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萬曆駕到 作者︰青橘白衫 (已完結)

 
q781009 2019-7-29 23:00:0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23 85605
q781009 發表於 2019-7-29 23:06
第一百八十八章 工具鋼 (為盟主雲從風伴加更)

    朱翊鈞敲打著桌面,靜靜的思考著,李贄的思想很激進,朱翊鈞也想推廣開去,可是朱翊鈞知道現在不是好時機。不過放在公務員裡面推廣,還是可以的。

    無論是什麼改革,政體改革才是根本,大明現在的官員隊伍,兩個字:呵呵!

    不過給公務員塑造一個學說和標準,這個還是可以的。

    摸著下巴,朱翊鈞覺得李贄的學說雖然暫時不能推廣,可是工商皆本倒是可以考慮一下了。這個有助於自己收商稅,順帶著也轉移一下注意力。

    李贄見朱翊鈞沉默了半晌,表情也很嚴肅,他有些擔心了。

    看了一眼李贄,朱翊鈞笑著說道:“不錯,朕會告訴呂慎行,你以後就一邊教書,一邊著述吧!”說著朱翊鈞笑著拿起爐子上的地瓜:“烤好了啊!”

    李贄眼中閃過了一抹失落,他剛剛那麼激動的說,未嘗沒有演戲的意思。

    事實上李贄知道皇上讓自己到京城來,絕對不是讓自己教書著述的,他也有意利用這一次機會。想想董仲舒,想想儒門的前輩,這是自己名留青史的大好機會。

    通過朱翊鈞的態度,李贄也知道了,皇上對自己的學說感興趣,可是卻給不了太多的支持。

    讓自己在這裡講學著述,這已經是很好的事情了,剩下的就只能靠自己了。不過李贄有信心,這些天他一直在公務員學堂,他知道這裡缺什麼。

    雖然公務員學堂也會講一些東西,而且很蠱惑人心,可是李贄知道,那不是正道。

    公務員學堂的缺少一種思想,一種讓公務員發自本身認同的思想,這也是李贄為什麼要在這裡教書的原因。事實上達成這個目的,李贄也算是完成了目標。

    想要一步登天是不可能的,這一點李贄很清楚。

    看了一眼吃著烤地瓜吃的開心的少年天子,李贄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來日方長!

    在公務員學堂吃了一個烤地瓜,喝了一大碗溫熱的茶水,朱翊鈞心情大好的離開了這裡。這一期一百人的公務員培訓完成了,年底他們將會派上用場。

    等到明年開春,這裡還會再一次招募公務員,只不過招募的就不只是一百人了。

    上了馬車,朱翊鈞對張鯨吩咐道:“去武備司!”

    事實上朱翊鈞很久沒關注武備司了,只是不時戶部有摺子上來了,大部分都是抱怨武備司花錢的。如果不是官紳一體納糧拿到了不少錢,估計戶部尚書張學顏要找自己理論了。

    不過朱翊鈞不在乎這些,有些錢花的值,那就得花。

    武備司也是時候弄出一點東西來了,這一次朱翊鈞去武備司就是看新東西的。

    當朱翊鈞來到武備司的時候,潘季馴和陳矩已經等在這裡了。兩個人明顯梳洗打扮,免得君前失儀。朱翊鈞對這些倒是不在意,他更在意的是東西。

    “兩位愛卿免禮吧!”看了一眼兩個人,朱翊鈞淡笑著說道。

    陳矩已經看不出在宮裡面的白胖了,整個人黑了不少,也精壯了一些,倒是一邊的潘季馴,還是老樣子。這位當初擔驚受怕進京的工部侍郎,現在早就安心工作了。

    兩個人全都站起了身子,恭敬的跟在朱義軍的身後,向著武備司裡面走了出去。

    “你們把東西燒出來了?”朱翊鈞看了一眼兩個人,開口問道。

    潘季馴倒也沒搶風頭,讓陳矩說,他畢竟是太監,跟自己到了武備司,親近皇上的時候就少了很多。這種表現的機會,潘季馴覺得還是讓給他比較合適。

    “回皇爺,紅磚的燒製倒是沒費力氣,與燒青磚的區別不大,實驗幾次就燒製出來了!”

    朱翊鈞點了點頭,紅磚是他讓燒製的,青磚和紅磚的硬度是差不多的,只不過是燒製完後冷卻方法不同,而紅磚是自然冷卻,簡單一些,所以生產紅磚多,青磚是水冷卻(其實是一種缺氧冷卻),操作起來比較麻煩,所以生產的比較少。

    雖然強度、硬度差不多,但青磚在抗氧化,水化,大氣侵蝕等方面性能明顯優於紅磚。

    這個時代的生產力本來就低下,青磚產量又那麼低,紅磚雖然很多地方不如青磚,可是生產簡單這一條,足以秒殺青磚了,搭配上水泥,事半功倍。

    這個時候一邊的潘季馴接過了陳矩的話,他知道下面的話陳矩不適合說了。

    “陛下,這紅磚臣也試了試,雖然硬度也夠,可是比起青磚來,還是也要差很多的!”潘季馴在一邊提醒道,這話得說在前面,別到時候出問題。

    朱翊鈞看了一眼潘季馴,笑著說道:“朕知道!”

    “水泥燒製的怎麼樣了?”

    “回陛下,也成功了!”潘季馴連忙開口說道。

    在不遠處的地上擺放著幾個大木桶,木桶的外側用鐵片緊緊的箍住,裡面則是鋪著油紙,在桶裡面裝著的就是朱翊鈞想要的水泥,走過去,伸手捏起來一點,朱翊鈞滿意的點了點頭。

    “好東西啊!”

    朱翊鈞感嘆了一句,雖然不知道這個水泥能達到什麼標號,可是只要能做出來,這個就是好的。看了一眼潘季馴,朱翊鈞笑著說道:“讓人試了嗎?”

    “回陛下,試過了!”潘季馴點了點頭,指著不遠處的一面牆說道。

    “紅磚水泥,打了地基,只是這才剛幾天,還沒幹,加上天氣冷,效果不好。”潘季馴再一次給朱翊鈞打了預防針,生怕朱翊鈞不滿意。

    看了一眼潘季馴,朱翊鈞無奈的搖了搖頭,老潘這是官場沉浮落下的病根啊!

    這個時節用水泥施工,簡直就是在開玩笑,朱翊鈞當然知道是什麼後果,只是簡單的測試一下效果也就行了。看了一眼面前的牆壁,朱翊鈞點了點頭。

    離開了水泥和磚頭,朱翊鈞開始關注今天的重點了,那就是鋼!

    “你們上了摺子給朕,說是弄出坩堝鋼來了,可別讓朕失望!”朱翊鈞看著兩個人,開口說道。

    凡是關注近代史的人都知道,坩堝鋼絕對是繞不過去的一個關鍵點,那是在石墨黏土坩堝中熔化金屬料成為鋼水的方法,是人類歷史上第一種生產液態鋼的方法。

    對於這個朱翊鈞真的不瞭解,只是和陳矩當初提了一次。

    這十多年來,陳矩一直在研究,在蒐羅各地的工匠,朱翊鈞走進去之後就發現了幾個外國人。看起來應該像是葡萄牙人或者什麼人,反正朱翊鈞臉盲。

    還有幾個印度人,這個朱翊鈞倒是認識,而且不會認錯。

    “給朕說說!”朱翊鈞看著面前忙碌的場景,對陳矩說道。

    陳矩點了點頭,連忙開口說道:“工匠們將滲碳鐵料切成小塊置於封閉的黏土坩堝中,在坩堝外面加熱,鐵料繼續吸收石墨中的碳而熔化成為高碳鋼水,澆鑄成小錠後鍛打成所需的形狀。”

    說完這些,陳矩有些遲疑的說道:“只不過這種方法雖然能夠得到坩堝鋼,但是產量極小,成本很高。”

    “不過陛下放心,奴婢會讓人抓緊時間研製的。”

    朱翊鈞看了一眼陳矩,這個可就沒那麼容易了,要知道後來取代坩堝煉鋼方的是電弧煉鋼法,那玩意得用電,建火力發電廠,朱翊鈞覺得只能想一想了。

    不夠朱翊鈞也沒去打擊陳矩,而是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盡力就好!”

    伸手拿起一塊坩堝鋼的鋼錠,有些涼,可是朱翊鈞還是忍不住打量著。

    坩堝鋼或許有很多缺點,比如產量低,成本高,不能量產,可是它有一個優點是朱翊鈞迫切需要的。

    鋼在坩堝中熔化時,石墨碳還能起還原劑作用,鋼中氧可以去除,各種夾雜物也能從液態鋼中上浮去除,所以鋼的質量優於現在的各種金屬材料,可用來製造加工金屬材料的工具。

    坩堝鋼,還有一個別稱叫做工具鋼,這個優點是無可取代的。

    當然了,用來鍛造刀劍也是最好的,朱翊鈞以前還看過一些資料,據說大馬士革鋼就是這種坩堝鋼,真的假的朱翊鈞也不知道,只是隨便看了一眼。

    不管是不是,坩堝鋼絕對是現在世上最好的金屬。

    有了坩堝鋼,那就能製作很多工具,用來切割和雕刻金屬,它是最好的工具鋼。有了這種鋼,弄一些鑽頭出來就有可能了,有了鑽頭,代表著朱翊鈞想要的另外一樣東西就要出現了,那就是膛線。

    有了膛線就能造來福槍,也就是膛線槍,膛線將解決槍械的瞄準問題。

    哪怕是造價高昂,產量低,來福槍也有很大的作用,比如來福槍手。埋伏在大隊之中,精準射擊,類似乎後世的狙擊手,當然了,現在距離這一步還很遠,朱翊鈞只能朝著這個方向努力。

    有了坩堝鋼,朱翊鈞覺得武備司應該能弄出不少好東西,他對大明的工匠有信心。

    “給朕打一把劍吧!”朱翊鈞將手中的坩堝鋼扔下,開口說道:“除了這一把,不許在給別人打,所有的鋼都要利用起來,知道嗎?”

    “臣等明白!”潘季馴和陳矩連忙躬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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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自帶光環的男人

    在武備司視察了一番之後,朱翊鈞滿意的離開了武備司,這裡除了一點讓朱翊鈞不開心,那就是燒錢,其他都很滿意,燒錢又是沒辦法避免的事情。

    回到了皇宮裡面,朱翊鈞看了一眼張鯨,然後開口說道:“去坤寧宮。”

    這段時間朱翊鈞去幾個妃子那裡的時間多一些,大多數都是去看孩子的,不過在留宿還是王皇后那裡多一些,為的就是不讓王皇后失落。

    對於自己後宮的情況,朱翊鈞很滿意,所以他要維持這種和諧。

    南京。

    自古金陵就是好地方,大明立國之後,南京還做過國都,雖然後來遷都北京了,可是在這裡依舊有著非常重要的位子。因為沒有了國都的厚重,這裡更顯得輕鬆和繁華一些。

    王用汲也是在南京做過官的人,對這裡自然不陌生。

    那個時候王用汲還只是一個員外郎,到了南京生了郎中,後來又升了侍郎,然後以侍郎的身份調任稅務司,一幕一幕仿如昨日。後來王用汲也知道,自己升得快是因為皇上的器重。

    自從到了稅務司之後,王用汲兢兢業業,不敢稍有差池,也是為了報答皇上的知遇之恩。

    “王大人這是想起什麼了?”徐德笑著來到王用汲的身後,開口說道:“在南京城,王大人也算是半個地主了,不如帶咱家到處逛一崗?”

