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豐碑楊門 作者:聖誕稻草人 (已完結)

 
q781009 2019-8-2 23:23: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54 148212
q781009 發表於 2019-8-8 21:06
第0895章 脅迫

    孔連杰嘲諷的一笑,淡淡的開口。

    “一萬金!”

    “嘩!”

    紅館內一下炸鍋了。

    紅館雖然是大同府城內第一青樓,可是自從楊七遷居到了燕京城以後,大同府城的經濟就開始蕭條了不少。

    往日裡,碰到了肯出幾百金包場的,都已經算是大豪客了。

    如今,孔連杰開口,直接提價幾十倍,著實讓在場所有人震驚的不輕。

    老鴇子嘴巴張得大大的,磕磕巴巴地問道:“爺……您沒跟賤婦開玩笑吧?”

    孔連杰隨手從袖口取出了一張一萬金的存票,扔到了老鴇子手裡,不屑道:“我像是開玩笑的那種人嗎?”

    “哎呦喂,爺,您樓上請。”

    老鴇子誇張的叫著。

    賈三等人一臉鐵青。

    他深深的看了孔連杰一眼,低聲對身邊的人道:“我們走……”

    這算是認輸了。

    倒不是他們出不起一萬金的價錢。

    只是他們這些花叢老手,早已習慣了這些場面。

    他們深知,該慫的時候就得慫,沒必要為了跟人鬥氣,耗費打量銀錢。

    偶爾花幾個小錢,欺負欺負人,他們兄弟樂意奉陪。

    可是當冤大頭,他們可不願意。

    賈三等人灰溜溜的走了。

    孔連杰就成了全場的焦點。

    拾取的老鴇子,早就開始吩咐館子裡的打手開始清場,同時還讓人招呼來了館子裡最好的姑娘過來招呼孔連杰。

    沈浩早就震驚的說不出話,渾渾噩噩的跟在孔連杰身後,上了二樓,到了紅館內最奢華的雅間。

    酒菜備齊,姑娘們到位以後。

    孔連杰看著沈浩,笑呵呵的道:“沈賢弟,你這是怎麼了?”

    沈浩強嚥下去了一口唾沫,一邊陪著笑臉,一邊低聲的問道:“孔兄,您發財了?”

    孔連杰輕聲一笑,輕描淡寫地道:“談不上什麼發財,別人硬塞給我的。”

    沈浩一愣,一邊心裡嘀咕,為啥沒人塞錢給我,一邊酸酸的道:“還是孔兄離開,孔兄今日包下紅館的錢,都足夠小弟十年的花銷了。”

    “喝酒喝酒……”

    孔連杰並沒有接話,而是一個勁的招呼沈浩喝酒。

    為了對付楊七,孔連杰這五年也算是下足了工夫。

    幾乎能跟楊七扯上關係的人,他這些年都拜訪了個便。

    其中就包括沈浩。

    兩個人你一杯我一杯的開始喝酒。

    在鶯鶯燕燕姑娘們的勸解下,沒過多久就喝大了。

    孔連杰見沈浩喝醉了,正在大著舌頭說胡話,他滿意的一笑,擺擺手示意姑娘們都出去。

    沈浩醉酒以後,紅著臉,拽著孔連杰的臂膀,大喊大叫道:“孔兄,這些年我委屈啊!特別委屈!”

    沈浩細數著這些年遭受到的委屈,埋怨楊七對他不公,埋沒了他的才華;埋怨沈倫不公,不幫他在楊七面前求個一官半職;埋怨自己兄長不公,當官以後居然不提攜自己。

    總之,在沈浩嘴裡,他身邊的人,沒有一個對自己好的。

    唯有孔連杰把他當個人。

    孔連杰毫不掩飾自己眼中的鄙夷,嘴上卻柔和的道:“賢弟受的委屈,為兄能感覺到。那楊延嗣確實不公。賢弟可是他恩師的嫡親血脈,他如今發達了,居然不照顧賢弟。讓賢弟被那些丘八們羞辱。”

    “誰說不是呢!他楊延嗣,當年在汴京城的時候,要是沒有我爹給他撐腰,他算個屁。”

    “對!他算個屁!”

    “嗚嗚嗚嗚,還是孔兄懂我。”

    “賢弟不必傷心,眼下就有一個報仇的機會。只是需要賢弟幫忙。”

    “什麼機會?”

    “賢弟舊居大同府,有所不知。楊延嗣倒行逆施,如今已經鬧得民怨四起。然而他自己卻渾然不知,依舊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為兄決定準備以聖人後裔的身份,聯合一眾文官,上書楊延嗣,讓他警醒,讓他認錯。

    只是眼下,還有兩件事比較棘手。”

    沈浩已經醉燻燻的了,他聽到了孔連杰這話,居然一點兒警醒也沒有,反而大大咧咧的拍拍胸膛,喊道:“什麼棘手的事情,孔兄只管說,只要是小弟能辦到的,都幫你辦。

    孔兄以誠心待小弟,小弟自然不能忘恩負義。”

    孔連杰嘴角抽搐了一下,乾笑道:“如今,上書的奏本,已經書寫了一半,眼下就缺一個敢秉筆直書的人。還缺一個有身份的人署名。”

    沈浩聞言,大著舌頭道:“孔兄,小弟不才,還讀過些書,秉筆直書不在話下。孔兄若是不嫌棄的話,我願意執筆。”

    “好!賢弟痛快。”

    孔連杰大喜,當即就找人取來了筆墨,讓沈浩開始秉筆直書。

    沈浩也沒有客氣,提著筆暈暈乎乎的開始書寫。

    由於喝的比較多,所以他的字寫的歪七扭八的,而且每一個字佔地面積非常大。

    孔連杰一點兒也沒有嫌棄。

    甚至還頻頻給他加紙。

    等到沈浩寫完以後,孔連杰笑眯眯拿起了那一份沈浩秉筆直書的文章。

    只是細細瞧了一眼,孔連杰瞳孔一縮,咬牙自語道:“真夠狠的……”

    沈浩酒醉之下,寫的完全是罵人的話,可以說把楊家三代,罵了一個酣暢淋漓。

    孔連杰這個聖人後裔都不敢這麼寫。

    不等孔連杰繼續說話,沈浩就自顧自的請纓道:“孔兄不是說,還缺一個有身份的人署名嗎?你覺得我爹如何?他可是楊延嗣的恩師,放在以前,那就是太師。這個身份夠吧?”

