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豐碑楊門 作者:聖誕稻草人 (已完結)

 
q781009 2019-8-2 23:23: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54 148216
q781009 發表於 2019-8-8 21:35
第0934章 曹家有點飄……

    “嘭!”

    老態龍鍾的曹彬很憤怒,佈滿雞皮的枯手拍的龍案砰砰作響。

    弘正殿上。

    群臣如同鵪鶉,跪俯在地上,腦袋埋在雙腿間。

    曹家的龍子龍孫,在曹彬龍威下,不自覺的垂首。

    “欺人太甚!簡直是欺人太甚!”

    曹彬憤怒的咆哮著。

    年僅五旬的曹璨上前一步,拱手道:“父皇……息怒……”

    “人家都欺上門了,你讓朕息怒?”

    曹彬怒不可執,指著龍子龍孫們破口大罵,“朕怎麼生了你們這麼一幫子廢物玩意兒,一個個只知道在戰場上耍威風,碰到了正事,比銀樣鑞槍頭還不中用。

    你們但凡有一個有本事的,楊延嗣那個豎子安敢欺朕。”

    曹彬瞪圓的眼睛裡,佈滿血絲,他衝著所有人咆哮,“還有你們這一幫子廢物大臣,一個個吃朕的喝朕的,關鍵時候一點用也沒有。”

    “楊延嗣那個豎子強搶了朕的孫兒,殺了朕派去的使臣,都已經騎到了朕的頭上了,你們卻勸朕一忍再忍,不要破壞兩國同盟?”

    “事到如今,朕被楊延嗣欺負到了這個份上,你們覺得兩國之間還有什麼同盟可言?”

    “……”

    參知政事緩緩抬頭,再次叩拜後,苦著臉道:“陛下,小不忍則亂大謀……燕國國力強盛,非我蜀國可比。”

    “忍忍忍!又是忍!朕忍了幾十年了,是不是等朕死了,也要忍下去?”

    曹彬的聲音比冰碴子還冷。

    “臣罪該萬死!”

    “哼!”

    曹彬冷哼一聲,咬牙切齒道:“朕要發兵,朕要討伐燕國,朕要從楊延嗣那個豎子手裡把朕的孫兒討回來。”

    “陛下啊!萬萬不可!”

    平章事出班跪俯道:“陛下,討要世子之事,通過邦交手段足以,萬萬不可大興刀兵。我蜀國連年征戰,雖添了一塊龐大的新土,可國庫已經被耗的乾乾淨淨。

    百姓在重重賦稅下,已經苦不堪言。

    此時正是修養生息之時,再動刀兵,蜀國江山可就危險了啊!”

    曹彬拍著龍案,罵道:“百姓百姓,你們這些廢物,整天就知道拿百姓威脅朕。朕就是要討伐燕國,朕要給楊延嗣一個教訓。

    你們不是說國庫空虛嗎?

    那朕就不用國庫的錢財。

    我蜀國兵馬在孔雀王朝征戰多年,斂財巨萬。

    朕拿孔雀王朝的錢財,去攻打燕國,你們總沒話說吧?”

    工部尚書聞言,急忙爬出班列,喊道:“陛下,新納的孔雀王朝新土需要大量錢財治理,更要大興教化,讓當地蠻人歸附。

    眼下孔雀王朝的各級衙門已經安置妥當,如今正是大興教化,修橋鋪路的好時候。

    這些事可都需要錢財支持。

    所以孔雀王朝的錢財不能動啊陛下。”

    曹彬冷冷的道:“你也說了,當地的人只是一些蠻人。既然是蠻人,那就還不是我蜀國子民,非我蜀國子民,朕管他們死活。”

    曹彬站起身,冰冷的目光掃視所有人,“朕意已決,誰再勸朕,朕殺誰。”

    丟下了這句話,曹彬冷哼了一聲,在宦官攙扶下,離開了大殿。

    群臣面面相覷,滿臉苦澀。

    平章事湊到了曹璨面前,拱了拱,顫聲道:“大皇子,燕國恆強,又休養生息多年,國力強橫的可怕。我蜀國跟燕國開戰,下場……怕是不會太好。

    您可一定得勸勸陛下,讓他收回成命啊。”

    曹璨臉色難看的道:“老師,您這是在為難我。您也知道,我父皇年紀越大,君威越重。他決定的事情,我就算說破嘴皮子也沒用。”

    平章事一臉苦澀,“就沒其他辦法了嗎?”

    工部尚書在這個時候也湊了過來,愁眉苦臉的,“大殿下,蜀國能夠建立,一方面是諸位殿下們東征西討的成果,另一方面也依賴於燕國的火器之利。

    燕國的火器,如今已經更換到了十三代。

    而我蜀國如今用的,也只是三代火器。

    這其中的差距,不需要臣明言,您也應該明白。”

    戶部尚書湊上來補充道:“燕國臨海,他們打開了門戶讓商人們自由進出,周邊各國的商人,齊齊匯聚在燕國,每歲,燕國徵收的商稅,恐怕已經達到了萬萬錢。

    而燕國的百姓,在燕國朝廷的激勵下,每年在成倍數增長。

    燕國土地又遼闊,分到百姓們手裡的土地很充足。

    他們新的農作物更是層出不窮。

    糧食產量每年都在增長,儲存的糧食已經無法估計。

    綜合上述,從兵器、錢糧、人口上,蜀國不如燕國甚多。

    蜀國討伐燕國……”

    戶部尚書話沒有說下去,但是幾個人從他臉上都看出了不樂觀的神色。

    兵部尚書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到了這裡,在見到幾個人都沉默以後,他硬梆梆的道:“打不過!”

    曹璨臉色頻頻變化,半晌之後,他嘆息道:“唯今之計,唯有讓七弟回來一趟了。”

    “西衙楚王?!”

    平章事等人臉色更加難看。

    西衙楚王曹瑋,人稱霸王再世。

    自從他攻破了孔雀王朝都城,跟燕國平分了孔雀王朝的疆土以後,他已經成了蜀國的禁忌。

    功高蓋主之類的詞,用在他身上一點兒也不過分。

    即便是蜀國開創者曹彬,在功績上跟曹瑋比的話,也弱了一頭。

    他如今坐鎮在孔雀王朝還好。

    可是他一旦回到了蜀國都城。

    那曹璨的皇位繼承權,可就不那麼穩固了。

    平章事等人,算得上是曹璨繼位的忠實支持者。

    “此事恐怕不妥!”

    參知政事晃著腦袋,一個勁的搖頭。

    “再議一議,看看有沒有其他辦法。”

    ……

    曹彬在蜀國皇宮裡大罵楊七是豎子,揚言要征討燕國的消息,一旬以後送到了楊七的手上。

    楊七正在跟蘇易簡等人議論從晉國手裡接納的新土治理問題。

    在得到了這個消息以後,他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揚著手裡的密信,對蘇易簡、呂端等人笑道:“朕這位岳丈,脾氣很大啊!朕只不過是喜歡曹佾那孩子,想讓他在我燕國多留幾日,朕的岳丈就要派兵攻打我燕國。”

    楊七把信甩給了蘇易簡,“你們瞧瞧,說一說你們的看法。”

    蘇易簡一目十行的看過了信,遞給了呂端以後,疑惑道:“陛下,這曹佾究竟有何獨特之處,值得陛下破壞燕蜀兩國的盟約,強留下他。”

    呂端等人看過了信以後,也紛紛點頭,表示想知道曹佾的獨特之處。

    楊七起身,踱步到了窗前,背對著蘇易簡等人,笑道:“你們之前不是一直問朕,皇宮裡頻頻發生爆炸,緣由為何嗎?朕現在就可以告訴你們。

    那是因為朕的皇兒跟曹佾,正在研究一件軍國利器。”

    蘇易簡愕然,“火器?”

    楊七搖頭,“非火器,燕國的火器已經到了瓶頸期,想要往後發展,還有重要的因素需要探究。朕說的這件軍國利器,乃是一件運輸型的利器。”

    呂端皺眉,“具體的呢?”

    國家龐大到燕國這個地步,尋常的軍國利器,已經起不到太大作用。

    尋常的運輸利器,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所以呂端等人需要確切的瞭解楊七口中的軍國利器的性能以後,才能加以判斷。

    楊七仰望著窗外的天空,有些追憶的說道:“那是一件只需要幾百人,就能將數十萬斤輜重運送到邊塞的利器。一旦開啟,不需要停歇,可以晝夜不停的運作,直到到達目的地。

    最重要的是,隨著它不斷的改進,會不斷的提速。

    從燕京城運送物資到高麗,只需要一旬。”

    蘇易簡等人徒然瞪大眼睛,張大嘴巴,驚叫道:“真有此等利器?”

    速度、載重、所需人手,真要能夠達到楊七所說的那種地步,那可就真不得了了。

    依照他們固有的運輸手段,將物資運送到高麗府,需要近三個月時間。

    而這路上所需要的人手、人吃馬嚼的花費,是一個龐大的數字。

    一旦真有了這等利器,那這中間能夠節省的運輸費用,可就龐大到難以想像。

    更重要的是,有了這等利器溝通全國,朝廷對全國的管轄,就會上升到一個新的高度。

    那裡有災難,需要朝廷救治,朝廷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將人員和物資送過去。

    這會大大的降低朝廷在災難面前的損耗。

    在戰爭方面,更是有不可估量的作用。

    見蘇易簡幾人一臉難以置信的看著自己,楊七就笑道:“朕什麼時候騙過你們?此軍國利器雖然現在還不成熟,但是依照兩個孩子的研究速度,我們有生之間,是肯定能夠見到它的,甚至還能乘坐它。

    更關鍵的是,能夠製造研究此物的,目前只有朕的皇兒和曹佾。

    你們說說,朕能放曹佾走嗎?”

    蘇易簡幾人紛紛閉目深吸了幾口氣,等到激動的心情被壓下去以後。

    蘇易簡面無表情的說道:“此等軍國利器,不輸百年大計。臣有生之年若是能坐往返於漢城和燕京城之間,此生足矣。”

    呂端等人跟著紛紛點頭。

    楊七樂了,“那你們說,這人……朕能讓給蜀國嗎?”

    呂端撇嘴道:“陛下,如此人才,蜀國何德何能據為己有。若非我燕國大興教化,又怎麼可能培育出如此良才。既然是我燕國培育的良才,自然只有我燕國才能用。”

    “臣附議!”

    “臣附議!”

    “……”

    已經壘功被調回燕京城的王延齡插嘴道:“說這麼多有啥用,打就對了。我燕國何曾在戰場上怕過別人。”

    蘇易簡幾人目光齊齊落在他身上。

    王延齡被看的有些不自在,遲疑的道:“我說的不對?”

    “庸俗!”

    “野蠻!”

    “莽夫!”

    “……”

    一個個鄙夷的詞從蘇易簡等人嘴裡蹦出來。

    呂端在鄙夷過王延齡以後,淡然道:“我燕國泱泱大國,豈能逞匹夫之勇。蜀國欲征我燕國,這是挑釁。我們逼迫還擊,乃是正義之戰。”

    蘇易簡搖頭晃腦道:“蜀國百姓苦曹久矣,我們是念在同時同是炎黃子孫的情份上,拯救他們,理所當然。”

    “……”

    王延齡眨巴著眼,看著他們兩個人,一臉無語。

    他很想告訴這兩個貨,自己人面前能別裝嗎?

    楊七很滿意蘇易簡等人的反應,他回過身,笑道:“諸位有此想法,朕心甚慰。不過,朕料定不錯的話,這一戰打不起來。”

    “哦?”

    在蘇易簡等人疑惑的眼神中,楊七悠悠道:“他們沒那個實力攻打我燕國。朕的那個岳父,一時頭腦發熱,會有人出面勸阻他的。”

    頓了頓,楊七又道:“不過,朕的岳父有此想法,蜀燕之間必有一戰,只是這時間,可能會再拖長一些。居安思危,我們現在就要動起來。”

    “狄青在北疆掃平諸多小部族叛亂,已經壘功至團正。穆桂英跑到孔雀王朝去,跟著朕的兄長,大大小小的戰事也經歷了不少,如今已經升任到了一軍偏將。

    朕準備將他們二人,調到蜀國邊境,你們覺得如何?”

    楊七要調任狄青和穆桂英,以此防備蜀國,必然會破格陞遷。

    破格陞遷,跟燕國的國法不太相符,自然得知會他們一聲。

    但是卻不接受他們反駁。

    這是為了體現他這個當皇帝的對臣子的尊重。

    畢竟,狄青、穆桂英二人,是軍方的人,一應陞遷調遣,又軍機閣決定。

    楊七不跟他們打招呼,升任這二人,他們也沒脾氣。

    所以,當楊七提出這個問題的時候,蘇易簡等人齊齊施禮,表示沒有異議。

    君臣一行人在御書房裡又商定了一下關於新納入的土地治理問題以後,紛紛離開。

    楊七陞遷狄青、穆桂英二人的聖旨,也隨之出了宮門。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一個背著包袱,瘦黑瘦黑的青年,緩緩踏入了燕京城。

    他似乎對每一個人都很和善。

    總是不住的點頭對身邊每一個對他微笑的人還一微笑。

    他雖然又黑又瘦,可是每一個看到他笑臉的人,都能從他身上感到不少的溫暖。

    他拒絕了道路上好心人用馬車送他的邀請,一個人背著包裹,走街串巷的。

    最後到了皇宮門口,才停下了腳步。

    望著高大聳立的宮門,他臉上的笑意生硬了幾分,低聲道:“父皇,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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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35章 逃不過去的戰爭

    御書房內。

    楊七望著站在自己面前,黝黑消瘦的兒子,神情有些恍惚。

    一晃眼,兒子嘴角的鬍鬚都起來了,他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成了一個中年人。

    兒子這些年在外面經歷了什麼,楊七瞭如指掌。

    對於兒子把自己弄的又黑又瘦,楊七心裡縱然憐惜,但是臉上依舊是冷冰冰的。

    “找到了?”

    “找到了!”

    “那就好,去後宮看看你母后,明日起,隨朕一起臨朝觀政。”

    “兒臣遵旨。”

    父子兩不像是父子,更像是一對君臣。

    教兒子,楊七沒經驗,教一個儲君,楊七也沒經驗。

    他只能靠著自己的摸索培育楊宗衛。

    在他該玩該學習的年紀,楊七放開了讓他玩,讓他學習。

    當他成長以後,楊七對他就越來越嚴厲。

    因為楊宗衛的肩膀上,承擔的重擔更重。

    楊七要是教不好他,最後苦的可不是楊家一門,而是整個大燕國的百姓。

    內聖外王的治國理念,楊七在書上看到過很多,但是每一個講的都很籠統。

    他只能憑藉著自己的經驗,將兒子打造成一個合格的皇帝。

    所以宮裡的很多人都能夠看到、感覺到。

    在對待大兒子和二兒子之間,楊七有著雙重標準。

    他對大兒子很嚴厲,對二兒子卻十分寬容。

    楊宗衛向楊七躬身一禮後,退出了御書房。

    對於父皇如此對待他,他心有不甘,卻能理解。

    數年的磨礪,他任職過小吏、任職過縣令、任職過監軍,甚至還曾經作為巡察遊覽各地。

    他從南到北,每一個地方都去過。

    他見過貧窮、見過富貴,吃過苦、享過富。

    他見識過蠻人們在燕軍鐵蹄下瑟瑟發抖,他也見識過一位位身居要職的官員經常去幫百姓們勞作。

    他見識過蠻人們的貧窮和懶惰,也見識過燕國人的富庶和勤勞。

    他也明白了在他當年殺死了一些捕奴團的良人以後,父皇給他的那一巴掌是什麼意思。

    起初的時候,他曾經一度懷疑過,楊七不喜歡他,並且打算將皇位傳給受寵的二弟。

    他曾經多次寫信向母后驗證此事。

    得到的答案只有一個。

    身居高位者,擔子比別人更重。

    楊宗衛回到了後宮以後,先去拜見了祖母,太后佘賽花,在佘賽花心疼的眼神中,又去了皇后了宮裡拜見了母后。

    兩個最疼他的人,均有垂淚。

    但是沒有一個人說楊七這麼做是不對的。

    翌日清晨的時候。

    乾元殿裡就多了一個小書桌。

    它的位置並不靠前,甚至還有些偏僻。

    但是沒有人忽略它的存在,因為在它後面坐著一個瘦黑瘦黑的青年。

    青年的出現,預示了很多事。

    他預示著弟死兄繼的傳言不攻自破。

    他也預示者,強橫的燕國,終於有了儲君。

    楊宗衛在朝堂上看到了許多熟悉的身影。

    柳永、晏殊、歐陽修、包拯等等他熟悉的從小玩到大的夥伴。

    在楊宗衛外出歷練的這幾年,大家都沒有閒著。

    他們紛紛憑藉著自己過人的能力,躋身於朝堂。

    只不過跟楊宗衛想像中的有些偏差。

    詩詞雙絕的柳永,如今入了教化部門,他揮灑名篇的筆墨,如今成了寫出一篇篇華美的教化文的筆。

    心思細膩的包拯,精研刑獄,已經參與破獲了不少大案要案。

    晏殊對律法更是情有獨鍾,他已經幫著燕國更換了三條律法。

    歐陽修跟著蘇易簡,成為了他手下的書記官。

    ……

    “當~”

