這個時候,居然還敢滿口謊言,我剛剛進去的時候,你正和那個首領喝酒呢!”

    一個錦衣衛的校尉走了過來,大聲的說道:“大人,找到了書信和銀子!”

    邢尚智將信件拿了過來,打開看了一眼,大笑著說道:“好好,這一次證據確鑿了!”說著將信件遞給了王用汲,大笑著說道:“王大人,你看看!”

    接過信件看了一眼,王用汲眉頭就是一皺,這居然是一份契約。

    訂立的雙方是柴家的柴翯和一個叫做陳亮的人,上面到是沒說殺人的事情,而是說陳亮為柴家做一件事情,然後柴家付給陳亮白銀十萬兩。

    具體什麼事情沒說,但是下面印著柴翯的印章。

    王用汲看完信件之後,臉上的表情凝重了起來,四下看了看,王用汲覺得這裡面怎麼到處都透著詭異啊!看了一眼被壓在柴家管家身邊的人。

    這是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眼神呆滯的跪在地上。

    身上穿著的也是江南的上等絲綢,看著應該是一個養尊處優之人。

    “你叫什麼名字?做何營生?哪裡人士?”王用汲緩緩的問道。

    這人也不說話,一邊的邢尚智一腳將這人踹了一個跟頭,這人才茫然的抬起頭,似乎這個時候才回過神來。趴在地上一邊大哭,一邊給王用汲磕頭。

    “大人,小的什麼都不知道啊!這裡面可沒有小的的事情啊!”

    王用汲嘆了一口氣,轉頭對邢尚智說道:“刑大人,帶回去好好審問,不要讓人死了。”

    邢尚智興奮的撮了撮手,大笑著說道:“王大人放心,咱們錦衣衛幹這些絕對不會有問題。”說著一擺手,讓人將兩個人給壓了下去。

    “王大人,那柴家那邊怎麼辦?現在柴家東窗事發了,可別讓他們跑了啊!”等到兩個人被壓下去,邢尚智對王用汲說道:“不如讓錦衣衛去把柴家人看管起來吧!”

    想到錦衣衛衝進柴家,王用汲就搖頭,一旦錦衣衛進了柴家,那事情就鬧大了。

    “不行,柴家乃是本地數一數二的士紳,沒有切實的證據,不能動。”王用汲直接搖頭。
q781009 發表於 2019-7-29 23:05
第一百六十九章 鬧翻

    聽過了王用汲的話,邢尚智眉頭大皺,這一次卻沒有向以前一樣直接答應下來。事實上邢尚智現在不得不懷疑王用汲的用心了,他這麼做究竟是為什麼。

    以前王用汲的話,邢尚智已經是持保留的態度了。

    兩個人的立場並不一致,王用汲要做的是維持山東地面的平穩,並且實現官紳一體納糧,這是他來到山東的第一要務。無論是什麼事情,全都要給這件事情讓路。

    可是邢尚智不一樣,他是錦衣衛,來這裡主要是為了立功的。

    前面聽王用汲的,那是因為的確沒什麼好機會,皮干遇刺雖然是好機會,可是從始至終錦衣衛也沒拿出什麼像樣的應對。現在卻不一樣了,抓到了凶手,也確定了幕後主謀。

    按照邢尚智的性子,這個時候就該衝到柴家抓人了,只是提出看管,這已經是給王用汲面子了。可是王用汲還是不同意,斷人前程入殺人父母,邢尚智這一次是真的不高興了。

    王用汲當然也看到了這一點,他也知道這個時候不能和邢尚智鬧翻。

    “刑大人,動柴家影響實在是太大了,錦衣衛可以派人暗中將柴家監視起來,說不定還能有什麼意外的收穫。”說著王用汲指著被押走的兩人道:“至於後續的事情,還是等審完這兩個人之後再說吧!”

    沉吟了半晌,邢尚智用力的點了點頭:“好吧!那就聽王大人的。”

    倒不是邢尚智覺得王用汲說的有道理,他只是覺得這兩個沒審問,自己沒拿到切實的證據,如果真的和王用汲翻臉,自己沒什麼底氣。

    不過邢尚智心裡面卻不服氣,暗自下決心,等到拿到證據,哪怕是和王用汲翻臉,自己也要干這一票。

    看著邢尚智大步離開的背影,王用汲心中但是產生一抹陰影,他真的有些擔心了。無論事情是不是柴家做的,一旦真的動了柴家,那濟南府必亂,山東也必亂。

    如果是柴家做的,那還還辦,再亂也亂不到哪裡去了,如果不是柴家做的,那就細思極恐了。

    曲阜,孔家。

    徐德笑著看著王錫爵,開口說道:“王大人,客套話咱們就不說了,咱家明日就要離開曲阜了。皇爺密旨上說的清楚,那邊出了一些事情,需要咱家過去。”

    坐在椅子上的王錫爵微微一愣,也沒開口,繼續等著徐爵說。

    “孔府這邊的事情就交給王大人,咱家會把京營的人手留一些給王大人,免得王大人身邊人手不足。”說道這裡,徐德笑著說道:“濟南府那邊剛剛發生了刺殺朝廷命官的事情,王大人還是小心一些的好。”

    看著端起茶杯的徐德,王錫爵點了點頭:“如此本官就謝謝公公了!”

    出了徐德的門口,王錫爵頓時面露苦笑,他知道自己這一次賭錯了。

    徐德的密信回了,自己的密信卻沒回,這就是皇上的態度了。事實上對於皇上的想法,王錫爵猜透了一點,但是卻沒想到皇上的態度這麼堅決。

    顯然皇上這一次不只是要孔家服軟,而是真的要拔掉山東孔家這根刺了。

    舒了一口氣,抬頭看了一眼天空之中的明月,王錫爵臉上的表情緩緩的收斂了起來,隨後面無表情的向著自己所住的小院走了過去,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了。

    房間裡面,徐德站起身子伸了一個懶腰,臉上露出了一抹輕鬆的笑容。

    濟南府那邊雖然也麻煩,可是比起孔家這邊,徐德覺得簡單多了。心裡面忍不住感嘆,皇爺還是心疼咱們這些做奴婢的。皇爺要對孔家做什麼,徐德更清楚。

    事實上這件事情讓自己或者張鯨來辦,肯定比王錫爵辦得更和皇爺的心意。

    可是辦了這件事情,無論是自己還是張鯨,那名聲就臭大街了。雖然以前自己和張鯨也沒什麼名聲可言,但是這個臭大街也嚴重多了,一頂權閹的帽子肯定被戴上。

    到時候這些文人還不一定怎麼罵自己,估計說是遺臭萬年都不過分。

    皇爺就沒這麼做,而是讓王錫爵來做這件事情,一來文官互相勾結不會太狠,即便是攻訐,也不會將王錫爵釘在恥辱柱上,因為有人會支持他。

    二來,這也算是對自己的回護,對王錫爵的懲戒。

    “和皇爺耍小聰明就是這個下場啊!”感嘆了一句,徐爵對身邊的小太監吩咐道:“告訴咱們的人,好好整理一下,明天一早咱們去濟南府。”

    這天晚上注意定不尋常的晚上,無數人都沒法入眠。

    在錦衣衛突襲了蘭若寺之後,濟南府的官員全都被驚動了,連巡撫王宗沐也是如此,特意派了人到欽差行轅去詢問原因。蘭若寺藏有刺客的消息自然就傳了出去,只不過柴家的事情依舊沒人走漏消息。

    這一夜邢尚智都沒睡,他在連夜審問兩個活口。

    兩個人的身份也都被確定了,一個叫做柴福,是柴家的管家。另外一個叫做陳禮,是陳亮的賬房先生。至於陳亮,他就是這一次蘭若寺刺客的首領,已經死於亂兵之中了。

    第二天一早,邢尚智雙眼通紅的走進了王用汲的房間。

    雖然一晚上沒稅,可是邢尚智還是神采奕奕,將手中的口供放在桌子上,邢尚智大笑著說道:“王大人,現在證據確鑿了,咱們可以去柴家抓人了!”

    王用汲一愣,笑著說道:“刑大人,坐下說,柴家人又跑不了。”

    “王大人,這是柴福的口供!”邢尚智大笑著說道:“柴福供述了柴家勾結陳亮的事實,這個陳亮原本就是一個商人,這些年與柴家也頗有瓜葛。”

    “這些年為柴家做了不少見不得人的事情,甚至為柴家處理過人命。”

    王用汲一愣,抬起頭看著邢尚智:“處理過人命?”

    邢尚智點了點頭,興奮著說道:“根據柴福的供述,這個陳亮其實就是專門做人口生意的。大門大戶有不方便出面處理的事情,他都會代為處理。”

    “其中陳亮最大的買賣就是為大戶人家處理人,比如不聽話的奴僕之類的。”

    “根據柴福說,柴翯曾經有一個小妾與府中的一個先生通姦,相約私奔。柴翯覺得家裡面出了這樣的事情,實在是有辱柴家門風,但是又不能殺了他們。”

    “柴翯就把這兩人交給了陳亮,這兩人就再也沒出現過。”

    王用汲眉頭一挑,這樣的事情王用汲也聽說過,只不過之前只是聽說過京城勳貴有這樣的事情,沒想到濟南府這邊也有這樣的事情,這讓王用汲對柴家的好感度降低了好幾個層次。

    “這一次陳亮到濟南府來,柴福不知道他是來做什麼,昨天晚上也是柴翯讓他去的,他就是去給陳亮送銀子的,並且安排陳亮盡快出城。”

    看著興奮的邢尚智,王用汲開口問道:“那個陳禮怎麼說?”

    “陳禮供述他是陳亮的賬房先生,對陳亮的事情所知不多,他只是知道陳亮這次來濟南府是做大買賣的。皮大人遇刺的那天,陳亮的確帶著人出去了了。”

    “回來之後陳亮心情非常的不好,大罵柴翯,還說虧本了之類的。”

    說到這裡,邢尚智用力一拍手,興奮的說道:“認證加上物證,足以斷定柴翯買兇殺人!為的就是那十一萬兩的罰銀,一旦皮大人死了,那罰銀一時半會兒可就不用交了。”

    邢尚智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大聲的道:“大人,讓我去柴家抓人吧!”

    王用汲則是一個頭兩個大,柴翯如此愚蠢嗎?

    可是事情到了這個份上,自己不動作肯定是不行了。可是直接去抓人,王用汲還是下不了這個決心。沉吟了片刻,王用汲還是開口說道:“直接抓人不妥!”

    見邢尚智要開口,王用汲連忙說道:“不如讓柴翯來欽差衙門,到時候咱們詢問他一下。”

    “這樣一來,不落人口實,也免得輿情沸騰。”

    邢尚智此時臉已經黑了,他現在已經給王用汲打上了一個標籤,那就是:文官相互!到了這個時候了,王用汲居然還如此說,簡直不可理喻。

    “那他要是死咬著不承認,是不是還把他放回去?”

    邢尚智看著王用汲,冷聲道:“這麼大的事情,刺殺朝廷命官,罪同謀反,王大人找他過來詢問他就能招供了?簡直就是荒唐透頂!”

    王用汲被邢尚智說的有些尷尬,事實上邢尚智說的很有道理。

    事情是不是柴翯做的,他都不可能承認,叫來問了也是白問。

    “王大人,我知道你們文官有相互回護的那一套,可是這是謀逆大罪,我們錦衣衛絕對不能袖手旁觀,如果讓罪犯逃脫,我們錦衣衛有負皇恩。”

    “我這就帶著人去柴家,將柴翯抓起來,將柴家好好的搜一搜。”

    聽了邢尚智這話,王用汲是真的急了,猛地站起身子,大聲的說道:“刑大人,這一次來山東,我才是欽差,你難道想抗命不成?你要敢去,我必彈劾你!”