    孔連杰大喜,差點給沈浩鼓掌叫好了。

    “賢弟仗義。為兄也不佔賢弟便宜。”

    當即,孔連杰從懷裡取出了一疊存票,塞在到了沈浩懷裡,道:“這是十萬金錢存票,算是給賢弟的潤筆費。”

    沈浩雖然已經醉的有些糊塗,可是聽到了十萬金錢的存票,瞳孔還是收縮了一下。

    他拉著孔連杰的手,喊道:“孔兄,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孔兄不是要找我爹署名嗎?我這就帶你去。”

    說話間,也不等孔連杰拒絕,拉著孔連杰就往外走。

    他們走到了街上的時候,天色已黑。

    已經宵禁。

    孔連杰有心回到紅館去,等一晚上。

    可是沈浩拉著他不鬆手,非拉著孔連杰跟他去沈府。

    走了沒幾步,就撞上了巡街的城衛軍。

    “站住!什麼人膽敢闖夜?!”

    有道是酒壯慫人膽。

    換作清醒的時候,他一定會嚇的灰溜溜的逃跑。

    然而,醉酒以後,他終於強硬了一把,面對緩緩圍上來的城衛軍,他大聲喊道:“你們一群丘八,想幹什麼?!告訴你們,爺可是沈府二爺。爺的兄長就是大同府知府。爺的父親那是皇帝的恩師。

    你們竟然敢動爺?爺就一頭撞死在這裡,看你們怎麼交代。

    到時候,你們一個個都得給爺陪葬。”

    城衛軍聞言,有些躊躇。

    為首的城衛軍武侯皺著眉頭上前,看著被沈浩拉扯著的孔連杰,低聲問道:“他說的可是真的?”

    孔連杰哭笑不得道:“真倒是是真的。他有些喝多了,出言不遜之處,還請各位勿怪,孔某在這裡,代替他向諸位賠不是了。”

    說話間,孔連杰從袖口摸出了一把銀幣,塞到了為首的城衛軍武侯手裡。

    “請諸位兄弟喝酒。”

    城衛軍武侯摸了摸手裡銀幣,又瞅了瞅沈浩,低聲道:“你帶著他,趕緊離開,我們兄弟就當沒看見。”

    “是是是……”

    孔連杰滿口答應。

    就在孔連杰準備帶沈浩離開的時候,城衛軍武侯又道:“最好捂上他的嘴,在讓我們兄弟撞見,就別怪我們不客氣。”

    “明白!明白!”

    說著,孔連杰捂上了還在張牙舞爪的沈浩的嘴,帶著他直奔沈府。

    到了沈府以後,拍開了沈府大門。

    然後在老管家帶領下,進入到了正堂。

    回到了府上的沈浩,一點兒也不消停,他似乎是受到了那十萬金存票的刺激。

    嚷嚷著非要幫孔連杰把事情辦妥,拉著孔連杰就到了沈倫的臥房,吵醒了剛睡下的沈倫。

    “爹,你快起來,幫孔兄署名。”

    醉燻燻的沈浩,一點兒也不在乎沈倫重病臥榻,撲到沈倫床前,就拉著沈倫起身。

    沈倫氣的破口大罵,“逆子!你這個逆子!”

    孔連杰眼疾手快的拉住了沈浩,微微向沈倫躬身施禮道:“小子孔門連杰,見過沈公。”

    沈倫眉頭一挑,眯起眼道:“你就是孔連杰?”

    孔連杰一愣,點頭道:“我就是孔連杰,沈公果然是沈公,小子從未跟沈公交際,沈公居然知道小子的名諱。”

    “以前不知道,三天前剛知道的。”

    沈倫不咸不淡的道。

    孔連杰皺眉,疑問道:“燕京城有人給您送信了?”

    沈倫冷冷的盯著孔連杰不說話。

    孔連杰沉吟片刻,道:“小子能猜到燕京城會有人給您送信。小子也沒想過自己的行蹤可以瞞得過陛下。小子今日到訪,只想求沈公看在同門之誼的情份上,救一救儒家。”

    “陛下可從沒有說過要滅儒家。”

    “不開科舉,不重儒術,跟滅了儒家有何區別?沈公您也是貧寒出身,若是沒有儒家學問幫您,您如何位列朝堂,如何得了這驚天富貴?

    而這天下,還有千千萬萬像您以前一樣貧寒出身的學子。

    如今您富貴了,您就不幫幫他們。”

    沈倫側頭盯著孔連杰,沉聲道:“陛下是老夫見過的更古未有的明君,他既然這麼做,自然有他的考量。老夫相信陛下不會絕了儒家,老夫也相信陛下不會絕了寒門學子的生路。”

    孔連杰微微眯起眼,冷聲道:“這麼說,沒得談了?”

    “慢走,不送!”

    沈倫直接下逐客令。

    沈浩聽了可不答應,他嚷嚷道:“爹,您是不是老糊塗了。就讓您署個名字而已,又不會死,你幹嘛不答應?

    只要您署個名,就能得到十萬金錢。

    十萬金錢,孩兒一輩子也賺不到這麼多錢。”

    沈浩的話把沈倫氣的不輕,沈倫拍著床邊,大罵沈浩,“你這個逆子!逆子!你懂個屁!”

    孔連杰攔住了準備繼續說話的沈浩,“你不必多言,讓為兄跟沈公說。”

    “那可不行,我得幫你。”

    “再給你一萬金錢。”

    “額……好!”