    上朝的金鐘敲響以後。

    楊七在百官恭迎下,進入到了乾元殿。

    待到百官施禮過後。

    楊七直接切入正題,開始講解有關東北部新納入的土地的治理問題。

    從頭到尾,楊七都沒向百官介紹一下楊宗衛,讓百官重新認識一下他。

    下朝以後。

    在楊宗衛準備撲上去跟昔日好友敘舊的時候,寇准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跟我走吧。”

    楊宗衛一愣,不明所以。

    寇准道:“陛下有令,近半年時間,你每天下朝以後,要隨我去海署衙門。”

    楊宗衛苦著臉,衝著已經走過來的柳永幾人搖了搖頭,然後跟著寇准離開了乾元殿。

    柳永幾人愣了愣以後,搖頭一笑退出了乾元殿。

    燕國的衙門很多。

    遠比唐宋時期要多。

    但是所用的官員卻遠比唐宋時期要少。

    一官一職,都有事做。

    除了一些特殊的官員們在特殊時期會被賦予某一些特殊頭銜外。

    剩下的時間,百官們腦袋上都只能頂一個官職。

    那些閒散虛職的官員,不會出現在朝堂上。

    他們基本上都在家裡混吃等死。

    想上朝,除非拿出真本事,不然連乾元殿的門都進不了。

    經過楊七多年連番改制,完善。

    燕國朝堂上的衙門已經完善。

    位列最高的衙門,是三閣。

    分別是財、權、軍。

    在他們下屬管轄的才是各部衙門。

    以此類推。

    楊七需要楊宗衛,在五年時間內,走遍中層衙門和最高的三閣。

    楊宗衛悶著頭也開始了他在各衙門行走的歷練。

    ……

    時間一晃就過了兩個月。

    不出楊七所料,燕蜀兩國的戰爭,最終還是沒有打響。

    曹璨很有魄力的請回了在孔雀王朝坐鎮的曹瑋。

    曹彬在曹瑋勸解下,放棄了攻打燕國的打算。

    燕蜀兩國,開始了長達數年的嘴仗。

    曹彬問楊七要孫子,楊七左右推拖著不給。

    罵戰頻頻升級。

    雙方一個個摩拳擦掌的。

    卻沒有真動手的意思。

    ……

    年底的時候。

    晉國傳來了一陣噩耗。

    折御勳撐不住了。

    佘賽花不顧眾人勸阻,質疑趕往晉國,要去送他兄弟一程。

    晉國征討神聖羅馬帝國的腳步,也因為這件事停歇了下來。

    諸位皇子要趕回晉國看望折御勳。

    折御勳卻阻攔了他們。

    在佘賽花的見證下,他下旨讓折御卿監國。

    同時手書了一封傳位詔書,交給了佘賽花。

    他明告天下,他死之後,暫不發喪,就放在宮裡。

    等到兒子們什麼時候征討下神聖羅馬帝國,再回府州,安葬他,並且接受封賞和皇位傳承。

    他的做法著實震驚的天下人一把。

    他用自己的屍身、兄弟情誼,阻斷著折御卿在監國期間謀朝篡位的心思。

    他用自己的死,逼迫著兒子們快速的拿下神聖羅馬帝國。

    他借佘賽花的手,借用了燕國的力量,震懾了所有有異心的人。

    最終他捏著一塊玉牌,死在了佘賽花懷裡。

    那一塊寄託著兩代人囑託的玉牌,成了晉國最後的保障。

    佘賽花回到了燕國以後,對於晉國傳位詔書的事情絕口不提。

    她只是找楊七哭訴,告訴楊七,她回國的時候,折御勳的屍體已經開始腐爛。

    看著折御勳變臭,最後爛成泥水的事情,楊七做不到。

    他下了一道聖旨。

    向神聖羅馬帝國戰場,增兵五萬。

    加速了神聖羅馬帝國滅亡的時間。

    乾元十七年。

    神聖羅馬帝國覆滅。

    晉國從這場戰爭中取勝,不僅得到了一大片不輸給燕國的土地,同時也得到了大批的財富。

    折家幾個兄弟回到了府州。

    佘賽花在燕國兵馬的陪伴下,也趕到了府州,宣讀了折御勳遺留的詔書。

    折御勳的詔書,震驚了天下所有人。

    他居然採用了已經被拋棄的分封制,分封了幾個兒子。

    除了大兒子以宗主國皇帝的身份繼任了皇位以外,其他的兒子均被分封到了被征服的神聖羅馬帝國的土地上。

    監國的折御卿同樣得到了分封。

    只有一個府州。

    府州封給了折御卿成為了他的封國。

    新繼位的晉國皇帝,自然只能搬家。

    用折御勳在詔書裡的話講,兒子們在外面怎麼折騰都行,但是不能動府州。

    府州是折家的祖地,要一直守護下去。

    ……

    對於折御勳採用分封制度,很多人不能理解。

    唯獨楊七能夠理解。

    佔領了神聖羅馬帝國故土的折家,成為了一個疆土鼎盛的超級大國。

    在疆土面積上,幾乎比燕國還大。

    而在神聖羅馬帝國和原晉國之間,隔著狹長的隔壁、龐大的沙漠。

    根本沒辦法一起治理,所以分封是必然的。

    晉國不比燕國,疆土連不在一起,又有天塹阻隔,不得不如此。

    ……

    晉國的事情告一段落後。

    燕國迎來了一個空前的喜訊。

    曹佾、楊樂之二人製造的蒸汽機,終於完善的完成了。

    準確的說,應該是曹佾、楊樂之、湯臣三人。

    湯臣在最後也參與到了這其中。

    燕國皇宮。

    御書房。

    楊七瞧著三人,一臉熱切。

    “朕心甚慰!”

    楊樂之激動的道:“父皇,您之前跟兒臣說過,兒臣要是能造出它,您就賜給兒臣一個工坊的。”

    楊七朗聲大笑,“朕在東北,給你們準備了兩府之地,建立一個龐大的工坊。你們所有研究出來的東西,都可以在裡面製作。”

    楊樂之喜笑顏開。

    湯臣藉著楊七高興的時候,躬身道:“陛下,雁門關如今儼然成了一個兵工廠,除了武器,其他的一概不造。

    臣有一批不怎麼喜歡製造武器的,卻喜歡製造其他稀奇古怪東西的人。

    臣想帶著他們,跟隨二皇子。”

    楊七大喜,笑道:“准了!”

    三個功臣中。

    唯有曹佾從頭到尾,一言不發。

    楊七看出了他有心事。

    所以在最後的時候,他讓楊樂之和湯臣二人先離開,獨留下了曹佾。

    楊七請曹佾坐下以後,長嘆了一口氣,“想家了?”

    曹佾的眼淚一下就止不住的流淌了下來。

    曹佾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說道:“師傅,我不想哭的,可是眼淚它不爭氣,就是往出跑。”

    楊七拍了拍他的肩頭,輕聲道:“男兒有淚不輕彈。想家了流淚,沒什麼可丟人的。”

    曹佾想家了,這件事楊七在他剛進入到御書房的時候,楊七就看出來了。

    小傢伙之前一門心思的撲在蒸汽機的製作上,所以對家沒有那麼眷戀。

    如今蒸汽機已成。

    他一顆緊張的心思放下以後,想家的情緒就全部湧上了心頭。

    人心走了。

    想留也留不住。

    楊七不願意放他走,特別是在蒸汽機研究出來以後,放他走。

    他想過一刀了結了曹佾。

    可最終還是在曹佾的眼淚沖刷下,放棄了。

    曹佾既然不能走。

    那就只有想辦法讓曹佾的父母到燕國。

    燕蜀兩國一戰,不可避免。

    楊七摸索著小傢伙的腦袋,笑道:“既然你想家了,師傅就想辦法把你父母接過來。”

    曹佾眼中垂淚,一臉愕然的道:“皇爺爺會同意嗎?”

    小傢伙從小在楊七身邊長大,除了對父母有所眷戀之外,對曹彬還真沒有多少感情。

    所以在聽到楊七說能接過他父母的時候,他並沒有反對,而是問曹彬願不願意。

    楊七安慰著曹佾道:“這件事你不需要擔心,師傅自有主張。”

    曹佾點點頭,“我聽師傅的。”

    楊七拍拍他,“去找樂之慶祝吧。好不容易造出了鋼鐵巨獸,不慶祝一下怎麼行。”

    曹佾歡快的奔出了御書房。

    曹佾一走。

    楊七臉上的笑意漸漸收斂。

    “陳琳!”

    “奴婢在!”

    “召軍機閣、財政閣、內閣,三閣所有官員,到御書房。”

    “喏~”

    “……”

    少頃過後。

    三閣重臣齊聚一堂。

    楊七高坐在龍椅上,看著他們道:“朕要跟蜀國一戰,爾等以為如何?”

    蘇易簡等人對視了一眼,並沒有覺得意外。

    呂端沉吟道:“可是因為剛剛築成的鋼鐵巨獸?”

    楊七面無表情的點點頭,“曹佾思家,朕不願意放他走,又不願意傷了他的心。所以,唯有跟蜀國一戰,讓他們交出曹佾父母。”

    蘇易簡皺眉道:“陛下,為了一個孩子挑起戰端的話,傳出去了對我燕國名聲不利。”

    楊七淡然道:“朕召你們過來,就是要讓你們想辦法,逼蜀國先挑起戰端。”

    眾臣們思慮過後,開始紛紛出主意。

    曹彬對楊七的容忍,已經到達了極限。

    他身體已經撐不住了,他迫不及待的希望,有生之年能跟楊七一戰,奠定蜀國的霸主地位。

    所以,挑起曹彬的怒火,讓曹彬掀起戰端,並不是難事。
q781009 發表於 2019-8-8 21:36
第0936章 霸權爭奪之戰

    曹彬的怒火遠比燕國君臣們想像的更容易點燃。

    曹彬早有跟燕國一教高下的心思,只是一直被文武百官們勸著。

    當燕國使臣到達了蜀國,表明願意以巨款為聘,邀請曹佾父母去燕京城一行的時候,曹彬心頭的怒火徹底被點燃。

    年僅八旬的曹彬,牙齒已經掉光,頭髮花白,走路都需要人攙扶著,整個人骨瘦嶙峋,一陣風都能吹到。

    可就是這麼一個瘦弱的老人,脾氣卻遠比一般人要火爆。

    他在朝堂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親手砍死了燕國使臣。

    燕國使臣被殺,燕蜀一戰,避無可避。

    文武百官們縱然有心勸阻,也無能為力。

    燕蜀一戰,縱然蜀國想認慫,也不可能了。

    因為燕國使臣被殺,等於打了燕國的臉面,以燕國的強橫,又怎麼可能善罷甘休。

    曹彬通過這一手,成功的逼迫了文武百官們答應了跟燕國一戰的事情。

    一時間。

    蜀國上下,開始進入到了緊急備戰中。

    曹彬身披盔甲,被八個力士扛著,坐鎮中軍。

    蜀國各地的兵馬、將士、糧草、器械,源源不斷的運送到了燕蜀邊陲。

    曹彬斬殺燕國使臣的事情,在一旬後傳入到了燕京城。

    楊七將此事明發天下。

    舉國嘩然。

    各地將士們紛紛請戰,退伍的老卒們扛著盔甲兵器坐在家門口等待徵召。

    只要楊七一聲令下,在燕國兵役制度下積攢的數百萬兵馬,就能匯聚在他的鐵蹄下。

    “戰!”

    這就是楊七的態度。

    同樣明發天下。

    燕人不懼戰,燕人更不受屈辱。

    各地兵馬在接到了楊七的詔令,開始紛紛匯聚。

    燕國南境的兵馬,提早一步前往了燕蜀邊陲匯聚。

    北部的兵馬,浩浩蕩蕩的匯聚在了燕京城外。

    御書房內。

    楊七一道道旨意在他筆下成型,然後快速的被送出了御書房。

    楊宗衛站在楊七身邊,看著楊七一道旨意出宮,就有數十萬人因旨意而動,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麼叫做帝王之威,也第一次感受到了燕國的強橫。

    瘋狂的曹彬為了達到凌駕於燕國之上的宗主國地位,集合了蜀國、孔雀王朝等地的一大半受蜀國節制的兵馬,約合三百萬之巨。

    遠超歷史上任何一場戰爭的兵力。

    而蜀國之所以能夠徵召這個多的兵馬,跟他們龐大的疆土是分不開的。

    單單曹瑋一人,就率領了近百萬人馬。

    戰場被曹彬劃分成了兩塊。

    一塊是孔雀王朝的戰場,一塊是燕蜀邊陲的戰場。

    曹彬心裡的如意算盤幾乎擺到了明面上。

    他明知道蜀國沒有稱霸天下的實力,所以他就打算,從燕國身上撕下一塊肥肉,咬掉燕國佔領的孔雀王朝的一半疆土,以及漢城、邕州一線的燕國疆土。

    從而將燕國從霸主的地位上拉下來,並且完成將蜀國疆土連成一片的戰略。

    而比起曹彬的瘋狂。

    楊七就顯得更加瘋狂。

    整個燕國北境已經沒有了敵人,楊七幾乎抽空了北境八成兵馬,一起調往戰場。

    同時,楊七還集合了南境的六成兵馬,合計人數多達四百萬之巨。

    兵力遠比蜀國還要多出一百萬之******據軍機閣的計算,面對蜀國三百萬兵馬來伐,燕國只需要付出一百多萬兵馬便能抵禦。

    但是楊七卻沒這麼做。

    他反而增加了數倍的兵力。

    對於楊七為何要這麼做,沒有多少人猜得透。

    畢竟,每多一百萬的兵馬,其後面所要提供的糧草輜重,以及民夫的數量,都是一個龐大的數字。

    楊七寫完了最後一道聖旨,丟下了筆,見兒子在身邊幾次欲言又止,就問道:“你是不是跟朝中百官們也一樣想,覺得明明一百多萬兵馬能夠打贏的戰爭,朕為什麼要調動數倍的兵力?”

    楊宗衛遲疑了一下,還是點點頭。

    在自己的爹面前,不懂直言不丟人,最怕的就是不懂裝懂。

    楊七讓兒子坐在對面的椅子上,笑道:“普天之下,能跟我燕國有一戰之力的,大概就只有蜀國一家,有膽子挑釁我們燕國的,也只有蜀國。

    遠航發展到了今日,世界各個角落均有漢家子落腳。

    而在整個世界上,最強大的兩個帝國,唯有蜀、燕。

    晉國以前也算是一家,只是如今晉國七分,只要不是外敵入侵,想要凝聚起來很難。

    所以在世界的權力爭霸場上,只剩下了燕、蜀兩國。

    而在燕、蜀兩國爭霸中,勝者不僅僅可以得到宗主國的地位,同時也能得到世界的管理權。

    燕國恆大,強橫無比。

    可是蜀國仍舊挑釁。

    我們必須以泰山壓頂的姿態,戰勝蜀國。

    如此,才能讓各國意識到燕國不可戰勝。

    讓那些對燕國有覬覦之心的人死心。”

    “兒子啊!你要記住,這個世界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只要你手裡擁有好東西,別人就會覬覦,那怕這個人是你的血親。

    而要稱霸這個世界,不是說你比別人強一點就行。

    你需要比別人強出很多,強到讓人感覺到恐懼,強到讓人覺得你不可戰勝。

    如此,他們才不會覬覦你所得到的東西。

    所謂的內聖外王之道,所謂的帝王心術,歸根結底,都是在闡釋這一點。

    在你沒有強到舉世無敵的時候,任何跟敵人講道理的舉動,都是在找死。

    任何施捨弱者的舉動,都是在為自己培養敵人。”

    楊宗衛坐在椅子上愣了很久。

    楊七今日所說的這番話,跟他所有的師傅所說的都不同。

    在他觀政期間,有人告訴過他內聖外王,有人告訴過他聖德賢明,也有人告訴過他要對蠻人懷有包容之心,教化他們,讓他們漢化。

    楊七的話,明顯跟這些說法都存在著差異,甚至說相違背。

    總是有人告訴他,國恆大,好戰必亡。

    可是他看到的是,燕國在一場場戰爭中,不僅沒有出現滅亡的跡象,反而變得越來越強盛。

    思考了很久很久。

    楊宗衛看向楊七,聲音低沉的道:“父皇,書裡說的那些聖人之言,都是錯的嗎?”

    楊七意外的道:“為什麼這麼問?”

    楊宗衛皺摺眉頭,道:“兒臣在觀政的時候,聽臣子們說,國恆大,好戰必亡。窮兵黷武乃是亡國之道。兒臣去看了書本,書本上也是這麼寫的。

    可是兒臣覺得,書上寫的,跟您說的相駁。

    而兒臣覺得,您說的是對的。

    既然您說的是對的,那麼自然是書裡說的有錯。”

    楊七樂呵呵一笑,“你能說出這番話,朕很開心。”

    楊七提起了桌上的筆,寫下了一句。

    ‘國恆大,不戰亦亡……’

    楊宗衛瞧著龍案上的字,沉吟道:“父皇是在告訴兒臣,兩者兼施才是治國之道嗎?”

    “狗屁!”