    “彈劾我!”邢尚智大笑著說道:“官官相護,對兇犯視而不見,我也會彈劾你!”
q781009 發表於 2019-7-29 23:05
第一百七十章 問過本官了嗎?

    看著邢尚智衝出去點選人馬,王用汲覺的自己都要氣瘋了,世界上怎麼會有如此愚蠢的人?他的腦袋裡面塞得是什麼?豎子不足與謀啊!

    一邊伺候的隨從看到這一幕,小心翼翼的也不敢說話。

    “帶上咱們的人去柴家!”王用汲看著隨從,大聲的說道。

    邢尚智這一次下定決定要這麼幹,至於柴家是不是凶手,其實邢尚智沒那麼看重。只要證據指證柴家是凶手就好,只要抓了柴家的人,何求不得?

    現在有人證,有物證,自己還剿滅了殺人凶手,再拿下柴家,這一次的功勞就到手了。

    王用汲跟著錦衣衛出門,雖然他和邢尚智鬧翻了,但是這件事情絕對不能向著不可控制的方向發展。想到柴家被抓,王用汲就有一種心驚膽顫的感覺。

    錦衣衛和欽差大舉出動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濟南府。

    濟南府的士紳頓時大嘩,官府也被驚動了,山東巡撫王宗沐也快速帶著人趕往了柴家。事實上這件事情和王宗沐的關係不大,無論錦衣衛鬧出什麼幺蛾子,也不用他負責。

    按照官場的規矩,這個時候明哲保身才是上策。

    可是王宗沐不允許自己這麼做,要知道柴家可是山東標誌性的士紳,家裡有布政使,有知府,絕對是官宦世家。一旦柴家出了事情,山東的士紳肯定會跳腳。

    官宦世家都保不住了,何況普通的士紳?到時候就亂套了。

    這個時候山東亂了,那麻煩就大了,導火索被點燃了,後果不堪設想。

    王宗沐雖然前面裝病,可是這個時候絕對不能裝病了,坐在轎子上,王宗沐撩起轎簾,開口對外面的人說道:“拿著我的令符,去請馮指揮使,讓他帶著兵馬過來。”

    想要阻止錦衣衛,即便自己是巡撫,王宗沐心裡面也沒底。

    無論發生什麼情況,手裡有人總是心不慌的,到時候能講理就講理,不能講理,用強也有要有兵。這一點王宗沐在清楚不過了,所以一他選擇了調兵過來。

    王宗沐是山東巡撫,這個官職的全稱是“巡撫山東等處地方督理營田兼管河道提督軍務”,調動大軍的權力他沒有,但是調動幾百人的軍隊問題不大。

    隨從聽了王宗沐的話,連忙答應了一聲,轉身就跑。

    此時的柴家早就慌了,不過柴翯卻沒那麼緊張,臉上的表情嚴肅,整了整自己的衣冠,柴翯看了一眼慌亂的管家和家僕,呵斥道:“慌什麼,我還沒死呢!”

    見自己家的主人如此態度,管家和家仆倒是安穩了下來。

    柴翯邁步走到前言,剛剛穿過迴廊,錦衣衛的人已經如狼似虎的衝了進來。邢尚智壓著刀,冷笑著看著柴翯:“柴翯,你的案子犯了,跟我走一趟!”

    站在台階上,柴翯看著邢尚智,面無表情的說道:“我犯了什麼事情?還請大人言明!”

    “我柴家詩禮傳家,乃是官宦世家,自問不曾做過惡事,這麼多年造福相鄰,修橋補路,從來沒有過害人之舉。災年施粥,豐年減租,自問不曾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不知道何事居然使得錦衣衛圍了我柴家?”

    邢尚智冷笑著看著柴翯,大聲的說道:“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居然還敢狡辯!”

    到了這個時候,邢尚智也顧不得許多了,直接一揮手:“給我拿下!至於犯了什麼事情,等你見識到了咱們錦衣衛的手段,自然就全都招了。”

    “我看誰敢!”

    一聲怒喝之後,王用汲從後面走了上來,似乎走的有些急了,有些氣喘。怒氣衝衝的走到邢尚智的面前,王用汲大聲的說道:“今天我在這裡,我看誰敢抓人!”

    看到王用汲,邢尚智怒氣更勝,大聲的說道:“王大人,你是要包庇這謀刺朝廷命官的叛黨?”

    “行刺皮大人是否為柴家所為尚無定論,我不會讓你抓人的!”王用汲看著邢尚智,直接說道:“我是欽差正使!”說著王用汲拿出了一個黃色的捲軸。

    “這是皇上給本官的聖旨,這一次山東的大小事宜,全都由本官做主,邢尚智,你想抗旨嗎?”

    邢尚智沒想到王用汲居然把聖旨給拿出來了,臉色頓時大變。嘴角抽抽了半天,邢尚智還是低下了頭:“下官不敢!”

    這個膽子邢尚智還真沒有,這可是經過內閣的聖旨,文官都不敢抗旨,更何況是錦衣衛。文官抗旨或許能保全,那還得看什麼事情,錦衣衛要是敢抗旨,那腦袋就肯定不是自己的了。

    “帶著你的人回去,這件事情不許錦衣衛在參與!”王用汲擲地有聲的說道。

    邢尚智抬起頭看著王用汲,臉上的表情異常猙獰,他知道自己這是被王用汲給罷職了。

    “王大人,聖旨說山東之行你是主官,可是偵測亂黨本就是我錦衣衛的職責。”邢尚智這一次準備硬抗了,如果這個時候退回去,他的臉就丟大了。

    錦衣衛這個臉不能丟,自己這個臉更不能丟!

    “你說不能抓人,我可以遵從你的命令,本官會上書彈劾你。”邢尚智態度堅決的說道:“但是你讓我別管這件事情,那絕對不行。”

    “柴翯,你牽扯到一樁謀刺朝廷命官的案子裡面,現在帶你回錦衣衛!”說完這句話,邢尚智對著身邊的錦衣衛吩咐道:“抓人!”

    王用汲沒想到邢尚智居然如此剛硬,原本以為憑藉聖旨的震懾拿下邢尚智,沒想到弄巧成拙了。正在王用汲準備讓人上前拿人的時候,另外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刑大人,你在這裡拿人也不通知本官一聲,怕是不合適吧!”

    王宗沐分開人群從外面走了進來,在他的身子兩側,則是一隊穿著盔甲帶著腰刀的士卒。這個出場可是嚇到了不少人,動兵了!凡是動兵了,那就沒小事。

    邢尚智看著王宗沐,開口說道:“王巡撫,錦衣衛辦案,你們巡撫衙門就不要干預了吧?這和你們巡撫衙門沒關係。”

    這是威脅!

    可是王宗沐卻面色絲毫不變,淡淡的說道:“這裡是山東,本官是山東巡撫,奉旨巡撫山東,本官也是有王命旗牌的人,這山東的事情就沒有和本官沒關係的。”

    “別說想動人了,就是想動山東的一草一木,那也得問過本官。”

    “謀刺朝廷命官的案子發生在山東,發生在濟南府,那這件案子就應該歸濟南府。”說著王宗沐開口吩咐道:“濟南知府何在?”

    濟南知府連忙走出來道:“下官曹錕在!”

    “把人帶回去吧!”王宗沐淡淡的說了這一句,然後轉頭看向邢尚智說道:“刑大人,這件案子是咱們濟南府的案子,就不勞煩錦衣衛了。”

    柴翯在一邊也咂摸出味道來了,也知道什麼選擇是對的,直接就跟著知府衙門的人走了。

    邢尚智陰沉著臉,他很憋屈,恨不得將王用汲和王宗沐全都抓進昭獄。可是邢尚智知道自己這個跟頭肯定是栽了。用強都不行,這個王宗沐是帶兵來的。

    一甩袖子,邢尚智直接帶著人向外面走了出去,心裡面打定了主意,回去就寫密報彈劾他們。

    官官相護啊!

    看著邢尚智走了,王用汲這才松了一口氣,對著王宗沐抱拳道:“今日之事多虧了王巡撫了!”

    王宗沐也抱了抱歉,苦笑著說道:“本官也是不得不來,如果真的讓柴家出了事情,山東就亂了。本官身為山東巡撫,代天子牧守一方,怎麼可能任憑山東亂起來。”

    “王巡撫高義!”王用汲讚歎著說道:“柴家現在已經是眾矢之的了,還請王巡撫派人看顧,以防宵小。”

    “王大人放心,我會讓馮指揮使安排人駐守的。”王宗沐點了點頭,然後笑著說道:“今日之事本官還是一團漿糊,不知道王大人可否為本官解惑?”

    王用汲點了點頭:“當然,只是此事一句兩句也說不清楚,咱們還是回欽差行轅說吧!”

    “如此甚好!”王宗沐點了點頭。

    兩個人一起回了欽差行轅,王用汲詳細的把事情經過告訴了王宗沐,說完之後,王用汲嘆氣道:“本官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這一切都顯得太怪異了!”

    王宗沐這個時候也點頭道:“的確很怪異,事實上柴家在本地的風評還是很好的。”

    “嚴肅的約束奴僕,也沒有仗勢欺人之舉。”王宗沐說道這裡,又說道:“至於災年買地,借錢讓人以地抵償的事情,本官也是知道一些的。”

    “這種事情乃是常事,災年不賣地,活不下去啊!說起來這還是本官的責任,借錢以地償還!”說到這裡,王宗沐嘆了一口氣:“本官有負聖恩!”

    王用汲默然,這種事情他也沒法說,嚴格說這麼幹不犯法。

    雖然災年壓地價收地很缺德,可是除非災年朝廷有旨意,否則也只是缺德而已。後面的借債收地,連缺德都算不上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如果朝廷救災到位,百姓也不會賣地,如果百姓生活富足,也不會借債以地償,因此王宗沐才會發出“有負聖恩”的感慨。

    王用汲也算是深有同感,想要解決災年百姓賣地和借債以地償的事情,這裡面太複雜了。如果僅僅是因為這個就處罰柴家,朱翊鈞也沒這個膽子。

    除非朱翊鈞造反,直接來一場土地革命,否則想都不要想。

    “除了這些,柴家修橋補路,捐資助學,也算是良善人家。”王宗沐嘆了一口氣說道:“你說的小妾和教書先生的事情,本官也知道一些。”

    王用汲一愣:“是嗎?”

    “我聽到的說法和你不一樣,我聽到的說法是柴翯為了成全二人,給了二人一些錢財,將他們送走了。”王宗沐苦笑著說道:“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

    “加上那個小妾終究是不守婦道,如果讓人知道了,她估計也沒臉活了。”

    王用汲點了點頭,這一點他倒是理解,可是現在他更頭疼了。按照王宗沐的說道,柴家算是良善人家,士紳楷模,侵佔田地雖然缺德,可是大家都這麼幹。

    滿大明去找,有一家不這麼幹的?沒有,這是這個時代的普世價值。

    隱匿土地,不交賦稅,那更是兩碼事了,如果因為隱匿土地不交賦稅就處置了柴家,那天下非得大亂了不可。稅務司也只是罰款而已,而且除了樹立典型的士紳,剩下的也採取的主動繳納只繳納三成。

    為的就是儘量減小矛盾的激化,同時把官紳一體納糧和清賬田地給推下去。

    “王大人,柴翯我是給你保下了,可是這件事情很麻煩。”王宗沐想了想,繼續說道:“關於柴翯小妾的事情,本官也只是聽說,實情如何,沒有證據。”

    “那個陳亮是刺殺皮大人的刺客無疑,至於柴翯是否是主謀,無法證實他的清白啊!”