    眼看著兒子在自己床前,如此作為,沈倫氣的臉色漲紅,感覺胸膛裡有一股火焰在燃燒。

    孔連杰攔下了沈浩,上前一步,從懷裡取出了沈浩寫的文章,遞到了沈倫面前。

    沈倫細細的掃了兩眼,當即嚇的心驚肉跳,他抬起手要去抓沈浩寫的文章。

    可是孔連杰眼疾手快的收回了文章。

    “你!你!你!”

    沈倫指著孔連杰,驚叫三聲。

    孔連杰陰測測地道:“沈公,您可看清楚了您的兒子寫了什麼,這要是傳出去了,恐怕陛下都保不住他。那些忠於陛下的老卒,一定會將他亂刀砍死。”

    “你……噗!”

    沈倫氣急攻心,直接噴出了一口逆血。

    孔連杰毫無憐憫之心的盯著沈倫,從懷裡取出另外一份文書,遞到沈倫面前,冷聲道:“簽了它,我會放過你兒子。”

    沈倫一瞬間被逼到了牆角。

    他看著耍酒瘋的兒子,又看了看孔連杰手裡的文書。

    如此往返,足足十餘次以後。

    沈倫心裡有了決定。

    “老夫……簽!”

    他痛苦的看著被耍的團團轉的兒子,顫聲道:“是老夫斷了他的仕途,是老夫……欠他的!”

    孔連杰聞言,喜不自勝,他趕忙在臥房裡找到了筆墨,遞給了沈倫。

    沈倫也沒有耍滑頭,痛快的簽署了那一份文書。

    孔連杰也如約撕毀了沈浩書寫的那一篇文章。

    他拿到了自己想要的,在出門的時候,瞥了床榻上氣若游絲的沈倫一眼,對沈浩低語了一句。

    “你爹活著,這署名只值十萬金錢,可他要是死了,這署名可就值百萬金錢……”

    醉燻燻的沈浩一愣,百萬金錢四個字,不停的在他腦子裡打轉。

    他下意識的就看向了躺在床榻上的沈倫。

    孔連杰嘴角勾起了一絲清冷的笑容,拍了拍沈浩的肩膀,大步流星的走出了沈倫的臥房。

    在路過正堂的時候,他好心的招呼了一聲正在正堂內候著的沈府管家。

    “你家老爺找你!”
q781009 發表於 2019-8-8 21:07
第0896章 喪心病狂

    蠱惑之言,之所以被人痛恨,是因為它往往會表現出奇效。

    孔連杰的蠱惑之言,就被醉燻燻的沈浩記在了心裡。

    那一句‘你爹死,署名價值百萬金錢’彷彿擁有魔音,不停的在沈浩心頭縈繞。

    在巨金誘惑下,沈浩身體內的血液不斷上湧,熱血湧到了腦袋裡,加上酒精的催化,沈浩幹出了一件足以被天打雷劈的蠢事。

    他探手提起了床邊那個供沈倫喂藥的時候靠墊的軟枕,在沈倫驚愕的目光中,蓋住了沈倫充滿了驚恐和難以置信的臉頰。

    “嗚嗚嗚~”

    沈倫揮舞著手臂,張牙舞爪的掙扎,他使出了渾身的力氣,依然比不過年輕力壯的兒子。

    “二公子?!”

    就在沈倫蒼老的手緩緩垂下的時候,一聲驚呼在門口響起。

    沈府管家渾身顫抖著,指著沈浩,他一臉驚恐。

    沈浩似乎被這一聲驚呼驚醒,他下意識的看向了自己的手,看向了已經停止了掙扎的父親。

    “啊!”

    沈浩驚叫了一聲,快速的從床邊逃離。

    他踉蹌著奔向沈府管家,驚恐的喊著,“王叔,你聽我說,不是你看到的那樣的,我沒有謀害我爹……”

    沈府管家哪敢聽他解釋,在看到了弒父凶手向自己撲來的時候,他嚇的撒腿就跑。

    沈浩看著管家越跑越遠,心裡越來越害怕,恐懼促使著他緊追著管家的腳步而去。

    沉浸在夜色中的沈府,頓時響起了一陣嘈雜的追趕聲。

    沈府內熟睡的人,被一聲聲驚恐的尖叫聲驚醒。

    等到他們披上了衣服,趕到尖叫聲傳來的前院的時候,就看到了滿臉鮮血的沈浩,用一塊頑石,瘋狂的在管家的屍體上砸。

    鮮血四濺,流淌了一地。

    “二……二公子……”

    沈府眾人驚恐的看著沈浩行兇,丫鬟蝶兒更是嚇的喊了一聲。

    正在行兇的沈浩,渾身一顫,他丟下了手裡的頑石,顫聲道:“王仰這個惡賊,收了別人的黑錢,謀害了我爹,已經被我砸死。

    速速去人到衙門,告知給我大哥,讓他回府。”

    丟下了這句話,沈浩越過了眾人,匆匆的趕回了沈倫房裡。

    等到知府衙門裡的沈家大郎得知了消息趕回到府裡以後,就看到了已經被砸的不像是樣子的管家屍體,已經跪在地上抱著沈倫屍身嚎啕大哭的沈浩。

    父親身死,沈家大郎又驚又怒,他看著躺在床榻上的父親,不敢近前一步。

    “怎麼回事?”

    “王仰那個惡賊收了黑錢,謀害了爹。”

    沈浩的夫人,一邊低聲哭泣,一邊對沈家大郎道。

    沈家大郎一愣,皺眉低聲道:“不可能,王仰在家中為僕多年,他怎麼可能。”

    “我夫君親眼撞見的,如何作假?”

    沈浩夫人不依道。

    沈家大郎盯著趴在床邊嚎啕大哭的沈浩,質問道:“二郎,是不是這樣的?”

    沈浩一臉淒苦地道:“我親眼撞見的事情,大哥您不信嗎?難道您懷疑是我害了爹?”