    楊七笑罵了一句,攆起了桌上的紙,扔給了楊宗衛,“你說說,朕這句話傳出去,會如何?”

    楊宗衛一愣,正色道:“父皇乃是古今未有的帝王,您的話自然是金科玉律,肯定會被天下讀書人奉為至理。”

    楊七坦然笑道:“可是你也看到了,朕寫的只是一句戲言。”

    楊宗衛有些傻,直愣愣的坐在那兒,不知道如何作答。

    楊七起身,拍了拍他的肩頭,笑道:“朕就是借此告訴你,書裡沒有多少至理名言。盡信書,不如無書。這書上的東西,特別是戰國先秦以後的很多書籍,早已被人改的面目全非。

    一些野心家,為了讓自己的學說更被世人認可,所以在裡面夾帶了不少私貨。

    所以,以後你不論是看書,還是聽人諫言,都要分清楚,那些話是真話,那些話是騙人的假話。

    那些是對你有用的,那些是蠱惑之言。”

    楊宗衛擰起眉頭,“如何分別呢?”

    “多聽多看,知行合一,實事求是。”

    楊七背負雙手,笑道:“時間久了以後,你就會發現,一切脫離了實際的話,基本上都是騙人的鬼話。”

    頓了頓,楊七問道:“比如女子無才便是德這句話,這就是一句鬼話。說出這句話的人,大概是被才女駁了臉面,又或者被才女所嫌棄。而世間的人,一直傳頌這句話,甚至連許多皇室都將它奉為至理名言。

    民間傳送這句話,是為了確保男子在家中絕對的地位。

    同時也為男子在家中壓榨女子,提供了藉口。

    而諸多皇室傳頌這句話,主要是為了防備女子干政。

    但是他們卻不知道,女子會不會幹政,跟才德無關。沒有才德的女子,干政會更可怕。”

    在楊宗衛低著腦袋皺著眉頭領悟著楊七的話。

    楊七沒有打擾他,只是拍了拍他的腦袋,踱步出了御書房。

    御書房外。

    曹琳匆匆而來。

    她臉色慘白,神色有點憔悴。

    見到楊七的時候,她立馬撲上前,驚叫道:“陛下要征蜀國?”

    楊七扶穩了她,嘆息道:“不是朕要征蜀國,是蜀國要征討我大燕。”

    “為了曹佾,值得嗎?”

    曹琳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楊七,哀聲發問,她似乎想從楊七臉上看出些什麼。

    楊七盯著憔悴的曹琳,長嘆一聲。

    “你以為,這場戰爭,真的只是因為曹佾?”

    “難道不是嗎?”

    楊七搖頭道:“從曹家立足大理的以後,你爹就有跟我一戰的心思。他是一個長輩,他不認為自己比我差,他要壓我一頭,為曹家爭取更多的利益。

    這場戰爭,看似是因為曹佾而起。

    可是沒有曹佾就打不起來嗎?”

    楊七嘆息道:“沒有曹佾,這一場戰爭只會打的更慘烈。曹家非昔日的曹家,楊家亦非昔日楊家。兩個皇族,兩個國家,爭的是天下霸權,爭的是霸主地位。

    在天下面前,個人榮辱,親戚情誼,不值一提。

    我可以罷戰,可你覺得你爹會善罷甘休嗎?”

    “他不會善罷甘休,他只會把我的退讓當成示弱的表現,他只會得寸進尺。他要燕國在孔雀王朝的那一半疆土,他要燕國在邕州、漢城的疆土,他還要天下霸權,以及燕國數之不清的財富。

    我要是退讓了,他到時候只怕會要的更多。

    如果有機會的話,他一定不會介意搶了衛兒的皇位,封他一個閒散侯爵,囚禁一聲。

    而在他拿下了衛兒的皇位以後,一定會舉起屠刀,將我楊家一門,誅盡殺絕。”

    曹琳一臉難以置信,晃著頭,“不會的……不會的,我爹不會這麼做……”

    楊七憐惜的看著她,道:“你是從曹家出來的,你爹的秉性,你不會不知道。曹家當年在汴京城裡的時候,為了利益,怎麼做的,你比我更清楚。

    所以我不能退,他也不會退。”

    曹琳顫抖著,“為什麼會這樣?明明燕蜀兩國之前還是同盟……”

    楊七攬過她,抱在懷裡,輕聲道:“這就是為了得到更多利益,更多權力,所要付出的代價。縱然我此次想辦法讓燕蜀兩國罷戰,等到以後,皇位傳承下去,兩國之間的大戰,依然在所難免。

    於其把這個問題留到衛兒手裡,留到你我將來的皇孫手裡,還不如讓我出手解決了此事。”

    曹琳猛然抓住楊七的肩膀,急聲道:“那就留下去,讓子孫們去解決,到時候我們死了,什麼也不知道,就什麼也不用在乎了。”

    楊七微微一愣,沉吟了片刻,低聲道:“你真是這麼想的?”

    曹琳重重點頭。

    楊七深吸了一口氣,鄭重道:“燕國國力如何,你或許比朕還清楚。衛兒並非昏庸之人,皇位傳到他手裡,燕國繼續發展下去,只會變得更強。

    等到孫兒繼位的時候,燕國征討蜀國,完全不費吹灰之力。

    親情這東西,傳承三代以後,就會變得很淡。

    到那個時候,孫兒攻破了蜀國。

    蜀國上下的皇族,恐怕要被盡數誅滅。

    這是你願意看到的?”

    曹琳渾身巨顫。

    楊七拍著她肩膀安慰道:“我出手的話,至少能夠保證你幾個兄弟的性命無憂。”

    曹琳臉上沒有半點血色,她顫抖著一言不發。

    楊七將利害關係向她闡明。

    她又不是蠢笨之人,自然能夠想透徹。
q781009 發表於 2019-8-8 21:37
第0937章 長江邊上

    “哎……”

    楊七長嘆了一聲,讓宮娥們攙扶著曹琳下去休息。

    曹琳的心思碎成了碎片,像是被人抽去了靈魂,變成了行尸走肉。

    一邊是父親,一邊是兒子。

    她夾在中間很為難。

    無論任何一方獲勝,她都會受到傷害。

    她不可能為了曹家阻止這一場戰爭,讓燕國頻頻退讓,損害國朝利益。

    她更不可能阻止有稱霸之心的曹彬。

    楊宗衛不知道何時出現在的御書房門口。

    看到了曹琳如同行尸走肉一樣的離開,他心裡也不好受。

    他微微上前兩步,走到楊七身邊,擔憂的道:“母后她……”

    楊七悠悠道:“這就是皇家,一切以利益為先,親情在它面前不值一提。所以,當皇帝,並沒有想像的那麼好。”

    楊宗衛下意識的點點頭,隨即見楊七的目光看向他,趕忙搖搖頭。

    楊七笑了笑,並沒有說什麼。

    ……

    數百萬的兵馬匯聚在邊陲。

    他們的力量足以打的九州沉淪,天翻地覆。

    所以統御大軍的帥位,除了皇帝之外,其他人都沒有資格。

    御駕親征在燕國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

    楊七統兵出征,沒有一個官員反對。

    燕國有完善的官員體系,楊七在出征以後的朝征問題,百官會依照自己的職權處理。

    除了一些特殊的事情外,其他的朝征都不需要楊七處理。

    三閣分立下。

    皇帝緊緊抓著財權、兵權、立法權、監督權。

    政權,楊七很大方的放了下去。

    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

    楊七深刻的明白這個道理。

    政權交出去,隨著百官折騰。

    但是楊七手裡的權力,卻能輕而易舉的剷平他們,這就夠了。

    一旦朝廷的治理出現了問題。

    出錯的一定不是皇帝,肯定是那些官員。

    民憤也會從皇帝身上,轉移到官員們身上。

    民間生起了民憤,殺一批官員足以平息。

    然後再穩抓一兩個善政,足以得到天下百姓的擁護和信賴。

    在這種制度下。

    不論何時,皇帝都是好人,都是善人。

    有錯的都是那些官員。

    楊家後世繼任的子孫只要不太昏庸,搞出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那麼楊家的皇室地位就不可動搖。

    ……

    乾元十八年,四月十五日。

    百萬大軍在燕京城外誓師。

    在百姓們的歡送下,轟轟烈烈的趕赴戰場。

    楊七作為統兵元帥,他的龍攆在隊伍中很顯眼。

    在他龍攆四周,沒有那些華麗的羅蓋、屏扇之類的華而不實的東西。

    有的只有那些背著槍,穿著軍裝的黑衣悍卒。

    龍攆不大,僅有兩丈方圓,裡面坐著的只有楊家父子。

    陳琳抱著一柄長劍,蹲在龍攆外的車轅上。

    龍攆內。

    楊家父子相對而坐。

    楊七手裡捏著一封長信在讀,楊宗衛跪服在軟軟的熊皮毯上,在幫他烹茶。

    龍攆行進在水泥路上,穩穩當當的,一點兒顛簸也沒有。

    所以楊宗衛可以放心的點燃紅泥小火爐。

    太子監國之類的事情,並沒有發生在燕國。

    有老楊坐鎮在燕京城,有楊三固守在燕京城,有蘇易簡、寇准、王延齡三人總攝國政。

    縱然楊家父子不在燕京城,依然穩如泰山。

    造反之類的事情沒有人會擔心。

    楊七又沒有老邁,他正值春秋鼎盛,手裡又握著數百萬大軍,沒人會在這個時候跳出來找死。

    更何況,在燕國有能力造反的幾位,皆是楊家兄弟。

    如今不是在戰場上,就是在去戰場的路上。

    要麼就在異國他鄉的戰場上。

    楊七之所以帶著楊宗衛,就是為了讓他更清楚的認識到燕國的國力。

    也想讓他通過這一場大戰,知道知道什麼叫做國與國之間的戰爭。

    也唯有如此大戰,才能讓楊宗衛看清,什麼叫做大局觀。

    戰場上的大局觀。

    似趙光義那種不懂大局觀,只知道憑藉著自己腦子瞎猜,瞎智慧的皇帝,要不得。

    “瞧瞧!”

    楊七看完了手裡的長信,遞給了楊宗衛。

    楊宗衛遞上了一杯烹好的香茶給楊七,然後順手接過了長信。

    仔細閱讀以後,緩緩抬起頭。

    楊七晃著手裡的茶杯,笑道:“看出了什麼?”

    楊宗衛臉色古怪的道:“皇叔跟曹家舅舅這是在……”

    楊七放下茶杯,示意楊宗衛斟茶,笑道:“兩個人之前在南國征戰多年,感情深厚。後來有在孔雀王朝征戰多年,友誼更是牢不可破。

    但是這一場大戰,又不得不打。

    所以兩個人在演戲。”

    楊宗衛幫楊七盞茶以後,沉吟道:“國家大事,豈能兒戲。”

    楊七側躺在了軟軟的白熊皮上,搖頭笑道:“有時候,國家大事,就是這麼兒戲。你曹家舅舅,在孔雀王朝的土著裡面,挑幾千人,派到你兩位皇叔面前送死。

    你兩位皇叔再挑幾千人,派到你曹家舅舅面前送死。

    如此往復。

    他們就能寫奏摺給朕和你外公,報捷,說殺敵多少。”

    “提前商量好的?”

    楊宗衛意外的問。

    楊七苦笑著搖頭,“這種事情根本不需要商量。他們都是戰場上的宿將,只要露出一點苗頭,就能看的清清楚楚。”

    楊宗衛沉吟道:“有用嗎?”

    楊七搖搖頭,“一點用處也沒有……朕能看清楚的事情,你外公又怎麼可能看不清。你外公得知了此事以後,一定會下旨訓斥你舅舅,然後再派人去督促他作戰。

    所以這種辦法,除了拖一拖時間外,沒有其他用處。”

    楊宗衛疑惑道:“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讓那些土著互相送死。”

    楊七解釋道:“不願意戰,跟不戰,是兩種概念。這是一種態度問題。皇命已下,不戰,就是違背皇命,有造反的嫌疑。戰了,沒出力,就是另一回事。

    這就是你皇叔和你舅舅的聰明之處。”

    楊宗衛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曹彬在得知了孔雀王朝的戰事以後,不出楊七所料的,下旨斥責了曹瑋,同時派遣了曹家族中的一位長輩,趕去孔雀王朝督戰。

    然而,從蜀國到孔雀王朝去,只有兩條路。

    一條是通過漢城借道,另外一條就是順著大雪山的縫隙走過。

    曹家族中的長輩不敢去漢城冒險,所以只能走大雪山中的那一條夾縫。

    然後……雪崩了。

    曹家族中的長輩被活埋了。

    找到的時候,已經變成了一個冰疙瘩。

    曹家再次派人,又遇到了一群野狼,損失慘重。

    天災獸禍連連。

    曹家派出去的人都折戟了。

    這裡面要是沒有人作怪,那就奇怪了。

    惱怒的曹彬,派出了曹家六子曹環,去孔雀王朝的戰場上接替曹瑋的位置。

    曹瑋被調回了蜀國都城。

    ……

    楊七率領著大軍到達燕蜀邊境的時候。

    蜀國兵馬在曹彬帶領下,已經率先發動了戰爭。

    兩百多萬兵馬,如同虎狼而下。

    一路上勇猛的攻城拔寨。

    狄青、穆桂英二人,在孟良、楊星等人配合下,踞城而守。

    蜀想要南下一路攻破金陵,切斷燕國對孔雀王朝、漢城、邕州、福州等地的控制,卻被攔在了長江北岸。

    狄青守著漢中、穆桂英守著巴縣。

    一南一北,抵禦住了蜀國兩條前進的道路。

    數百萬大軍對持在長江兩岸,分外壯觀。

    楊七率領著兵馬到達巴縣的時候,已經到了六月中旬。

    ……

    長江之上,波濤洶湧,

    長江兩岸,人山人海,兵甲林立。

    四周的草木早已被清掃一空,留下的只有一片片連營。

    一身火紅的穆桂英,像是雞窩裡的火鳳凰,分外顯眼。

    她穿著軍服的樣子,英姿颯爽,渾身散發著別樣的魅力。

    所以楊宗衛在看到她的時候,眼睛都挪不開。

    時隔數年。

    二人再次相見,沒有歡呼雀躍的擁抱場面出現。

    並不是二人的感情淡了,而是在百萬大軍面前,在楊七的注視下,他們沒那麼厚的臉皮。

    “紅巾軍統領將軍穆桂英,參見元帥!”

    穆桂英單膝跪地,跟在她身後的那些女兵們也紛紛單膝跪地。

    紅巾軍,是燕國獨特的兵種。

    全軍一萬人,皆是女子。

    女子從軍在燕國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

    杜金娥、呼延赤金皆是軍伍出身。

    如今卻貴為皇貴妃。

    當朝太后佘賽花,亦是軍伍出身。

    有她們三個人做靠山,沒人敢歧視女兵。

    這還不算穆桂英本身儲妃的身份。

    杜金娥、呼延赤金退伍以後。

    她們所帶領的女兵歸屬,一直是個尷尬的問題。

    穆桂英掌兵以後,楊七就一起劃撥到了她的麾下,成立了一個特殊的軍。

    當然了,穆桂英手裡如今統領的不僅僅只有紅巾軍,不然也不可能抵擋得住蜀國百萬虎賁。

    “不必多禮!”

    楊七站在龍攆上,擺擺手,繼續道:“朕初臨戰場,大軍又遠道來,需要修整一番。先掃清四圍,讓大軍安營紮寨,召軍中團正以上將官,到中軍大帳議事。”

    “喏”

    大軍安營紮寨的速度很快。

    穆桂英早就命人清理出了大軍安營紮寨的場地。

    楊七帶來的兵馬,只需要就地紮下帳篷即可。

    而楊七的中軍大帳,自然是第一個搭起來的。

    那繡著龍紋的燕字大旗,在帳篷的頂部隨風飄蕩。

    一個個軍中將官,在得到了詔令以後,迅速的集合到了中軍大帳前。

    數百萬兵馬中的團級將官,加起來足有數百位。

    楊七的中軍大帳坐不下。

    楊七索性直接在大帳外,清理出了一片空土,鋪上了皮草布匹以後,眾人席地而坐。

    陳琳搬來了一張低矮的軟榻,讓楊七坐在上面。

    楊七沒有過多客套,以他的地位和威望,在座的這些人,還沒資格讓他客套。

    他開門見山的問道:“戰事如何?”

    穆桂英拱手道:“兩個月前,蜀國開始侵入我大燕,從蜀都,一路挺進,兵分兩路而行。一路由曹彬親自坐鎮,南下意圖攻破金陵,被臣阻攔在長江北岸一路由蜀國太子曹璨率領,往東北去,意圖攻占鳳翔府、長安等地,被狄青攔在了漢中門外。”

    孟良拱了拱手,補充道:“依照您的命令,在蜀國兵馬出蜀之前,已經撤離了巴縣、漢中附近一代的百姓,清空了整個戰場。

    雖說被蜀國佔去了幾座城池,可百姓沒有傷亡。”

    楊星苦著臉道:“陛下啊!您是不知道,臣跟手下的兄弟們開戰以後有多委屈。明明有一戰之力,卻只能憋著,放任那些蜀國的雜碎們羞辱。”

    “對對對,楊將軍說的對,兄弟們太憋屈了。只能守,不能打,別提多憋屈了。”

    “……”

    楊星一席話,可以說道出了所有人心聲。

    楊七瞥了他們一眼,淡淡道:“這麼說……你們是怪朕不讓你們出擊咯?”