    王用汲回頭看了一眼徐德,面無表情的說道:“本官身體不適,徐公公想去還請自便。”

    對於王用汲的態度,徐德不以為意,一路上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事實上人和人之間,只有相處了之後才能夠知道合不合得來,徐德和王用汲就是如此。

    雖然在山東的時候,王用汲覺的徐德為人果敢,有能力,可是真的相處起來,王用汲發現自己和這個徐公公還真是合不來。比如他就不理解,一個太監整天想去秦淮河賞風月,不知道是怎麼想的。

    “王大人,你太緊張了!”徐德笑著說道:“這江南不是沒出什麼問題。”

    事實上兩個人到了南京之後,發現這邊的官紳一體納糧進行的很順利,魚鱗冊上的田地全都能收上來,也沒有哪個地方的士紳鬧幺蛾子不交稅。

    甚至是一些致士的官員也沒鬧,全都乖乖的交了銀子。

    補稅那邊進行的也很順利,大家都跑著來交稅,即便有人藏匿土地,也不多,當地的稅務司很快就能夠處理好。徐德和王用汲兩個人根本就用不上,江蘇浙江已經讓人奏報了,官紳一體納糧已經完成了,正在核查當地的養士銀。

    見王用汲皺著眉頭,一臉擔心的樣子,徐德笑著說道:“王大人是以為這裡面有陰謀?”

    “徐公公有何高見?”王用汲轉過頭看向徐德,開口問道。

    “高見倒是談不上,倒是知道一些事情!”徐德對著王用汲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然後就坐了下來:“其實事情有幾個方面的原因。”

    “第一個原因,揚州的血還沒幹!”說到這裡,徐德先笑了笑:“這要多虧了咱們那位張公公。”

    王用汲當然知道這話的意思,也知道徐德說的張公公就是張鯨,到了南京之後,王用汲也感受到了這位張公公的威勢。說是止小兒夜哭也差不了多少了,雖然名聲不好,可是震懾卻是實打實的。

    “第二個就是江南的人都在忙著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西北商路的事情。”

    “現在已經有人再傳要恢復絲綢之路了,王大人知道那是多少銀子嗎?前些日子內務府在這裡採購了一百萬兩的貨物,現在船隊又回來了。”

    “一百萬兩,這才多久啊!”徐德有些感嘆的說道:“聽說這一次要招募大量的工匠過去。”

    “咱家聽人說,南京城裡面的木匠,手藝好的,價格都開到二百兩一年了,王大人,你一年俸祿多少?”

    王用汲現在是侍郎銜,領三品俸祿,祿米三十五石,然後就沒了。加上一些其他的收入,不貪污的話,一年一百兩都是一個大關,二百兩,對一個木匠來說,絕對是大錢了。

    “這也太高了吧?”王用汲有些瞠目結舌的說道。

    “這可一點都不高!”徐德笑著說道:“西北要見紡織廠,那就需要大量的織機,也就需要大量的木匠,現在大家搶木匠都搶風了。”

    王用汲默然。

    “對於江南的士紳來說,這些根本就不算什麼,土地能有多少稅。”

    “當然了,還有一件事情,那就是朝中的大臣都寫了信了,吏部尚書王國光王大人,戶部尚書張學顏張大人,內閣的幾位大學士,甚至是內閣首輔大學士申閣老,全都寫了信了。”

    “嚴格要求家裡面要納糧,而且要帶頭納糧。”

    王用汲默然,這個就要了命了,這些人大部分都是江南出身,他們寫信回來,一來是表明自己的態度,要求自己的家人,又何嘗不是在要求的地方官。

    吏部尚書王國光,十幾年的吏部尚書,門生故舊遍天下。

    他一句話,絕對比自己折騰一個月都有效果。

    “在加上王大人再山東大展神威,江南沒人敢造次也就在正常不過了!”徐德笑著說道:“所以王大人,把心放在肚子裡面,陪著咱家去秦淮河走一走,咱家對秦淮風月可是嚮往已久了。”

    王用汲看了一眼徐德,然後開口說道:“徐公公早就知道這些了?”

    看著王用汲的表情,徐德有些尷尬,光顧著看王用汲的笑話了,有些得意忘形了。這種事情當然不能承認,徐德直接搖頭說道:“當然沒有,怎麼會,咱家也是剛得到的消息。”

    王用汲又不傻,當然不會相信徐德這話,點了點頭,然後淡定的轉身離開了:“徐公公還是自己去吧!半官家有糟糠之妻,不宜去風月場,再說了,朝廷官員嚴禁逛青樓。”

    看著王用汲的背影,徐德只能苦笑,這些文官還真是罵人不帶髒字。

    家有糟糠之妻,擺明了是在說自己是一個閹人,當著閹人的面前提老婆,簡直惡毒的要命,順帶還嘲諷了一波太監上青樓,後來順帶還說自己辦差之時逛秦淮河,一套組合拳打的自己憋屈不已。

    想反駁還辦法,人家說的是自己,這個虧自己也只能認下來了。

    不過想到前幾天王用汲的樣子,徐德臉上又露出了笑容,這波不虧。想到王用汲一路上的樣子,徐德笑的更開心,全都是報復的快感,為了慶祝這一盛事,秦淮河走起!

    紫禁城,文華殿。

    朱翊鈞隨後將一份奏摺放到一邊,最近奏摺的風向有點不太對,不少人開始上奏摺吹捧什麼盛世將臨,什麼中興之主,這讓朱翊鈞警惕了不少。

    這種事情還沒法說,人家上奏摺拍你馬屁,你總不能下旨申斥吧!

    看了一眼張鯨,朱翊鈞將手中的奏摺放下,然後開口說道:“以後這種摺子就不用送上來了,每天聽你這個老東西拍朕的馬屁就夠用了。”

    張鯨連忙笑著說道:“陛下英明是朝野公認的,可不是老奴一個人說的。”

    笑罵了一句,朱翊鈞再一次伸手拿起了一份奏摺,掃了一眼之後,朱翊鈞面容就嚴肅起來了。這份奏摺是內廠上的,是徐德從南京遞上來的。

    奏摺的內容和徐德對王用汲說的話差不多,詳細的敘述了江南的情況。

    朱翊鈞沒想到官紳一體納糧還能從這裡找到突破口,那些做生意的士紳開始去跑經商了,沒人願意在這個時候鬧出納稅的麻煩,畢竟現在大家都靠著內務府。

    內務府是什麼衙門,沒人不知道,這個時候觸怒皇上是不明智的。

    朱翊鈞同時也看到了另外一點,那就是朝堂上這些大臣的震懾力,這些人寫一封信到地方,甚至比自己的聖旨還好用,說起來還是威信不夠啊!

    不過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威望不是一天樹立起來的。

    想要達到言出法隨的地步,估計要很久了,或許等到自己掃平漠北就有可能了。

    或許北方利益不多,遠不如將精力放到南邊去,放到大海上去,但是他的政治意義是不一樣的。漢唐之所以被認為強盛,是因為他們掃平了草原,確立了霸主的地位,

    大宋之所以被認為是弱送,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們丟掉了漢人的霸主地位。

    自己只有掃平漠北,自己的聲望才能夠達到空前的程度,遠超成祖皇帝和太祖皇帝,到了那個時候,自己聖旨就會是名副其實的聖旨。

    至於向南打,恐怕是把印度的打下來,擴大了地盤,意義也沒有掃平草原來的大。

    事實上滅掉瓦剌之後,朱翊鈞已經有這種感覺了,站在朝堂上,群臣對自己的態度就能看得出來,他們更加的敬畏,更加的尊重,這就是威勢。

    自己不用帶著劍上朝,自己只要坐在那裡,那種威勢就會出來,用後世的話說,自己現在自帶BUFF,震懾光環,說出來的話會讓人不自主聽取,站在那裡就會讓人不自主的畏懼,與自己對視攻擊力減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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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募兵制

    在這一份奏摺裡面,朱翊鈞還看到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商人的問題。

    這幫人全都跑去經商了,顯然內務府還是帶起了一股經商熱的風潮,估計很快就會出現草原淘金的熱潮了。倒不是說那裡真有金子,而是那裡能發財。

    他們願意讓出官紳一體納糧的錢,以後收商稅怕是要麻煩了。

    想到這裡,朱翊鈞又想起了西北的事情,也不知道那邊怎麼樣了。

    抬頭看了一眼張鯨,朱翊鈞開口問道:“有西北的奏摺嗎?”

    “會皇爺,宣大總督曾大人上了摺子了,就在下面!”張鯨連忙開口說道。

    朱翊鈞向下翻了翻,果然發現了一封奏摺,前兩天曾省吾已經給自己上了一份奏摺了,只不過那一份奏摺是請罪的,然後介紹了一些自己在西北的見聞,以及對下一步工作的決心。

    顯然自己讓張維賢帶去的話有效果了,朱翊鈞不得不感嘆,安撫大臣也是一個技術活,這君臣關係還真的和夫妻相處差不多。打開奏摺看了一眼,朱翊鈞發現是說買地的事情。

    這件事情他當然清楚,這就是他自己弄出來的。

    朱翊鈞關心的倒不是曾省吾是怎麼想的,畢竟則是一份奏請摺子,他的態度已經表現出來了,關鍵是其他人怎麼想。翻到後面的內閣票擬,朱翊鈞臉上頓時就露出了笑容。

    內閣的票擬很簡單,建議實行,這個就足夠了。

    朱翊鈞將奏摺合上,然後拿起硃筆,在上面畫了一個紅圈。

    這邊朱翊鈞已經核准了買地的事情,奏摺還沒發還到總督衙門,大同府這邊其實已經在忙活了。內務府已經帶著人去丈量土地了,李中行開始主持土地分配了。

    事實上對於李中行,商人不敢得罪,但是心裡面也有大罵的。

    內務府是給大家找了好買賣,可是內務府每一件事情都要咬一口,這個就讓人不爽了,而是還是一大口。可是這一口你不讓內務府咬還不行,人家掌握著權力。

    營業證這個東西誰想出來的,太陰損毒辣了。

    你拿不到營業證就不許干,這和以前的鹽引差不多了,你幹了,那罪名就大了。只能求著內務府,讓內務府咬一口,去打官司都打不贏。

    前一段時間轟轟烈烈的反內務府,彈劾的奏摺都快把宮裡給淹沒了,結果如何?

    李中行才不管其他人怎麼想,他現在就向著怎麼賺錢,怎麼完成皇上交代的事情。見人到的差不多了,李中行特意看了一眼下面的一個人。

    這個人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身材清瘦,留著鬍子,臉上也沒什麼表情。

    他叫金河,是南直隸人,確切的說是松江人,前幾天最後一個名額的拍賣中,就是他豪置白銀三十七萬兩,拍下了著最後一個名額,可以說是來勢洶洶。

    根據內務府的調查,金家在南直隸很有名,在松江就更不用說了。

    大名鼎鼎的松江布,十有七成就是出自金家,傳說在江南的官場很有些關係。不過李中行知道這不是傳說,如果沒有關係,金家也不敢在這裡插一腳。

    李中行笑著開口說道:“人到齊了,咱們談一下土地的事情。”

    “諸位都知道,本官從總督衙門那裡拿到一塊地,為的是建造紡織廠。”

    “本官今天要說的就是這件事情,這些地現在就在那裡,大家說說看,誰想要哪一塊,全在這裡。”隨著李中行的話,在他身後就掛出了地圖。

    在丈量了土地之後,根據位置的不同,李中行將地塊劃分了成了十塊。

    十個人看著地圖,然後看了看李中行,他們哪能不明白李中行的意思,這擺明就是想讓他們多花錢買地。想要以內務府從總督衙門拿地的價錢拿到的地,根本是不可能了。

    顯然這是一個大坑,而且看這十塊地,這才多大啊!

    李中行明顯不想把他從總督衙門拿到的地全都拿出來給自己這些人,他想留一部分在手上,然後等著後麵價錢高了在賣。這麼幹實在是太壞了,簡直讓人不知道說什麼了。

    一時間有些冷場,內務府這吃相也太難看了吧?