    這個無法證明他的清白就要了命了,關鍵還不是案子本身,而是邢尚智不然會彈劾自己兩個人。一旦皇上以為自己是文官相互,那麻煩就大了。

    “我們聯名上奏摺吧!”

    王宗沐也沒為難王用汲,到了這個時候,他也脫不了干係了。

    “奏摺不要彈劾邢尚智,也別說案子的事情,就說案子太大,事出蹊蹺,或有隱情,我們已經控制了柴翯,請朝廷派專門的欽差來處理。”

    王用汲看了一眼王宗沐,心裡面感嘆,自己還是嫩啊!

    自己剛剛還想著彈劾邢尚智,沒想到王宗沐會這麼幹。

    比起王宗沐的主意,自己的想法就差遠了,山東雖然距離京城不遠,可是也不近。自己和邢尚智的奏摺到了京城,必然會成為狗咬狗一嘴毛,誰也說不清楚。

    到時候皇上相信誰可就不好說了,文官和錦衣衛在盛寵這方面,一直處於弱勢。

    王宗沐的做法就妥當多了,只是因為案情重大,我們沒辦法處理,請朝廷派得力人手來處理。我們沒態度,皇上信任誰就讓誰來,這是為臣之道啊!
q781009 發表於 2019-7-29 23:05
第一百七十一章 這裡咱家說的算 上

    濟南府突然出現了無數的謠言,自從柴翯被抓了之後,謠言就有上天的趨勢了。謠言的矛頭直指錦衣衛,內容也很簡單,錦衣衛要清洗山東士紳。

    理由當然和簡單,為的是隱匿土地的事情。

    這個謠言原本很荒謬,可是傳著傳著就甚囂塵上了,各種說法也多了起來。僅僅半天,這個謠言就傳遍了整個濟南府,一時間濟南府人心惶惶。

    “大人,不好了!”

    欽差衙門,一個隨從從外面跑了進來,氣喘吁吁的說道:“大人,城內謠言四起,不少士紳都害怕了,全都收拾東西準備出城避禍,現在大街上已經有不少車架了。”

    聽到這句話,王用汲臉色頓時慘白,面露苦笑。

    一邊的王宗沐臉色也很難看,不過他是山東巡撫,這件事情他是脫不了干係的。看了一眼身邊的指揮使馮凱,王宗沐直接說道:“馮指揮使,傳本官令,封城!戒嚴!”

    “王巡撫,不可啊!”王用汲在一邊大聲的說道。

    “王巡撫,如果封了城,那濟南城府外怎麼辦?如果傳出什麼更壞的消息,整個山東都亂了。”王用汲都快哭了:“這明顯是有人在推動啊!”

    王宗沐默然,到了這個時候他當然能看出來是有人在搞鬼。

    “可是濟南府的士紳一旦大規模的出城,山東也亂了,官紳一體納糧也就完了。”王宗沐看著王用汲,沉聲說道:“一旦山東出了亂子,肯定敘述的波及河南河北等地,到時候咱們萬死莫屬啊!”

    王用汲搖了搖頭,沉聲說道:“如果是這樣,那本官去向皇上請罪,事情不會到那個地步。左右牽連的不過柴家罷了,一旦咱們不繼續追究其他人,事情很快就會過去的。”

    “放了柴翯,平息物議?”王宗沐臉色有些難看的說道。

    “來不及了!”王用汲搖了搖頭,謠言一旦起來,哪有那麼容易壓下去,現在士紳都想往外跑,他們會聽你解釋?大部分的看法就是不管有沒有事情,先跑出去在說。

    沒事情最好,咱們在回來,有事情那就跑對了,小命要緊。

    “邢尚智誤我啊!”王用汲頹然的坐在椅子上,半晌才說出這樣一句話了。一邊的王宗沐也神情黯然,這一次自己怕是這的要吃瓜落了。

    半晌,王用汲再一次坐直了身子,對王宗沐說道:“王大人,派人去維持秩序,避免有人藉機鬧事啊!”

    王宗沐剛想答應,門口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光這樣做是沒用的,最重要的是揪出幕後主使,不然其他的都是白做。”

    伴隨著這句話,一個太監邁步走進了屋子裡面,手上拿著佛塵,面帶微笑的看著兩個人說道:“從現在開始,這件事情由咱家做主!”說著太監從袖子裡面拿出了一份黃色的捲軸。

    “皇爺密旨,兩位大人接旨把!”說著徐德四下看了看:“邢尚智呢?將邢尚智也叫來!”

    時間不長,邢尚智就從外面走了近來,他正在房間寫密奏,聽說有聖旨便急忙趕過來了。見到徐德,邢尚智一愣,臉上瞬間就變得難看了。

    自己在濟南府,可是現在內廠的徐德卻來了,這是表明了自己無法接手濟南的事情。

    無論是因為什麼原因,顯然自己的表現讓陛下不滿意了。

    三個人到齊了之後,一起跪在地上聽旨,徐德則是快速的宣讀了聖旨。內容其實很簡單,就是把濟南府皮干遇刺的案子交給徐德處理。

    朱翊鈞不知道山東這邊是什麼情況,更不知道濟南府的案子會掀起這麼大的波瀾。

    不夠皮干遇刺,朱翊鈞卻有了非常不好的聯想,那就是萬曆皇帝派出的礦監和稅監。那些人全都是跑去各地收稅的,收的是以礦稅為代表的商稅。

    然後這些人不但遭到了地方上的強力牴觸,還被打死了。

    從礦監事件之後,皇上算是徹底失去了對地方的掌控。地方士紳和官吏也都看到了,弄死了礦監自己不也沒事,有什麼大不了的,膽子自然更大了。

    對於朱翊鈞來說,這是絕對不允許的,刺殺稅務司官吏,無論是什麼原因,是誰幹的,必須嚴懲不貸。

    如果這一次牽扯到了官吏,朱翊鈞準備簽發第一份滿門抄斬的聖旨。這才是朱翊鈞讓徐德來的原因,這件事情上,除了王用汲之外,山東的官員他一個都不相信。

    等到宣讀完聖旨,三個人從地上站了起來,徐德笑著說道:“兩位大人,咱家就不打擾兩位大人了。”

    徐德完全沒有和他們攪合在一起的意思,看了一眼身邊的邢尚智,徐德笑著說道:“刑大人,跟咱家走吧!從現在開始,你們錦衣衛歸咱家調遣了。”

    “是,徐公公!”邢尚智連忙躬身道,態度那叫一個恭順。

    看著兩個人離開,王宗沐有些遲疑的對王用汲說道:“這個徐公公是何人?為何邢尚智對他如此恭敬?”

    “司禮監秉筆奉旨提督內廠辦事太監,皇上的心腹內侍,對比起東廠的張鯨來說,這位徐公公的聖寵有過之而無不及。這位徐公公雖然很少出現在人前,但是實力不容小覷,沒想到這一次陛下會讓他來負責濟南府的案子。”

    王宗沐一愣,有些不敢置信的說道:“內廠?”

    一提到內廠,王宗沐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內行廠,這玩意提起來文官就心驚膽顫啊!想到內行廠就不能不想到劉瑾,實在是他的名氣太大了。

    除了一直存在的東廠,一個西廠一個內廠,一個汪直一個劉瑾,提起來就讓人覺得不舒服。

    王用汲笑著搖了搖頭說道:“王巡撫,不是你想的那樣,過兩天你就知道了!不過本官倒是餓了,剛才還沒覺得,王巡撫,咱們去小酌幾杯吧!”

    看著王用汲一臉輕鬆的樣子,王宗沐有些不敢相信,這還是剛剛那個王用汲?

    想了想王宗沐就笑了:“看來王大人對這位徐公公是信心十足,那本官就拭目以待,說起來本官也有些餓了,既然王大人相邀,那本官就恭敬不從命了。”

    “王巡撫,你就瞧好吧!山東有人要倒霉了。”

    王用汲大笑著說道。

    出了門口,徐德看了一眼邢尚智,淡淡的說道:“帶上你的人,跟著咱家走!”說著徐德便邁著步子向外走了出去,邢尚智連忙緊追幾步道:“大人,咱們這是做什麼去?”

    “抓人!”徐德只說了兩個字,便不再開口了。

    邢尚智也沒敢再問,帶著人就跟著徐德除了欽差行轅。

    濟南府南城得月樓。

    徐德站在得月樓的門口,看了一眼躬身站在自己身邊的齊大,淡淡的說道:“人在這裡?”

    “回公公,在這裡!”齊大點了點頭道:“目標叫白老三,是濟南府有名的人物,經營著賭場和青樓,交遊廣闊,在衙門裡面有些關係。”

    徐德點了點頭,對身邊的邢尚智點了點頭:“抓人,要活的!”

    邢尚智看著面前的青樓,點了點頭,面對王用汲,邢尚智有膽子硬抗,可是面對徐德,邢尚智還真沒這個膽子。不說徐德手裡面的聖旨,單單是徐德內廠廠公這個身份,他就得罪不起。

    錦衣衛和太監都是靠著聖寵活著的,相比起來,自己和徐德差太多了。

    在得到了邢尚智的命令,錦衣衛如狼似虎的衝進了得月樓,整個得月樓頓時一陣雞飛狗跳。

    驚叫聲和咒罵聲很大,可是徐德卻充耳不聞,坐在手下搬過來的椅子上,淡淡的打了一個哈切。事實上徐德對這樣抓人的事情很無感,技術含量太低。

    可是給別人的感官就不一樣了,這位徐公公當真是上位者氣度。

    身邊不少人簇擁了,就那麼大喇喇的坐在那裡,充分的表現出了高傲和不屑,簡直把一個上位權閹演繹的淋漓盡致,這要是放在後世,妥妥電影裡面的大反派。

    “大人,人抓住了!”錦衣衛的千戶走了過來,恭敬的說道。

    邢尚智連忙轉過頭對徐德道:“公公,人抓住了!”

    雖然剛剛就聽到了,可是就假裝沒聽到,直到邢尚智開口,徐德這才抬了抬眼皮,開口說道:“都壓過來,咱家要問話。”

    時間不長,五六個人就被壓了上了,一個個全都要嚇死了。

    徐德淡淡的開口說道:“哪一個是白老三?”

    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連忙趴在地上磕頭:“小的是,小的就是白老三!”

    “那他們是你什麼人?”徐德伸手劃了一下地上跪著的人。

    “是小人的手下!”白老三連忙道。

    徐德做了然狀,然後指著其中一個人說道:“拉遠點,砍了!”