    沈家大郎聞言,連連擺手,“為兄沒有這個意思,為兄只是心有疑慮。”

    在沈家大郎眼裡,二弟沈浩不可能做出弒父這種事。

    他連懷疑都沒懷疑。

    “二郎,你說王仰收了黑錢謀害了爹,他收了誰的黑錢。你速速告知為兄,為兄這就回衙門,讓衙役去抓人。

    等抓到了人,為兄一定要將他交給陛下,讓陛下把他千刀萬剮。”

    沈家大郎相信了沈浩的話,恨上了王仰,以及收買王仰的人。

    聽到沈家大郎咬牙切齒的喊出千刀萬剮,沈浩不自覺的抖了一下。

    面對自家大哥的逼問,沈浩自然不可能把孔連杰拋出來,因為孔連杰一旦被抓獲,他也就會被挖出來。

    沈浩猶豫再三,腦子裡浮現出了一個人的身影。

    一個他記恨了許久的人。

    “大哥,是賈三,是賈三買通王仰謀害了爹。”

    “賈三?!城裡那個退伍的老卒賈三?”

    “對!就是他!”

    “……”

    沈家大郎重重的點點頭,黑著臉出了房門,吩咐隨他一起到沈府的衙役們道:“給本府把賈三抓回來,包括他的一應家小。”

    “喏~”

    作為一府之尊。

    沈家大郎一聲令下,大同府城裡所有的人馬全都動了起來。

    正在睡夢中的賈三,被從被窩裡拽了出來,綁上了枷鎖以後,送到了府衙大牢。

    風風火火摺騰了一夜。

    消息自然瞞不住。

    翌日。

    天濛濛亮的時候,沈倫遇害的消息就在大同府城內開始盛傳。

    孔連杰拿到了沈倫的署名以後,並沒有急著離去。

    而是找了個隱蔽的地方待著。

    等沈倫被謀害的消息傳入到他耳中的時候,他得意的笑了。

    但是當他得知是沈府管家王仰被賈三買通,謀害了沈倫以後,他就不淡定了。

    “蠢貨!”

    孔連杰用所有的髒話在心裡把沈浩罵了個遍。

    對於他弒父以後栽贓給管家,孔連杰還是很欣賞的,可是對於他牽連到賈三,孔連杰覺得這個舉動很愚蠢。

    賈三雖然已經退伍,可是他身上仍舊背著老卒的身份,更有功勛在身。

    對於他這一類人,犯罪以後,必須上報到監察司內,由軍機閣審查以後,做出判斷。

    而事情又牽扯到沈倫,那麼楊七必然會關注。

    這不是擺明了往楊七手上送嘛。

    “真是愚不可及,我可不想陪著你等死……”

    一旦楊七嚴查此事,孔連杰這個幕後黑手很容易被挖出來。

    孔連杰要趁著楊七還沒有徹查此事的時候,趕緊辦完自己的事情,然後攜款逃跑。

    當即。

    孔連杰匆匆趕到了大同府衙,找到了那個潛伏已久的孔氏門人,交代了他壓兩天上報沈倫遇害的消息以後,騎上馬,趕往了燕京城。

    為了趕在沈倫遇害的消息送到楊七手裡之前回到燕京城,孔連杰可以說是星夜兼程。

    僅僅用了四日,就趕到了燕京城。

    到了燕京城以後,他找到了郭侍郎,郭侍郎拿到了沈倫署名的文書,如獲至寶。

    在得知了沈倫已死以後,更是大喜過望。

    他連夜找來了自己的盟友,經過了商談以後,準備第二日在朝堂上對楊七發難。

    翌日。

    清晨。

    楊七一如既往的穿著一身黑色龍袍,坐在龍椅上,聽群臣奏事。

    一條條的政務,有條不紊的在庭議下敲定。

    就在快要散朝的時候,郭侍郎手裡抱著一本公文,一臉正氣的踏出了班列。

    “啟奏陛下,臣有本要奏!”

    “講!”

    “臣代提沈倫沈公,奏請陛下復立科舉。”

    楊七虎目圓睜,“你在戲耍朕?”

    他之所以有如此反應,那是因為他已經提前派人去信給沈倫,所以他料定沈倫不會參與到此事當中。

    郭侍郎不卑不亢的道:“臣不敢,臣有沈公親自署名的奏摺奉上。”

    “遞上來!”

    郭侍郎將公文遞給了陳琳,陳琳恭送到了楊七手上。

    楊七翻開公文,越過了前面的那些長篇大論,直接去看署名。

    在署名的位置上,他看到了沈倫親筆簽署的姓名。

    楊七捏著公文的手有些發白,顯然是用力過度所致。

    他又驚又怒的道:“好!好得很!”

    楊七之所以發怒,怒火是衝著沈倫的。

    他不明白,沈倫為何如此不顧全大局,在接到了他的信件以後,還在這公文上署名。

    楊七瞪著郭侍郎,低聲道:“郭侍郎還真是手眼通天啊!”

    頓了頓,楊七臉上充滿了濃濃的譏諷,“不過,就算你們請動了沈倫上書,又如何?朕不點頭,誰上書都沒用。”

    郭侍郎故作傷心的長嘆了一聲,道:“那若是沈公的遺命?”

    “噌!”

    楊七猛然起身,震驚道:“你!再說一遍!”

    郭侍郎長身一禮,“沈公已經駕鶴西去,這是他的遺命。”

    “胡說八道!”

    楊七咆哮了一聲。

    郭侍郎沉聲道:“陛下若是不信,可以查證此事。”

    “彭湃!彭湃!”

    “屬下在!”

    “查!”

    “額……回陛下的話,不用查了。屬下剛收到消息,沈公於五日前駕鶴西去。”

    “噗通~”

    楊七跌坐在龍椅上,腦子裡嗡嗡作響。

    他跟沈倫的師生情誼早已耗盡,可是當聽到沈倫真的死了以後,心裡還是很難受。

    他不由的想起了當年在汴京城,在太學裡,沈倫淳淳教導他時候的樣子。

    “事情已經過去了五日,為何不見大同府城奏報?!一幫子尸位素餐的酒囊飯袋,傳朕旨意,大同府城上下官員,全部革職查辦。”

    “喏~”

    楊七臉上的怒意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臉冷冽,他緩緩起身,盯著郭侍郎等人。

    “你們當真是好手段!沈公以死相諫言,朕不能不納。免得有人造謠說朕不尊敬師長,泯滅忠良。傳朕旨意,重開科舉,第一任主考,就定郭卿。”

    “退朝!”