    這些人顯然沒有見識過後世賣批條的事情,不然就不會這麼想了。

    不過李中行也知道不能把他們逼得太狠,否則事情就會變得很麻煩,於是李中行笑著說道:“在你們購買了這些地之後,五千畝的荒山,每家可以分得五百畝,這個是不要錢的。”

    “用來建倉庫,或者給匠人建房子,這些都由你們,只有一條,不能建造商舖。”

    眾人一聽,臉上的表情這才好了一些,這還差不多。在得到了這消息之後,眾人這才將目光從新轉到十塊地上面來,這一看就發現不同了。

    在地圖上標註的很明顯,有碼頭,有道路,這樣一來,挨著道路和碼頭的地自然價格就比其他地方的要好。誰都想弄一塊好地,誰也不想要不好的。

    何況這些地的大小還不一樣,因為這些地它並不是規則的,分割出來之後就有大有小了。

    有的是長條形的,有的則是方形的,地勢好的自然大家都想要。

    “好,大家都看好了之後,咱們開始拍地!”李中行笑著說道:“一號地塊,距離碼頭最近,四百三十六畝,地勢平坦,起售價一百二十兩每畝,大家可以出價了。”

    總督府衙門。

    曾省吾這幾天忙得很厲害,內務府那邊作妖,他已經沒什麼心思和精力去管了。這幾天曾省吾在忙碌事情就是審案子,而且是跑了好幾個地方審案子。

    公審大會雖然很麻煩,可是有了經驗之後,做起來倒也輕鬆了不少。

    坐在椅子上,曾省吾喝了一口氣,這兩天可真的是把他給累壞了。倒是旁邊的張誠和麻貴都沒什麼感覺,相比起來,曾省吾的身體最差了。

    “曾大人,罪名都已經定了,判刑也完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張誠看著曾省吾,開口說道。

    曾省吾點了點頭:“好,本官會盡快上奏朝廷,等到朝廷的回文到了,該砍頭的砍頭,該充軍的充軍。”

    “曾大人,這一次抓了這麼多人,雖然軍心尚且穩定,可是沒了這麼多的將官,遲早會出麻煩的。”這個時候麻貴在一邊開口說道:“還是盡快任命將官吧!”

    比起其他人,麻貴對這件事情最擔心,稍有不慎是會出問題的。

    曾省吾看了一眼麻祿,事實上到了這個時候,也不適合在瞞著麻祿了,沉吟了片刻,曾省吾緩緩的開口說道:“麻總兵,本官接下來要說的話,出了這個屋子,你就不能對其他人提起。”

    麻祿一愣,自己不就是說了任命將官的事情,怎麼突然搞得這麼嚴肅?

    不過看到曾省吾的表情,麻祿連忙點頭道:“大人放心!”

    點了點頭,曾省吾緩緩的開口說道:“事實上本官這一次來宣大,是帶著皇命來的。朝廷準備廢除屯兵制,改衛所為募兵,第一個改制的地方就是大同。”

    “朝廷不會在任命新的軍官了,即便是任命,也是在改制之後。”

    麻祿聽了曾省吾的話,頓時就愣住了,改制?廢除軍戶制,直接改為募兵制了?

    對於募兵制和軍戶制的事情,麻祿當然知道,而且很清楚。他也知道這件事情朝廷一直都在吵,可是爭吵最激烈的時候早就過去了,因為朝廷沒錢。

    別說募兵制了,朝廷都沒錢給衛所發放銀子。

    現在的那些募兵很多時候都拿不到糧餉,之前已經有人上書要裁撤他們,現在居然反過來了,居然要廢掉衛所,改為募兵制,麻祿知道事情大條了。

    看著一邊老神在在的張誠,麻祿終於明白這一次的清洗是為什麼了。

    看起來是這些人犯了事,可是這都是在為募兵做準備。只有掃除了這些蛀蟲,募兵才能進行的下去。否則一旦採取了募兵,這些人必然會鬧騰的。

    見麻祿沉默不說話,曾省吾看著麻祿道:“麻總兵,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麻祿連忙抬起頭:“回大人,末將沒有,朝廷讓怎麼做就怎麼做!”

    這個時候麻祿也反應過來了,他可不能讓人誤會自己反對募兵制的事情,尤其是在這種情況下。

    聽了麻祿這麼說,曾省吾點了點頭:“這就好,麻總兵,你要做的就是穩住軍心,等到朝廷的文書到了,這件事情就會開始了,好好做,到時候本官會為你向朝廷請功的。”

    “大人放心,末將明白!”麻祿答應了一聲,開口說道。

    等到麻祿和張誠都離開了,曾省吾嘆了一口氣,自己的大事情就要來了。

    兩天之後,京城的回文就到了,兩份都是給總督衙門的。一份是關於賣地的回文,朝廷同意了。第二份則是關於廢除軍戶制,改衛所為募兵制的聖旨。

    前面的那個消息是針對商人的,後面這個消息則是針對軍鎮的。原本前面那個消息也能嚇不少人一跳,可是後面這個消息的出現,使得前面那個消息黯然失色。
q781009 發表於 2019-7-29 23:06
第一百九十一章 張維賢的感觸

    整個大同軍鎮有屯田十四萬六千頃,規模很大,當然,這是萬曆九年清查之後的結果,原本只有九萬八千頃,剩下的全都被將官和地方士紳給侵佔了。

    所有人都在喊軍戶的日子過得苦,可是大家基本上都無視了這一點。

    更多的則是知道苦,可是究竟有多苦,這個就沒人知道了。

    很多人都說武將地位低,可是比起軍戶來說,他們依舊是這個時代的上等人。只不過比起士紳來說,他們在社會地位上,社會資源的佔有率上差一些。

    軍戶,比普通百姓和佃戶過得更慘的存在,作為英國公府的小公爺,張維賢是聽說過沒見過。

    以前在學宮的時候,每一次談起軍戶,皇上都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樣子,這一點張維賢記得很清楚。現在他看到了,以前只是在書中讀到的一些東西,他現在真切的看到了。

    張維賢面前的這塊地足有萬畝,在整個大同府也是大塊的屯田。

    這片地是屬於大同衛的,在張維賢的身邊跟著的則是這一次分地的文官。罷黜軍戶制,改為募兵制,曾省吾選擇的一個切入點就是分田地。

    從這一點下手,給軍戶好處,能夠讓軍戶嘗到甜頭。

    這樣一來,他們才會相信朝廷的話,才會願意做出選擇。如果直接從人事上下手,將軍籍改為普通百姓,曾省吾覺得不少人會直接跑掉。

    這些年逃卒每年遞增,每到年頭不好就會出現無數的逃卒。

    按照軍戶制,一個軍戶家的孩子,即便識字,你也無法考取功名,因為朝廷的制度不允許,這樣就斷絕了軍戶翻身的可能性,加上父死子繼,使得軍戶世世代代都沒有翻身的機會。

    他們很絕望,前路無光,只能每日裡渾渾噩噩的活著。種田填飽肚子,對軍戶來說,其實也是一種奢望,普通的屯田所得則以三七開,軍戶只有三份,甚至有的地方是二八份。

    在這三份裡面,還要被將官剋扣,他們的日子過得堪比豬狗。

    在張維賢的面前,黑壓壓的站著一群人,這些人全都是軍戶。與平時演武是時候見到的不同,這些人不是盔甲鮮明,也不是手拿刀劍,更談不上什麼軍容軍姿。

    他們一個個面黃肌瘦,骨瘦如柴,半大的娃子更是頂著一個大腦袋,躲在大人的身後,怯怯的看著這邊。

    這些人都是有軍籍的,也就是大明在編的軍卒,張維賢出京之時查看過,整個大明九邊有軍卒七十六萬餘人,現在張維賢知道說這些是賬面上的數字,那都侮辱了賬面。

    大同衛總計有軍籍之人十四萬人,可是看現在的情況,能拉出去打的,怕是一萬都不到。

    張維賢看了一眼身邊的衛指揮使曾慶,見他正一臉尷尬的站在一邊。

    雖然張維賢心裡面有氣,可是他也知道自己沒法呵斥曾慶,整個邊軍都是這樣,朝廷畢竟沒錢撥付,也沒糧食給他們,他們勉強度日,還要和韃子作戰,已經是難為他們了。

    前些日子經過御馬監的清洗,能留存下來的這些將官,並不是喝兵血的惡人。

    張維賢親自問過一個將官,他主要干的事情是虛冒,也就是一千人的編制,只有七百人,剩下三百人是不存在的,也就是吃空餉。張維賢到現在都記得那個千戶的話,能養活這七百人,他盡力了。

    當他被脫下鎧甲的時候,張維賢看到的是打著補丁的內衣。

    一層疊著一層,補丁的針腳很粗,是他自己縫補的,至於他的婆娘,前些年死了。沒錢,沒法再娶妻,這個千戶叫楚風,當時他哭的像個嬰兒。

    那一刻張維賢站在那裡,半晌無語,他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些人這年就是這樣為大明守土的,比起那些整日裡醉生夢死風花雪月的士子,他們是拎著刀子在為大明守國門。那一刻,張維賢覺得自己心裡面就是被點燃了一把火。

    自己是將門,自己家是英國公府,他覺得對不起這些人。

    那一刻張維賢想到了皇帝,他想到了皇帝的沉默,每一次聽到軍戶,皇帝的沉默都是很長的,眼中那種悲傷是掩藏不住的,這一刻張維賢懂了,那是愧疚!

    愧疚,是能殺人的!

    “曾指揮使,人都到齊了嗎?”張維賢卡著曾慶,淡淡的開口問道。

    曾慶連忙點頭:“回小公爺,到齊了,總計兩千一百人!”

    張維賢點了點頭,這裡有兩千一百人,而曾慶的一個衛也不過五千六百人。面前這些人,足足佔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則多是曾慶的親兵,靠著他們去打仗。

    這還是好的,換做那些被抓起來的指揮使,手下只有千人可戰。

    張維賢知道,兩千一百人,代表的不是兩千一百人而已,而是兩千一百戶,兩千一百個家庭。

    軍戶的主要的義務,便是出一丁男赴衛所當兵,稱作正軍,其他的子弟稱作餘丁或軍餘,正軍赴衛所,至少要有一名餘丁隨行,以助其生活。

    正軍服役於衛所,必須帶妻同行,以安定生活並生兒育女,這裡的人每一個人都是有家有口的。

    親兵的待遇雖然好一些,可是他們的家眷親屬,一樣要種地,只不過這一次沒有召集他們過來罷了。這還是邊軍,還是號稱天下第一軍的大同鎮。

    其他的地方如何?地方的衛所如何?張維賢都不敢想了,他怕自己喘不過氣。

    “讓他們各自的百戶把自己的人領出來!”張維賢沒有在說什麼,只是淡淡的吩咐了一句。

    雖然這些人看著很慘,可是他們也都是有自己的歸屬的,畢竟有戶籍在。只不過他們現在更像是佃戶,你是他家的,你是他家的,而租給他們田地種的,就是那些大明的軍官。

    “是,小公爺!”曾慶點了點頭,然後就開始去讓人去分人了。

    今天的西北有些冷,張維賢看著下面的軍戶,很多人都還穿著單衣,凍得直打擺子,眼圈忍不住有些發紅。抬頭看著略微有些陰鬱的天空,張維賢的心很暴虐,他現在想殺人。

    人很快就分好了,張維賢直接對身後自己的親衛說道:“去,每一個百戶派一人,幫著他們講明白。”

    “是,小公爺!”張維賢身後的親衛快速的分散了出去,他們的臉色也很難看。

    曾慶這個衛的百戶都經過培訓了,培訓他們怎麼和下面的人說分地的事情,說改戶籍的事情。張維賢這麼做是怕有人搞鬼,對很多軍官來說,這是斷了他們的財源。

    不過這一刻,張維賢期待著有人出來鬧,因為他真的很想殺人,手緊緊的壓著皇帝送給他的那把劍。

    兩千多人分成了二十幾個人群,百戶們已經開始講解了。張維賢悄無聲息的走到一夥兒的後面,靜靜的聽著裡面的百戶給大家講解,他想切身體會這些軍戶的感受。

    “皇上已經下旨了,給大家分地,看到這些地沒有。”

    張維賢站著的這夥人的百戶是一個大鬍子男子,面容很是粗狂,說起話來也很大聲,關中口音很重,在大同這麼多天了,張維賢能聽懂大部分。

    大鬍子指著周圍的田地,開口說道:“你們每家每戶都能分到一塊田,每家十六歲以上的男丁能夠分到十畝田,女眷五畝田,十六歲以下的男丁五畝田,女眷三畝。”

    “以後這些田,不在收屯糧,只交田稅。”

    眾人面面相覷,很多人都不敢相信,有的人顫抖著問道:“大人,這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這是皇上的聖旨,難道我敢假傳聖旨,我可沒有那麼多的腦袋砍!”大鬍子百戶笑著說道:“以後你們就和普通百姓一樣了,朝廷會給你們地契。”

    “孩子可以讀書,可以科考,可以做官,好日子來了。”

    下面不知道誰先哭了,然後就是連成片的哭聲,一群骨瘦如柴的軍戶,這一刻哭出了很大的聲音,哭的聲嘶力竭的,彷彿要把心肺都哭出來一樣。

    哭聲是會傳染的,當所有人都弄明白是怎麼回事之後,整個田地上哭成了一片。

    張維賢看著這一幕,對著不遠處一個人使了一個眼色,那人立刻會意,大聲的喊道:“皇上萬歲啊!皇上萬歲啊!”