    不說其他人,邢尚智都覺得自己聽錯了,這就拉下去砍了?可是看徐德認真的模樣,他又知道自己沒聽錯,連忙對著錦衣衛一擺手:“拉下去,砍了,拉遠點。”

    時間不長,那邊就傳來了求饒聲和慘叫聲,然後一顆血淋淋的人頭就被拿了上來。

    徐德看著白老三,笑著說道:“知道為什麼咱家讓人砍了他嗎?”
q781009 發表於 2019-7-29 23:05
第一百七十二章 這裡咱家說的算 中

    白老三抬起頭看著徐德,用力的搖了搖頭:“不知道,小人不知道,”

    坐直了身子,徐德淡淡的說道:“為了給你做個樣子,告訴你咱家敢殺人。事實上咱家沒什麼時間和你糾纏,所以咱家問什麼,你最好說什麼。”

    “對著,你養在外面的三個女人和兩個孩子,咱家已經讓人去找了。”

    白老三一定這話,連忙向前爬了幾步,大聲的說道:“公公請問,小人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咱家問你,濟南府的謠言是你放出去的吧?污衊錦衣衛,膽子倒是不小,來,和咱家說說,誰讓你這麼幹的。”徐德點了點頭,但是表情已經冷了下來。

    在放謠言炒作輿論這方面,經過十多年發展的內廠,絕對是大明最專業的存在。

    現在這種低級別的市井謠言已經不是內廠的主營業務了,太低端了,內廠現在正在開拓新的業務,那就是在讀書人之中安插自己的人手。

    左右讀書人的言論,那才是風向,內廠的主要精力都集中在這上面。

    當然了,在那方面集中精力,不代表這邊就放棄了。內廠對市井流言這方面可是投入巨大,那麼自然也就實力雄厚。在濟南府謠言四起之時,內廠就察覺到有人在炒作這件事情了。

    內廠頓時就來了興趣,以前都是咱們炒作,沒想到現在有人開始學咱們了。

    在這個行業,內廠的業務非常的精通熟練,與各大茶館酒樓都有很好的合作,一探查就知道了,幹這個事情的是白老三。這才有了這一幕,揪住了這一點猛追。

    白老三在被找上的時候,已經猜到是因為這件事情了。

    事實上在士紳鬧騰著離開濟南府的時候,白老三就知道事情不好了。到得月樓來,白老三也不是為了睡女人,而是到這裡拿錢的,拿了錢之後他就準備跑路了。

    離開濟南,事情不過去,白老三是絕對不會回來的。

    只不過白老三沒想到,錦衣衛這邊動作這麼快,自己直接就被堵在了得月樓裡面。

    “大人,大人,是柴家的老夫人讓我幹的啊!”白老三頓時就激動了,大聲的說道:“柴夫人說為了就柴家主,只要將這個謠言散佈出去,官府就會放了柴家主啊!”

    “柴老夫人給了小人一萬兩白銀,小的知罪了!”

    一邊說著,白老三一邊磕著頭,大聲的說道:“請公公饒命啊!”

    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磕頭的白老三,徐德笑了,一擺手就有人把白老三給拉下去了,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白老三這樣的小人物徐德就不在意了。

    站起身子,徐德笑著說道:“戴上柴翯,咱們和柴家!”剛想上馬車,徐德又轉頭對邢尚智說道:“把你在蘭若寺抓到的兩個人也帶上,另外告訴王訓服,封城,戒嚴!”

    封城和戒嚴都是戰時才這麼幹,調兵入城,日夜巡邏。

    不許出也不許進,百姓上街都會被盤問,不到萬不得已,地方官員是絕對不會這麼幹的。

    聽到徐德話,邢尚智頓時就興奮了,大聲的說道:“是,公公!”

    這些天邢尚智可是憋了一口氣,現在聽說要去柴家,邢尚智頓時就興奮了起來。

    雖然在知府大牢裡面,柴翯的日子過得還不錯,可是他整個人還是萎靡了不少。被人壓著向柴家而去,柴翯的心裡面也是七上八下的。

    到了自己的家,柴翯沒想到這裡居然這麼大的陣仗。

    山東巡撫王宗沐、布政使張叢、提刑按察使李茂、濟南知府曹錕等等,整個山東府的大大小小官員全都到齊了。加上欽差大人王用汲、錦衣衛指揮使邢尚智,柴家院子裡面大大小小官員一大堆。

    不過柴翯發現這些人似乎都不是正主,正主是一個太監,一個從來沒見過的太監。

    徐德看著被壓上了的柴翯,笑著說道:“正主來了!”說完目光掃過在場的大大小小官員,然後笑著說道:“那就開始吧!”

    王宗沐和王用汲在得到封城的消息之後,立馬就趕了過來。他們也得知了徐德抓到了白老三,揪出了散佈謠言的人,王宗沐此時也相信了王用汲說的話。

    只不過又是柴家,這讓王宗沐和王用汲心裡面都是一沉。

    自己兩個攔著邢尚智都柴家,如果事後真的證明是柴家,那兩個人肯定有麻煩。

    徐德看了一眼柴翯,笑著說道:“給柴家主搬一個凳子來,柴家怎麼說也是書香門第,官宦世家,柴家子弟當朝為官,是對大明有功的。”

    “咱家出京之前皇爺就吩咐過,這大明絕對不能虧待了有功之臣啊!”

    徐德這些年執掌內廠,跟在朱翊鈞身邊學習,深知樹立良好形象的重要性。

    說點好聽的話,在給賜個座,根本就是無關的小事,可是就把自己的形象給樹立了起來了。同時也給皇爺樹立了好形象,用皇爺的話說“這都是套路”。

    果然,徐德的做法讓不少人都鬆了一口氣,在場山東的官員臉色都好看了不少。

    柴翯更是眼圈有些發紅,對著徐德一躬到地:“謝過公公了!”

    “坐!”徐德做了一個坐的手勢,然後笑著說道:“柴家主到現在可能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沒關係,今天咱家就把事情問清楚。”

    “前些日子咱們濟南府發生了一件大事情,那就是山東稅務司的司丞皮干遇刺。”

    “這件事情性質非常的惡劣,當街刺殺朝廷命官,這是謀反。山東的各級官吏及時上報朝廷,並且與錦衣衛通力合作,都想著早日偵破此案。”

    徐德這句話把山東的官員和錦衣衛都捧了一起,也是定下了一個基調。

    那就是錦衣衛和山東官員都是為了破案,那麼有些爭執也就在所難免,不要將事情鬧大,不然對誰都沒好處,在場的聰明人一下子就聽出了徐德這話的意思。

    畢竟前幾天因為柴家的事情,山東官員和錦衣衛鬧得非常不愉快。

    無論柴家是不是真兇,錦衣衛和山東官員總有一方做錯了,定下這樣的基調就是告訴他們,無論是誰做錯了,那麼事後也都是為了查案,誰都不許深究。

    徐德深知皇爺的想法,山東不能亂,推行官紳一體納糧是第一要務。

    這個時候要穩住山東,如果進行官員大調整,那是會耽誤事情的。錦衣衛忙裡忙外的破案,自然不能被懲處,所以在事前定基調就很有必要了。

    邢尚智雖然不服氣,可是臉上卻不敢表現出來。

    山東官員則是不想把事情鬧大,能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自然是最好的,現在局面對他們不利啊!

    “皇爺就讓咱家來濟南府,協調山東諸位大人和錦衣衛,盡快查清此案,給皮大人一個交代。”說到這裡,徐德面容也嚴肅了起來:“也給大明的官員一個交代。”

    “皇爺說了,這是大明的江山,諸位都是大明的臣子,都是於國有功的,不能任誰想殺就殺。”

    “為國出力,被宵小記恨乃是常事,今天殺你,明天殺他,那如何能讓臣子為大明效力?所以這一次的案子一定要嚴查,皇爺給了咱家三個要求,那就是:從速、從嚴、從重!”

    徐德話說的漂亮,下面的人也不是傻子,連忙跪倒在地。

    “陛下聖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對於這個開場,徐德非常的滿意,然後點了點頭說道:“那就開始吧!”說著徐德轉向了柴翯:“在錦衣衛和山東諸位大人的協力下,很快就查到了線索。”

    “謀刺皮大人的凶手就隱藏在蘭若寺,於是錦衣衛帶著人突襲了蘭若寺。”

    “在蘭若寺裡面,絞殺了十七名兇徒,活捉了兩人,在這裡兩個人裡面,一個人是兇徒首領陳亮的賬房陳禮,另外一個則是柴家的管家柴福。”

    徐德說到這裡,對著邢尚智說道:“把人壓上來!”

    人被壓上來之後,山東的大小官員頓時恍然,怪不得要找柴翯,你家管家在那裡,不找你找誰。

    徐德很滿意現場的反應,他之所以讓這麼多山東的官員在這裡聽著看著,為的就是事後借由他們的嘴把消息傳出去。無論是柴家是真兇還是被冤枉的,輿論上都不會處於下風。

    “根據柴府管家柴福的供述,他是奉了柴翯的命令去給陳亮送銀子的,白銀三萬兩。”

    “在蘭若寺裡面,錦衣衛搜到了一份契約,上面有柴翯的印章。契約上沒有具體寫什麼事情,但是也寫了陳亮為柴翯做一件事情,然後柴翯給陳亮三萬兩白銀。”

    “有了人證,有了物證,那麼柴翯涉案已經是確鑿無疑的了。”

    徐德又指了指陳禮說道:“他叫陳禮,陳亮的賬房先生,根據他的供述,陳亮是為柴家處理髒事的人,柴翯曾經有個小妾與家裡的教書先生通姦。”

    “為了維護自己的名聲,柴翯將人交給了陳亮,並且給了陳亮白銀三千兩,讓陳亮殺掉二人洩憤。”

    下面頓時響起一陣驚呼聲,徐德則是微笑看著柴翯,開口問道:“柴翯,你現在還覺得錦衣衛不該抓你嗎?”
q781009 發表於 2019-7-29 23:05
第一百七十三章 咱家說了算 下

    聽了徐德的問話,柴翯面露苦笑,躬身道:“公公,雖然如此,可是這些事情確實不是我做的!”

    徐德點了點頭,笑著說道:“是不是你做的,不是你說的,也不是咱家說的。”說到這裡,徐德將目光轉回去,再一次開口說道:“原本事情到了這個時候,審問一下也就是了。”

    “只不過卻出了叉子,市井之中出現了流言,造謠錦衣衛,於是咱家就開始查是誰造的謠。”

    徐德看了一眼邢尚智,淡淡的開口說道:“壓上來吧!”

    這一次被壓上來的是白老三,跪在了柴福和陳禮的身邊。

    “這個人就是造謠的人,現在濟南城內物議沸騰,不少人開始想要出城避禍,皆因此人的謠言而起。”說著徐德開口說道:“白老三,說說吧!”

    白老三這個時候就更加的不敢隱瞞了,直接就把柴家老夫人給供出來了。

    現場的頓時嘩然,文官那邊的臉色瞬間就變得很不好看了。無論刺殺的事情是不是你柴家干的,這一次造謠的事情你柴家是沒跑了,這罪過就不小了。

    “來人,去把柴老夫人請出來!”徐德沒有絲毫的猶豫,直接開口說道。

    柴翯在一邊張嘴想說點什麼,可是卻沒能開口說出來。

    時間不長,柴老夫人就被帶來了,這位老夫人是柴翯的母親。雖然六十多歲了,可是精神矍鑠,看起來非常的精神。徐德一樣讓人給柴老夫人搬了一個凳子,等到她坐下,這才開口問。

    “柴老夫人,這個白老三你可認識?”

    柴老夫人知道這個時候也沒法隱瞞了,事實上她剛剛一直就在後面聽著。畢竟這麼大的動靜,想不驚動她是不可能了,於是點了點頭說道:“他說的是真的。”

    “老婦人救子心切,做出這樣的糊塗事,還請公公責罰,無論是什麼責罰,老婦人絕無怨言。”說道這裡,柴老夫人直接撩起衣服跪在了地上:“可是我兒是無辜的,還請公公查清真相,還我兒清白啊!”