    “吾皇聖明!”

    在郭侍郎等人滿臉喜色的時候,楊七一甩衣袖,離開了乾元殿。

    彭湃緊追著楊七的腳步。

    “陛下?”

    “何事?”

    “根據手下的人報上來的消息看,沈公之死,只怕有些蹊蹺。”

    楊七腳下一頓,冷眼看著彭湃,“剛才為何不報?”

    彭湃苦著臉,“屬下也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是真是假。”

    “講!”

    “根據手下的人報上來的消息,沈公乃是被人謀殺。殺害沈公的是沈府管家王仰,買兇的是退伍老卒賈三……”

    楊七緊握起拳頭,冷聲道:“都該殺!”

    彭湃遲疑的苦笑道:“問題是……賈三是監察司的人。而且揚言賈三買兇殺人的是沈府二子沈浩,而沈府管家王仰就是死在沈浩手裡的。”

    楊七瞪起眼珠子,驚聲道:“你是說……”

    “賈三不可能害死沈公……沈浩只怕有貓膩……”

    “朕要將他抽筋扒皮!”

    楊七咬著牙,一字一句的說出了這句話。

    彭湃話說到這份上了,他若是還猜不出真相,那他這個皇帝也就別當了。

    難怪剛才在大殿上,彭湃不肯說出此事。

    “備馬,朕要親赴大同府城。讓監察司的人給朕速速查,朕要知道所有的真相。”

    “喏~”

    一炷香後,一切準備妥當。

    楊七將政務暫時委託給了寇准,他跨上了馬,率領著御前侍衛,悄然離開了燕京城。

    而就在他離開燕京城的時候,有關於他准許重開科舉的消息,已經傳遍了燕京城。

    郭侍郎就像是打了勝仗的英雄,被簇擁在人前。

    文人墨客們彈冠相慶,張燈結綵的。

    文官們再次匯聚到了長樂坊。

    郭侍郎拉著孔連杰的手,激動的道:“孔兄手段高絕,我等自愧不如,此番事成,全賴孔兄只能。”

    孔連杰皮笑肉不笑的道:“孔某不敢居功,也不想要什麼名聲。諸位只要把答應給我的錢財給我即可。”

    郭侍郎哈哈大笑,很慷慨的將一疊又一疊的金票,塞到了孔連杰懷裡。

    孔連杰拿到了這龐大的巨款以後,會心一笑。

    他陪著郭侍郎飲酒作樂,玩了一宿。

    然而,不等天明,他就攜帶者巨款,悄然而去。

    在他得知了沈浩那個蠢貨把謀害沈倫的事情牽扯到了賈三頭上以後,他就熄了振興儒家的心思。

    只要楊七出手,這件事一定會很快水落石出。

    到時候,最慘的就是他們這些人。

    孔連杰才不願意陪著這些人死。

    楊七率領著御前侍衛,星夜兼程的趕到了大同府城。

    在他還沒進大同府城門口的時候,潛藏在大同府城裡的探子們已經把他們蒐集到的所有情報都送到了楊七手上。

    拿到情報的楊七,怒不可執。

    他不等彭湃隨他進城,就吩咐道:“你立刻回京,給朕捉拿了孔連杰。然後再告訴郭侍郎,兩個月之內,朕要看到科舉的結果。

    他們既然喜歡科舉,那朕就讓他們考個夠。”

    “喏~”

    彭湃立馬帶人返回了燕京城。

    楊七黑著臉,跨馬進了大同府城。

    一路上,御前侍衛在前開道,橫衝直撞的就衝到了沈府。

    沈府的新管家在得知了楊七到了以後,跌跌撞撞的跑去了後堂稟報。

    楊七緊隨在他身後進入了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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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781009 發表於 2019-8-8 21:08
第0897章 活活抽死

    沈府。

    沈家大郎得知楊七駕到以後,匆匆迎出門,一臉悲苦的施禮。

    “臣參見陛下……”

    房內的沈浩,聽見楊七到了渾身都在打哆嗦。

    楊七對於沈家大郎的施禮,視而不見。

    他黑著臉進入到了正堂內,看到了渾身顫抖的沈浩以後,撲了過去。

    沈浩渾身打了一個哆嗦,噗通跌倒在地,他驚恐的哀嚎道:“陛下,陛下,您可要為家父作主啊!”

    “嘭!”

    迎接他的就是楊七重重的一腳。

    楊七可是天生神力,一腳踹過去,沈浩猶如滾地葫蘆,撞倒了桌椅板凳,口中吐出一口逆血。

    沈家大郎見狀,一臉驚愕的叫道:“陛下!”

    御前侍衛攔在了沈家大郎身前。

    楊七抽出了別在腰間的馬鞭,對著沈浩就是一頓猛抽。

    “啪啪啪~”

    皮鞭凶狠的抽打,在沈浩身上抽出了一條又一條的血痕。

    血花順著皮鞭四濺。

    沈浩哀嚎著、驚叫著。

    “大哥!大哥!救我!大哥救我!”

    “啪啪啪!”

    楊七繼續猛抽。

    沈浩鞭痕滿身,衣服被打的破破爛爛。

    楊七用力很深,沈浩被打的屎尿橫流。

    沈家大郎又驚又怒,他衝撞著御前侍衛們的阻攔,大喊道:“陛下,不能再打了!不能再打了!再打就打死了。縱然我們兄弟沒照顧好父親,害的父親被人謀害,最大的責任也在我,跟二郎無關。”

    楊七回過頭,虎目中充滿了凶狠。

    沈家大郎嚇了一跳,後退了一步。

    楊七繼續猛抽沈浩。

    沈浩被打的慘不忍睹。

    看楊七的架勢,這是要活活抽死沈浩。

    眼看著沈浩被打的血留了滿地,身上沒有一絲完好的地方的時候。

    沈家大郎忍不住了,他衝著楊七咆哮道:“楊延嗣!我父屍骨未寒,你當庭施暴,對得起我父在天之靈,對得起我父當年的教導嗎?”