    於是在撕心裂肺的哭聲之中,皇上萬歲的喊聲震撼了這片天空。

    張維賢看到這一幕,心情好了一些,他相信這些人這一輩子,或者說幾代人都不會忘了這一天,忘了這些事情,以這些人為兵員,當可得強軍。

    這一刻張維賢都有一種衝動,一種留在這裡的衝動。

    選拔士卒,訓練他們,將他們打造成西北的一支強軍。

    剩下的事情就不用張維賢參與了,測量土地,開具地契,到稅務司那邊登記,整個流程進行的流暢而有序。不過張維賢還是把自己的人手留下了,盯著他們,以防有人搞鬼。

    張維賢知道自己在西北不受歡迎,不過他也不在乎。他是英國公府的小公爺,皇上面前的紅人,他不在乎別人怎麼看他,他的心從沒有如此時這樣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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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朝廷要募兵

    對於大同衛的軍戶來說,今天是一個喜慶的日子,他們分到了田地。

    在眾多軍戶當中,王大一家就是第一批拿到地契的,這位四十多歲的漢子,剛剛哭的還像一個孩子,可是這個時候,他正喜悅的坐在家裡面。

    王大一家有七口人,父親早就不在了,但是母親還在。

    除了母親還在之外,王大的家裡面還有他和妻子,以及他的兩個兒子和兩個女兒。大兒子今年十七歲了,也到了娶親的年紀了,只不過軍戶娶妻已經越來越困難了。

    沒人願意將兒子嫁給軍戶,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可是現在好了,他們一家有了田地,老母親都分到了五畝田,妻子分了五畝田,大兒子和自己分到了十畝田,兩個女兒一個五畝田,一個三畝田。

    小兒子則分到了五畝田,一家人分到了三十三畝田。

    這些田地讓王大看了希望,雖然不足以讓他們過上富足的生活,可是這是一個希望。大兒子不用去做軍戶了,自己也不用拿女兒去給兒子換親了。

    “咱們是不是該把地賣上幾畝?”

    王大的妻子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她就是因為換親才嫁給王大的,這些年的苦日子讓她顯得很憔悴,老的有些厲害,鬢角處都有白髮了。

    看著自己的妻子李氏,王大眼圈依舊有些發紅,伸手握住了妻子的手。

    “不用,不用,我前些天聽人說了,外面現在正在不少人都在僱人幹活,我明天就帶著老大去看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活,掙點錢回來。”

    “到時候給家裡買一點東西,咱們今年肯定能過一個好年。”

    李氏笑著點了點頭說道:“咱們家裡面也沒有牛,沒有馬,雖然有地了,可是耕種也是問題啊!老大要定親了,咱們也得給他蓋房子,老二也不小了。”

    聽著妻子絮絮叨叨的說道,王大沒覺得厭煩,反而覺得這種生活才是有滋有味的。

    雖然前路艱辛,可是日子有了希望,這些看似困難的生活,是自己以前從來都不敢奢望的。看著妻子絮絮叨叨的樣子,王大笑著安慰道:“會好的,都會好的。”

    正在這個時候,王大的兒子王超風風火火的從外面跑了進來,而且還是氣喘吁吁的。

    看著兒子,王大鬆開妻子的手,瞪著眼睛說道:“跑到哪裡去野了?你弟弟呢?要吃飯了不知道嗎?”

    王超顧不得這些,而是面帶喜色的說道:“爹,你知道外面在議論什麼嗎?他們在說招兵的事情,朝廷要招兵了!”

    聽了兒子的話,王大的臉色大變,驚恐的站起身子說道:“不是說給咱們改戶籍嗎?”

    這個時候王大真的害怕了,剛剛有了希望,自己剛剛和妻子說的那些,如果全都沒了,王大覺得天都塌了。如果不曾擁有過,那也就不害怕失去,王大現在真的害怕失去。

    王超連忙擺手:“爹,不是,不是那樣的!”

    “是招兵,現在外面都在瘋傳,是募兵,是自願的,如果去當兵,朝廷先給安家費,十兩銀子的安家費。如果被選中了,每個月給一兩的餉銀。”

    王大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兒子:“這誰胡說八道的?”

    “外面都在說,他們說皇上這一次廢除了軍戶,給咱們分了田,可是總不能沒人守城吧!”王超激動的解釋道:“可是皇上體恤邊軍苦寒,便拿出錢募兵。”

    “按照當兵的年限,餉銀還會漲,一年比一年多。”

    聽到這個消息,王大都激動了,可是還是有些不敢置信的說道:“不可能吧?”

    雖然嘴上這麼說,可是王大還是忍不住動心了,他也覺得兒子沒說錯,總得要有人守城啊!如果真能這樣,那自己去了,豈不是就能給一家人掙銀子了。

    “爹,我想去!”王超看著老爹,開口說道。

    王大一愣,看著兒子,怒斥道:“什麼你去,要去你也我去!”

    “爹你就別想了!”王超見老爹發怒,退後了幾步才開口說道:“人家說了,要十六歲以上,二十歲以下的,爹肯定是去不了的,咱們家就我能去。”

    王大默然,半晌他還是搖了搖頭:“兒子,不行。”

    “你今年都十七歲了,也該娶妻了,爹不能讓你去從軍。明天跟著爹出去看看,他們說有做工的地方,好好幹,多賺錢,過了年給你定一門親事。”

    王超的態度卻很堅決,搖了搖頭道:“爹,我想去殺韃子。”

    沒等王大說話,王超繼續說道:“咱們之前的趙百戶,上一次去西北殺韃子,那是立了大功的,砍了三顆腦袋,朝廷給了一百二十兩銀子。”

    “聽說現在還升了副千戶,孩兒也想出人頭地。”

    王大默然,他覺得該讓兒子去,同時心裡面又覺得不妥。

    這一夜,大同軍鎮的無數人都有了這樣的煩惱。

    募兵的消息是誰放出去的?當然是曾省吾。

    總督衙門。

    曾省吾有些煩躁的坐在桌子的前面,自從開始分田之後,曾省吾一直就在忙,幸虧有了小公爺的經營看著,這才少了不少亂七八糟的事情。

    不過事情依舊很多,千頭萬緒的,畢竟還要為接下來的募兵做準備。

    張維賢這個時候從外面走了進來,風塵僕僕的,這兩天也把他給累得夠嗆。不過心情卻很好,看著那些軍戶喜極而泣的樣子,張維賢心中很滿足。

    “曾大人,還在忙?”張維賢看著曾省吾,笑著說道:“這可不行,這都到了飯點了,曾大人還沒吃飯,身子累壞了可不行,先吃飯!”

    曾省吾看了一眼張維賢,有些無奈的苦笑,不過他也的確是餓了。

    跟著張維賢到了後面,飯菜很快就擺了上來,曾省吾也沒客氣和張維賢一起開吃。只不過兩個人都是有身份的人,雖然很餓,可是依舊吃的很斯文。

    吃過飯之後,僕人撤下了殘羹冷炙,換上了熱茶,兩個人這才坐下喝茶聊天。

    “分地進行的很順利,下一步就該是廢除軍籍了,同時還要募兵,曾大人有想法了嗎?”張維賢看著曾省吾,笑著問道,事實上他也已經寫了奏摺入京,想要留在西北練兵了。

    看了一眼張維賢,曾省吾笑著說道:“這要和麻總兵他們商量一下啊!”

    改軍戶製為募兵制,這裡面的事情可謂千頭萬緒,事情多的很。首先第一點要確定的就是募兵人數,維持現在的人數是不可能了,朝廷養不起。

    按照現在大同鎮的編制,十四萬人,安家費每人十兩,那就是一百四十萬兩。每人每個月一兩銀子的餉銀,一個月就是十四萬兩,一年就是一百六十八萬兩,加上安家費的一百四十萬兩,那就是將近三百萬兩,這還沒算裝備戰馬糧食等軍需。

    哪怕是不算事前面的安家費,朝廷維持西北的人馬,一年就得二百萬兩,這對朝廷來說太多了,負擔太重了,這還只是大同一個軍鎮,大明可是有九邊。

    削減規模就成了必要的事情,事實上曾省吾也瞭解過,整個宣大的可戰之兵只有賬面人數的六成。扣除吃空餉卻缺額,也就五成左右。

    七萬常備軍,足以應付宣大防線,如果算上瓦剌被打趴下了,那五萬常備軍也就足以了。

    五萬人,安家費五十萬兩,每個月餉銀五兩,一年五十萬兩,這個費用如果放在以前,那是不可想像的,可是放在現在,那問題就不大了。

    以宣大現有的裝備,如果全都集中起來,足夠將這五萬人打造成精銳之中的精銳了。

    人數的削減,代表著很多地方都需要削減,比如堡壘的數量,兵力的分佈和駐紮,所有的一切都得改,這是一個系統性的大工程,很麻煩。

    張維賢見曾省吾不願意和自己多說,便笑著說道:“我已經給陛下上書了,留在西北參與軍改。”

    曾省吾一愣,他原本以為張維賢震懾完成之後就會回京了,沒想到他居然要留在宣大參與軍改。不過想想也就釋然了,這位小公爺這些天把宣大都要跑遍了。

    至於張維賢能不能留下來,曾省吾一點都不擔心,這位是什麼人?

    英國公府的小公爺,陛下面前的紅人,誰都能看的出來,陛下有意培養張維賢,說不定再過幾年,這位小公爺就會成為軍方第一人了。

    現在都有人說這位小公爺是軍方少壯派的領袖了。

    這個少壯派是區別於以前的勳貴和五軍都督府的將軍的,他們更多出身於學宮,也有出身於皇家講武堂的。這些人更年輕,更有衝進,敢打敢拚。

    除了張維賢之外,還有恭順侯府的小侯爺吳惟英,西寧伯府的少伯爺,以及五軍京營左提督劉顯的兒子劉綎,已經去世的京營右提督馬芳的兒子馬棟。

    這些人除了年輕之外,他們身上還有一個很明顯的標籤,那就是他們都是皇上培養的新一代將領。

    曾省吾也知道自己家的這位陛下常常自比漢武,這個就和漢武很像了,漢武帝為了驅逐匈奴,也是培養了不少名將,比如大名鼎鼎的衛青,大名鼎鼎的霍去病,在曾省吾看來,自己的這位陛下怕是就拿張維賢當衛青了。

    這樣的情況下,他請求留在西北,陛下會不允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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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年尾

    在得知張維賢要留在西北的情況下,曾省吾臉上的表情也就鬆懈了下來,看了一眼張維賢,曾省吾沉吟了片刻說道:“老夫準備先向朝廷陳奏募兵的人數。”

    “那曾大人覺得多少合適?”張維賢看著曾省吾,開口問道。

    曾省吾想了想,然後說道:“五萬人差不多了吧!”