    柴翯也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公公,那些事情絕對不是我做的,請公公明察。至於家母的事情,我不敢求公公網開一面,法外開恩,只求公公看在家母年紀大的份上,讓我代母受罰。”

    年紀大了,救子心切,這兩種情況一出來,想要處罰柴老夫人是不可能了。

    在這個時代,講究的仁義禮智信,講究的是綱常,這是普世價值。

    徐德當然不會在這件事情上糾纏,一個老太太,你弄死她又能如何?沒一點好處,輕拿輕放的好處就多了,但是這個臉不是他能露的,風頭也不是他能出的。

    作為朱翊鈞身邊的太監,徐德深諳“臉要讓皇爺露,恩要讓皇爺施,黑鍋要自己背”。

    沉吟了半晌,徐德嘆了一口氣,苦笑著說道:“這件事情畢竟有違國法,咱家不敢擅自做主。不過咱家願意代寫求情奏摺上呈皇爺,求皇爺法外施恩。”

    說到這裡,徐德將目光看向了不遠處的山東官吏,開口說道:“想必諸位大人也願意署名嗎?”

    王宗沐深深的看了一眼徐德,捋著鬍子笑道:“當然,君子當成人之美,徐公公仁義,我們自當追隨。柴老夫人雖然所行之事甚為不妥,但是其情可憫,我等自當上書陛下。”

    徐德滿意的點了點頭,反正這個大恩情是給了柴家了。

    如果以後柴家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那就是對不起皇恩了,你要是不粉身碎骨渾已報皇恩,吐沫星子都淹死你。皇帝為你家法外開恩,你居然知恩圖報,那還了得。

    “柴老夫人,起來吧!”徐德笑著對柴老夫人說道,同時又對柴翯說道:“柴翯,你也起來吧!”

    等到兩個人都坐好,徐德又繼續說道:“造謠生事一案已經審結,諸位大人可以有異議?”見沒人說話,徐德點頭道:“簽字畫押吧!”

    一邊記錄的文書連忙拿著紙過來,一個讓白老三簽字畫押,一個讓柴老夫人簽字畫押。

    “好了,咱們說說柴翯謀刺山東稅務司司丞皮幹一案。”徐德的面容也嚴肅了起來,比起刺殺皮幹一案,柴老夫人的案子頂多就算是開胃菜。

    “根據柴福和陳禮的供述,柴翯共牽涉兩案。”

    “第一案子為買兇殺人!”說到這裡,徐德轉向柴翯,開口問道:“柴翯,關於買兇殺人案,你有何解釋?”

    柴翯這個時候那還敢隱瞞,這兩個案子哪一個坐實了,自己都完蛋了。聽到徐德的問話,連忙站起身子說道:“公公,這件案子我實在是冤枉啊!”

    柴翯便把整件事情都說了一遍,大致過程和王宗沐講的差不多。

    徐德點了點頭:“可有證據?或者你知道這二人現在在哪裡?”

    聽了這個問題,柴翯頓時苦笑道:“公公,我當初把人交給陳亮,是因為信任陳亮的為人,覺得他能安頓好他們,既然已經放走,何必再問去處?”

    “陳亮已死,你的證言無人可證,當然了,陳禮也沒法證明你的確買兇殺人。”

    沉吟了片刻,徐德繼續說道:“那買兇殺人案就先放下,咱們說第二件案子,你為什麼讓柴福去找陳亮,並且還給了陳亮三萬兩白銀,這契約上約定的事情究竟是何事?”

    “公公,那契約是假,我根本不知道那份契約的存在。”

    “至於給陳亮三萬兩銀子的事情,那是給陳亮為我採買古董的錢。”柴翯苦笑著說道:“陳亮和我說他手上有一批古董,價值連城。”

    “只不過這些古董的來歷不太正,可是我為了湊齊稅務司的罰款,不但賣了兩間店舖,還借了不少貸,那都是有利息的。我想著收了這批古董,轉賣就能大賣一筆啊!”

    雖然柴翯說的可憐巴巴,可是在場的人也都聽明白了,也知道了柴翯和陳亮做的是什麼買賣了。

    說白了就是銷贓,或者也談不上銷贓,畢竟那些古董是不是贓物也不確定。不過看柴翯給陳亮送錢的架勢,這兩個人肯定不是第一次幹這件事情了。

    徐德懶得追究這些,而是轉頭對邢尚智問道:“在蘭若寺可曾發現古董?”

    邢尚智直接搖頭:“回公公,沒有,我覺得這個柴翯就是在狡辯,不動大刑看來他是不能招供了。不如公公把人交給我,我一定讓他全都說出來。”

    這話一出,無數人皺眉頭,大家對錦衣衛的嚴刑逼供實在是沒好感啊!

    徐德擺了擺手,他對邢尚智的說法也是不置可否,嚴刑逼供?這個場合合適嗎?在心裡面,徐德已經給邢尚智打上了沒腦子的標籤,這種蠢貨除了做刀子,什麼用都沒有。

    在場的人現在都知道,事情又麻煩了,畢竟沒有切實的證據證明柴翯或者陳禮說的是真的。

    如果這麼給柴翯定了罪,那就麻煩了,可是如果不定罪,那這件案子也不能懸著啊!不少人都看向了徐德,想看看這位徐公公要如何做。

    徐德當然不會如此虎頭蛇尾,前面架勢拿了個十足十,現在要是慫回去,那面子往哪裡放?

    在眾人的注視下,徐德轉頭看向了柴老夫人,然後笑著說道:“柴老夫人,咱家問你,讓你散佈謠言救兒子的計謀是誰給你出的?別說是你自己,想想您兒子。”

    聽到徐德問題,在場的人都是一愣,隨後面容就嚴肅了起來,難道這裡面還有隱情?

    柴老夫人剛想說是自己想的,可是沒等他開口,徐德已經指向了柴翯,這讓她一瞬間就閉了嘴。

    徐德見柴老夫人不說話,繼續笑著說道:“讓咱家猜一猜,這個人一定是老夫人親近之人,估計是血親,看老夫人猶豫的樣子,咱家就更斷定這一點了。”

    前面折騰那麼久柴翯的案子,徐德就是為了這一刻!

    “柴老夫人,你既然相信你的兒子,難道就沒想過,為什麼所有矛頭直指柴家?這裡面難道就沒什麼陰謀?如果你兒子是冤枉的,那讓你散佈謠言的人是何居心?”

    徐德的話還沒說完,人群裡面突然衝出了一個少年,臉色漲得通紅,大聲的說道:“是學生給祖奶奶出的主意!”

    看到少年出來,徐德頓時就笑了,好,有人出來就好。

    衝出來的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聽他的自稱就知道,他應該是柴翯的孫子。

    徐德看向了少年,笑著說道:“咱家覺得這個主意應該也不是你想出來的,而是有人教給你的。”說完徐德面容頓時就嚴肅了起來,大聲的呵斥道:“是誰?”

    少年嚇了一跳,連忙說道:“是得月樓的了了姑娘!”

    “我父親被抓,我心煩意亂就去找她,這個辦法是她給我出的。”

    得月樓?徐德臉色一遍,這不是自己剛剛抓白老三的地方。徐德猛地回頭看向邢尚智:“得月樓的人可還在?你沒給放了吧?”

    邢尚智連忙搖頭:“我讓人都看著呢!”

    聽到這話,徐德頓時鬆了一口氣,沒放就好,看向邢尚智的目光瞬間就順眼了不少。
q781009 發表於 2019-7-29 23:05
第一百七十四章 咱家說了算 完

    自己剛剛在得月樓抓了白老三,順便樹立了自己的威信(裝了一手好比),如果這個時候放了得月樓的人,讓人跑了,那自己的過錯就大了。

    “諸位大人,咱家要趕去得月樓,有什麼消息會第一時間通告大家的。”

    徐德現在就想去得月樓,所以匆匆的告別之後就帶著人離開了。

    山東的官員也很想去,可是這麼一大群人一起去青樓,實在是影響不好。加上衙門裡面也不能沒人,索性就散場各自回去了,王宗沐和王用汲則是回到了欽差行轅等消息。

    得月樓。

    自從白老三在這裡被抓,錦衣衛就把這裡給封了。

    原本以為不會在出什麼事情,可是徐德和邢尚智很快就帶著人殺回來了。到了得月樓,徐德就迫不及待的讓人去找那個了了的姑娘,可是讓人沒想到的是沒找到。

    這個了了姑娘失蹤了,而且沒人知道她去哪裡。

    站在得月樓的大廳裡面,徐德陰沉著臉,難道自己就要栽這個跟頭了?雖然錦衣衛那邊已經去審問得月樓的人了,想要盡快找到這個了了姑娘,可是徐德沒抱太大的希望。

    “公公,我們查到了!”齊大這個時候來到徐德身邊,躬身道。

    徐德一愣,轉頭看向齊大問道:“快說!”

    齊大連忙說道:“是濟南府楊家的人,雖然他們具體的身份還沒查到,可是我們已經鎖定了他們家,就是他們幹的!”說著齊大便把楊家的事情和徐德說了。

    從皮干遇刺之前楊家的反常,到了這一次造謠錦衣衛。

    “自從皮干遇刺之後,咱們的人就一直在盯著楊家,那個時候錦衣衛還沒找到蘭若寺,咱們內廠第一個懷疑的就是這個楊家,實在是他們太反常了。”

    “只不過後來錦衣衛找到了蘭若寺,所有矛頭都指向了柴家,卑職才有所放鬆。”

    “可是謠言出來,士紳準備出城,卑職就又想起了楊家。卑職就詢問了蹲守楊家的人,於是真的讓卑職找到了線索。”說著齊大對著身後擺了擺手。

    內廠的人手快速的壓上來一個人,正是一個小和尚。

    “這個小和尚法號圓覺,是蘭若寺的知客僧,就是他去錦衣衛報的信,懷疑陳亮一夥就是刺殺皮干的刺客,蹲守楊家的人發現這個圓覺和楊家的一個侍女通姦。”

    “卑職立刻就讓人去提審了這個圓覺。”齊大指著小和尚圓覺說道:“卑職在審問圓覺的時候就問了這件事情。”

    “那個侍女的確就是楊家的人,去錦衣衛報信就是楊家的人指使了。”

    “楊家人答應他,只要他做了這件事情,事情過去之後,讓他還俗,把那個侍女嫁給他。”說到這裡,齊大壓低了聲音說道:“這一點就足以斷定楊家和此事脫不了干係。”

    徐德點頭,當然脫不了干係,如果是楊家人發現的,沒必要讓小和尚去報官。

    刺殺朝廷命官是大案,找到凶手就是大功一件,楊家自己去報功不好嗎?為什麼要把這個功勞給小和尚,這不符合常理。正常人都不會這麼幹,何況楊家還干的鬼鬼祟祟的,將自家的侍女都許出去,完全沒好處啊!

    “卑職還查了刺客使用的刀劍,上面沒有任何的標記,尋常的很。”

    “可是這些人進城是不可能攜帶這麼多刀劍和弓箭的,肯定是有人在城內給他們準備好了。卑職讓人便查城中的鐵匠鋪,終於讓卑職找到了線索。”

    “有一個老鐵匠認出了鍛造這些刀的鐵錠,這些鐵是出自濟南城內的一家叫做齊家鍛鐵坊的鐵匠鋪。”

    “這個鐵匠鋪雖然叫齊家鍛鐵坊,店主也姓齊,看起來和楊家沒什麼關係,可是卑職讓人抓了這個齊家鍛鐵坊的店主,經過審訊之後,他承認他賣出過一批鐵錠。”

    徐德眼睛越發的明亮了,看著齊大催促道:“繼續說!”