    將官們聞言一愣,連連搖頭說不敢。

    抱怨是抱怨,但是戰略戰術他們還是知道的。

    畢竟,在楊七科普下,以及各武院教導下,如今的軍中可沒有文盲。

    高級將官中不乏學問高深者。

    所以他們對戰略戰術這些學過的東西,還是很懂行的。

    楊七道:“朕之所以讓你們只守不攻,為的就是讓蜀國幫咱們建立戰場。蜀地多山路,山深林密,道路曲折。我們要是攻入蜀地,地形不熟的話,很有可能會被蜀軍拖死在蜀地。

    唯有將他們引出來,引到相較比較平緩的地方,進行對戰,才能發揮我們的優勢。

    這個兵法,你們其中一些人在上武院的時候應該學過。

    學習戰術戰略的目的,就是為了活學活用。

    我們要發揮自己的長處。”

    “臣等謹遵教誨。”

    楊七滿意的點點頭,“經過一個半月的折騰,戰場蜀軍已經幫我們開闢出來了。咱們也就不需要在守下去了。剛好朕率領大軍而來,諸軍齊聚,最好能一舉擊潰蜀軍。”

    穆桂英冷峻的臉上,眉頭緊鎖,沉聲道:“陛下,如今兩軍對戰在長江沿線。水火兩道,乃是兵家大忌。長江滔滔,水流湍急,得防止蜀軍借用水攻。

    當年曹操率領八十萬大軍南下,就是敗在了水裡。”

    楊七瞥向她,似笑非笑道:“這不是朕考慮的問題,而是你所要考慮的問題。”

    “嗯?!”
q781009 發表於 2019-8-8 21:38
第0938章 燕國三大統帥

    “此番戰事,漢中部分由狄青統領,一應戰事,由他佈置;江南岸的戰事由你負責,一應戰事,由你佈置。朕坐鎮中軍,為你二人壓陣。”

    楊七徐徐而談。

    數百將官,一片嘩然。

    楊七為燕國培養統帥的心思,將官們能夠理解。

    可一口氣給了這麼大的權力,讓狄青、穆桂英二人,從一個統領數萬兵馬的將校,一躍成為了數百萬兵馬的統帥。

    中間的跨度可不是一般大。

    縱然是身居高位的楊家兄弟中,能夠真正勝任百萬大軍統帥的,也僅有三人而已。

    畢竟,統帥不同於將軍。

    將軍只需要負責一地戰事,又或者一場戰事。

    而統帥卻需要佈置整個戰局。

    牽連甚廣。

    一軍統帥,在智慧、謀略、大局觀、資歷等等方面,必須要遠超常人。

    穆桂英、狄青二人的智慧和謀略,大家有目共睹,卻又將帥之才,可是在大局觀、資歷兩方面,將官們卻不怎麼認同。

    他們兩個不比楊七,也比不上楊家其他兄弟,打過一些龐大的戰役,有名聲護體。

    在將官們眼裡,他們仍舊是兩個初出茅廬的小輩。

    比如坐在下面,年齡快到四旬的楊順,他跟狄青的父親可是平輩論交,當年一起投的楊七。

    雖然他在戰場上名聲不顯,可地位一直在穩紮穩打的上升。

    如今依然進入到了燕國中等勛爵的行列,爵封武田侯。

    將官們目光落在穆桂英身上,那不服氣的眼神,一點兒也沒有掩飾。

    穆桂英臉色難看,佈滿英氣的臉上,寫上了一抹苦處。

    蹲坐在楊七身邊的楊宗衛想要開口幫穆桂英解圍,卻被楊七一個眼神瞪的一句話也說不出。

    楊七笑眯眯的盯著穆桂英,等待她的答覆。

    穆桂英臉色一變再變,咬咬牙,拱手道:“臣怕……難以勝任……”

    話音落地。

    將官們臉上齊齊露出了算你識相的眼神。

    楊七笑眯眯的臉卻僵住了。

    他緩緩收起了臉上的笑意,嘆息道:“朕當年把你們留在身邊調教,是朕的錯。朕沒料到,權貴遍地的燕京城,竟然讓你們錯失了銳氣。”

    穆桂英慚愧的低下頭。

    將官們一臉愕然的看向楊七。

    楊七毫不掩飾自己的失望,繼續道:“朕在行軍途中的時候,讓人給狄青下旨,狄青也是如此回的朕。朕作為師長,今日就再教一教你。”

    楊七目光落在穆桂英身上,悠悠道:“少年人當草長鶯飛,渾身充滿朝氣和銳氣。唯有如此,才不負少年。現如今的燕國,建國不足二十載,還處在年少之時,需要的就是朝氣、銳氣。

    老成持重、三思而後行之類的話,放在中年人身上還合適。

    可放在少年人身上,就是一堆屁話。

    有能力的時候,為什麼不拼一把?

    非要消磨了銳氣,把十八歲活成八十八歲。

    朕當年隻身前往邕州的時候,還不到十八歲。

    朕當年要是滿腦子的老成持重、三思而後行之類的話,那就不可能有後來的南國。

    沒有南國,又何來西北四府,何來惶惶大燕。”

    楊七看向了楊順,笑道:“朕當年初見楊順的時候,楊順只被朕小兩歲。可那個時候,朕已經手握一國。楊順跟狄三郎、種衡三人,一起投的朕。

    朕給他們三人,安排了三位師傅,甚至在復興武院開班的時候,讓他們三人進去深造。

    過了這些年,種衡在北疆已經執掌一方兵馬,狄三郎在孔雀王朝儼然成了一位封疆大吏。

    若不是朕這些年壓著,不封公爵,他們二人恐怕早已處在了公爵之列。

    但是楊順你呢?

    比智慧,你不輸給他二人,比謀略,你同樣不輸給他們二人。

    可為何他二人身居高位,你卻仍舊在伯爵堆裡打轉。”

    楊順臉色難看的耷拉下腦袋。

    楊七繼續道:“你方方面面都強於人,最終卻落於人後。其根本原因就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你總是比他們兩個人想的多。總是瞻前顧後,不敢放手一搏。

    在昔日的宋遼戰場上,種衡僅憑手裡的千人,就敢跟上萬的遼軍叫板。

    狄三郎領著五百人,就敢在遼軍大陣中衝殺。

    而你手握五千人,面對一支三千人兵馬的遼軍輜重小隊,還要瞻前顧後。”

    楊順腦袋壓的更低,渾身在打哆嗦。

    楊七知道他心裡不平靜,卻沒有停下說話,“你這種老成持重、穩紮穩打的做法,讓你錯過了許多時機。在咱們大燕國的諸多高級將帥中,你最像朕的大哥。

    朕大哥算是大器晚成,算是我燕國三大統帥之一的穩帥。

    朕大哥的路子適合你,可時機卻不適合你。

    若非朕四處闖禍,朕大哥被逼的沒辦法,不得不頻頻赤膊上陣,恐怕要成事,還得再過十年。

    然而開疆拓土的時機已過,如今我燕國雄踞天下,能跟我燕國作對的人,屈指可數。

    你這麼穩紮穩打的爬下去,得等到什麼時候?

    朕還指望著你接朕大哥的班呢。”

    楊順一臉驚愕的抬起頭。

    楊七瞪了他一眼,“看什麼看,當朕在說假話?此戰過後,你就去朕大哥麾下報到。朕不僅給你機會,沒機會朕也可以給你創造機會。十年之內,站不到朕大哥的身邊,你就回家種田吧。”

    楊順激動的爬起身,躬身施禮,“多謝陛下厚愛。”

    楊七擺手讓他坐下以後,目光轉向穆桂英,又道:“狄青為人中肯,可在戰場上卻喜歡劍走偏鋒,以少博大,跟朕的六哥很相似。

    朕的六哥,應該算是我大燕國三大統帥之一的奇帥!

    有他接替六哥的班,朕很放心。

    種衡不偏奇、不偏穩,無論是奇,還是穩,好用就行,像是朕的二哥、三哥二人的集合體。

    所以由他接替朕二哥、三哥的位置,朕也放心。

    而你,穆桂英。

    你最像朕。

    有人說朕是猛帥,有人說朕是威帥,還有人拍馬屁說朕是兵神。

    可是朕心裡清楚朕用兵如何。

    朕在用兵的時候,善謀,善佈局。

    往往在戰爭沒開始之前,朕就已經開始佈局。

    甚至在戰爭沒開始之前,朕就已經看到了戰爭的結果。

    你擅長謀略,也擅長佈局。

    朕調你到蜀燕邊陲的時候,你就意識到了蜀燕之間有一戰。

    所以你藉著身份的關係,借宗衛之手,調走了一批監察司的好手,在已經被蜀國攻佔的地方,佈置了許多後手。

    雖然你那些後手,在朕眼裡,有些小家子氣。

    但是不得不承認,每一手都很妙,每一手都能發揮出其不意的作用。

    若是讓朕佈局,朕大概跟你佈置的會差不多,只不過朕能用的人手比你多,佈置的局也會比你大。

    所以,穆桂英,你是朕選中的接班人,接的是朕在軍中的班。

    可是你卻讓朕失望了。”

    穆桂英抬起頭,眼神中有些委屈。

    楊七拍了拍龍椅,豪邁的道:“弱冠之齡掛帥,有何不可?甘羅十二歲拜為上卿,遊說六國,為秦國統一天下打下基礎。朕弱冠之齡,同樣將諸國謀算在手。

    到你就不行了?

    你是朕看重的人,你有多少份量,朕如何不知。

    你若是沒有將帥之才,縱然你跪下來求朕,把腦袋磕破,朕也不會多給你一兵一卒。”

    穆桂英慚愧的道:“臣愧對陛下栽培。”

    楊七擺擺手,淡淡的道:“朕再給你一日,你好好想想。楊順?!”

    “臣在!”

    “朕要休息,對岸蜀軍太吵。調火炮軍過去,給朕轟一個時辰,讓他們給朕閉嘴。”

    “喏~”

    “……”

    楊七起身,背負雙手進入到了中軍帥帳。

    將官們神色各異的離開了中軍大帳。

    楊順急吼吼的去執行楊七的命令。

    一會兒工夫,帥帳前就只剩下了兩人。

    穆桂英,楊宗衛。

    楊宗衛整理了一下楊七今日講話的內容,彙集成冊以後放進了盒子裡,封好盒子以後,踱步到了發愣的穆桂英身邊,學著她的坐姿坐下。

    “你……還好嗎?”

    多年不見,楊宗衛再見穆桂英,竟然有些拘束。

    穆桂英腦袋突然一歪,靠在了楊宗衛肩膀上。

    楊宗衛一愣,渾身僵硬。

    然後他就聽到了穆桂英沮喪的聲音,“你說我是不是不適合領兵?”

    楊宗衛聞言,板起臉道:“胡說!別聽那些人瞎說。這天底下,最英明的人就是我父皇,我父皇既然看重你,認為你有將帥之才,那麼你就一定有將帥之才。

    當年父皇幫咱們挑的侍讀之人你可還記得?”

    “柳永、包拯、歐陽修……”

    “嗯!”

    楊宗衛點頭,鄭重道:“就是他們,如今一個個已經位列朝堂,雖然地位不高,但是據我觀察,在他們的衙門裡,他們都是能力比別人出眾的人。

    你知道這說明什麼嗎?

    說明父皇看人的目光很準。

    所以你要相信父皇,更要相信自己。”

    穆桂英腦子有些亂,她遲疑道:“可是統領百萬大軍……”

    她心裡有些發怯。

    她從來沒統領過這麼百萬大軍。

    她更知道統領百萬大軍有多難,所以她害怕自己不能勝任。

    楊宗衛側頭看向她,瞧著她緊皺的眉頭,心疼道:“父皇除了讓你統領百萬大軍,還讓狄青也統領了百萬大軍。剛才父皇也說了,他下旨給狄青,狄青拒絕了擔任統帥,你知道父皇是怎麼處置的嗎?”

    “嗯?”

    “父皇跟你還解釋分析,給狄青就沒有什麼好解釋的。他直接下旨給狄青,告訴他,抗旨不尊,全家發配到北疆苦寒之地去種紅薯,要麼就統領百萬大軍,如果戰敗,提頭來見。”

    穆桂英一臉愕然,趕忙追問道:“狄青是怎麼選的?”

    楊宗衛苦笑道:“狄青當然是選戰敗以後提頭來見了。他娘身患風痛,根本見不得冷風,要是發配到北疆去種紅薯,肯定天天受苦。他是個孝子,就算自己死,也不願意讓老娘受苦。”

    穆桂英悵然若失,搖頭苦笑。

    沉默了良久以後,她看向楊宗衛,問道:“你的意思是讓我也接下統帥的職位嗎?”

    楊宗衛驚奇道:“為什麼不接?我要是你,我立馬就接。”

    穆桂英愣了愣,“為什麼?”

    楊宗衛撇嘴道:“你是不是傻啊?我父皇就在背後坐著呢,有他給你兜底,你怕啥。真要打了敗仗,只管往中軍大帳裡跑。我父皇還能眼看著讓蜀國的兵馬過江不成?

    就他那脾氣,蜀國兵馬敢過江,他就能讓人把蜀國兵馬捻成肉泥。

    而且你還有我啊!

    我在父皇身邊擔任書記官,一直跟隨在父皇左右。

    他說什麼,做什麼,看什麼信,有什麼想法,我都一清二楚。

    而且你有什麼拿不定主意的,可以悄悄告訴我,我幫你旁敲側擊的問父皇。”

    穆桂英傻傻的看著楊宗衛,愕然道:“還可以這樣?”

    “為什麼不能這樣?”

    “不太好吧?”

    “沒什麼不好的。”

    “……”

    中軍大帳內。

    耳朵尖的陳琳,一字一句的向躺在軟榻上小酣的楊七講述著楊宗衛和穆桂英的對話。

    楊七聽的嘴角直抽抽。

    人都說女生外向,沒料到男生外向起來更可怕。

    聽到最後,楊七啐了一口,罵道:“朕就是閒的,給你找了個媳婦……”

    陳琳捂著嘴在一旁偷笑。

    楊七黑著臉道:“傳朕旨意,將楊宗衛,調往穆桂英帳下,擔任書記官。想從朕這裡套消息,想得美。”

    ……

    中軍大帳外。

    楊宗衛還在跟穆桂英描述自己打算如何從楊七嘴裡套消息的時候,就見陳琳笑嘻嘻的出現在了他們二人身邊。

    穆桂英俏臉一紅,趕忙坐起身。

    楊宗衛倒是一臉坦然。

    “殿下,陛下有旨,從即日起,調你到穆桂英帳下擔任書記官。”

    陳琳笑眯眯的說。

    楊宗衛、穆桂英聞言,臉色皆是一變。

    楊宗衛猛然看向陳琳,咬牙切齒道:“陳琳,是不是你又告我狀了?”

    陳琳往後退了兩步,防止楊宗衛暴起撒潑,然後笑道:“什麼告狀不告狀的,奴婢沒那個膽子。奴婢只是陛下的耳目,有些不該聽的話,聽到了,自然要如實告訴給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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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39章 不值錢的情義

    楊宗衛瞪著陳琳,惡狠狠的道:“遲早發配你去掃水泥路!”

    陳琳一愣,笑的更開懷。

    “那感情好!陛下還打算等奴婢老了,讓奴婢去守青山陵呢。比起守靈,掃路舒服多了。奴婢在這裡先謝過殿下。”

    楊宗衛明知道陳琳這貨是在氣他,心裡的惱火卻止不住。

    穆桂英拽了拽楊宗衛的衣袖,低聲笑道:“為了我,讓你為難了。我已經想通了。陛下既然許我重任,我做臣子的就沒有拒絕的道理。

    在你們看來,這是一場戰爭,可是我卻發現,這更像是一場考校。

    陛下對我和狄青的考校。

    如果打贏了,我穆桂英不僅不會辜負陛下的期望,同樣能夠證明我的厲害。

    如果輸了,我就回去,好好當一個相夫教子的妻子。”

    楊宗衛看了看她,重重的點頭,“我幫你!”

    “嗯!去我帳內!”

    “好!”

    “……”

    楊宗衛和穆桂英結伴而去,走的時候,楊宗衛還不忘瞪了陳琳一眼。

    陳琳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回到了中軍大帳,將他剛才聽到的告訴了楊七。

    楊七聞言後,點點頭,笑道:“總算沒有辜負朕的栽培。至於宗衛那個臭小子,他怕是沒在穆桂英手下待過,根本不知道穆桂英御下有多嚴厲。”

    陳琳自然瞭解內情,跟這楊七一起發笑。

    別看穆桂英在楊宗衛面前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在她的軍中,她可是有冷面胭脂虎之稱,只尊軍法,六親不認。

    以楊宗衛的心性,少不得在穆桂英智慧作戰的時候,有所指點。

    到時候就有意思了。

    楊七安排了穆桂英、狄青作為統兵元帥以後,自己坐在中軍大帳內,穩坐釣魚台。

    吃喝、下棋,玩樂。

    江對岸的蜀軍中軍大帳中,卻一片沉寂。

    炮火在中軍大帳外嘶鳴,中軍大帳內的所有人卻不為所動。

    兩個月的征戰,曹彬身體更加虛弱,他眼睛都瞪不圓了,像是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他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這副快死了的樣子沒有多少威懾力。

    所以從開戰至今,手裡一直提著一柄劍,增加自己的威嚴。

    鋒利的寶劍上寒光凌冽,鮮血侵染了劍柄、劍顎,散發著淡淡的腥臭,卻沒有被清洗。

    顯然近些時日,曹彬有這一柄劍,殺了不少人。

    “楊延嗣到了?”