    對於曾省吾說出來的五萬人,張維賢有些不置可否,張維賢知道的要比曾省吾多。因為在他離京之前,京營已經在改制了,募兵什麼的就不說了,京營這一次主要改的是軍制。

    按照皇上的說法,那就是軍團作戰,不能夠向以前一樣,依靠著人數衝殺。

    主持這一次改制的人是定北侯戚繼光,按照他的陳奏,一個軍團的人數是三萬六千人,也就是一個車營。中間細分了很多兵種,也更加的講究配合。

    其他的就不說了,光是火炮的配備數量,足以讓張維賢咂舌。

    在這種情況下,曾省吾請留五萬人,皇上答應的可能性並不太大。

    要知道朝廷有九邊,每年花費在大同糧餉軍需如果達到了二百萬兩,那整個九邊要多少?京營要多少?西南要多少?即便是官紳一體納糧了,朝廷也養不起這麼多的兵啊!

    不過張維賢也不準備在這個問題上和曾省吾說些什麼,多報點也好,給陛下留一個砍的餘地。

    “曾大人考慮的周全!”張維賢笑著說道:“只是削減到了五萬人,大同府的城防就要重新安排了,曾大人怕是要勞累一些了!”

    “為國分憂,談不上勞累!”曾省吾一臉認真的說道。

    大同鎮這些日子的消息傳得很快,分地募兵,還有就是毛紡廠買地。據知情人士透露,毛紡廠從總督衙門買地的錢,每畝地達到了八十兩白銀。

    三千畝土地加上五千畝荒山,總督衙門足足賣出去了四十四萬兩,絕對的大手筆。

    另外一個消息就是招工了,毛紡廠開始招收男工,每天管飯不說,還有三十銅板的工錢。一時間無數人趨之若鶩,大部分都是被解放出來的軍戶。

    整個南運河的河邊都成了工地,無數的建築材料被運送到這裡,忙得是熱火朝天。

    在草原上,瓦剌各部也在忙著,他們在忙著剪羊毛。已經開始下雪了,多餘的羊要宰殺過冬,這是每年的傳統了。只不過今年不一樣,大家將羊毛存起來,準備到大同去換東西。

    歸化城。

    三娘子坐在椅子上,靠著炭盆裡面的火,看了一眼自己身邊的弟弟莫日根,開口說道:“大同衛那邊傳了消息過來,讓咱們盡快將羊毛準備好。”

    “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第一批過幾天就能起運了。”莫日根點了點頭說道。

    雖然莫日根也是有野心的,可是無論是他還是三娘子,或者是瓦剌的其他人,心裡面都明白一點,那就是瓦剌現在無力和大明叫板,打不贏了。

    三娘子點了點頭:“第一批你親自去一趟,別讓他們在那邊鬧事。”

    莫日根點了點頭:“我一定安排好,不會出問題的。”

    “有黃台吉的消息嗎啊?”三娘子對這個問題還是很關心的,畢竟黃台吉不死,她心裡面也沒底。

    “有!”莫日根點了點頭:“東邊傳了消息過來,黃台吉在察哈爾落腳了,布延徹辰收留了黃台吉,還分給了他一個小部族,現在跟在布延徹辰的身邊。”

    沉吟了片刻,三娘子有些無奈的說道:“布延徹辰一統草原的心思不死啊!”

    莫日根默然,他當然知道布延徹辰一統草原的心思不死,收留黃台吉的心思也是昭然若揭。遲早布延徹辰得打過來,到時候事情就麻煩了。

    “察哈爾和內喀爾喀不平,布延徹辰不會打過來的。”

    莫日根這話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還是在安慰自己的妹妹。

    三娘子倒是不太在意,擺了擺手說道:“科爾沁是草原之狐,他們奸詐的很,布延徹辰想要統領他們,那是不可能的了,至於內喀爾喀,咱們早就看布延徹辰不順眼了。”

    “不過壯大自己才是最關鍵的,不能等著別人弱小下去。”

    事實上三娘子更擔心的是大明,大明這位皇帝讓她覺得很不安。那位少年天子雖然年紀不大,可是目光卻極具侵略性,自己被他盯著的時候,那種讓人想臣服的感覺很不舒服。

    與其擔心布延徹辰會打過來,倒不如擔心大明會打過去。

    “聽說大同在改軍制。”莫日根想了想,又說道:“廢掉了他們原來的軍戶,將所有的土地分給了那些軍戶,以後大同府的兵採取募兵制。”

    募兵制?

    三娘子當然知道募兵制是怎麼回事,當年大明和瓦剌交好的時候,自己跟著俺答汗去過大同,知道這裡面的區別。自己果然沒猜錯,那位少年天子心大的很啊!

    “我親自壓著羊毛去大同!”三娘子想了想,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三娘子想親自去看一看,沒等莫日根說話,三娘子先開口說道:“募兵制,你知道我想到的是什麼嗎?是戚家軍,大明最有名的募兵。”

    “大同總兵叫麻祿,那是一個了不起的人,如果募兵了,說不定不久之後,大同就會出一個麻家軍了。我要親自去看一看,不然不放心。”

    莫日根倒是不以為意的說道:“幸虧馬芳死了,不然就是馬家軍了?”

    “大明的確有人能打,不過也就戚繼光一個人而已,其他的人都算不上。”

    對自己哥哥的想法,三娘子知道一時半會兒改變不了,也就沒在多說什麼。作為一個曾經和徐文長吳兌相交甚好的女人,三娘子比所有人都要瞭解大明。

    募兵和軍戶都是明軍,可是絕對是兩種明軍。

    比起軍戶來,募兵是真的能打,三娘子對戚家軍那條著名的獎賞很清楚,一顆人頭四十兩,別說其他人,就連三娘子聽了都想去砍腦袋了。

    這一次打黃台吉,大明皇帝兌現了承諾,據說光是給的人頭錢就有二百萬兩。

    如果不是自己進京朝見了,估計大同府的明軍早就衝出來了。以前是自己這邊的人打草谷,以後就是明軍打人頭了,出來一趟砍兩個人頭,發家致富新捷徑。

    沒人敢小看錢的力量,尤其是對於底層的沒錢人來說。

    “大同完了就是宣府,宣府完了就是榆林,一個個改過來,估計要不了多久,明軍就要出塞了。”三娘子在心裡面暗自提醒自己,同時也堅定了一定要去看一看。

    花費那麼多銀子養兵,肯定不會是擺設啊!

    大同,內務府衙門。

    這幾天李中行可以說是忙得不可開交,整個人可以用腳打後腦勺來形容。雖然入冬了,蓋房子是不成了,可是平整土地,採石,準備木材,這些都能幹。

    製作織機,同時還要組織船隊運東西,怎麼可能不忙。

    瓦剌那邊的第一批羊毛就要到了,庫房修建正在趕工,雖然紡織廠可能建不起來,可是每一家都想著年前開工,趕在過年的時候上第一批毛呢大衣。

    毛呢大衣夏季不好賣是肯定的,但是冬天必然很好賣。

    誰能早做出來,誰就能夠早賣一天,可別小看早賣這一天,那是了不得的事情。為了這個目的,無論是晉商,還是勳貴,那都忙得不可開交。

    “大人,瓦剌那邊來消息了!”一個身影從外面跑了進來,大聲的說道。

    李中行抬起頭問道:“什麼消息?”

    “第一批羊毛已經起運了,很快就會運過來了,另外三娘子這一次也親自來了。”手下連忙說道。

    三娘子要親自來?

    李中行苦笑,不過他也知道這種事情他沒法阻止,總不能不讓三娘子來了?他沒這個權力,也沒這個膽子,想了想,李中行開口問道:“總督府那邊知道了嗎?”

    “知道了!”手下點了點頭說道:“消息就是從總督府那邊傳出來的。”

    李中行這才松了一口氣:“那就好,那就沒咱們什麼事情了。”

    京城,文華殿。

    朱翊鈞走出了文華殿,站在門廊上,看著外面紛紛揚揚的雪花,身上披著毛呢大衣,臉上的表情有些淡然。自從入冬以來,天氣雖然很冷,可是雪卻沒怎麼下。

    今天老天爺似乎順心了,終於下了一場雪,而且是下起來就沒完了。

    比起下雪,朱翊鈞更喜歡下雨,不過下雪也挺好,至少不旱。今天是臘月初三,馬上就要過年了,朱翊鈞不得不感嘆時間飛逝,一轉眼一年又要過去了。

    自己來到這個時代馬上就要進入第十六個年頭了,很多事情都要發生了改變。

    有些事情自己參與了,有些事情自己沒參與,有些是鞭長莫及,有些則是故意不管。比如現在的遼東,估計就有一個人在處心積慮的壯大自己。

    他應該在謀劃著如何擊敗自己的對手,說不定已經打敗了幾個了,馬上他就要一統建州女真了。到時候一股大勢力就要在遼東崛起了,倒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朱翊鈞目光隨著雪花飄向了遠方,但是心裡面卻是波瀾不驚。
q781009 發表於 2019-7-29 23:06
第一百九十四章 錢

    連續三天的大雪終於停了,這讓京城大小官員鬆了一口氣,在這麼下下去,京城就受災了。現在停下來,除了順天府忙一些之外,其他的衙門倒是沒受什麼影響。

    紫禁城,乾清宮。

    今天這裡聚集了不少大臣,內閣幾位大學士,加上六部尚書和幾位重要的侍郎,這應該是萬曆十五年最後一次廷議了。因為不是什麼要議論什麼事情,只是年底總結,所以大家的神態還是很輕鬆的。

    朱翊鈞也笑著走了進來,等到眾人行禮之後,笑著說道:“免禮平身吧!”

    廷議正式開始,開場的是申時行,他先站出來做了一個簡單的總結,基本上與後世的年終總結差不多。我們做了哪些工作,遇到了哪些困難,取得了哪些成績。

    當然了,最後也不能忘了歌頌一下領導的英明領導,說的就是朱翊鈞。

    萬曆十五年的最後一次廷議就在這樣親切友好的氛圍中展開了。

    六部的總結是從吏部開始的,但是都是大同小異,與每年差不多,所以大家也不甚在意。今年大家唯一關注的一點就是戶部,關注的就是錢糧。

    於是張學顏開說的時候,所有人都轉頭看向了他。

    先說了一大堆廢話,張學顏開始說起了今年的納糧,事實上自從實行了一條鞭法,朝廷的歲入每年都在增長,只不過那都是大家預料之中的,這一次的卻是暴增。

    “今年歲入總計兩千四百六十七萬兩,糧食三千四百二十三萬石。”

    當張學顏報出這個數字的時候,所有人都驚呆了,兩千多萬兩的銀子,還有三千多萬石的糧食。大殿裡面半天都沒人說話,事實上他們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大家都是士人,一個士人納糧就弄出這麼多錢糧,這很尷尬啊!

    朱翊鈞見沒人說話,他也不說話,事實上這種結果在朱翊鈞的預料之中。對於一條鞭法的缺點朱翊鈞非常的清楚,在納糧之初,朱翊鈞就給稅務司下了令。

    那就是要分開徵稅!