    “這批鐵錠被齊家的店主賣給了楊家,這樣一來就能對上號了!”齊大信心十足的說道:“蘭若寺的那些人原本就是楊家安排的人手,刺殺皮大人,也是他們做的。”

    “事後他們又讓圓覺去錦衣衛告密,讓錦衣衛在蘭若寺殺了陳亮。”

    “至於楊家為什麼這麼做,一來是為了栽贓給柴家,二來恐怕就是為了滅口。”齊大推斷道:“可是陳亮那些人自殺都很乾脆,又不太像是買兇,難道他們不怕陳亮那些人把他給供出來?”

    徐德才不想知道理由,他只要知道是誰幹的就行了。

    “調遣人馬,去楊家!”徐德冷聲說道:“剿滅這些逆黨!”

    楊家。

    楊斐臉色難看的看著面前的女人:“你為什麼要跑?”

    女人長得很漂亮,此時已經哭的是梨花帶雨的了,聽了楊斐的話,有些委屈的說道:“我這不也是沒辦法,錦衣衛的人抓了白老三,在得月樓的門外就砍了一顆腦袋。”

    王山坐在椅子上,臉色也很難看:“這裡不能呆了,官府很快就會找到這裡來!”

    楊斐連忙躬身道:“請左使治罪,屬下辦事不力!”

    搖了搖頭,王山苦笑著說道:“不怪你,是偽朝氣運未盡!你的安排很緊密了,如果不是半路殺出一個太監,現在咱們的事情就成了,可惜了。”

    這到不是王山安慰楊斐,而是他的真心話,事情就是從那個太監來到濟南之後才開始急轉直下的。

    王老三被抓成為了事情的轉折點和導火索,原本王山還以為矛頭會引向柴家,可是現在這個了了居然跑了,這條線如果被官府發現,那就肯定會找到這裡。

    說起來還是事情太急了,沒辦法全都安排自己的人手去做。

    刺殺皮干失敗,後面栽贓給柴家做的很匆忙,沒能安排上自己的人。如果把這個了了換成自己人,而不是楊斐的姘頭,此次還是大有可為的。

    了了一跑,事情肯定兜不住了,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我帶著教主和聖女先走,你收拾一下,馬上也離開。”王山看著楊斐,開口說道:“盡快出城,離開濟南之後,直接回河北,山東地界咱們暫時不能呆了。”

    楊斐嚴肅的點了點頭:“左使大人放心,卑職這就帶著人走!”

    王山點了點頭,轉身就向外走了出去,走到門口又回頭說了一句:“清理乾淨!”

    “左使大人放心!”楊斐答應了一聲,同時眼中閃過一抹狠厲,射手從懷中拿出了一把匕首,只不過還沒等他把匕首抽出來,外面突然響起了喊殺聲。

    無論是楊斐還是王山,全都大驚失色,出事了!

    外面一個人連滾帶爬的跑了進來,看到楊斐之後,氣喘吁吁的說道:“錦衣衛和官兵把這裡圍了,現在他們已經殺進來了,兄弟們抵擋不了太久。”

    “怎麼會來的這麼快!”王山大驚失色的說道。

    “左使大人!”楊斐臉上全都是苦笑:“這一次是卑職壞了事,左使大人和教主聖女下走,卑職帶著人去攔住錦衣衛和官軍,你們從地道先走。”

    王山看了一眼楊斐,拍了拍楊斐的肩膀道:“在真空家鄉等我!”

    楊斐用力的點了點頭,然後帶著王山就向著後面走去,這個時候王山的女兒和外孫女也來匯合了,三個人一起被楊斐送進了地道:“左使大人,這條地道通往三條街之外的一座當鋪。”

    “卑職在那裡安排了人手,等你們到了那裡之後,他們會馬上護送你們出城。”

    王山點了點頭,沒在說話,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晚了,逃跑才是最要緊的事情。

    外面的喊殺聲越來越近了,楊斐拎著刀向前走,他要去殺了了了,那個女人不能留。不過沒等他在走回去,錦衣衛已經殺進來了,楊斐提著刀就衝了上去。

    楊家門外,徐德臉上帶著笑容,伸手拍了拍齊大,笑著說道:“做的不錯!”

    “謝謝公公誇獎!”齊大臉上雖然沒什麼表情,可是心裡面早就樂開花了。這次自己立下了這麼大的功勞,估計可以選擇退役了,即便是不退役,估計也能陞官了。

    這個時候巡撫王宗沐和欽差王用汲也趕了過來,兩個人下了馬車就徑直向這邊走了過來。

    “徐公公!”王宗沐對徐德拱了拱手,然後迫不及待的開口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徐德笑著說道:“找到正主了唄!聽聽裡面的喊殺聲,嘖嘖,看樣子人還不少。既然王巡撫也帶了人來,那就然後他們去幫幫忙,盡快拿下這些逆黨。”

    “好!”王宗沐點了點頭,揮手讓自己帶來的人也上。

    徐德沒看這些,而是壓低了聲音對齊大說道:“咱們的人手都灑出去了嗎?”

    “公公放心,這周圍全都是咱們的人,即便有人能從楊家溜出去,也絕對沒辦法逃出去。”這話齊大說的自信滿滿,同時也是對內廠人手的信心。

    在不遠處的一座高樓上,內廠的人手正拿著單筒望遠鏡四下看。

    “那裡,那裡!”突然他驚叫了起來,伸手指著一處大聲的說道:“那家有問題!”
q781009 發表於 2019-7-29 23:05
第一百七十五章 告一段落

    旁邊的人拿起望遠鏡看過去,果然發現那家有問題。

    這邊喊殺聲震天,周圍的人家基本上都躲起來了,別說出門亂跑,連屋子都不敢出,可是那邊的那戶人家,居然不少人在院子裡面來回跑。

    情報很快就傳遞了下去,下面無數道身影朝著那家院子衝了過去。

    內廠幹這種事情絕對是駕輕就熟,挖地道逃跑也不是什麼新鮮事情,所以內廠早就有所防備。在這個時代,挖一條地道已經是大工程了,想要挖多遠是不現實的。

    一旦有人逃出來,那麼肯定就在周圍,這些人逃出去也不敢停留,畢竟後面的人很可能順著遞到追上來。

    原本內廠也沒什麼辦法,直到望遠鏡的出現,一個位於高處的觀察哨徹底解決了這個問題。

    王山已經從地道里面鑽了出來,只不過還沒等他安排人手逃走,院牆上突然無數道身影跳了進來。這些人伸手非常的乾淨,後背都背著連弩。

    見到人之後,抬手就是一弩箭,射速非常的快。

    在這樣的近戰之中,連弩簡直就是大殺器,瞬間不少人就被射倒在了地上。這個時候門也被打開了,大胖子齊二拎著刀就從外面走了進來。

    看到王山等人之後,齊二頓時就大笑了起來:“這一次撈到大魚了!”

    “那個老頭和那兩個女人別弄死了,全都抓活的!”

    王山臉色大變,他不知道官府的人是怎麼追過來的,不過他也知道這個時候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拎著自己的手上的刀,王山回頭一刀就把自己的女兒給捅死了。

    少女驚恐的大叫,迎來的卻是王山的刀,灌胸而入。

    把刀抽出來,王山身子都顫抖了起來,眼睛血紅的轉回頭,大聲的說道:“無生老母,真空家鄉,今日就是我等回歸真空家鄉之日,大家隨我殺鷹犬!”

    “殺鷹犬!”周圍的人也跟著大喊了一聲,然後就朝著內廠的人衝了上去。

    戰鬥瞬間爆發,王山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和外孫女,咬著牙轉回了頭。

    自己幹的是掉腦袋的事情,這一天早就有所預料,王山不敢讓自己的女兒和外孫女落到朝廷的手裡面。殺了她們,對他們來說是最好的結果。

    “女兒,等著爹!”留下這樣一句話,王山拎著刀就衝了上去。

    雖然這些人的都是抱著必死的決心,而且伸手也很好,可是面對內廠的人,他們根本沒勝算。或許內廠的人不擅長戰陣廝殺,可是這種巷戰,他們很專業。

    連弩掩護,交替進攻,小組作戰,基本上王山的手下還沒沖上去,人就全都倒在了地上。

    大胖子齊二看到王山殺了那兩個女人,已經呆立在當場了,我的功勞啊!回過神的齊二頓時就怒了,大叫著說道:“給我射那個老頭,把他的手腳給我廢了,抓活的。”

    活著的白蓮教叛黨比死的有價值多了,功勞也大多了。

    幾隻弩箭飛射而出,直接射入了王山的大腿,王山撲通一聲就撲倒在了地上,內廠的人手直接就朝著王山撲了過去。他們也看出來了,這個王山就是頭頭。

    活捉叛黨首領,這個功勞可是大了,沒人不想要啊!

    內廠的人對於立功很迫切,他們是生活在陰影之中的人,只有立功才能脫離現在的生活。只要立了功,不但能夠從新走到陽光下,還能得到朝廷安排的官職。

    那代表什麼,代表著出人頭地,代表著錢女人等等。

    內廠的行動隊大部分都是孤兒出身,從小顛沛流離,大部分都要過飯,他們對於好日子的嚮往非常的強烈。尤其是不少和自己一樣的人,現在已經去做官了,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

    王山跪在地上之後,手中的刀也脫了手,一下子就被內廠的人給壓在了地上。

    內廠的人抓人很專業,上去就把王山的下巴給卸了下來,想要咬舌自盡都不可能。

    見到抓了活的,齊二興奮的手舞足蹈的,大笑著說道:“壓下去,讓郎中給他診治,用最好的藥,千萬不要讓他死了!”

    齊二的興奮溢於言表,他不是行動隊的,而是管經營的。

    這一次活捉了叛黨首領,這個功勞對他來說,意義非常。

    楊家。

    這邊的戰鬥已經結束了,隨著王宗沐帶來的人的加入,戰鬥便呈現了一面倒的情況。錦衣衛進進出出的清點屍體,查找活口,這個時候活著的比死了的重要。

    徐德站在楊家的門口,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心裡面大感滿意,自己這一次差事辦得很漂亮。

    王宗沐和王用汲也鬆了一口氣,事情終於得到解決了,柴家是無辜的,凶手已經抓到,這樣他們就能安撫住士紳了。濟南府之亂已經過去了,事情也回到了正軌。

    這個時候有齊二跑著來到了這裡,氣喘吁吁的來到了齊大的身邊,在齊大的耳邊小聲的匯報了情況。

    齊大頓時大喜,連忙走到徐德的身前,躬身道:“公公,外面已經抓到了主謀,是白蓮教的王山!”

    徐德一愣,隨即大喜道:“抓到了王山?”

    “是,公公,抓到了王山!”齊大連忙答覆道。

    徐德頓時大笑了起來,連聲說道:“太好了,太好了!”

    內廠這些年沒少和白蓮教打交道,只不過一直沒什麼太大的進展,這個王山在內廠也是掛了號的。只不過一直以來,內廠不知道他長什麼樣,沒想到這一次居然抓到了活的。

    “與王山同行的還有兩個女子,根據俘虜的指認,是白蓮教主和白蓮聖女。”齊大連忙補充了一句。

    徐德更高興了,大聲的說道:“好好,幹得好,等咱家回去,給你們報功!”

    一邊的王宗沐和王用汲也聽到了,有些不敢置信的說道:“白蓮教?”

    “是白蓮教!”徐德笑著說道:“所有的事情都是白蓮教干的,他們謀刺稅務司的皮干,然後嫁禍給柴家,挑撥朝廷和山東士紳的關係。”

    “同時造謠生事,意圖使山東陷入大亂,這些亂黨全都該凌遲。”

    居然是白蓮教的逆黨!