    曹彬半眯著眼,聲音厚重的發問。

    “回父皇的話,楊延嗣午時的時候,率領著百萬大軍,抵達江對岸。”

    已經被從孔雀王朝戰場上召回的曹瑋,跪俯在曹彬塌下,拱手匯報。

    曹彬微微挺了挺腰肢,卻沒有力氣支撐著自己坐正,只能伸長脖子,半趴著身子,以長劍做枴杖,支撐著身軀。

    “孔雀王朝戰場,燕國增兵五十萬,邕州沿線佈置兵馬六十餘萬,漢中的狄青手裡握著一百三十萬大軍,江對岸,又有一百四十萬大軍,楊延嗣好大的手筆,面對朕這個岳父,一點兒也不留手。”

    曹瑋**的道:“國與國之間的征戰,本來就不會留手。”

    “是啊!國與國之間的征戰,本來就不會留手。朕抽空了蜀國、孔雀王朝所有壯丁,湊齊了三百萬兵馬。他抽空了燕國的壯丁,湊齊了四百萬兵馬。

    近千萬人的大戰,可以說曠古絕今。

    若非這漢室江山,在我們手裡擴大了五倍之餘,恐怕也湊不出這麼多兵力。”

    曹彬顯得有些激動,他顫抖著道:“朕等著一日,等的太久太久了。從朕被封為大理王的時候,就在等這一顆。

    當時朕想著,給朕十萬兵馬,朕就能跟楊延嗣過過手。

    可是當時我們雙方都在擴張,又是盟友,有共同的敵人,所以不能針鋒相對。

    朕沒料到,這一等就是十幾年。

    掀起戰端以後,會是如此曠世大戰。

    嘿嘿嘿……

    縱然是秦皇漢武復生,也只能淪為我們腳下的肉泥。

    漢室江山,在我們手裡,發展至頂峰。

    此番一戰,勝者功蓋千秋,無人能及。

    縱然再過千百年,別人也只能仰望我們的背影。

    朕要勝,朕要大勝。

    朕要讓這天下,朕要讓惶惶青史都記住。

    朕,曹彬,乃是萬古一帝!”

    曹彬握著寶劍,啷啷作響,他顫聲笑道:“既然楊延嗣已經到了,再試探下去,也就沒意思了。他在江對岸放炮,向朕施威,還真是霸道之極,果然是他的作風。

    朕也不能做縮頭烏龜。”

    曹彬看向曹瑋,神色負責的道:“瑋兒,你是我曹家的麒麟兒,這些年東征西討,為我曹家立下不世功業。朕的皇位理應傳給你。

    但是朕卻不願意看到你們兄弟相殘。

    皇位,朕只能傳給你皇兄。

    但是朕可以承諾給你,只要你幫朕打敗狄青部的兵馬,朕就效仿折家,將孔雀王朝的地方拆分,許給你做封國。”

    曹彬看向其他諸子,道:“你們亦是如此。朕的江山是一刀一劍拼出來的,你們想要江山,也得一刀一劍去拼。

    只要打敗了燕國,萬里疆土,任由爾等挑選,豈不快哉。

    折家拆分已經,已經成了軟腳蝦,成不了氣候。

    能跟我曹家作對的,唯有燕國。

    打敗燕國,我們就是這天下間的霸主。”

    曹彬的話說的霸氣豪邁。

    曹家諸子神情凌然,有人已經躍躍欲試。

    唯有曹瑋一直耷拉著腦袋。

    他沉聲道:“父皇,孩兒還是那句話,孩兒不要什麼皇位,也不要什麼封國。只求父皇能放棄跟燕國的戰爭。”

    “嘭!”

    曹彬用手裡的長劍,砍掉了曹瑋面前宮燈的頭顱,破口大罵道:“糊塗!婦人之仁!你腦子裡只想著你跟楊延嗣的那點兄弟情。

    為了那點兄弟情,你居然感覺放棄天下霸權。

    今日你放棄了討伐燕國,來日燕國伐蜀,你能保證燕國會放棄罰蜀?

    不!

    不會!

    他們只會做的更過分!

    朕親眼目睹的十國之戰,更親手屠滅其中幾國。

    朕比任何人都知道國與國之間的爭鬥有多殘忍。

    枉你統兵多年,居然連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的道理也不懂。

    你給朕滾出去。”

    曹瑋並沒有離開,而是咬牙道:“父皇,您這麼做,讓琳兒在燕國如何自處?您可有想過她?”

    “滾!”

    曹彬揮著長劍怒吼。

    曹瑋起身拱了拱手,頭也不回的退出了中軍大帳。

    曹彬氣的拿著長劍亂砍。

    “逆子!逆子!給朕解除他所有職務!他既然不願意領兵,那以後就別再領兵了!”

    盛怒之下的曹彬,直接卸了曹瑋一切官爵。

    曹瑋對此沒有任何反駁。

    他到了江邊上,讓人準備了一艘船,掛上了白旗以後,劃向了對面。

    兩國交戰之際,有使臣往來,這是很平常的事情。

    所以燕軍在看到了江上掛著白旗的曹瑋以後,並沒有攻擊。

    曹瑋上岸以後,直接被看管了起來。

    直到中軍大帳內的楊七得到了通稟以後,才讓陳琳把他接到了中軍大帳。

    曹瑋步入中軍大帳以後,哀聲道:“七哥!”

    楊七起身相迎,拉著他坐下以後,長嘆一聲。

    “非要一戰不可嗎?”

    曹瑋低聲發問。

    楊七看著他,苦笑道:“弟弟啊!我的脾氣你瞭解。牽扯到親人的戰爭,能不打就不打。可是眼下這一場大戰,不是我挑起的,而是你爹為了所謂的天下霸權,非要跟我燕國一戰。

    我是燕國的皇帝,不可能看著蜀軍長驅直入,更不可能讓蜀軍侵佔燕國的利益。”

    曹瑋抓著楊七的臂膀,急忙道:“您素來多智,就不能想想辦法嗎?”

    楊七搖搖頭,“弟弟,我是人,不是神。人力有窮時,面對這種場面,除了一戰,我別無選擇。”

    曹瑋臉色慘白慘白的哀嚎,“難道真要束甲相攻,不死不休嗎?明明我們是最好的兄弟……”

    楊七拍了拍他的肩頭,沒有說話。

    兄弟情、親情,在天下霸權面前,蒼白的可憐。

    微不足道的讓人輕易的就會忽略。

    “七哥,你教教我,我該怎麼做!”

    曹瑋不知何時已經落淚。

    楊七沉吟著,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依照他的身份,此刻應該選擇策反曹瑋,讓曹瑋棄暗投明,跟他混。

    他可心裡清楚,曹瑋是一個重情義的人。

    真要讓他這麼做了,跟自己的父親束甲相攻,他會顯得更痛苦。

    楊七遲疑了良久良久,突然笑了。

    “弟弟,不論戰事如何,我們依舊是兄弟,哪怕明日在戰場上,你我刀劍相向,也不會影響我們的感情。常言道,為將者當忠君、報國。

    你既然是蜀將,自當為蜀國浴血。

    這是逃不掉的。

    於其在這裡唉聲嘆氣的自我垂憐,不如痛痛快快的在戰場上一戰。

    我輩從將的那天起,盼的是天下太平,也盼馬革裹尸。

    大丈夫當馬革裹尸。

    在這場大戰中,你是將,我是將。

    生死有命!”

    曹瑋看著楊七,直直的看了許久,突然也跟著笑了。

    “七哥說的對,生死有命!大丈夫在世,生不能五鼎食,死必五鼎烹。弟弟聽你的,回去以後,就厲兵秣馬,做一個你的好對手。”

    楊七讚許的點點頭。

    曹瑋邀請道:“久久沒有跟七哥一起暢飲,今日相聚,自當暢飲一番,以後恐怕就沒機會了。”

    “好!陳琳,擺酒!”

    酒菜很快就準備好了。

    楊七陪著曹瑋,吃吃喝喝,玩玩鬧鬧。

    兩個人聊著舊情,聊著以往,談天說地,就是沒有聊到這一場戰爭。

    從傍晚時分,一直聊到深夜。

    醉醺醺的曹瑋才起身告辭。

    曹瑋踏著月色,孤身一人消失在了江面上。

    楊七站在江邊,吹著冷風,望著空無一人的江面,臉上的笑容緩緩消失,到最後只化作了一聲濃濃的嘆息。

    “以前的時候,朕總是聽人說,當皇帝的都是孤家寡人,沒有朋友,朕不信。朕偏要做一個與眾不同,擁有眾多朋友兄弟的皇帝。

    朕笑過很多史書上弒殺兄弟的皇帝。

    可是到了今日,朕才明白。

    當皇帝的真的沒有兄弟朋友。

    無論你有多高的智慧,多高的謀略,多高的權力,都始終敵不過這人心。

    到頭來,朕還是變成了一個孤家寡人。”

    陳琳就像是一個月影,站在楊七身旁,幽幽道:“當年在銅台關,趙德芳弄死趙光義的時候,您就應該看到這一點。

    權力迷人,天下間能夠抵擋得住的人,寥寥無幾。

    情誼在權力面前,一文不值。

    陛下想做個有情有義的皇帝,遠比做一個千古一帝,更難。”

    楊七沒有回話,只是看著江面道:“他是一個有情有義的好兄弟……”

    陳琳低聲道:“可惜碰上了一個野心勃勃的爹。”

    楊七瞪了陳琳一眼。

    “回去吧!明日開始以後,這江面,恐怕就不平靜了!”

    楊七在陳琳陪伴下,往中軍大帳走去。

    ……

    江對岸。

    蜀軍陣營。

    曹瑋醉醺醺的回到了軍營以後,直奔曹彬的帥帳。

    人老了總是覺少,而在這種驚天大戰面前,曹彬幾乎夜不能寐。

    所以當曹瑋蠻橫的闖進了曹彬的帥帳以後。

    曹彬正坐在軟榻上,提著長劍發呆。

    聽到了曹瑋跟門口的侍衛起爭執,他沒有阻止,看到了醉醺醺的曹瑋衝到了帥帳裡,他也沒有阻止。

    貼身的宦官要去阻攔,也被曹彬用眼神攔下。

    曹彬提著劍,看著醉醺醺的兒子,很平靜的道:“你的心思朕一清二楚。朕心意已決,你再勸也沒有用。你想阻止這場大戰,只有兩個辦法。”

    “噹啷”

    曹彬將手裡的劍,扔到了曹瑋腳下。

    “拿起它!要麼幫朕打贏這一場仗,你心中所憂自然會迎刃而解。要麼殺了朕,再殺了你的幾個兄弟,自己當皇帝,你心中所憂,同樣可以迎刃而解。”

    曹彬的話,就像是刀子一樣從曹瑋心頭刮過,曹瑋一下就清醒了。

    他驚愕的看著曹彬,顫聲道:“兒臣沒有叛逆之心,今夜闖帥帳,只是想向父皇請命,去漢中對陣狄青部。”

    說完這句話,他撿起了地上的長劍,遞到了曹彬手裡,頭也不回的跑出了帥帳。

    曹彬臉上一點兒也沒有喜悅之色,反而長嘆一口氣。

    伺候曹彬的宦官,長出了一口氣,抹著額頭上的冷汗,乾笑道:“嚇死奴婢了,奴婢還真以為王爺要行兇。”

    曹彬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過來!”

    宦官走上前,曹彬手裡長劍一轉,刺進了他的胸膛。

    他盯著宦官那難以置信的眼睛,狠聲道:“朕日夜盼著他造反,朕恨不得看到他提劍砍了自己的兄弟,捧著他兄弟的腦袋來找朕,逼朕退位。

    朕子嗣眾多,可是一個個皆不成器。

    唯有他在戰場上,還算有幾分本事。

    就是心太軟,太重情義。

    你知道朕有多希望他能拋掉心中的情義,變成一個凶虎、猛狼!

    如此,朕縱然身死,也會含笑九泉。”
q781009 發表於 2019-8-8 21:39
第0940章 那一抹不起眼的白光

    “噗!”

    曹彬抽出寶劍,宦官胸膛裡冒出一股熱血,濺滿了他的臉頰,他渾然味覺,一邊用軟榻上的絹布擦拭寶劍,一邊淡然吩咐。

    “扔出去喂狗……”

    他聲音低沉沙啞,卻響徹整個中軍大帳。

    就在他話音落地以後,從軟榻後面走出了兩個臉色蒼白的人,拖著宦官的屍體,消失在了中軍大帳。

    曹彬痴痴的望著中軍大帳的垂簾,喃喃自語,“這皇位你不想要,朕又能傳給誰?又有誰能守住我曹家的江山。”

    “你不願意做,那朕就替你做……”

    “……”

    夜靜悄悄的。

    曹彬的呢喃自語被黑夜吞噬的乾乾淨淨。

    翌日。

    天光大亮。

    曹彬賜給了曹瑋天子劍,令他統領四十萬援軍,北上漢中去對付狄青。

    曹瑋率領著兵馬走後,曹彬下達了渡江作戰的命令。

    近十萬人,乘著船,向江對岸的燕軍陣營裡殺了過去。

    江面上的船隻連成一片,像是被推在了潮頭上的浮柴。

    穆桂英身穿著盔甲,手裡捏著金箭令旗,指揮者手下的兵馬在抵禦蜀軍來襲。

    炮火、槍聲此起彼伏。

    戰鬥從早上一直持續到了傍晚。

    渡江的蜀軍,頻頻增援。

    人數在成倍數的增加。

    硝煙瀰漫在江面上,混合著被炮彈炸出的一道道水柱,侵染了滔滔江水也變成了灰色。

    前軍帥帳。

    穆桂英一邊在地圖上勾畫著蜀軍進軍路線,一邊發問,“戰損如何?”

    楊宗衛在一旁捧著書冊,沉聲道:“已經達到了三萬人。”

    穆桂英一愣,丟下了手裡的筆,抬起頭,皺眉道:“咱們的火器遠比蜀軍的要精良,戰損居然還會達到這個高?”

    楊宗衛放下了手裡的書冊,苦笑道:“出現在戰場上的蜀軍,大多用的是二代和一代的火器,論軍備的精良,遠比我們差了不止一星半點。

    可是他們不怕死啊!他們不僅裝備著火器,還裝備了不少的刀槍劍戟。只要讓他們待到機會,他們就會毫不猶豫的撲上來。”

    穆桂英坐下身,沉默不語,不知道在想什麼。

    楊宗衛看著她,繼續道:“在父皇身邊待久了,我也聽父皇講過不少火器的問題。父皇說,不論是一代火器,還是現在我軍裝備的火器,差別雖然很大,但是戰鬥力提升卻不算太大。

    燕國對火器的研究,已經處在了一個瓶頸期。

    度過這個瓶頸,燕國的火器就會變成熱武器,槍械的殺傷力會成倍數增長。

    在沒度過這個瓶頸之前,火槍的威力還是很侷限的。

    敵人縱然用的是一代火器,只要他們捨得下血本,一樣能給我們造成不小的威脅。

    我外公顯然是看到了這一點,所以才逼著那些蜀軍用命在作戰。”

    穆桂英垂首,搖頭,“可是這麼下去,損耗太大。”

    楊宗衛無奈道:“那也沒有辦法,渡江的那些兵馬,雖然在蜀軍編制內,可是我都看過了。他們根本不是漢家子,而是從孔雀王朝送過來的奴隸軍。

    我外公根本不會在乎他們的死活。

    他們要想在我外公手裡活下去,就只能拚命作戰,以此來擺脫奴隸的身份。

    而這樣的奴隸軍,在我外公麾下達到了百萬之巨。

    這也是我外公能拼湊出三百萬大軍的原因。”

    穆桂英側目,沉聲疑問,“我們軍中是不是也有奴隸軍?”

    楊宗衛搖頭笑道:“奴隸在燕國一直都存在,只是他們一直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比如修建水泥路的苦力營,或者開發東北部的勞工營。

    但是在軍中卻沒有。

    父皇說過,燕國的火器已經到達了一個頂尖的位置,距離熱武器只有一步之遙,無論如何不能讓它們被握在蠻人手裡。

    世界上的聰明人,並不只有我漢家子。

    蠻人中也有聰明人。

    如果燕國的築槍工藝流落出去,被人在它的基礎上研製出熱武器,到頭來受苦的可就是我燕國。

    所以,在燕**中,從不用奴隸。”

    穆桂英拍了拍桌子,沉聲道:“你外公是打算用這一百萬的奴隸軍,耗損我們的兵力,等我們疲憊的時候,再率領大軍一舉擊潰我們?”