    楊七充耳不聞。

    扎馬合青木卻聽不下去了,他破口罵道:“你這個白痴,你看清楚了你那個弟弟做了什麼,再大放厥詞。”

    扎馬合青木把楊七存放在他手裡的密奏,一股腦兒甩給了沈家大郎。

    沈家大郎拿著密奏快速的翻閱,只看了一頁,他就愣住了。

    他難以置信的對著沈浩哀嚎道:“沈浩,你這個畜生,爹是你謀害的!”

    沈浩一邊慘叫,一邊大叫道:“我沒有!我沒有!爹是王仰殺的!爹是王仰殺的!大哥快救我啊!”

    沈家大郎捏著密奏,怒吼道:“證據確鑿,你還敢狡辯。你這個弒父的畜生!”

    “啪啪啪!”

    在皮鞭抽打下,以及沈家大郎一聲聲的質問下。

    沈浩終於扛不住了,他大聲的喊道:“是!是!爹是我殺的!王仰也是我殺的!我殺了他,能得一百萬金錢,比我這輩子見到過的錢都要多。”

    沈家大郎渾身劇顫,踉蹌著跌坐在地上,一臉難以置信,“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做?我每個月都給你錢花,更沒有缺過你吃穿,你居然為了錢財,就謀害爹?告訴我為什麼?”

    “為什麼?因為那個老東西偏心,什麼好東西都給你。他幫你當官,還幫你加官進爵。可我呢?他根本就不管不顧,更是斷了我的仕途。

    你每個月都給我錢?

    你那是打法叫花子的錢。

    你佔了我的仕途,每個月就給我一千錢銀幣,自己卻在外面大肆快活,憑什麼?”

    沈浩吼叫著。

    “噗~”

    沈家大郎被氣的狂吐鮮血,“畜生!你這個畜生!我每個月俸祿,只有一千一百銀幣。就是為了補償你,怕你受委屈,我每個月把大頭都給你。你卻做出如此喪盡天良的事情,你個畜生!”

    “啪啪啪!”

    楊七手上又用了幾分力,每一鞭子下去,能勾起不少爛肉。

    沈浩已經被楊七打爛了。

    沈浩感覺到生命在快速流逝,他慌了。

    “哥!你是我親哥!救我啊!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哥救我!”

    沈家大郎渾身顫抖著,看著沈浩,又看著楊七。

    半晌,他遲疑的開口,“陛……陛下……”

    “叉出去!”

    楊七冷哼一聲。

    御前侍衛架著沈家大郎出了正堂。

    正堂內只剩下了楊七甩動的皮鞭聲和沈浩慘叫的求救聲。

    沈家大郎失魂落魄的癱坐在地上。

    足足過了半個時辰。

    滿身鮮血的楊七,從正堂裡走了出來。

    正堂裡已經聽不到沈浩的哀嚎聲了,顯然他已經被楊七生生的用皮鞭給抽死。

    “燒了!”

    楊七冷冷的吩咐扎馬合青木。

    扎馬合青木點燃了火把,扔進了正堂。

    眼看著正堂的火焰熊熊燃燒而起。

    沈家大郎嘴皮子打著磕巴道:“為何?”

    楊七冷眼看著他,“你是想問朕,為何不依照律法處死他?朕倒是不在乎,可是弒父的罪行傳出去了。你覺得你爹清名還能保存下來嗎?”

    沈家大郎閉上嘴,雙眼無神的再也沒說一句話。

    楊七冷冷的盯著正堂,眼看著正堂付之一炬後,他才到了沈倫停靈的地方,去上香。

    楊七在沈倫靈堂裡守了一夜,陪著沈倫的屍身說了一夜的話。

    翌日清晨。

    他提筆揮毫,留下了兩個字以後,跨馬而去。

    這兩個字是‘文正’,代表著文官最崇高的謚號。

    他之所以沒有留在這裡看著沈倫下葬,而是趕著回燕京城,那是因為在他心裡,還有很多人更該死。

    星夜兼程。

    原本四日的路程,楊七僅用的三日。

    回到燕京城,他第一時間召見了彭湃。

    “孔連杰呢?”

    “噗通~”

    彭湃單膝跪倒在地上,請罪道:“屬下回來的時候,孔連杰已經跑了。屬下辦事不力,懇請陛下治罪。”

    楊七道:“罷了,此事怨不得你,想必是那孔連杰,提前感知到了危險,溜了。傳朕旨意下去,封鎖燕國境內所有出口,包括幾個出海的港口。

    挖地三尺也要把孔連杰給朕挖出來。”

    彭湃驚愕的抬起頭,道:“封鎖所有出口?這損失?”

    楊七冷笑道:“朕損失的起,可是其他人卻損失不起。朕就是要讓所有人都記恨在他頭上,朕要讓他無藏身之地。”

    “嘶~”

    彭湃倒吸了一口冷氣,壓低了腦袋道:“喏~”

    別人或許很難理解楊七這句話裡面的含義,但是彭湃卻知道楊七這句話的利害。

    燕國在楊七經營下,如今已經成了一個商業大國,每日進出口生意多如牛毛。

    楊七一下子封鎖了所有進出口,就等於封鎖了燕國近一半人的生路。

    到那個時候,燕國還不得炸鍋。

    而當百姓們知道,害他們沒辦法發財的人是孔連杰的話,那麼這些人的恨意就會放在孔連杰身上。

    舉國一起找孔連杰,黑白兩道一起下手,孔連杰就算是變成一隻耗子,也會被抓出來。

    孔連杰錯就錯在,他低估了楊七的決心。

    他覺得楊七就算下狠心找他,頂多也是派遣朝廷的人。

    他卻沒料到,楊七會這麼狠。

    彭湃領命以後,出了皇宮,派人迅速將楊七的命令傳達下去。

    隨著楊七的命令不斷擴張,蔓延到燕國全境。

    孔連杰就成了人人喊打喊殺的過街老鼠。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全國通緝孔連杰和重開科舉的時候,楊七在皇宮裡秘密的召見了呂端。

    “臣呂端,參見陛下。”

    一別經年,呂端蒼老了不少,看起來像是個老頭子。

    楊七在呂端躬身施禮的時候,快步出了龍案,扶起他道:“不必多禮,怎麼變成這樣了?”