    要知道在這個時代,銀貴糧賤,一條鞭法官方兩稅收的是白銀。民間在交稅的時候會將穀物等產出折算成銀子,所以要在繳納兩稅的時候集中向商人兌換。

    商人借此將銀價抬高,這是明清延續的一大弊政,又被稱為殘民一條鞭。

    為了避免這種事情的出現,朱翊鈞給稅務司定下了規矩,凡是田地達到百畝以上的,一律納銀兩,百畝以下的,可以繳納糧食。這裡面雖然有空子可鑽,比如將土地放到別人名下,以求交糧食不交錢。

    對於這點朱翊鈞不太在乎,這麼弄雖然朝廷會少收一些銀子,但是卻能夠最大限度的保護窮苦百姓的利益。

    在說糧食是一個國家的根本,擁有足夠的儲備糧對一個國家來說意義重大,很多時候有錢你買不到糧食。如果糧食多到吃不完,那朱翊鈞覺得自己就該打仗了。

    一條鞭法的另外一個弊病就是加派,歷史上到了萬曆末年天啟年間,加派已經將大明逼上了絕路。

    在實行一條鞭法以前是賦役分開,賦以田畝納課,役以戶丁徵集,賦役之外還有名目繁多的方物、土貢之類的額外加派。實行一條鞭法以後,全部簡並為一體。

    將賦歸於地,計畝徵收,把力役改為僱役,由政府僱人代役。由於賦役統一,各級官吏難以巧以名目。因此,叢弊為之一清,使稅賦趨向穩定,農民得以稍安。

    這一條說白了就是百信不再服徭役,只需要繳納土地的賦稅就可以了。

    如果需要服徭役,那就由當地的官府出錢僱人做,從想法上,這是好的,朱翊鈞也想這麼幹。可事實上在張居正死後,地方官員就開始破壞這種制度了。

    加上大明每年是三四百萬兩的銀子,哪裡來的錢僱人。地方官有錢都揣自己兜裡面了,壓榨的還是百姓。就等於百姓交了服徭役的錢,還得服徭役。

    最嚴重的便是明朝末年的“三餉”加派。上行下效,“三餉”之外,鴨餉、牛餉、禾蟲等餉也堂而皇之的出現。

    一層層的壓下去,使得百姓徹底沒活路了,在天災之後,徹底爆發了大規模的農民起義。實際上即便是沒有天災,大明也難說能堅持多久,實在是矛盾已經積累到最尖銳的時候了。

    這件事情要徹底解決,那就需要從新制定規矩。

    事實上朱翊鈞一直覺得這個時代的地方官權力太大了,當然了,這也和朝廷沒錢,養不起人有直接的關係。別說增加官員了,現在這些,有時候還發不出俸祿。

    朱翊鈞神遊了一圈,發現還有些冷場,便忍不住開口說道:“戶部做的不錯!”

    “讓地方將提留款項報上來,每個季度劃撥給他們。”朱翊鈞看向了申時行,開口說道:“內閣制定一個名錄,地方應該有什麼開銷,該如何劃分等級,要有明確的規定。”

    “如果像需要修水利的大開銷,讓地方官府單獨報上來。”

    申時行連忙說道:“是,陛下,臣回去就弄。”

    朱翊鈞點了點頭:“現在有錢了,那就得花出去,內閣查看一下,有沒有哪裡需要用錢的,特別著急的那種,比如修壩築堤之類的,奏上來。”

    事實上大明這些年,很多地方都是修修補補的糊弄,朱翊鈞可不想等以後救災。

    趁著天災還沒到,花點錢修一修,如果真的受災了,那麻煩就大了,賑災的錢糧絕對不是花一點錢就能解決的。不過這件事情得交給一個合適的人去做,朱翊鈞心裡面早就有人選了。

    又說了一些事情之後,廷議就散了,朱翊鈞起身回了暖閣。

    張鯨跟在後面,幾次欲言又止,朱翊鈞忍不住笑罵道:“有什麼話就說,何必如此吞吞吐吐的。”

    “陛下,日子寬裕了,是不是也該修一修宮裡了。”張鯨有些遲疑的說道。

    事實上從萬曆登基以來,宮裡面的用度就是一削再削,晚上點燈的錢都砍了一大半。現在就是有人住的宮殿晚上能看到一點火光,其他的地方根本就是漆黑一片。

    很多宮殿年久失修,那都不成樣子了,很多太監都覺得那地方鬧鬼了,晚上都躲著走。

    前些年清洗皇宮的時候,宮女太監放出去了一半,皇爺也沒選秀女,宮裡都快沒人可用了。加上皇爺也沒什麼妃子,弄得宮裡面更空曠了。

    朱翊鈞一聽張鯨說這個,也有些尷尬,是該修一修了。

    以前他是沒錢,沒辦法,國庫的那點銀子,無論是張居正還是張學顏,那看得跟自己孩子一樣,生怕朱翊鈞伸手。內庫的銀子,又是煉鐵廠又是內廠的,朱翊鈞賺的那些銀子,全都砸到裡面去了。

    “那就修一修吧!”朱翊鈞嘆了一口氣說道:“讓戶部出一半銀子。”

    雖然現在朱翊鈞不缺這點銀子,可是規矩要定下來,不能讓大臣們習慣了皇上的事情全都話自己的錢,那是不可以的。別說這個時代了,後世君主立憲,政府每年還要給皇室一大筆錢。

    “是,老奴這就去辦!”張鯨連忙答應了一聲。

    張鯨可知道自己家的這位皇爺的性格,總覺得把錢花在自己身上怪可惜的,與前面的皇爺可真是不同。在張鯨看來,這皇宮可是帝國的臉面,破破爛爛的成什麼樣子。

    對於此朱翊鈞倒是沒怎麼在意,還想要多富麗堂皇。

    “這樣,司禮監這邊採買的銀子多一些,給後宮的幾位娘娘多採買一些,她們進宮之後也沒怎麼添置東西。兩位太后那邊也買一些,問一下喜歡什麼。”

    “對了,這錢內庫出吧!”朱翊鈞又補充道:“幾位娘娘給娘家的賞賜,今年也多給一些。”

    張鯨連忙答應道:“是,皇爺,奴婢這就去辦!”

    看著張鯨急匆匆的跑出去,朱翊鈞只能無奈的嘆氣,這錢來得快,去的也快。不用想都知道,過些日子內閣報上來的開銷,不然嚇自己一跳。

    估計現在六部都跑到內閣要錢了,這些年可把大家憋壞了。

    不過朱翊鈞才懶得管,這是內閣的事情了,讓申時行他們去頭疼也就是了。

    接下來的日子朝廷的一切都很穩定,只不過無數人盯上了戶部的銀子,這些錢讓不少人都眼紅了。兵部要求購買戰馬,打造新的盔甲和武器,武備司要求更多的研究投入。

    吏部則要求增加官員俸祿,尤其是對一些清水衙門,這一條出來之後,倒是不少人支持。

    大家都納糧了,隱匿的土地不見了,飯都要吃不起了,皇上你不能不給漲工資,也不知道誰為大家謀福利,開了第一槍,然後就一發不可收拾了,漲俸祿的呼聲越來越高。

    工部也要錢疏通河道,刑部則要錢重修大牢,連禮部都來湊熱鬧,要修繕和更換禮器,一時間是你方唱罷我登場,好不熱鬧。只不過對於這些,朱翊鈞真心不怎麼放在心上。

    比起這些,朱翊鈞倒是更享受過年休息的日子,忙了一年了,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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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安排

    馬上就要過年了,朝廷上下的事情也不太多,也沒人拿著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去找朱翊鈞,這讓朱翊鈞有了些許空閒。雖然今年算不上風調雨順,但是朝廷有錢,很多事情也就不是事了。

    不過在年前,還有一件事情需要朱翊鈞插手,那就是都察院。

    都察院現在已經要成朱翊鈞的一塊心病了,整天不是攻擊這個就是攻擊那個,簡直要了命了。

    好在之前安排的人選已經到位了,一個是王篆,一個是王家屏,兩個人雖然都姓王,但是卻沒什麼關係。相比王家屏,王篆這個人名聲要大一些。

    現在的南京都察院左都御史,也就是掌院,只不過他的名聲在清流之中可不太好。

    王篆是張居正的人,在歷史上張居正倒台之後,遭到清算的人裡面就有王篆。比起江南的王世貞和耿家兄弟,王篆算不上真正的清流。

    事實上真正的清流王篆也不敢用,比如那位疑似《金瓶梅》作者蘭陵笑笑生的王世貞。

    說起來朱翊鈞對這件事情還真是挺感興趣,在歷史上這個蘭陵笑笑生究竟是誰,一直是一個未解的謎團的。現在自己有了機會,弄清楚這件事情好像也挺不錯的。

    不過以自己現在皇帝的身份,派人去找一本小黃文,傳出去還不一定被怎麼編排呢!

    雖然後世肯定了《金瓶梅》的文學價值和藝術價值,可是在這個時代,這本書的名聲可不太好。坐在龍椅上胡思亂想,朱翊鈞的臉上卻沒什麼表情。

    事實上對於朱翊鈞來說,這個本事早就修煉到大成了,基本上能做到喜怒不形於色。

    時間不長,王篆就在張鯨的帶領下從外面走了進來,這還是朱翊鈞第一次見王篆。看起來也是五十多歲,乾瘦的小老頭,看著倒是挺精神。

    走進大殿之後,王篆就跪倒在了地上,給朱翊鈞行大禮。

    從南京一路過來,王篆心裡面一直都不太有底,都察院左都御史陳炌被治罪,朝堂上鬧得沸沸揚揚的,大家爭奪這個位置都要打破頭了,王篆可從來沒想到這個位置會落到自己的頭上。

    雖然現在京城看起來沒什麼大事情,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朝堂正在醞釀一股大風暴。

    推動這場大風暴的就是面前這位少年天子,官紳一體納糧的事情已經鬧得沸沸揚揚了。雖然推行了下去,可是要維持,安穩的過渡和被接受,非十年之功不可。

    這還得是這十年別出什麼大的變故,眼前這位少年天子可有耐心等待?

    “起來吧!”朱翊鈞虛抬了一下,笑著說道:“愛卿一路走來,辛苦了!”

    “這是臣的本份!”王篆連忙躬身道,雖然自己得到過張居正的器重,這位少年天子是張居正的學生,可是王篆這還是第一次與這位少年天子接觸,謹慎才是應當的。

    朱翊鈞點了點頭,他召見王篆,一來是表現自己對王篆的重視,二來則是試探。

    對於都察院,朱翊鈞有自己的安排,只不過王篆是如何想的,自己暫時還不得而知。雖然自己屬意他了,可是這還要看王篆的態度是否讓自己滿意。

    朱翊鈞看著王篆,開口說道:“王愛卿,都察院的事情想必愛卿也有所耳聞了吧?”

    “回陛下,臣聽說了!”王篆點了點頭,躬身道。

    朱翊鈞點了點頭:“都察院專屬糾察、彈劾百官,辯明冤枉,提督各道,是天子耳目風紀。”

    “大臣奸邪、小人結黨、作威福亂政,百官卑劣貪鄙敗壞官紀,學術不正、上書陳言變亂現成章法、企圖進用的,皆可彈劾,有風聞奏事之職權。”

    “遇上朝覲、考察,同吏部主管確認賢能與否、官員升降。大案件重囚犯在外朝會審,與刑部、大理寺公平判決。這些都是督察員的職責,朕沒說錯吧?”

    說到這裡,朱翊鈞目光灼灼的看著王篆,等著他回話。

    “陛下所言皆為都察院職責!”王篆不明白皇上為什麼要說這些,可是還是不敢怠慢,順著朱翊鈞道。

    點了點頭,朱翊鈞嘆了一口氣,苦笑著說道:“可是現在的都察院呢?胡亂奏事,胡攀亂咬,視風聞奏事之權為進身之階,哪還有御使的樣子。”

    “勾結朝中大臣,為權臣打手,為其排除異己,卻對奸佞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如何為天子耳目風紀?如此下去可還了得?朕對都察院可以說大失所望。”

    “這一次朝廷不少重臣向朕推舉都察院左都御史的人選,朕皆不允,蓋因這些人與朝廷牽扯太深。”

    “愛卿在南京都察院認事,為人清廉持證,又是張先生器重之人。”說到這裡,朱翊鈞似乎有些感慨的說道:“張先生彌留之際還對朕提起愛卿,對愛卿頗多讚賞,今日朕想將都察院託付給愛卿。”

    朱翊鈞這段話的意思很明顯,那就是拉關係,說白了就是無論公私,你都得給朕賣命。

    王篆心裡面叫苦不迭,張居正器重他這是朝野都知道的事情,張居正臨死前舉薦你,皇上也準備重用你,你要是不干,那你成什麼了?