    楊宗衛點點頭,“大概如此……”

    穆桂英坐在桌前,沉吟了片刻,鄭重道:“既然如此,那就不能跟他耗下去,他不在乎那些奴隸軍的生死,我們卻要在乎手下將士們的生死。

    你去傳令,將炮軍調往江邊,以火炮壓制敵軍渡江的速度。

    然後再調遣兩軍,駐紮在江邊,以火槍狙擊。

    暫時放棄遭遇戰,以守代功。”

    楊宗衛一愣,愕然道:“我去傳令?”

    穆桂英瞥了他一眼,“帥帳之內,以我為尊,難道你不願意聽從我的命令?”

    楊宗衛苦笑著拱了拱手,“下官不敢,下官這就去辦。”

    隨著楊宗衛的命令傳達到了軍中,守在江邊跟蜀軍硬抗的兵馬被撤回修正。

    炮軍接替了他們的主戰場。

    另一支兵馬作為輔助,開始在江邊打狙擊。

    戰術的變換,增加了燕軍的彈藥消耗,卻降低了燕軍的死亡率。

    對面的蜀軍也發現了這一點,但是他們的作戰部署卻沒有停止。

    奴隸軍們依舊拿著火槍、刀槍劍戟,被人趕到船上,往江對岸沖。

    中軍大帳裡。

    楊七在跟陳琳對弈。

    棋盤上黑白雙子,分外鮮明。

    楊七攆起一枚白玉棋子,落在棋盤裡,一條瀕臨死亡的大龍,如同點睛了一般,瞬間復活,屠戮了陳琳棋盤中的兩隻猛虎。

    陳琳丟下棋子,苦笑道:“陛下起義高深,奴婢果然不是陛下的對手。”

    楊七隨手撥亂了棋盤,端起了桌上的茶壺,悶了一口,淡淡道:“棋道博大精深,朕也只是個門外漢而已。”

    陳琳臉上的笑容更苦,“您要是門外漢,那奴婢恐怕連門都摸不著。”

    楊七瞥了他一眼,“拍馬屁的話不要說了。外面的槍炮打了一天了,戰況如何。”

    陳琳道:“曹彬並沒有派遣蜀軍精銳渡江,反而是讓從孔雀王朝調遣過來的奴隸軍,在拚死渡江。穆元帥,調遣了火炮馳援戰場,以火炮為主,火槍為副,阻擊著他們。”

    楊七放下茶壺,側躺在躺椅上,緩緩點頭,“穆桂英應對的法子不錯,雖然會浪費不少炮彈,但是卻減少了軍中傷亡。

    我燕國的人,遠比槍炮要金貴。”

    頓了頓,楊七悠悠的繼續道:“我這老岳丈,讓奴隸軍前來送死,應該是障眼法。”

    陳琳一愣,疑問道:“曹彬還有其他的謀劃?”

    楊七笑道:“這是自然,送出了這麼多人頭,要是不謀劃點什麼,豈不虧了。他可不是紙上談兵的趙括,也不是不懂兵事的趙光義。他可是百戰名將,又怎麼可能只讓人送死,卻不謀劃點什麼。”

    陳琳點點頭,又問道:“那陛下覺得,曹彬會謀劃些什麼呢?”

    楊七思慮了一會兒,說道:“水火無情,大軍既然在水邊作戰,不在水上動動手腳,那就浪費了這一片水域。”

    “您是說曹彬會用水攻?”

    “十之**……”

    “要不要奴婢去提醒一下穆元帥?”

    “暫時不用,你讓監察司的人多盯著點上下游。”

    “喏!”

    “……”

    監察司的探子,從一開始就佈置了出去。

    所以陳琳不需要多吩咐什麼,他只是讓人多注意了點上下游。

    ……

    蜀軍營地。

    曹彬著一身龍袍,半躺在躺椅上,身邊跪著的全部是跟他作戰多年的心腹將領。

    “準備的如何?”

    “還在準備,好需要一些時日。”

    曹彬瞥了一眼說話的將軍,聲音沉聲的道:“要快,一定要快。要是讓楊延嗣察覺出了苗頭,那我們可就前功盡棄了。”

    滿臉鬍子的將領皺眉道:“陛下,為何我們不乾脆在上游蓄水為壩,用水攻呢?何必大費周章的在山中鑿道。”

    曹彬咳嗽了兩聲,幽幽道:“水淹七軍的法子,楊延嗣玩的比我們還純屬。我們一旦有這個念頭,他就會有所察覺。

    到頭來築壩就只是無用功而已,保不齊還會被他反過來算計。

    既然有那麼一座奇山在,為何不利用一下。

    雖說在山中取道,有些困難,但是出其不意才有奇效。”

    滿臉鬍子的將領一臉敬佩的道:“陛下英明……”

    曹彬搖搖頭,“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所以你讓手下的人加快動作。不要怕死人,咱們有的是人。繼續讓奴隸軍們攻擊,拖住他們的視線。”

    “喏”

    曹彬和滿臉鬍子將領口中的山中取道,用水下取道更妥帖。

    在距離他們上游的地方,有一處瀑布。

    江水一瀉千里而下,分外壯觀。

    曹彬口中的山中取道,就是從瀑布下的石山中鑿出一條道路。

    然後供給大軍通過。

    再出其不意的出現在燕軍西側,配合著江北的主力軍,來一個兩面夾擊,擊潰楊七的兵馬。

    不得不承認曹彬的做法很瘋狂。

    但是卻挑對了地方。

    有火藥在手,曹彬能在極短的時間內在山裡開出一條道路。

    又有瀑布飛流而下的撞擊聲做掩護,他們可以肆無忌憚的在山下鑿通道路。

    曹彬腦海裡曾經推演過無數次攻打燕國的戰事,眼前的兩軍對壘,也在他曾經的推演之中。

    所以他輕而易舉的能從自己腦海裡,找出破局的辦法。

    利用地形優勢,是每一個統兵將領的必修課。

    而把地形優勢發揮到如此瘋狂境地的卻是燕軍。

    燕軍在西夏府對陣李繼遷的時候,曾經瘋狂的炸山引水。

    在對陣高麗兵馬的時候,同樣瘋狂的為鴨綠江改道。

    雖然前期付出的比較多,但是收穫卻非常喜人。

    曹彬就學習了這一手。

    ……

    入夜的時候。

    陳琳匆匆進入到了楊七的中軍大帳,臉色凝重的躬身道:“陛下,監察司的人手沿著上下游,細細搜索過,沒有發現蜀軍有什麼計謀。”

    楊七屈指敲打著身前的矮幾,疑惑道:“不應該啊!難道是朕猜錯了?”

    陳琳弓著腰,站在一旁沒有說話。

    楊七起身,在帳篷裡踱步。

    半晌之後,他剁足道:“朕的那個老岳丈,朕很瞭解。他絕不會在戰場上做無用功。從早上到現在,他派遣過來的奴隸軍,戰損達到了四成。

    他不可能用這麼多人試探,更不可能讓這麼多人平白無故的送死。

    他肯定有所圖謀。

    傳令下去,讓監察司的人,給朕一寸寸的搜索。

    一定要找到蜀軍中的蛛絲馬跡。”

    陳琳點點頭,退出了帳篷。

    陳琳走後,楊七又招來了彭湃。

    彭湃入了中軍大帳以後,楊七遣散了其他人。

    “彭湃,朕的那個老岳丈,只怕有大動作。監察司的人沒有查出什麼東西,需要動用你手裡的人。”

    彭湃沉聲道:“陛下要動用驚鳥?”

    楊七重重的點頭。

    彭湃躬身道:“臣明白,臣這就下去辦。”

    彭湃出了中軍大帳,直奔炮火營地。

    兩枚特製的炮彈,被他送到了火炮營地。

    隨著連天的戰火,兩枚特質的炮彈被打上了天空。

    炮彈在空中炸裂,沒有煙花那麼絢麗。

    只有一點點的白光閃過。

    一連閃過的兩次。

    在火炮和火槍交錯的天空上,是那麼的不起眼。

    就如同它對應的人一樣,都不起眼。

    沒有多少人注意到它,就算注意到它的人,也沒幾個把它放在心上。

    唯有。

    蜀軍陣營裡。

    一位正在巡營的偏將,在那白光閃過的時候,抬起了頭,在第二道白光閃過的時候,他又底下了頭。

    然後如同往常一樣,繼續在軍營裡巡視。

    巡視過了軍營以後。

    他回到了屬於自己的軍帳裡,一如往常,卸甲之後,躺在了床榻上。

    軍帳裡的燭光已經被吹滅。

    他躺在了那暖和的被窩裡,目光炯炯的盯著漆黑一片的帳篷頂。

    他的眼中淚水瀰漫。

    二十年了!

    他已經流落在外二十年了。

    他已經潛伏了二十年了。

    他已經從那個偏偏少年,變成了一個佈滿皺紋的中年人。

    他已經從一個小小的僕從,坐到了偏將的位置。
q781009 發表於 2019-8-8 21:40
第0941章 虛晃一槍

    世人皆知,燕國有三大密探部門。

    監察司、火山衛、稻草人。

    當稻草人併入到了監察司以後,就剩下了兩個密探部門。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火山衛逐漸退出了密探行列,成為了後宮護衛的存在。

    但是,卻沒人知道。

    在燕國,還有一個鳥巢。

    它一直潛藏在燕國各地的育兒院中。

    燕國的育兒院,大多手裡的都是戰死沙場的忠烈遺孤。

    從西北四府建立以後,它也隨之建立。

    楊七從沒有想過在裡面培育一個間諜機構。

    但是總是有人從裡面脫穎而出,總是有人想盡辦法跑到他面前,宣誓以死效忠。

    他阻攔不了。

    唯有將他們收編在一起,建立了鳥巢。

    燕國的育兒院有上萬家。

    而從這上萬家育兒院裡面脫穎而出的孩子,寥寥無幾。

    進入到鳥巢裡培訓以後,能走出來的更是少之又少。

    而能從鳥巢裡走出來的人,被稱作驚鳥。

    取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之意。

    他們的存在,就是潛伏、潛伏、再潛伏。

    一直潛伏下去。

    如果朝廷能用得上他們,他們就會一鳴驚人。

    如果朝廷用不上他們,他們就會一直潛伏到老死。

    他們沒有戶籍,沒有名字。

    只有一個代號。

    普天之下能夠證明他們身份的,只有彭湃、楊七兩人。

    躺在床榻上目光炯炯,淚流滿面的蜀軍偏將,就是一隻潛伏了二十年的驚鳥。

    從曹家受封大理開始,一直潛伏至今。

    “唰!”

    “張大哥!”

    帳篷的簾子被掀開。

    有人抹黑衝了進來。

    張偏將迅速的抹乾了眼角的淚水。

    那人已經點燃了帳篷裡的燭火。

    “小宋啊,你怎麼來了。”

    被張偏將換作小宋的男子,同樣是一個偏將。

    宋偏將手裡抱著酒罈子,坐在了張偏將帳篷裡的桌前,咧嘴笑道:“我睡不著,過來找你喝酒。”

    張偏將瞪了他一眼,“你睡不著,別人還要睡呢。”

    宋偏將樂呵呵道:“咱哥倆誰跟誰啊,還計較這些。”

    說話間,他將手裡的酒罈子擺在桌上,豪邁的道:“快來喝酒,這可是陛下今日賞賜的貢酒,平日裡是喝不到的。”

    張偏將坐到了桌前,撥開了酒罈子,沒好氣道:“營中不讓喝酒。”

    宋偏將拍著胸脯道:“沒事……”

    他擠眉弄眼道:“陛下特許的。”

    張偏將失笑道:“陛下治軍嚴明,怎麼可能允許你們喝酒。”

    “那是你不知道,我麾下的將士們,最近都被調出去,在幹一件大事。”

    宋偏將大大咧咧的說著。

    張偏將眉心一跳,不著痕跡的道:“什麼大事,能讓陛下為你們破了營律。”

    宋偏將一愣,狐疑道:“你平日裡不是不關係這些嗎?”

    張偏將乾笑了一聲,“隨便一問,你不用在意。既然陛下不讓你們說,那肯定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宋偏將也沒在意,笑道:“那是自然,一旦我們弄成了,足夠對面的燕軍喝一壺的。”

    “喝酒喝酒~”

    宋偏將拍開了泥封,拿起了桌上的碗,給他們二人倒上。

    兩個人湊在一起,喝了起來。

    張偏將一邊喝酒,一邊心念急轉。

    心裡推敲著今日接到傳訊的事情。

    兩個人一直喝到了深更半夜。

    醉倒在了桌上。

    翌日清晨。

    江面上突然多了一些牛羊的屍體。

    蜀軍並沒有在意。

    以為燕軍在污染水源。

    然而。

    張偏將看到了這些屍體以後,明白了他要做的任務。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

    他在營地裡找到了宋偏將的身影。

    然後在宋偏將離營的時候,悄無聲息的跟了上去。

    一路跟隨到了江上游的大瀑布前。

    往著大瀑布一側,那些攥在山林裡頻頻往出運送石頭的兵丁。

    張偏將就猜到了他們在幹什麼。

    他立馬掉頭往回走。

    “嘎巴……”

    一個不注意,踩斷了腳下的枯枝。

    正在前行的宋偏將猛然回神。

    隔著樹叢。

    宋偏將一眼認出了他。

    “張大哥?!”

    張偏將直直的看著他。

    猛然從山林裡一躍而出,摀住了他的嘴,將他拖進了樹叢。

    宋偏將沒有任何掙扎,他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張偏將,任由他拖著自己進入到了樹叢。

    張偏將拖著宋偏將,一直拖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放開了捂著他嘴的手。

    宋偏將驚愕的問道:“張大哥,為什麼?”

    不用多問,也不用猜測,宋偏將從張偏將跟蹤他,就判斷出了張偏將是間諜。

    畢竟,平日裡的張偏將,什麼都不關心。

    突然關心起了江下隧道,肯定是間諜。

    張偏將一言不發。

    宋偏將驚聲追問,“是你帶著我投的軍,是你幫我一步一步走上的偏將的位置。我一直當你是最好的兄長……”

    張偏將抽出了腰間的匕首,哀聲道:“因為從一開始,我就不屬於蜀國……”

    “噗呲~”

    手起刀落。

    匕首從宋偏將的喉頭劃過。

    宋偏將死不瞑目的看著張偏將。

    張偏將誤上了他的眼睛,快速的離開了此地。

    間諜之路,沒有那麼多華麗的反殺,更沒有多少驚心動魄的劇情。

    一切都在一瞬間。

    被逮住了死,沒逮住繼續默默無聞。

    有可能默默無聞一生。

    那些話本裡的驚心動魄的橋段,太少太少。

    ……

    到了晌午。

    江對岸的楊七就得到了彭湃的密奏。

    楊七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傳回來的消息。

    “朕的老岳丈居然在瀑布底下開山取道,朕都想不到這一點。很有手段啊!”

    彭湃苦笑道:“若不是動用驚鳥,尋常的探子怕是發現不了。”

    楊七點點頭,“派人密切的關注他們開山取道的進程,不要驚動他們。”

    “要不要派人傳訊給穆元帥?”

    “暫時不用,朕要看看,她能不能發現這一點。”

    “……”

    前軍帥帳。

    穆桂英擰著眉頭坐在帳篷裡。

    楊宗衛站在一旁,憂心的看著。

    穆桂英已經坐在帳篷裡發愣了一個時辰了,在此期間一句話也沒說。

    “桂……穆元帥?”

    楊宗衛輕呼了一聲。

    穆桂英略微回神,敷衍的笑了一下,“我沒事……”

    她緩緩起身,在帳篷裡踱步。

    “不應該啊!”

    “什麼不應該?”

    “蜀軍一味的派人送死,他們是人多嗎?”

    楊宗衛一愣,沉吟道:“肯定不是,他們……”

    他話還沒說完,就聽穆桂英道:“這種近乎多餘的做法,肯定有其他用途。你外公是戰場上的宿將,不可能做這些無用功,他肯定在背地裡謀劃什麼。”

    楊宗衛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問道:“那你準備怎麼做?”

    穆桂英沒有回答,反問道:“斥候們有什麼最新消息傳回來?”

    楊宗衛搖頭。

    穆桂英皺眉道:“斥候沒有最新消息傳回來,說明你外公謀劃很深……”

    穆桂英垂著腦袋繼續在帳篷裡踱步。

    良久之後,她抬起頭道:“他不斷的派遣奴隸軍送死,這說明他的謀劃需要時間。既然探查不到他的謀劃,那就只能主動出擊,逼他暴露出來。”

    “傳令下去,擂鼓聚將!”

    厚重的牛皮鼓被擂響。

    將領們聽到了鼓聲以後,齊齊的聚在了帥帳前。

    楊七聽到了聚將鼓,也悄無聲息的跟了過來。

    穆桂英一身戎裝,站在帥帳前,注視著諸將,喊道:“傳我帥令,各軍齊備,準備渡江,跟蜀軍一戰。”

    百萬兵馬的大戰,說戰就戰。

    這讓諸將摸不著頭腦。

    不過當他們看到了穆桂英手裡的金牌令箭以後,一個個二話不說遵從了帥令。

    楊七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

    半晌之後嘆氣道:“好魄力啊!”