    王用汲和王宗沐都是一陣後怕,一旦山東亂了,白蓮教趁機起事,那麻煩就大了。兩個人頓時一陣慶幸,同時也跟著大笑了起來。粉碎了白蓮逆黨的陰謀,還殺死了白蓮教的教主和聖女,這也有他們的功勞啊!

    一時間氣氛就歡騰了起來,被壓在後面的柴翯則是喜極而泣。

    “蒼天有眼啊!”

    所有事情告一段落,濟南府這邊只剩下善後工作了,出榜安民,這些地方官員都是有經驗的。

    濟南府這邊一切落地,曲阜這邊也告一段落了。

    王錫爵將奏摺的墨跡吹乾,然後裝進了新封密封了起來。奏摺裡面王錫爵詳細的寫明了自己查清楚的真相,孔尚賢一脈篡改族譜屬實,同時苛責虐待孔尚齊一脈也屬實。

    到了這個時候,王錫爵自然知道該怎麼寫,將奏摺遞給身邊的隨從,開口說道:“六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信件送走了之後,王錫爵帶著人搬出了孔家,住進了曲阜城中的一家客棧。留下來護衛王錫爵的京營也跟著住了過去。現在王錫爵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朝廷對孔家的判決。

    孔家這邊雖然不知道王錫爵是怎麼給皇上寫的,可是也能猜到一個大概了。

    畢竟前些日子自己這邊找過王錫爵,可是王錫爵去沒有答覆,這就代表著一種態度了。事實上不是王錫爵不答覆,而是王錫爵不敢答覆。

    密奏送到了京城,猶如泥牛入海,他怎麼敢答覆。

    紫禁城,文華殿。

    朱翊鈞嘆了一口起,見減免西北賦稅的奏摺放到一邊。西北那邊乾旱嚴重,不但沒辦法繳納賦稅,朝廷還得發放賑災糧食,西北已經有成為大明包袱的意思了。

    幸虧瓦剌被自己打躺下了,不然事情就麻煩了。

    不說其他的,單單是西北軍隊的糧餉就是一個大麻煩,軍戶屯田卻沒有收成,西北的軍隊全都要壓在朝廷的財政上,負擔太大了,西北打躺下,那邊的負擔就小多了。

    自己派欽差去西北,也不知道他們開干沒有,曾省吾也沒上一份奏摺。

    朱翊鈞也不能催,把曾省吾派到西北去,已經夠對不起他的了,再催,顯得自己太過刻薄寡恩了。將西北的思緒拋出去,朱翊鈞的思緒又跑到了山東。

    山東也不知道怎麼樣了,希望別出太大的亂子吧!

    “皇爺,皇爺!”一個小太監從外面跑了進來,手中捧著一份奏摺,進來之後就跪在地上磕頭:“皇爺,山東捷報!”

    朱翊鈞一愣,山東也沒打仗,哪裡來的捷報!

    “呈上來!”沒有絲毫的猶豫,朱翊鈞直接開口說道。

    張鯨這個時候已經走了上去,伸手將奏摺拿了過來,然後雙手承給了朱翊鈞。

    拿過捷報,朱翊鈞翻開看了看,隨即神情就怪異了起來。居然是剿滅白蓮教的捷報,殺了白蓮教的教主和聖女,活捉了左使王山,濟南府的事情居然是白蓮教的搞的鬼,這是在寫嗎?
q781009 發表於 2019-7-29 23:05
第一百七十六章 文官的圓滑之道

    前世朱翊鈞雖然也聽書過很多白蓮教的傳說,可是朱翊鈞一直覺得這就是想要造反的人用來發展手下的手段,大家都只是藉著這個名號罷了,這也導致了白蓮教的分支一大堆。

    各個階段的白蓮教應該就是借用名字,而不是什麼傳承有序的組織。

    這也是為什麼朱翊鈞一直沒把白蓮教放在心上的原因,可是現在看來,根本不是那麼回事,這個白蓮教的組織很嚴密。嚴格定義的話,這就是企圖顛覆國家政權的恐怖組織啊!

    這就不能忍了,本來自己的敵人就一大把,現在居然還存在一個這樣的組織,必須弄死。

    將徐德密奏遞給了張鯨,朱翊鈞開口說道:“傳旨給徐德,讓他好好審問這個王山,將這個白蓮教給朕挖出來,無論牽扯到什麼人,別顧忌。”

    張鯨此時正在罵徐德狗屎運,同時也在罵白蓮教。

    這些傢伙都是蠢貨嗎?你們居然搞砸了,而且還讓徐德立下了這樣的功勞,真是一群廢物。當然了,這種想法只能在心裡面想想,露出來是一點不敢露出來的。

    張鯨心裡面清楚,如果自己敢露出這樣的想法,那麼第一個倒霉的就是自己。

    “是,皇爺,奴婢這就是傳旨!”張鯨連忙說道:“奴婢也會將東廠的人調配給徐公公,盡快查清白蓮教的事情,並且清繳白蓮教的餘孽。”

    朱翊鈞喜歡張鯨不喜歡張誠,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這裡,張鯨會辦事,懂分寸。

    事實上朱翊鈞怎麼可能沒看出來,張鯨這是嫉妒了,準備讓東廠去搶功。不過朱翊鈞不在乎,這種良性競爭是他樂見的,只要不搞出事情來就好。

    如果搞出事情來,那就需要下重手了,良性競爭可以,但是可是惡性競爭就不能忍了。

    “好,好好辦!”朱翊鈞點了點頭,淡淡的說道。

    在朱翊鈞接到密報的時候,兩份奏摺也被送到了內閣。其中一份是山東巡撫上的奏摺,講述了白蓮教的事情,另外一份則是內閣大學士王錫爵上的奏摺,關於曲阜孔家的。

    奏摺送到內閣之後,三位內閣大學士就跑到一起商議來了。

    “白蓮教這個好辦,讓下面人的繼續追查,該怎麼弄就怎麼弄,這都是有舊例可以照辦的。”申時行將白蓮教的奏摺放到一邊,拿起了王錫爵的奏摺。

    白蓮教的事情,在這些內閣大學士看來,根本算不上什麼大事情。

    大明這麼大,隔幾年就會有一些豬油蒙了心的人想要造反,有的是活不下去了,有的是因為自己的野心。如果是前者,他們還會關心一下。

    可是白蓮教這種明顯是屬於後者,根本不算事,別說沒成功,就算是成功了,派兵平叛也就是了。

    現在朝廷兵強馬壯,戶部又有銀子,他們這些內閣大學士腰桿子都直起來了,說話都硬氣。有錢,有糧,有精兵,不但皇上有底氣,大臣也有底氣。

    三個人現在糾結的是曲阜孔家的事情,這個該怎麼辦。

    按理說,孔尚賢一脈篡改族譜,撥亂反正也就是了,根本不用浪費心力。可是三個人都在知道,皇上明顯不想將衍聖公的爵位給曲阜了,皇上屬意的是南宗的孔尚乾。

    如果內閣票擬封孔尚齊為衍聖公,那是一定會被皇上打回來的。

    作為內閣大學士,揣摩聖意是他們必須做的,如果做不好,那你就滾蛋吧!

    申時行敲打著奏摺,看了一眼余有丁,又看了一眼潘晟,淡淡的開口說道:“你們有什麼看法?”

    將衍聖公封給孔家南宗,這個倡議可不好開,理由也不好找,弄不好就是一身髒水,洗都洗不掉。這可是大事情,那是肯定要是史書的,弄不好就臭名昭著了。

    余有丁默然,他更擅長事物,機變不是他所長。

    讓申時行沒想到的是潘晟這個時候開口了,一直以來潘晟在內閣都是裝傻充愣,偶爾還充當幾次豬隊友。剛開始大家還沒覺得,可是現在誰要把他當傻子,那誰就真的是傻子了。

    “孔家北宗啊!”

    潘晟感嘆了一句,繼續說道:“蒙元冊封的孔家北宗啊!”

    看似感嘆了一句,可是申時行和余有丁又不是傻子,兩個人當然聽出潘晟的意思了。這孔家北宗是蒙元冊封的,咱們這位皇上是什麼人?

    那是立志要做漢武的,掃北之心絕對異常的堅定。

    孔家北宗現在還蹦跶,皇上看著舒服就怪了。

    可是你說這個沒用,皇上想收拾孔家北宗,無論什麼原因,那就是想收拾了。自己這些人要做的就是給皇上一個由頭,至於理由什麼的不重要。

    申時行轉頭看向了潘晟,目光明滅不定,半晌才開口說道:“潘閣老有何高見?”

    什麼蒙元的就不要提了,現在的衍聖公一脈可是洪武十七年冊封的,總不能拿蒙元冊封說事啊!

    潘晟淡淡的笑了笑,開口說道:“孔尚賢一脈篡改孔家族譜,迫害族人,廢除衍聖公的爵位也就是了。”說完這句話,潘晟把嘴閉上了。

    看起來潘晟是說了一句廢話,可是申時行和余有丁都聽懂了。

    現在王錫爵只說了孔尚賢一脈的事情,那就按照當前的事情來辦。至於冊封新的衍聖公,那是皇上的事情,皇上想冊封誰,那就冊封誰。

    蒙元都能夠冊封衍聖公,何況當今皇上?今日中國是誰家天下?心裡沒點數?

    所謂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皇上不給恩澤,那是你沒做到位,給你恩澤,那是賞賜,你想怎麼樣?不服氣?不服氣就憋著,上天了你還!

    申時行看了一眼潘晟,笑著說道:“潘閣老所言極是啊!”

    不過是一份奏摺,就事論事也就是了,王錫爵又沒在奏摺上保舉孔尚齊為衍聖公,何必自尋煩惱。點了點頭,申時行將奏摺遞給了潘晟:“那這份奏摺就潘閣老票擬吧!”

    這個就是讓功勞了,三個人都知道,這份票擬遞上去,必然是龍顏大悅。

    潘晟也不推辭,笑著接過奏摺,走回到自己那裡就去票擬了。

    官場上是沒有秘密的,很多圈子外面的人不知道的事情,圈內人在清楚不過了。山東的事情緊緊半天就傳遍了整個京城的官場,白蓮教的事情讓不少人大吃一驚,孔家的事情卻讓不少人閉了嘴。

    不少官員都上奏摺要求嚴查白蓮教,各種獻言獻策。

    比如在各地展開整風運動,壓力打擊邪教組織,甚至連僧道都在整飭的範圍之內。有的人還洋洋灑灑寫了一大堆,十幾條,看起來還頗具可行性。

    山東孔家的事情,當然也有人上奏摺,不過全都是要求嚴懲孔尚賢一脈的。

    當然了,也有上奏摺求情的,人家也說的明白,事情過去這麼多代了,所謂禍不及子孫,朝廷罷免了衍聖公的爵位也就是了,沒必要治罪。

    孔尚賢一脈畢竟也是聖人苗裔,還是要回護的。

    這種論調一出來,瞬間就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同,於是奏摺飛快的進宮了。

    紫禁城,文華殿。

    朱翊鈞翻看這這些奏摺,有些感慨的笑著道:“這些人還真是會把風向啊!”