    可是王篆也聽出來了,這位少年天子這是要對都察院動刀子了,而且還是要借自己的手。

    皇上連這種話都說了,擺明了就是不想你拒絕,王篆當然明白這個意思,稍稍想了想,王篆就跪倒在了地上,大聲的說道:“臣定當竭力,不負陛下重託。”

    笑著點了點頭,朱翊鈞走到王篆的身邊說道:“愛卿請起,果然不負朕對愛卿的看重。”

    “年前就不要做什麼了,愛卿先熟悉一下都察院的事情以及都察院上上下下的官員,剩下的事情就等到明年開春在說。不過愛卿也要有一個準備,這一次對於都察院,朕是要重用的,對於愛卿,朕也是要重用的。”

    王篆連忙謝恩道:“臣謝陛下隆恩,定當不負陛下所托。”

    等到王篆離開,朱翊鈞臉上的笑容緩緩的收斂了起來,轉頭對身邊的張鯨說道:“派人盯著點他,看看他離開之後去做什麼了,弄點精幹的人,別壞了事。”

    “老奴明白!”張鯨答應了一聲,轉身去安排了。

    對於王篆說的話,朱翊鈞不敢全信,如果全信了,估計朱翊鈞早晚會被人給賣了。

    如果王篆說的是真心話,也願意按照他說的做,那麼自然是好說好商量,他的位置也可以向上提一提,改革完成之後,朱翊鈞不介意給他一個內閣大學士為位子。

    如果王篆心口不一,那就說不得了,畢竟都察院事關重大,不能大意。

    整肅都察院的第一步必然是清洗,將一些人從都察院清理出去。這個過程必然會得罪不少人,也是對王篆的考驗,要知道從古至今干監察就是得罪人的活。

    如果連這個決心都沒有,那就不用監察了。

    安排了王篆的事情,年前朱翊鈞還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安排武備司的事情。

    事實上武備司一直幹的挺好的,只不過朱翊鈞現在需要將一個人抽調出來,這個人就是潘季馴。原本朱翊鈞是想著讓潘季馴到武備司,然後將陳矩抽調出來。

    結果陳矩自己不願意回來了,這兩個放在武備司就有些浪費了。

    現在朱翊鈞需要潘季馴去做另外一件事情,武備司那邊需要安排一個新的人手,並且進行交接。武備司已經走上正軌了,潘季馴離開問題也不大了。

    加上有陳矩坐鎮,武備司那邊也出不了什麼問題。

    吃了中午飯,潘季馴踏雪而來,在他走進暖閣的瞬間,朱翊鈞就感覺到一陣冷風,下意識的就打了一個冷戰,見潘季馴要行禮,朱翊鈞擺了擺手。

    “這麼冷就免了吧!”說這朱翊鈞指了指炭盆道:“烤烤火!”

    潘季馴謝過恩之後,來到了炭盆的前面烤火,謝過張鯨給搬來的墩子,然後坐了下來。

    等到潘季馴坐下來,朱翊鈞這才開口說道:“愛卿在武備司做的很好,朕卻覺得有些大材小用了。朕這裡有一件差事,年後準備讓愛卿去做。”

    潘季馴一愣,這個消息有些突然啊!

    不過潘季馴也不至於反應不過來,他在武備司雖然干的挺不錯,可是的確有閒半個膀子的感覺。研發製造那邊有陳矩,他除了負責一點後勤之外,實在是沒什麼大事情。

    這個職位換成其他的大臣來做,問題也變大,尤其是在現在這種規矩已經定下來的情況下。

    “臣全都聽陛下的!”潘季馴笑了笑,然後開口說道。

    朱翊鈞點了點頭,笑著說道:“如此甚好,回去之後愛卿將武備司的事情安排一下,並且挑選一個繼任的人選,爭取在年前之前完成這些事情。”

    點了點頭,潘季馴神情嚴肅的說道:“陛下放心,臣回去就辦。”

    “關於愛卿的新差事,朕也早就想好了,那就是治水。”朱翊鈞笑著說道:“在大明,比起治水,愛卿無出其右,這件事情交給別人朕也不放心,為有愛卿可堪此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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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掃興

    聽了朱翊鈞的話,潘季馴頓時一愣,治水?最近這些年好像沒什麼需要治理的地方吧?也沒見哪裡發大水,也沒見哪裡有水災,需要如此興師動眾嗎?

    潘季馴不知道,朱翊鈞卻知道,從今往後,每年朝廷都要在賑災上花費一大筆銀子。

    乾旱水患地震蝗災無一日斷絕,比起其他的災害,水患的傷害是最大,自古水火無情。旱災或者蝗災,解決起來無非就是糧食罷了,朱翊鈞覺得自己肯定能夠弄到足夠的糧食。

    可是水災不行,一旦水災發生了,以這個時代的救災能力,想救災都來不及。

    至於地震,那玩意沒法預測,想預防也預防不了。

    另外一個關鍵點就是潘季馴,朱翊鈞想到現在治水,其實與潘季馴的關係很大。畢竟歷史上想找到治水如潘季馴這樣的人,可是不多了。

    趁著現在天時還好,潘季馴還沒老,正是治水的好機會。

    當然了,朱翊鈞還準備借由治水乾一件其他的事情,只不過這件事情潘季馴就不適合知道了。見潘季馴沒說話,朱翊鈞笑著說道:“朕準備加封愛卿河道總督,加工部尚書銜,都察院右都御史,巡視天下河道。”

    這個官職出來之後,潘季馴自己都嚇了一跳。

    事實上河道總督是一個很關鍵的官職,最早可以追溯到永樂年間,只不過那個時候都是派遣官員去治理河道,大多是尚書主持治河,後有時派遣侍郎、都御史。

    成化年間,設河道總督,駐紮山東濟寧,首任總河為工部侍郎王恕。

    開國的時候黃河為患較輕,朝廷以管理漕運的都督兼管河務。遇有洪災,臨時派遣總河大臣一員前往治理,事畢即撤,並非常設。正德年間規定以都御史充任。

    嘉靖年間,以都御史加工部尚書或侍郎職銜,隆慶年間加提督軍務,萬曆五年改總理河漕兼提督軍務,那個時候河道總督的權勢最盛,可是在萬曆八年河道總督衙門被廢了。

    作為一個治河官員,潘季馴對這個在清楚不過了。

    現在聽到皇上要讓自己做河道總督,還加了工部尚書的職銜,同時還有都察院的左副都御史,顯然不是小打小鬧。如果說這些虛銜體現了皇上對這件事情的看重,那後面的巡視天下河道,這就有問題了,而且是大問題。

    代天巡狩,那就是欽差,帶天子巡視天下河道,這個權責都很重啊!

    “大明自立國以來都沒有徹查過天下的河道,朕想讓愛卿去做這件事情。”朱翊鈞看著潘季馴,目光灼灼的說道:“繪製一副大明河道堪輿圖。”

    “將天下的主要河道繪於其上,朕會派遣足夠的人手給愛卿的。”

    “同時朕還希望愛卿檢視天下河道,看看哪裡需要修補,哪裡需要重建,我大明百姓受水患日久。每一次水患都傷人無數,損壞百姓財物更是無算,百姓流離失所,易子而食,這不是朕想看到的。”

    “大明的江山不該是這個樣子,朕的江山不該是這個樣子的。”

    潘季馴張著嘴,臉上的表情很嚴肅,但是他顫抖的身子則是表現出了他的激動。事實上在之前治水的過成功,潘季馴曾經遇到過無數的困難。

    得不到朝中的支持算是潘季馴遇到的最大的困難,其他的困難都可以克服,可是這個不行。

    見過水災之後百姓的慘重,潘季馴對修河非常的有執念,現在聽了朱翊鈞的話,潘季馴說不激動是不可能的。這可是千秋功業,如果能夠在自己手裡面達成,那真的是不枉此生了。

    “陛下此言當真?”潘季馴激動的站起身子,聲音顫抖著說道。

    朱翊鈞看得出潘季馴是真的激動,不然以潘季馴是絕對不會說出這樣的話的。嚴肅的點了點頭,朱翊鈞笑著說道:“興修水利,修渠引水,治理水患,這是朝廷的責任。”

    “哪怕是十年,二十年,朕都會堅持下去,只要朕活著。”

    “錢糧方面愛卿不必擔心,多了朕不敢說,每年三百萬兩,只會多不會少。不過愛卿得保證這錢花到正地方,如果花到了其他的地方,那朕可決不輕饒。”

    潘季馴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大聲的說道:“陛下放心,臣肝腦塗地也會為陛下做成這件事情。”

    伸手將潘季馴攙扶起來,朱翊鈞笑著說道:“朕等著那一天,愛卿做到的時候,朕為愛卿擺酒慶功,著書立傳,一定讓後世人都銘記愛卿做所的事情。”

    帶著激動的心情,潘季馴走了,朱翊鈞則是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比起潘季馴單純的治河來說,朱翊鈞的想法非常多。

    對於治河的初衷,朱翊鈞也想過為百姓,為子民,更多的則是為了消弭造反的可能性。自己推行的官紳一體納糧和即將推行的商稅,那都是得罪士紳的事情。

    對自己不滿的人肯定會大增,說不定就會跳出幾個野心勃勃的人物。

    在這種時候,穩住下層百姓就成為了關鍵,沒人百姓參與的那叫叛亂,有百姓參與的那叫起義。沒有平定不了的叛亂,可是平定起義就麻煩多了。

    通過興修水利來避免水災,增加土地灌溉的面積,穩定糧食產量,這都是為了應付以後的大災。

    自己雖然能夠去東南亞搶糧,可是畢竟有限,大明這麼多人,這麼多百姓,不是長久之計啊!再說了,一旦天災爆發,糧食運不進去怎麼辦?維穩是第一要務。

    百姓生活安穩,哪怕是有天災爆發,在輔以救災,也能夠最大限度的安穩局勢。

    到時候即便有野心勃勃之輩想造反,也不會有多少人跟著拿刀子。

    自己幹的這些事情觸動的人太多,如果還是按照歷史進程走,不改變,朱翊鈞覺得自己肯定會被自己的小翅膀給扇沒了。當然了,這裡面也有為百姓的考量。

    讓他們安居樂業,讓他們多產糧,過上好日子。

    只不過這種想法在這個決策之中佔了多少,朱翊鈞自己都不知道,肯定不會太多。

    安排好了潘季馴的事情,朱翊鈞今年的事情算是完成了,剩下的日子也就可以安穩的等著過年了。這樣的年朱翊鈞已經過了十幾個了,倒是沒什麼新鮮。

    原本這應該又是一個安穩的新年,可是當朱翊鈞看到送上了一份新年禮的時候,朱翊鈞瞬間的就不淡定了,好心情一掃而空,甚至想拎著刀子殺人。

    擺在朱翊鈞面前的盒子裡面放著兩樣東西,這兩樣東西朱翊鈞都很熟悉。

    左側的是一種植物的葉子,現在已經是乾的了,朱翊鈞一眼就看出這是什麼玩意了。這東西前世他見過太多次了,正是煙葉,看這樣子還是烤煙。

    前世的時候大家都抽捲菸了,可是依舊在鄉下,還是有不少老人抽菸葉。

    朱翊鈞前世的爺爺就是這樣的老人,拿著紙自己卷,有時候還用煙袋,但是他抽的就是這種煙葉。如果說這玩意讓朱翊鈞鬧心的話,那旁邊的東西就讓朱翊鈞害怕了。

    那黑漆漆的疙瘩,在朱翊鈞的眼中就如同惡魔一般。

    那是大煙膏!