    陳琳弓著腰,低聲笑道:“奴婢猜,穆桂英應該是看出了曹彬有所謀劃,只是不清楚曹彬的謀劃是什麼。所以才有此舉,她這是打算以力破謀,逼出曹彬的謀劃。”

    楊七點點頭道:“趁著曹彬謀劃未成之前,逼著曹彬提前展開決戰。確實是破謀的好辦法。”

    陳琳笑眯眯道:“就是不知道曹彬有何謀劃。”

    楊七跟著點頭。

    驚鳥的事情,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所以即使陳琳,也不知道驚鳥的存在。

    彭湃在向楊七匯報的時候,又刻意的避過他,所以陳琳並不知曉。

    但是陳琳又不傻。

    他是老間諜頭子,又掌管著一半的監察司,所以多多少少能夠感覺到一點兒。

    感覺歸感覺,他卻沒有追問。

    楊七的秘密,自然不能跟別的秘密相提並論。

    他要是把楊七的秘密挖透了,那就是他的死期到了。

    在楊七和陳琳的注視下。

    穆桂英集合了百萬大軍。

    一條條的大船從江下游開赴到了戰場前。

    江面上的戰線,從原有的數十里,一下被拉扯到了近百里。

    大船浩浩蕩蕩,遮天蔽日。

    場面遠比曹彬派人渡江要壯觀的多。

    一支支燕軍登上了大船。

    戰爭的號角響徹在江面上。

    江對岸的蜀軍,早就發現了這一點。

    斥候迅速將此事傳給了曹彬。

    曹彬讓人抬著他到了江邊,望著那一望無際的大船,他有些愣。

    許久以後,才咬牙道:“百萬雄師齊齊渡江,這就是宗主國的底氣和氣魄!”

    他手裡空有百萬兵馬,卻沒辦法一起運送過江。

    所以才想出了一個山中取道,兩面進軍的法子。

    若是有實力將百萬大軍一起送過大江,他絕對會選擇毫不猶豫的跟燕軍正面剛。

    可惜,蜀國沒那個實力。

    “傳令下去,召所有人馬,趕赴江邊,抵禦燕軍過江。”

    “喏~”

    燕軍調動百萬兵馬。

    蜀軍自然也調動了百萬兵馬,甚至更多。

    百萬蜀軍調動到江邊,摩拳擦掌的準備跟燕軍來一場硬仗。

    燕軍也登上了大船,隨時準備渡江。

    穆桂英站在岸邊上,看著兩岸林立的軍旗,一臉肅然。

    “傳我帥令!”

    “唰!”

    燕軍將士們,一個個振奮的躬身,等待渡江將領。

    穆桂英豪氣的揮手,喊道:“撤軍!回營!”

    燕軍將士們一臉愕然。

    “噗呲!”

    楊七嘬著茶壺喝進嘴裡的水,一口氣噴了出來,一臉愕然的看向了穆桂英所在的位置。

    陳琳目瞪口呆。

    “這算是……”

    楊七擦拭著嘴角的茶水,輕聲咳嗽道:“敢用百萬大軍,玩這麼一處的,她獨一份啊。”

    陳琳驚愕的道:“她這是想做什麼。”

    楊七遲疑道:“朕大概猜到了她要做什麼,但是還不確定,回去吧……”

    楊七掉頭往中軍大帳裡走去。

    走了幾步,停下腳,又道:“派人盯著,看看她會玩幾次。”

    陳琳疑惑道:“還有?”

    楊七幽幽道:“一次看不出成效。”

    ……

    江對岸。

    蜀軍嚴陣以待。

    摩拳擦掌。

    然後……

    然後就看到了百萬登上大船的燕軍,徐徐退下了船。

    那龐大的船隊,也迅速的消失在了河面上。

    蜀軍上下,一片嘩然。

    “噗~”

    一直關注著戰場的曹彬,吐出了一口逆血。

    這虛晃一槍的陣勢,玩的有點大。

    大到曹彬接受不了。

    “陛下!陛下!”

    守在曹彬身邊的人,巡視的撲到了他的身前。

    曹彬擦拭著嘴角的鮮血,顫聲道:“豎子欺我!”

    “陛下勿惱,臣這就帶人殺過去,讓他們知道知道我蜀軍的厲害。”

    曹彬搖頭。

    “不必了!朕大概猜到他這麼做的用意。他應該猜出了朕有所圖謀,卻又發現不了朕的謀劃。所以才用這一招試探朕。”

    曹彬目光在大軍中巡視了一圈,落在了西部兵馬身上的時候,瞳孔一縮。

    西部的兵馬,有一部分被他抽出去開山取道。

    所以明顯比東部部屬的兵馬少了不少。

    “速速去傳令,從東部部署的兵馬中,抽調一部分,填充到西部陣營。”

    “啊?!”

    “速去!等到對面的燕軍再次登船,就如此部署。他們要是繼續撤軍,到了第三次的時候,就把調去西部部署的兵馬調回來,如此反覆。”

    曹彬斬釘截鐵的說著。

    下面的將領不敢遲疑,趕忙依照他的吩咐部署兵力去了。

    虛則實之,實則虛之。

    穆桂英突然虛晃一槍,讓曹彬沒有料到,所以他沒有提前給西部部署兵力。

    如今他發現以後,只能盡力補救。

    希望以這種辦法,騙過穆桂英。

    然而。

    穆桂英會上當嗎?
q781009 發表於 2019-8-8 21:41
第0942章 豪賭伴隨的驚人收穫

    燕軍陣營。

    前軍帥帳。

    穆桂英回到帳篷以後,脫掉盔甲,扔在桌上,隨手將金牌令箭遞給了楊宗衛。

    “拿著它,每隔三個時辰調集一次兵馬,兵馬整合以後,三刻鐘內原地解散。”

    楊宗衛愣愣地看著手裡金牌令箭,一臉愕然。

    旋即。

    楊宗衛苦笑,“你這是要把我架在鍋裡煮啊。”

    穆桂英坐在了座椅上,攤開了一卷細密的地圖,笑道:“你是大燕國大皇子,以後的皇位繼任者,你去折騰他們,他們縱然有怨言,也不會多說什麼。

    我就不同,折騰了他們一次,他們已經怨聲載道,再多折騰幾次,他們肯定跑到陛下那裡去請求罷我帥位。”

    穆桂英拍著坐下的圈椅,笑眯眯道:“這帥位我還沒有坐熱乎,可不想被人趕下去。你也不希望我灰頭土臉的被人趕下去,給你丟人吧。”

    楊宗衛哭笑不得。

    他自然不會看著穆桂英丟人。

    他能感受到,沒坐上帥位之前的穆桂英,對於帥位沒有多少眷戀;可坐上帥位以後的穆桂英,似乎很想在帥位上一展拳腳。

    穆桂英的身份,決定了她以後在戰場上露臉的機會會越來越少,所以她很珍惜每一次機會。

    楊宗衛也不願意看到她失望。

    “罷了,我答應你了,我要是被人罵成混賬太子,你可得在父皇面前幫我解釋。還有……你得跟我說清楚,你這麼做的用意。”

    穆桂英笑容燦爛,賣關子道:“暫時不能告訴你。”

    楊宗衛苦笑著搖頭,拿著金牌令箭出了前軍帥帳。

    楊宗衛一走。

    穆桂英仔細在細密的地圖上查看,良久以後她招來了左右斥候營正。

    她用硃筆在地圖上勾勒出了七八個地方,扔給了斥候營去查探。

    “咚咚咚……”

    三個時辰以後。

    戰鼓聲響起。

    百萬將士再次匯聚在了一起。

    楊七聽到戰鼓聲以後,也跟著出了中軍大帳,當他看到了點將台上站著的楊宗衛以後,微微一愣。

    “還來?!”

    陳琳在一旁愕然叫著。

    楊七背負雙手,突然笑了,“穆桂英不愧是穆桂英,場面雖然鬧的大了一些,可為了探聽清楚敵軍的虛實,弄出這麼大的場面也是值得的。”

    陳琳愣了愣,驚叫道:“陛下是說,她之所以戲耍百萬大軍,是為了探聽敵軍虛實。”

    楊七點點頭。

    “那這次聚將也是為了探聽虛實?”

    “不!”

    楊七搖搖頭,笑道:“這一次是障眼法!”

    陳琳瞳孔一縮,驚愕道:“陛下是說,她剛才已經談聽清楚了敵軍的虛實?那她為何還要多此一舉。戲耍百萬大軍,那後果可了不得。”

    楊七瞥了他一眼,淡淡道:“用兵之道,虛則實之,實則虛之,真真假假間,比拚智謀。朕的老岳丈背地裡有謀劃,準備以奇制勝,但要對付我燕國百萬大軍,也需要不少人手。

    他沒料到穆桂英會突然聚集兵馬,擺出強攻的姿態。

    倉促應戰之間,被他抽調走的那一部分兵馬的佈防處,就會少許多兵力。

    穆桂英自然而然的就能看的清清楚楚。

    而朕的老岳丈,在穆桂英突然撤兵以後,也會反應過來。

    所以會做出一定佈置,甚至會幹出一些違背常理的事情,用來掩飾他的謀劃。

    穆桂英接連聚將,為的就是打消朕老岳丈的疑慮。”

    陳琳驚的目瞪口呆,“穆元帥還有如此手段?”

    楊七傲然道:“朕看重的人,又豈是水貨。”

    陳琳撇撇嘴,遲疑道:“可是頻頻戲耍百萬大軍,弄不好會引發嘩變的。”

    “哈哈哈……”

    楊七放聲大笑,指著點將台上一臉無奈的楊宗衛,“所以她找了個腦袋大的,後台硬的,幫自己頂缸。”

    陳琳一愣,看著點將台上的楊宗衛,頓時哭笑不得。

    只能搖頭低語,“還真是這樣……只是大皇子自此以後,恐怕就要頂上一個再世周幽王的諢號了。”

    楊七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平靜的道:“那又如何,朕還年輕。”

    陳琳笑著點點頭。

    他聽懂了楊七這句話裡的意思。

    楊七還沒老,不論楊宗衛幹出多少天怒人怨的事情,他都鎮得住。

    ……

    此後。

    一連三日。

    五次聚將。

    將士們被弄的怨聲載道的。

    一些有資格的,二話不說就撲到了楊七的中軍大帳裡打小報告。

    楊七幫著兒子兒媳婦擦了擦屁股,又派陳琳去前軍帥帳傳了一句話。

    穆桂英在第四日的時候,下令殺豬宰羊,犒賞三軍。

    在酒肉的彌補下,將士們才閉上了嘴。

    只不過楊宗衛再世周幽王的諢號,算是落實了。

    穆桂英還當眾上演了一場大義滅親,打腫的楊宗衛的屁股。

    楊宗衛沒臉在前軍帥帳裡待了,就只能跑到楊七的帥帳裡,趴在床榻上直哼哼。

    陳琳在小心翼翼的幫著他敷藥。

    楊七坐在躺椅上,抱著茶壺,幸災樂禍道:“強勢一點的妻子不好討吧?”

    楊宗衛一臉憂鬱的看著楊七。

    楊七開懷大笑。

    楊宗衛氣的直打哆嗦。

    笑過之後,楊七打趣道:“現在後悔還來得及,趁著你們還沒成婚,朕還能幫你換一個妻子。”

    “不換!”

    楊宗衛回答的很果決。

    楊七笑眯眯道:“那你以後可有罪受了。到時候可別找朕哭鼻子。”

    楊宗衛索性別過頭去,不再理會他。

    楊七順著大帳的垂簾望了出去,幽幽道:“你外公的謀劃,應該差不多了。”

    楊宗衛猛然回頭,愕然道:“您能猜到我外公的謀劃?”

    楊七不屑的撇嘴,“就你外公那點小謀劃,朕要是發現不了,那朕可就白活了。要是朕出手,你外公早就被打出屎了。”

    楊宗衛斜眼看著楊七,“兒臣能把這話告訴母后嗎?”

    楊七看向了陳琳,淡淡道:“陳琳啊!朕聽說,最近燕京醫學院,研究出了一種以辣椒為主藥的去瘀藥。宗衛孩兒這傷要是想好得快一點,得用用。”

    “父皇,孩兒知錯了!”

    楊宗衛果斷認慫,他心裡清楚。

    楊七既然說了,那就真敢那麼做。

    沒人敢質疑他,也沒人敢挑釁他。

    那些個傳說中鐵骨錚錚的文臣,如今都成了枯骨了。

    “算你識相。”

    楊七又調侃了兒子幾句,放下了手裡的茶壺,準備出去轉轉,卻被楊宗衛叫住。

    “父皇,您是不是知道我外公謀劃的底細?能給兒臣說說嗎?”

    楊七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你外公的謀劃,在朕眼裡確實是小伎倆,可對穆桂英而言,很有可能是致命一擊。

    朕要是告訴你了,你肯定會去給穆桂英告密。

    所以朕肯定不會告訴你。

    你也死了那條當密探的心。”

    楊宗衛嘆息一聲,耷拉下腦袋。

    當楊七的腳步快要跨出門口的時候,他猛然抬頭道:“兒臣已經猜到了,外公在上游偷偷在架橋。”

    楊七腳下一頓,瞥了他一眼,“臭小子,居然想詐朕,你還嫩了一點。朕不妨提醒你一句,有些東西,不能只看表面。”

    留下這句話以後,楊七大步流星的走出了中軍大帳。

    中軍大帳裡只剩下了楊宗衛跟陳琳二人。

    陳琳幫楊宗衛敷藥過後,端著藥膏準備離開,卻被楊宗衛一把拽住了袖子。

    “陳叔……”

    楊宗衛一臉諂媚的叫著。

    陳琳覺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哭笑不得道:“殿下,奴婢可當不起您一個‘叔’字。奴婢雖然跟著陛下,可是陛下在軍略方面,卻並不會跟奴婢說。

    所以您別想著從奴婢這裡探聽到什麼消息。”

    楊宗衛意外道:“父皇連你也不告訴?”

    陳琳吧嗒著嘴,笑道:“陛下大概是猜到了你會找奴婢,所以對奴婢一個字也沒有提。”

    “哎~”

    楊宗衛長嘆了一口氣,垂下了腦袋。

    陳琳沉吟了片刻,移步到了楊宗衛身邊,低聲道:“奴婢近幾日在陛下身邊,倒是常聽陛下提起當年他幫趙光義勇奪幽州城的戰事。”

    楊宗衛一愣。

    陳琳沒有多留,趕忙離開了中軍大帳。

    等到楊宗衛反應過來的時候,陳琳已經離開了中軍大帳。

    楊宗衛獨自趴在床榻上,嘴裡念叨著,“幽州城的戰事……幽州城的戰事……當年父皇戰幽州,以炮火掩護,以水火融城。

    水……火……

    外公的計謀若是用水的話,那父皇沒必要賣關子。

    可是在水邊用火的話,又有些得不償失。”

    楊宗衛靜悄悄的趴在帳篷裡,仔細的想著裡面的道道。

    一直到快要入夜的時候,猛然一拍床邊。

    “是水火並用!火很有可能代表著火器!必須把這個消息告訴桂英!”

    楊宗衛想到了這裡,也顧不得屁股上的瘀傷,他匆忙起身,套上了靴子以後,奔向了穆桂英的前軍帥帳。

    “桂英!桂英!我有重要消息告訴你!”

    楊宗衛闖進了前軍帥帳,大聲喊著。

    穆桂英端坐在帥椅上,放下了手裡的奏報,笑道:“你從陛下那裡探聽到了消息?”

    楊宗衛點點頭,“一點點,我一個人還猜不透,需要跟你一起參詳。”

    穆桂英搖搖頭,“我想,應該是不用了。”

    楊宗衛愕然道:“怎麼講?”

    穆桂英笑道:“斥候在上游的瀑布山側,發現了落石。”

    楊宗衛皺眉道:“什麼意思?”

    穆桂英也沒有沒關子,笑著道:“瀑布水流常年湍急,要是有落石,早就被水沖走。能夠留在山上的石頭,肯定都是經歷過風霜,卻毫不動搖的。

    而如今卻無緣無故的落了下來。

    那就說明一點。

    瀑布水流帶動的震力變強了。”

    “你是說……”

    “你外公在瀑布底下的石山裡,在暗修戰道。”

    穆桂英斷言。

    楊宗衛一臉驚愕,“你早就知道了?你這麼厲害,快趕上我父皇了。”

    穆桂英聞言,苦笑著搖搖頭,“我能得出這個消息,是調動了百萬大軍,幫我一起試探出來的。而且耗費了足足三日。

    而陛下得到這個消息,我才用人不超過十人,耗時應該更短。

    所以比起陛下,我仍有不如。

    若是我手裡沒有百萬大軍可用的話,也只能抓瞎。”

    楊宗衛正色道:“那你也厲害……”

    穆桂英燦爛笑了笑,“行了,你就別誇我了。如今既然知道了你外公的謀劃,那就能好好陪你外公做一場。根據斥候所查,你外公在水下鑿取的戰道,還有不到十丈。

    大概到明日辰時,就能鑿通。

    你外公憋了這麼久了,肯定不會在戰道鑿通以後,有所停留,所以他一定會快速的發起戰爭。

    所以我要早做佈置。”

    楊宗衛愣了愣,沉聲道:“我幫你……”

    穆桂英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不養傷了?”

    “戰事要緊!”