    呂端在楊七攙扶下直起身,苦笑道:“陛下可是嫌棄臣已經老了?”

    楊七鄭重道:“朕怎麼可能嫌棄你,這些年你隨著朕的兄長坐鎮金陵,把一個被朕折騰的不像樣子的金陵城,重新變得繁華。你可是朕的大功臣,朕嫌棄誰也不會嫌棄你。”

    呂端含笑道:“陛下謬讚了,臣能有今日之功,全賴陛下施政有方。而且,若不是陛下苦心鑽研上古奇書,發現海外藏寶地,臣剛好藉著出海潮發展金陵,恐怕金陵也不會這麼快的富庶起來。”

    楊七拉著呂端隨他一起坐到了火炕上。

    楊七推心置腹的道:“你我君臣就不必這麼客套了,不論是你我誰的功勞,總之能讓燕國百姓們富起來,那就是最大的功勞。

    朕看著你兩鬢的白髮,心裡有些過意不去。

    若不是朕把許多政務壓到你身上,你未必會如此操勞。

    依稀記得當年,朕第一次見你,你還是一頭黑髮。”

    呂端似乎被楊七所感染,他嘆了一口氣道:“誰還沒有當年呢。當年臣初見陛下的時候,陛下還是一個風度翩翩的美少年。

    陛下能將許多政務託付給臣,代表陛下對臣的信任。

    臣不敢言苦。

    陛下覺得臣老了,心裡過意不去。

    臣覺得陛下大可不必如此想。

    臣今歲五十有三了,依照民間百姓們的壽數,已經算是個年邁的老頭子了。

    臣要是不生白髮,那就奇怪了。

    現在,距離臣跟隨陛下,已經過去七八年了。”

    楊七長嘆一口氣,“是啊!已經過去七八年了。朕借西北四府之地,打下了這個偌大的疆土。如今,又在你們幫助下,將它逐漸的變富庶。

    一切都恍如昨日。”

    感嘆過後,楊七意識到了自己有些失態,趕忙道:“朕的恩師離世,讓朕覺得歲月催人。讓你見笑了。”

    “豈敢豈敢!沈公對陛下有恩,沈公去世,陛下傷心,也是情有可原。”

    楊七緩緩點頭道:“朕特地把你從金陵府叫過來,就是有一件事要跟你商量。”

    呂端拱手道:“陛下吩咐……”

    楊七擺手笑道:“不必如此。此事雖然事關重大,卻不能公之於眾。呂愛卿在來的路上,想必也聽說了朕重開科舉的事情吧?

    對於這件事,你如何看?”

    呂端一愣,遲疑了一下,苦笑道:“臣如今身為金陵大學堂山長,再議此事,顯得有些不合情理。不過陛下您既然問起,臣就多說兩句。

    陛下為了罷黜科舉,剷除那些藉著儒家結黨營私的人,可以說是費盡心機。

    如今朝野上下的官員,經過了多番考察,有七成人已經站到了陛下這一邊。

    而陛下又建立了四大學堂,用於培養官吏。

    再開科舉,恐怕就有些多此一舉了。

    而且一旦開了科舉,只怕之前一切的謀劃,就要付之東流。”

    楊七沉聲道:“朕不答應不行啊!這些人真是利害,他們用盡了手段,逼迫朕的恩師署名了他們的奏疏,然後又用計害死了朕的恩師,做出了一副死諫的樣子。

    朕的恩師以死相諫,你說朕能不答應嗎?”

    呂端驚聲叫道:“沈公是這些人害死的?可有證據?”

    楊七擺手道:“此事朕雖然有證據,但是為保恩師顏面,不能公之於眾。所以朕只能在其他地方討回來這一筆公道。”

    呂端一愣,低聲道:“跟家醜有關?”

    楊七微不可察的點點頭。

    呂端一副瞭然的模樣,並沒有再刨根問底的追問下去。

    似他這等人,知道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

    沉吟了片刻,呂端道:“陛下打算如何從這些人身上討回這筆債?”

    楊七似笑非笑的道:“他們既然一心要開科舉,那就從科舉上討回來。朕一次性讓他們考個夠,讓他們以後聽到了科舉兩個字就顫抖。”

    呂端愕然,“陛下打算怎麼做?”

    “科舉舞弊!”

    “嘶~”

    呂端倒吸了一口冷氣,他這下明白了楊七千里迢迢召他回京的用意。

    “陛下是要?”

    楊七笑道:“朕既然阻擋不了他們重開科舉,他們也阻擋不了朕殺人。科舉乃是論才大典,要是這論才大典變成了蠅營狗苟的鑽營之所,那對天下讀書人豈不是太不公平。

    若是在科舉上,出了舞弊案,朕這個皇帝,為了公平起見,自然要查一查。”

    呂端捏了捏手指,掩飾著心裡的驚恐,低聲問道:“如果主考官查得嚴,嚴禁了舞弊案發生呢?”

    楊七瞥向呂端,笑道:“這就是朕找你來的原因。若是沒有舞弊案發生,那朕不介意幫他造幾個舞弊案。燕京大學堂的學子,一直在燕京城裡廝混,許多人對他們都很熟悉,不好下手。

    所以朕需要從燕京大學堂借一批人。”

    呂端顫聲道:“陛下這是要讓臣的學生當死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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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98章 挖大坑

    “死士?”