    為聖人苗裔求情,回護聖人苗裔,這都是儒門子弟該做的事情,大家都是打著聖人的招牌吃飯的。他們也知道皇上肯定會罷免衍生公的爵位,他們就不觸碰這條底線。

    這種操作說白了就是把罪名給你做大,然後在給你求情。

    無論自己想不想嚴懲孔尚賢一脈,他們先把調子拉高了,那就是要嚴懲孔尚賢一脈,然後大家一起求情,也順便給皇上一個台階下。錯都是孔尚賢一脈的,皇上是仁慈的,法外開恩了。

    我們則是合格的聖人子弟,盡全力回護聖人苗裔,你好我好大家好。至於皇上想收拾曲阜孔家,沒必要現在弄,過一段時間在弄,那我們就當沒看見了。

    新任衍聖公的事情,這些人提都沒提,彷彿就沒有這件事情一樣。

    朱翊鈞看著這些奏摺,腦海中閃過了一張臉,他很激動,但是卻擺著手說道:“基本操作,這都是基本操作!”

    嘆了一口氣,朱翊鈞雖然很想噴這些人一臉,實在是太無恥了,可是他不能這麼幹。這個台階太還就非得下不可,做皇上也是很無奈啊!

    “張鯨,著內閣擬旨,罷免孔尚賢一脈的衍聖公爵位。”沉吟了半晌,朱翊鈞無奈的說道:“至於處罰之事,按照眾卿所請,看在聖人苗裔的份上,免於處罰吧!”

    “是,皇爺!”張鯨答應了一聲,轉身就向著外面走了出去。

    朱翊鈞邁步走到大殿的門口,目光眺望著山東,喃喃道:“王用汲,障礙朕給你掃清了,別讓朕失望啊!”說著朱翊鈞的目光閃過一抹狠厲。

    想這麼過去,那是絕對不可能,不把孔家打趴下,朱翊鈞是絕對不會收手的。

    雖然罪名是不能定了,可是從別的地方下手,一點難度都沒有。想必孔家會欲哭無淚,想到這裡,朱翊鈞的心情瞬間就好了不少。
q781009 發表於 2019-7-29 23:05
第一百七十七章 孔家,打錢!

    秋風瑟瑟,萬物凋敝。

    山東大地上看不到一絲綠色,與後世的暖冬不同,這個時代地球小冰川期正在開始,天氣很冷,尤其是秋分颳起來的時候,當然,更冷的是人心。

    曲阜,孔家。

    孔尚賢坐在屋子裡面,面無表情的望著外面有些陰鬱的天空,他心裡面充滿了不忿不甘以及絕望。這些天他被關著,或者說被圈禁,他不知道自己的一輩子是不是就這樣了。

    看著窗外有人走過來,孔尚賢立刻就看到了那張臉,隨後他就笑了。

    這些日子孔尚賢過的很不好,皮膚蒼白,瞳孔充血,披肩散發,這讓他的笑容十分的猙獰。當門被從外面推開,孔尚賢笑的更厲害了。

    “你是來殺我的?”孔尚賢盯著來人,大聲的說道:“我用的命來換你們的命?”

    來人是一個老者,看著孔尚賢,面色絲毫不變,正是孔家輩分最高的孔聞聲,孔尚賢的三叔爺。自從孔尚賢被圈禁之後,孔家就是孔聞聲說的算了。

    “我過來只是告訴你三件事情!”孔聞聲淡淡的說道。

    “第一件事親,朝廷剝奪了曲阜孔家衍聖公的爵位,聽好了,是曲阜孔家,不是咱們這一脈。”說到這裡,孔聞聲嘆了一口氣:“你應該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了吧?”

    孔尚賢當然知道,這代表不但自己這一脈的沒了衍聖公的爵位,整個曲阜孔家都沒了衍聖公這個爵位。

    “第二件事情,曲阜孔家,從起之後奉孔尚齊一脈為嫡脈,孔家以後他們說的算。”

    “第三件事情,看在聖人苗裔的份上,皇上天恩浩蕩,沒有在懲罰孔家。”孔聞聲看著孔尚齊道:“關於你的處罰,家主已經說了,以後你就在這個院子養老了。”

    孔尚賢聽到第一個消息之後,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聽到孔聞聲提到家主,孔尚賢猛地抬起頭:“你們現在就跑去叫孔尚齊家主了?”說道這裡,孔尚賢突然大笑了起來,眼淚都笑了出來,最後卻變成嚎啕大哭。

    孔聞聲看到了這一幕,嘆了一口氣,轉身向著外面走了出去。

    孔家從今日開始,怕是要蟄伏待機了,就像南宗孔家一樣。事實上孔家現在都意識到了,皇上雖然有收拾孔家之心,但是也不會將孔家趕盡殺絕。

    這一次皇上派了徐德過來,明明是商量的,可是全都被孔尚賢給搞砸了,現在好了。

    曲阜城外,王錫爵坐在馬車上,放下手中的車簾,開口說道:“走吧!”

    曲阜這邊的事情完成了,宣讀了聖旨之後,王錫爵山東一行的任務也就徹底完成了。順利的完成這件事情,王錫爵終於能夠鬆一口氣了。

    這邊的事情了了,自己也可以回到京城,回去操辦自己開藩禁的事情了。

    隨著白蓮教被剿滅,山東府的官紳一體納糧正式在山東推開了。山東府的地方官官員這一次絲毫沒有推諉,非常的派和,整個徵收過程十分的順利。

    欽差行轅。

    雖然徵稅的任務非常的繁重,可是到目前為止,一切都非常的順利。糧食進入了官倉,銀子也都進入了稅務司的銀庫,情況非常的好。

    事實上稅收一直實行的還是以前的制度,只不過增加官紳一體納糧。

    如果全都讓稅務司的人來做,他們是沒有那麼多的人手的。

    “王大人,聽說你要離開濟南府了?”徐德看著王用汲,淡笑著問道。

    王用汲點了點頭,將手中的茶杯放下,然後笑著說道:“濟南府這邊的事情完了,我要去曲阜,那邊可是還有這不少的匿藏土地,本官不去不行啊!”

    聽了王用汲的話,徐德點了點頭:“這倒是,辦完了曲阜的事情,王大人直接回京?”

    無論是王用汲還是徐德都沒覺得曲阜那邊是問題,現在孔家就是一個沒了牙的老虎,他們沒膽子也沒能力做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只要過去,肯定能夠拿下。

    “不!”王用汲搖了搖頭:“曲阜那邊事情了了之後,我要去南京。”

    徐德一愣,沒想到王用汲居然要去南京,不過想想也就釋然了。山東擺平了,那麼河南河北也就沒什麼問題了。可是南方還不行,江浙一帶那些人可不好對付。

    作為科舉大省,江浙一帶官紳非常的多,很難辦啊!

    不過徐德也沒覺得是問題,笑著說道:“那就祝王大人一路順風了。”

    王用汲沉吟了半晌,開口說道:“徐公公,說起來本官還有一些事情請徐公公幫忙。”

    “王大人請講!”徐德放下手中的茶杯,開口說道。

    王用汲也不繞彎子,直接說道:“這一次山東的事情,徐公公內廠手下的人手非常精幹,本官會上陳陛下,等到本官去南京之時,還請調內廠的人手給本官。”

    “到時候還望徐公公不要吝嗇,多多支持。”

    徐德沒想到王用汲是這樣的想法,不過他還是點了點頭說道:“王大人,內廠是陛下的內廠,不是咱家的。如果王大人能夠請下聖旨,咱家自然會調配人手給你。”

    這一天,欽差王用汲離開了濟南府,向著曲阜而去。

    整個濟南府也冷清了下來,徐德在這邊徹查白蓮教的案子,事實上也沒什麼好查的了。到了這個地步,王山死咬著不招,怎麼用刑也沒有,再抓也就是小貓小狗兩三隻了。

    曲阜。

    孔家大廳。

    孔尚賢看著面前的王用汲,一個頭兩個大,事實上現在孔家都快到文官色變的地步了。雖然知道皇上雖然表面上不懲處孔家了,可是私下肯定沒完,只是沒想到來的這麼快。

    “孔家主,這是內廠查出來的隱匿土地的賬冊。”

    王用汲將一本冊子放在桌子上,笑著說道:“按照內廠的調查,孔家總計隱匿土地一百七十三萬畝,其中上田八十六萬畝,中田八十七萬畝。”

    “按照朝廷的規定,上田罰銀四十兩,中田罰銀二十兩,孔家總共需要交納罰銀五千一百八十萬兩!”說著王用汲又拿出了一張單子:“這是罰款通知單,請孔家主過目。”

    “罰銀需要在七日內繳清,否則隱匿的土地將被充公。”

    孔尚齊都聽呆住了,罰銀五千多萬兩?開什麼玩笑,把孔家賣了也沒那麼多啊!

    孔家的土地是很多,可是你把那些地拿出去賣,肯定賣不出這麼多錢啊!一旦敞開了賣,賣到最後必然是地價大跌,大跌之後都未見得有人買。

    這些地全都是自耕農的,是孔家巧取豪奪來的,更多則是投獻。

    孔家分為內孔外孔,內孔是孔家的子弟,嫡系和旁系都算上。可是外孔是孔家賜姓的,也就是原本不姓孔,但是在孔家幹著幹著就姓孔了。

    這些人的親戚朋友一大堆,他們的土地都是投獻過來的。

    士紳雖然很有錢,有很多的地,可是那都是不能變現的。朝廷現在不講這個道理,要求你把田地變現,這要是能變現出來,那就有鬼了。

    就算是賣文玩古董,你也賣不出這麼多錢了,一旦什麼東西多了,價格下跌是必然的。

    王用汲才不管孔家是怎麼想的,直接開口說道:“孔家家主,本官會在曲阜城內等七天,如果七天之類孔家交不上罰款,這些田地就會變成公田。”

    說完這些話,王用汲直接站起了身子,帶著人向著門外走。

    王用汲是走了,可是孔家卻亂了,孔尚齊連忙將孔聞聲給請了過來。雖然孔尚齊現在是家主,可是想要壓住孔家各房各脈,那是不可能的。

    聽了孔尚齊的轉述,孔聞聲的臉色也變的很難看。

    “這一次咱們麻煩了!”孔聞聲感嘆著說道。

    “錢咱們是肯定拿不出來的,讓各房各脈湊一湊,然後挑一些好的田去繳納罰銀,剩下的田地就不要了。”孔聞聲沉吟了片刻,果決的說道。

    “這個時候,當斷則斷,不能猶豫!”孔聞聲見孔尚齊還猶豫,忍不住大聲的說道。

    回到曲阜自己住的地方,王用汲嘆了一口氣,在桌子上鋪開一張紙,然後開始寫奏摺,奏摺的名字:請分田地疏!

    事實上這份奏摺王用汲早就想寫了,只不過之前那麼多事情,一直等到現在才有空閒功夫來寫這一份奏摺。這份奏摺王用汲很看重,同時也很焦急。

    這一份奏摺其實目的很簡單,那就是針對投獻的。

    雖然很多士紳土地很多,但是他們的土地並不是買來的,而是來自於投獻。

    投獻之風之風由來已久,不說其他人,單說自己,當年自己考中了舉人,家裡面的宗親族老等等人,在恭賀自己之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土地全都投獻到了自己的名下。

    窮書生一夜之間變地主,堪稱書中自有黃金屋的典範,一夜之間千頃良田都不是虛幻。

    投獻到自己名下的土地不用納稅,自己把地租給宗親去種植,收取遠比田稅低更多的地租。這裡面的好處多了去了,每年交的少,得到的多。

    士紳也能通過免稅制度,一夜之間由窮到富。

    金舉人,銀進士,說的不光是地位,而是真的有錢啊!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q781009

LV:9 元老

追蹤
  • 868

    主題

  • 47982

    回文

  • 13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