    這是以前農村老人對這玩意的稱呼,朱翊鈞見過以前農村的老人在花盆裡面種植一兩株。如果年紀大了得了什麼不治之症,他們就會用這玩意來止痛。

    方法也很簡單,基本上就是卷在煙裡面抽。

    事實上朱翊鈞更習慣它的另外一個名字:鴉片!

    提起鴉片,沒有一個中國人不知道他是怎麼回事,全都是因為這東西對國人造成傷害太大,痛到骨髓。鴉片戰爭,沒人會忘記,那段歷史也是刻骨銘心。

    朱翊鈞聽著張鯨給自己介紹這玩意怎麼用,怎麼卷在一起抽,臉色陰沉的可怕。

    穿越之前朱翊鈞就聽說過萬曆皇帝抽大煙的說法,很多人都說萬曆皇帝有這個習慣。萬曆皇帝上朝藉口是頭暈、眼花,其實主要原因是縱慾過度,再加上鴉片的毒癮所致。

    1958年,定陵被挖掘後,科學家對萬曆皇帝的屍體進行化驗,發現他的骨頭中含有嗎啡成分。

    前面朱翊鈞一直在忙著這些事情,還真的沒想到會有這樣的事情,或者說顧不過來。可是現在這玩意擺在朱翊鈞的面前了,讓他猝然而驚。

    看了一眼張鯨,朱翊鈞沉聲問道:“你說這東西是南京鎮守太監獻上來的?”

    “回陛下,是南京鎮守太監崔福獻上來的。”張鯨已經意識到不對了,皇上的聲音很冷,他連忙低下頭,心中大罵崔福,你這是坑人啊!

    “你說這是‘烏香’?”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朱翊鈞的聲音更冷了。

    事實上烏香這東西早有記載,以前朝貢制度還沒崩潰掉的時候,暹羅爪哇每年都會進貢這玩意,只不過朝廷削減了朝貢之後,這些年基本上沒有了。

    顯然崔福弄到了這些東西,這一次擺明了是討好自己來了。

    只不過他這個馬屁注定要拍在馬蹄子上了,看了一眼張鯨,朱翊鈞冷聲道:“傳旨給徐德,讓他給朕查清楚,這東西怎麼來的,又是怎麼送到朕這裡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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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萬曆十五年

    讓徐德去查,張鯨的臉色也嚴肅起來了,顯然這一次的事情肯定不小,皇爺甚至都沒讓自己的東廠去查,這就意味著崔福這件事情幹的太過了。

    “老奴明白,這就去擬旨!”張鯨答應了一聲,連忙說道。

    看著張鯨離去的背影,朱翊鈞嘆了一口氣,有些東西終究是會來的。

    江南之地啊!

    比起北疆,朱翊鈞更擔心的就是江南之地,實在是鞭長莫及,加上地方勢力太大,想要伸手也是困難重重。相比起來,北疆無非就是投錢練兵,然後打出去。

    調整了一下心情,朱翊鈞就向坤寧宮而去。

    天下這麼多的事情,朝廷也這麼多的事情,不是每一件事情都順心順意的。作為皇上,你必須會調節自己的心情,否則日子就沒發過了。

    馬上就要過年了,朱翊鈞也不能黑著臉給自己的妃子孩子看吧!

    朝中對於這件事情倒是不知道,也就沒有什麼事情,大家都安穩的過了一個年。朱翊鈞也難得的休息了幾天,陪著幾位妃子和孩子過年。

    因為錢財寬裕了,妃子們也過了一個好年,給出去的賞賜都多了不少,這使得皇宮的氣氛都輕鬆了不少。

    明代的年假時間還是挺長的,衙門封衙,除了值守的人基本上找不到其他人,也不辦公,比起後世都徹底。一直到大年初七,朝廷才漸漸的有了人氣。

    至於正式恢復上班,那就要等到正月十五以後了。

    過了正月十五,朱翊鈞也恢復了辦公,大朝會也舉行了。作為萬曆十五年的第一個朝會,倒也沒說什麼大事情,基本上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過了年,朱翊鈞就收到了兩份奏摺,一份是西北來的,宣大總督申時行請在大同募兵五萬。在奏摺上,申時行詳細的寫了關於軍隊的人數開銷等等,顯然是做過詳細調查的。

    可是朱翊鈞卻不想用這麼多人的,五萬人,每年開銷不下二百萬兩。

    自己有九邊要養,還要養京營,還有南疆,還有其他的地方衛戍部隊,按照這個價格弄的話,自己豈不是完蛋了?官紳一體納糧的錢是不少,可是也不多啊!

    如果這麼花,國庫的收入甚至都不夠養兵開銷的。

    這是不正常的,是畸形的,朱翊鈞才不會這麼幹。

    “北疆不平,維持軍力也是大的開銷啊!”朱翊鈞感嘆著說道,幸好自己暫時不用給大同鎮添加兵器盔甲,那裡這一次大裁軍,兵器盔甲足夠武裝這些人了。

    朱翊鈞這一次沒有拿主意,而是交給內閣的大臣們去商議了。

    原本是應該交給五軍都督府了,可是五軍都督府是募兵制的代表,讓他們參與不合適,加上現在五軍都督府的那些貨,朱翊鈞也信不著他們。

    張維賢去了宣大,希望他這一次好好幹吧!

    除了這件事情之外,那就是朝廷之中呼聲非常高的加薪了。

    似乎是官紳一體納糧太狠了,官員全都上書要加薪,當然了,不排除這些人看到官紳一體納糧收的錢不平衡,畢竟那些都是他們的錢。

    這件事情倒是好辦,公司收益好了,給員工加薪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大明官員的俸祿很低,這一點朱翊鈞是知道的,大明的官秩分為九品十八級,俸祿也據此分為十八等。正一品每年祿米1000石,俸鈔300貫,從九品祿米60石,俸鈔30貫。

    這裡面的祿米是實打實的,可是俸鈔給的是寶鈔,那玩意基本可以無視,沒什麼用。

    按照現在的價格,一石米大概六百錢,雖然銀價和銅價偶有波動,但是自從鏡子出現之後,銅價下跌了一些,現在一兩銀子的大概能兌換一千兩百錢。

    兩石米能夠賣一兩銀子,如此折算下來的話,正一品大員一年的俸祿,大概折合白銀五百兩。

    七品縣令大概能領到四十五兩,當然了,這是一年的俸祿,而不是一個月的。如果按照月來算的話,七品縣令一個月的俸祿大概是三兩多一些,接近四兩。

    如果官員是五口之家,那麼吃飯是沒問題,偶爾還能吃頓肉,可是買一件絲綢衣服都沒戲。

    尤其是在朝廷沒糧食之後,開始玩折色,以物抵俸祿,總之就是無所不用其極。如果一個官員守著俸祿過日子,那麼結果就和海瑞一樣。

    粗布粗衣,老母親過生日的時候才能買點肉。

    自己種菜,自己養雞,比起普通百姓也差不多了。

    這也就導致了大明的官員基本上都不靠著俸祿活著,他們的灰色收入很多。只不過現在收稅的權力被稅務司給拿走了,他們的收入少了一大塊。

    地方官或許還有其他的辦法,可是一些清水衙門的官員卻沒辦法。尤其是京城的清流,京城居之大不易啊!在說他們可不像地方官有房子,前衙後宅,朝廷可沒有宿舍給他們。

    大多數官員都會依靠著賣字弄點潤筆費,或者家裡面供養,有的寒門御使甚至賣上了參奏的摺子,給錢,然後我幫你彈劾你想彈劾的人,總之一句話,想盡各種辦法弄錢。

    養士銀雖然有一些,可是還是不夠用啊!如果朝廷沒錢也就罷了,現在收上來這麼多錢,漲工資!

    所以這一次的漲工資清流鬧得最凶,朱翊鈞也沒辦法,只能給官員漲工資。不過在朱翊鈞看來,工資是可以漲,可是這個錢自己不能出,得找一些人為漲工資買單。

    有了事情,那麼召開廷議也就是應有之意看了,於是萬曆十五年的第一次廷議就在這種這種情況下召開了。比起年前的最後一次廷議,這一次的廷議氣氛也就嚴肅多了。

    朱翊鈞面無表情的從大臣們的臉上掃過,然後開口說道:“開始吧!”

    廷議基本上都是由內閣首輔大學士主持,朱翊鈞在旁邊聽著,當然了,大多數時候朱翊鈞都不會只聽著,這一次他倒是不準備參與了,讓他們自己議論一下也好。

    申時行見朱翊鈞不開口了,心裡面的頓時無比詫異,這不是自己家皇帝的風格啊?今天這是怎麼了?

    不過申時行也知道,現在不是自己發呆的時候,清了清嗓子,開口說道:“今日廷議,主要商議的事情有兩件事情,大家也都知道是什麼事情了,咱們先說第一件。”

    “關於大同鎮募兵之事,諸位有何看法?”申時行說完這句話,目光在眾人的臉上掃過。

    兵部尚書吳兌見大家都看著自己,事情的確與兵部有關,吳兌便先開口說道:“老夫覺得五萬之數合適,再少怕是不足以守衛大同沿線了。”

    吳兌說完這話便閉嘴不說話了,他的意思很明顯,那就是五萬人,我覺得挺好。

    話音剛落,大臣們神色各異,戶部尚書張學顏這個時候開口了:“當然了,本官覺得人數越多越好,可是咱們也得考慮實際情況,這募兵不同於屯兵。”

    “不說其他的,單單是每年的糧餉開銷和士卒的餉銀,差不多要兩百萬兩了。朝廷雖歲入增多,可是這開銷也大啊!一個大同就這麼多開銷,那其他地方呢?”

    “宣府呢?榆林呢?太原呢?甘肅固原又如何?”

    “本官覺得五萬多了,在說西北暫時也沒什麼戰事,瓦剌不足懼,西北安穩,養如此多的軍卒,實在是浪費錢糧。不如裁剪到三萬,開銷當少一半。”

    “在說了,軍貴在精而不在多,募兵精銳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

    兩個人這樣一說,雙方的觀點也就立起來了,現在就看大家支持誰了。大家各有各的想法,也都能夠立得住,一個是從實際情況出發,錢糧問題是大問題。

    另外一方則是從邊防出發,沒有足夠的士卒,不足以護衛防線,同時也不足以震懾宵小。

    在這件事情上,在場的官員牽扯的都不深,他們也樂得表態,反正怎麼說都沒錯,還能表現出自己實心用事,於是基本上每個人都開口了,支持誰都有。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剩下的就是恭請聖裁了。

    朱翊鈞沉思了半晌,開口說道:“三萬六千人,按照車營來訓練吧!”

    事實上這件事情朱翊鈞也頭疼,養多了養不起,養少了,也沒什麼用。不過朱翊鈞又補充了一句:“人數少了,那就在裝備上補充一些吧!”

    “按照京營的裝備,給大同軍八成配備吧!傳旨曾省吾,讓他適當的縮減掉一些堡壘和屯城,以騎兵巡邏為主,可以放得遠一些,要學會在草原生存。”

    大明在西北可以完全放棄守勢了,出草原也不是什麼太難的事情了。

    大臣們聽了這話也就沒在說什麼,雖然按照京營的配置會多花一些錢,可是比起以後每年的餉銀,還是少很多的。在說大同軍本身的裝備的也足夠,缺的也就是一些火器了。

    武備司那天鑄造的速度很快,京營快要全都裝備完了,總不能閒下來吧!

    對於車營,朱翊鈞詳細的研究過,在這個時代,這種配置已經是最好的了,除非裝備發生質的飛躍,變成全火器部隊,否則沒辦法做出質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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