    瞭解清楚了曹彬的謀劃,穆桂英也不再遲疑,當即開始了排兵佈陣。

    曹彬開山取道,而且還是在瀑布下作業,那麼他所鑿出的戰道,應該不會太寬廣。

    所以曹彬派遣過來偷襲的兵馬也不會太多,很有可能是一部分的精銳偏師。

    而在偷襲的同時,他肯定也會命令全軍渡江,進行兩線夾攻。

    穆桂英看透了曹彬的佈置,自然能輕而易舉的在他的佈置上反佈置。

    入夜以後。

    一支支精銳的燕軍,手持著令箭,悄無聲息的離開了營地。

    江岸邊的兵馬被迅速的撤離。

    一個個背著雷包的燕軍軍卒,抹黑在岸邊埋雷。

    穆桂英又傳令,在後方十里的位置再起了一座營地,讓人將輜重轉移了過去。

    前軍營地並沒有拆除,可前軍的營地在一夜間被搬空。

    楊七聽著陳琳匯報著穆桂英的佈置,頻頻點頭。

    直到最後才瞪了陳琳一眼,“她能發現瀑布下的戰道,是你提醒的吧?”

    陳琳乾笑道:“您都沒告訴奴婢,奴婢又怎麼會知道,就更別提去提醒別人了。”

    楊七指了指他,狠聲道:“你有一顆旁人少有的七竅玲瓏心,縱然朕不明言,你也能猜出七七八八。白天的時候,朕走了以後,宗衛那小子在帳篷裡待了好久,然後顧不得屁股上的傷,就去找穆桂英。

    要是沒有得到你的提醒,他會這麼做。”

    陳琳委屈道:“那陛下你可弄錯了。”
q781009 發表於 2019-8-8 21:41
第0943章 驚喜不?意外不?

    “穆元帥能夠查出曹彬的謀劃,全賴她用百萬大軍做試探,然後又在上游發現了被火藥震落的居士……”

    楊七幽幽的瞪著陳琳,“你是在說朕無辜冤枉你咯?”

    陳琳苦笑道:“奴婢不敢。”

    楊七撇撇嘴,嘆息道:“穆桂英既然已經查明了朕老岳父的意圖,那朕也就不需要擔心了。她的佈置,足夠朕老岳父喝一壺的。

    朕也就不待在這裡礙眼了。

    通知下去,將朕的中軍大營,也隨著後撤十里。”

    “喏”

    “……”

    燕軍軍營裡在急忙排兵佈陣的時候。

    蜀軍軍營裡也忙成了一團。

    密道即將鑿通,曹彬也不需要再派人去送死,更不需要再陪著穆桂英玩過家家的集合遊戲。

    百萬大軍一口氣被調集到了江邊,一條條的大船順著上游滾滾而下。

    大船不夠,曹彬又命人紮下了許多木筏,吊在大船後面,用於大軍渡江。

    曹彬的算盤打的很響,一口氣湊夠百萬大軍同時渡江的船隻,他根本做不到。

    蜀國船隻沒有那麼多數量,趕製也不夠。

    所以他打算讓船隻在江面上拉出一條又一條的長線。

    從江對岸,一直到江這邊。

    然後在船隻和木筏佈滿江面的時候,用鐵索栓起木筏子,做成一個簡單的浮橋,供大軍渡過。

    蜀軍最精銳的三支兵馬,忠武、忠勇、忠信,三軍合十五萬人,在蜀國七皇子曹琮率領下,趕赴到密道附近,等到中軍擂鼓以後,他們就會在中軍掩護下,快速的衝過密道,直插燕軍左翼,給燕軍一個迎頭痛擊。

    大江兩岸黑漆漆的。

    江面上水霧瀰漫。

    兩岸的營地裡僅有少量的火把在搖曳,可兩岸營地裡的兵馬,卻沒有一個人睡下。

    所有人都在動。

    蜀軍瞞著燕軍在行動。

    燕軍同樣瞞著蜀軍在行動。

    天色,在他們互相暗鬥中,緩緩發亮。

    當啟明星升起的時候。

    蜀軍軍營裡,突然火光大量。

    曹彬身披著黃金盔甲,在火光下閃閃發亮。

    在他的盔甲上,鑲嵌滿了各色寶石,耀眼的讓人睜不開眼。

    他端坐在軟榻上,雙手拄著寶劍,豎在胸前。

    八個膀大腰圓的力士,扛著他的坐攆,緩緩出了中軍大帳。

    大帳外。

    蜀軍上下將領,早已嚴陣以待。

    他們單膝跪地,垂著腦袋,等待著曹彬檢閱。

    曹彬渾濁的目光從他們身上掃過,他深吸了一口氣,聲音厚重的道:“今日一役,功成,可定蜀國百年昌盛。朕會親自督戰,為爾等助威。

    此戰,率先登岸者,封侯。

    殺敵最勇者,朕這一身盔甲就是他的。

    奪楊延嗣頭顱者,封王!”

    “唰”

    蜀軍齊齊施禮,高喊,“願為吾皇死戰!”

    蜀軍上下將士,一個個跟打了雞血一樣激動。

    曹彬在蜀國治軍所用的方略,有點類似於秦朝時期的二十級軍爵。

    所以對於曹彬的承諾,將士們沒有人懷疑。

    馬上封侯,馬上封王,百年富貴,指日可待。

    蜀軍氣勢如虹。

    “嘭!”

    曹彬一跺手裡的寶劍,發出沉悶的聲響。

    “擂鼓!進軍!”

    “……”

    百萬大軍在戰鼓聲中,浩浩蕩蕩撲向了江面。

    一場大戰,一觸即發。

    相比於曹彬給蜀軍許下的高官厚爵。

    穆桂英在激勵燕軍的時候就顯得很寒酸。

    點將台上。

    穆桂英穿甲披紅,猩紅的風衣隨風搖曳,她高喊道:“傳陛下令,此戰繳獲,可得五成!”

    “唰!”

    燕軍將士們的眼珠子一下就紅了。

    高官厚爵一類的東西,燕國有嚴謹的晉陞制度。

    將士們憑藉著軍功,自然而上。

    沒有人會貪他們的功勞。

    而三成的繳獲得利,提升到了五成,那就是實打實的好處。

    特別是對那些普通的將士。

    畢竟,斬殺敵將首級一類的事情,不是作戰英勇就可以的。

    有時候還得看運氣。

    五成繳獲得利,卻是最貼近他們的好處。

    “擂鼓!”

    咚咚咚!

    戰鼓聲響徹在大江兩岸。

    兩軍還未交戰,喊殺聲就已經響起。

    蜀軍如同打了雞血一樣登上了大船,拚命的划船往江對岸沖。

    燕軍的火炮軍第一時間被拉到了岸邊,跟對岸的蜀軍火炮,形成了一輪又一輪的對射。

    燕軍將士們趴在岸邊,手持著火槍,在肆意的狂掃。

    “啪啪啪”

    火槍槍口噴出的火舌,連成了一道火線。

    蜀軍將士們在甲板的掩護下,開始還擊。

    “嘭!”

    蜀軍的戰船在撞上了江邊巨石的時候,他們已經到達了對岸。

    蜀軍將士瘋狂的湧下傳。

    第一個踏上江岸邊的蜀軍將士激動的高喊。

    “我是第一個登岸的!”

    侯爵已然到手。

    然而。

    “嘭!”

    一聲炸響,這位還沒有接受敕封的蜀國侯爵,飛了起來。

    當他從天上落下來的時候,就變成了一具殘屍。

    “砰砰砰”

    佈滿了江岸的地雷,接連炸響。

    一具具蜀軍被炸飛上天。

    龐大的雷區,阻擋了蜀軍的腳步。

    負責在陣前督戰的太子曹璨怒吼道:“讓奴隸軍先行,趟過去!”

    奴隸軍在蜀軍刀槍脅迫下,衝進了雷區。

    在付出了數萬奴隸軍的性命以後。

    燕國布在江邊的地雷,被全部躺平。

    蜀軍將士踩著奴隸軍的屍體,再次發起了衝鋒,勢頭猶如猛虎。

    江邊的陣地上。

    穆桂英冷冷的掃了一眼江岸上佈滿的蜀軍,淡淡的揮手道:“撤!”

    燕軍迅速的撤出了陣地。

    上游。

    瀑布處。

    當戰鼓聲響起的時候。

    曹琮率領著三軍,衝進了密道。

    密道有兩丈高,一丈半寬,僅僅容三個蜀並肩通過。

    在密道里點滿了火把。

    蜀軍將士在曹琮率領下,快速的衝進密道,往密道另一頭衝出去。

    密道里很潮濕,很壓抑。

    但是在獎賞的激勵下,將士們強忍著心頭的所有不舒服的舉動,在密道里快速前行。

    “嗖嗖嗖”

    密道另一頭頂部的綠草被蜀軍腦袋撞的輕響。

    一個個蜀軍從密道里鑽出來。

    十個……

    百個……

    一萬……

    五萬……

    十五萬……

    半個時辰,十五萬燕軍,全部到達了江對岸。

    三軍整備齊全以後,曹琮臉上露出了一絲殘忍的笑容。

    “我們走!”

    他率領著蜀軍將士,衝著燕軍左翼衝了過去。

    他們前腳剛走,後腳就從山林裡冒出了一個又一個腦袋。

    副軍正晃了晃腦袋上的偽裝用的草帽,湊到楊順身邊,愕然道:“將軍,他們是不是傻啊?剛衝過來,不探查一下地形,不探查一下有沒有埋伏嗎?”

    楊順瞪了他一眼,“他們傻不傻,我怎麼知道,你追上去問問?”

    副軍正乾笑了一聲,沒搭話。

    楊順招呼道:“兄弟們,動手!”

    一瞬間,從山林裡冒出了更多腦袋。

    細數的話,會發現足有二十萬多人。

    幾個炮兵在楊順招呼下,背著碩大的包袱衝進了密道,半晌後,他們跑出了密道,背後的背包已經沒有了。

    切斷了蜀軍的後路。

    楊順咧嘴一笑,賊兮兮的往著遠處抹黑前進的蜀軍。

    “兄弟們,走!跟上去!別讓客人們等急了!”

    一個個燕軍跳出了叢林,快速的向蜀軍圍了過去。

    曹琮率領著蜀軍一路奔襲,衝到了燕軍左翼的一座軍營。

    “殺啊!”

    他們終於不再掩飾,叫喊著衝了過去。

    然後。

    就看到了空無一人的營地。

    緊接著,他們就聽到了一聲聲得意的笑聲從身後傳來。

    “驚喜不?意外不?嘿嘿嘿……”

    一張張呲著嘴的笑臉,在一道道點燃的火把下,顯現了出來。

    曹琮大驚,喊道:“中計了!快撤!”

    “撤?!進了碗裡的肉,能跑出去嗎?”

    “兄弟們!包餃子了!”

    二十萬燕軍,呈現一個半圓形,向蜀軍包圍了過去。

    燕軍將士們猶如虎狼一般,衝進了被嚇懵了的蜀軍中,展開了慘烈廝殺。

    “降者不殺!”

    燕軍大喊著。

    蜀軍愣了片刻以後,開始反擊。

    他們不愧為蜀軍中的精銳,在遭到了埋伏以後,雖然有些慌亂,但是並沒有投降,也沒有亂跑,而是迅速的在原地結成了一個軍陣,抵禦著燕軍的攻擊。

    頓時山林裡槍聲大作,連成一片。

    以有心算無心,燕軍佔盡了上風。

    蜀軍將士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倒下。

    有人衝到了曹琮身邊,急聲道:“殿下,突圍吧!再不突圍,咱們可就全部要栽在這裡。”

    偷襲的計畫失敗。

    曹琮滿心怒火,但他卻不能眼看著蜀軍精銳損失慘重。

    當即,他喊道:“原路突圍而回。”

    原路返回的命令聽起來有點愚蠢,可在這個時候,卻是最適合的命令。

    從燕軍陣營左翼突圍過去,誰都不知道,提早發現了他們陰謀的燕軍,在營地里布下多少暗手。

    反而原路,他們已經探過一次了,會更安全。

    “殺!”

    在身邊精銳奮力拚搏下,曹琮率領著兵馬殺出了一條血路,向瀑布處突圍而去。

    而在他們拚殺的時候,天終於亮了。

    副軍正又驚又喜的一邊率領著兵馬追趕,一邊喊道:“還真讓穆元帥料中了,他們真的原路返回了!”

    楊順提著槍,隨手打死了一個蜀軍,撇嘴道:“穆元帥說過,一旦他們發現了中了埋伏,肯定不會再繼續前行,原路返回是他們唯一的路。”

    從他們的對話,不難判斷出。

    僅僅是一場簡單的埋伏,穆桂英就折服了他們。

    燕軍追著蜀軍後面在打,蜀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變少。

    在付出了近一半人手的情況下,蜀軍終於衝到了密道旁邊。

    前軍斥候二話不說,一頭就紮了進去。

    剛進去走了幾步,就愣住了!

    密道塌了!

    “密道被炸塌了!”

    他驚恐的尖叫。

    聽到他聲音的蜀軍,渾身皆是一震。

    楊順緊追而至,他衝著蜀軍大聲笑道:“投降吧!降者不殺!”

    曹琮咬著牙,臉色陰沉的能滴出血。

    守在他身邊的將領,低聲問道:“殿下,現在怎麼辦?”

    曹琮看向他,“你怕死嗎?”

    將領一愣,果斷的搖頭。

    曹琮又看向了其他人,怒吼道:“你們怕死嗎?”

    “不怕!”

    將領率先帶頭。

    隨即,其他的將士們跟著一起大喊。

    “不怕!不怕!”

    “嘿嘿嘿!”

    曹琮猙獰的一笑,大喊道:“那就好!本王也不怕!跟狗日的燕軍血戰到底!殺!”

    “砰砰砰!”

    火槍聲再次響起。

    楊順眯起眼,冷冷的道:“奶奶的,給臉不要臉,這是要死戰到底。兄弟們,送他們去死!”

    “殺!”

    兩方兵馬,圍繞著瀑布邊,展開了一場慘烈廝殺。

    ……

    另一邊。

    曹璨率領著兵馬沖上了江岸以後,一路直衝向燕軍大營。

    卻沒料到燕軍大營早已人去樓空。

    只留下一個空營。

    “追!”

    蜀軍緊咬在燕軍身後,追了過去。

    蜀軍初戰,佔了點小便宜,氣勢非常高漲。

    曹璨身邊,太子太傅兼錄事參軍拽住了準備隨軍往前衝的曹璨,低聲提醒,“人去樓空,這不正常,提防有詐!”

    曹璨盯著他,沉聲道:“太傅,這是孤唯一的機會了。孤要是不拼,皇位就只能拱手讓給曹瑋了。”

    太子太傅嘆息了一口氣,咬咬牙道:“陛下的心思,臣也能猜到幾分,陛下中意曹瑋,卻又恨其不爭。而曹瑋戰功卓越,朝內朝外,呼聲頗高。

    殿下不爭一把,確實沒機會了。

    臣陪你一起!”

    曹璨點點頭,衝到了軍陣中,率領著將士們繼續追趕燕軍。

    撤退的燕軍陣營。

    穆桂英騎在馬背上,頻頻發問,“蜀軍還在後面追趕?”

    “對!已經侵入了八里左右。”

    “可計算出渡江的蜀軍人數?”

    “前前後後加起來,應該有四十多萬,算上上游楊順狙擊的十五萬蜀軍的話,有五十五萬之多。”

    “差不多了……再多咱們可就吃不下了,還容易引火上身。”

    穆桂英突然勒馬,喊道:“傳令下去,命令下游的將士們,可以行動了。命令左右埋伏的兵馬,準備迎敵。”

    “唰!”

    穆桂英調轉了馬頭。

    正在後撤的燕軍,突然止住了腳步,緩緩轉身。

    一部分快速的分散,佔據了兩邊的高地。

    另一部分跟隨在穆桂英身後,等待著蜀軍追上來。

    ……

    大江兩岸。

    早已被蜀軍所佔據。

    江面上連成一片的浮橋上,全部是蜀軍的身影。

    所有蜀軍,都在爭先恐後的渡江。

    平章事、參知政事等人見此,喜笑顏開。

    “燕軍還真是不堪一擊!僅僅被咱們蜀國大軍一沖,就被打跑了。太子殿下已經追上去了,相信不久以後,就能提著楊延嗣的頭顱,過來獻給陛下。”

    “愚蠢!”

    他們喜笑顏開,曹彬卻臉色陰沉的可怕。

    他破口大罵了一聲,嚇了平章事等人一跳。

    不等他們開口,曹彬就陰沉的道:“楊延嗣這些年,一直在精兵簡政,而他的兄弟們,從沒停下過東征西討。

    燕軍比起以前,只會強,不會弱。

    事出反常必有妖。

    給朕查,查清楚燕軍動向。”

    曹彬一聲令下,斥堠們全部衝了出去。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渡江的蜀軍越來越多,曹彬心裡卻越來越不安。

    突然。

    平章事指著下游的江面,愕然道:“你們看,那是什麼?”

    眾人尋聲望去。

    曹彬看到了那從江面上出現的身影以後,臉色大變,“快!快傳令下去!前軍速速渡江,後軍迅速撤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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