    楊七哭笑不得道:“在你心裡,覺得朕是個喜歡草菅人命的皇帝?”

    呂端尷尬的笑道:“臣……臣絕無此意。”

    楊七懶得拆穿呂端的謊言,他擺擺手。

    “行了,朕知道你寶貝你那些精挑細選的學子。朕讓他們過來,只是讓他們幫忙,沒有讓他們當死士的意思。回頭朕降罪的時候,只會懲治官員,不會降罪學子。”

    呂端聽到這話,蒼老的臉上顯出了放鬆的神色,他笑呵呵道:“陛下需要幾人,儘管開口,臣一定讓他們全力配合。”

    “朕回頭會派彭湃到金陵府一行,到時候你配合彭湃挑人即可。此事事關重大,已經要挑選那些口風緊,為人有機靈的。”

    “咱們金陵大學堂的學子,那一個個都機靈。”

    “呵,說你胖你還喘上了。”

    “……”

    君臣二人互相逗著樂,說說笑笑的。

    陳琳不用楊七吩咐,自然而然的為他們二人備上了一桌酒菜。

    楊七拉著呂端用過飯以後,讓人將呂端送出了宮。

    楊七背地裡謀劃好了一個大坑給文官們以後,就不再有任何動作,靜悄悄的等待文官們往坑裡跳。

    文官們在得知楊七全國通緝孔連杰的時候,嚇了一跳。

    一個個消停了一會兒。

    可當他們發現楊七並沒有遷怒到他們身上以後,又固態萌發。

    科舉之事再次被他們掀上高潮。

    以前只能在汴京城裡看到的文人騷客們醉臥花叢、飲酒作樂、斗花魁的場面,如今在燕京城裡遍地皆是。

    成千上萬從各地趕赴燕京城科考的讀書人,一下子佔滿了燕京城的青樓。

    據彭湃統計,在籌備科舉的這兩個月期間,燕京城的青樓一瞬間多了上百家。

    然而,要論燕京城裡最熱鬧的地方,卻不是青樓妓院,反而是郭府。

    燕國首開科舉。

    主考官不是寇准、蘇易簡等七位燕國重臣裡的任何一位,也不是如种放一樣的驚世大儒,反而是郭侍郎。

    這種獨特的待遇,一下子拔高了郭侍郎的地位。

    現如今的郭侍郎,在文壇的地位,堪比宗主。

    每日間。

    郭府門庭若市。

    來往學子,多如牛毛。

    每天遞進去的文章,能堆滿整個郭府。

    在郭府後門處居住的杜青,都不需要買草紙了,每日見郭府丟出來的文章,足足夠他一年之用。

    杜青在進宮見楊七的時候,還笑稱,他如今拉出來的屎,都有一股子墨味。

    總之,郭府內如今是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

    而隨著這一篇篇文章進郭府的,還有大把大把的銀錢。

    聽說郭侍郎酣睡之餘,隨手寫下的一個‘懶’字,都炒到了一萬錢。

    楊七很好奇這個‘懶’字究竟有多神奇,居然比他這個當世文宗寫的字還值錢。

    在某一日下午。

    楊七換上了一身便衣,帶著彭湃晃晃悠悠到了郭府門口。

    走到郭府所在的永樂巷口的時候,他們就再也擠不進去了。

    從郭府門口,到巷子口,滿滿噹噹的全是人。

    一個個皆做讀書人打扮。

    一手握著存票,一手握著文章,奮力的往前擠。

    就當楊七準備吩咐彭湃代領人擠進去的時候。

    郭府門口發生了一陣哄鬧。

    一個衣著貧寒的讀書人,被推出了郭府大門。

    郭府那臉上有痦子的門房,拽著痦子上獨有的一根黑毛,趾高氣揚的罵道:“滾!一介窮酸,也敢登郭府大門。”

    說話間,還嫌棄的將一紙文章,扔到了貧寒讀書人臉上。

    貧寒讀書人拿起了文章,跪在地上大聲哀求。

    “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幫學生通稟一聲,讓郭師瞧一瞧學生的文章。”

    “滾!”

    郭府門房一點也不客氣的踹了他一個滾地葫蘆。

    貧寒讀書人滾落到了石階下,瞬間就有另一個人佔據了他之前的位置。

    貧寒讀書人抱著自己的文章,在其他人指責謾罵聲中跑出了巷子。

    楊七攔下了他。

    “給我看一看你的文章。”

    貧寒讀書人警惕的看向楊七,雙手緊捂著自己的文章,“你想剽竊我的文章?你休想。”

    跟隨在楊七身後的彭湃一聽這話不樂意了。

    “你怎麼說話呢?怎麼說話呢?我家大人要看你的文章,那是看得起你。”

    “大人?”

    貧寒讀書人一驚,上下打量著楊七,狐疑道:“你是個官?”

    楊七一怔,撇嘴自嘲道:“算是吧……”

    “那您能跟郭師說上話嗎?”

    貧寒讀書人一改剛才的警惕,一臉喜色。

    楊七失笑道:“那也得讓我先看看你的文章才行。”

    貧寒讀書人聞言,趕忙撫平了被揉成一團的文章,恭謹的遞到了楊七手裡。

    楊七一目十行的掃過了他的文章,評價道:“你這一篇《四國論》,還是有可取之處的,特別是這一句‘四國鼎立,唯燕強,余晉、蜀、遼,乃養虎為患之道’。”

    聽到了楊七的稱讚,貧寒讀書人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楊七疑惑道:“你這篇文章還不錯,怎麼進不了郭府的門。”

    貧寒讀書人臉上的笑容一僵,羞澀的搓搓手,“在下……在下囊中羞澀,拿不出門敬,所以才被趕出門外。”

    頓了頓,貧寒讀書人又道:“而且,郭師籌備科舉在即,事務繁忙,要他百忙之中品評在下的文章,還得拿出些許孝敬。在下也沒有……”

    貧寒讀書人的聲音越說越小。

    楊七一愣。

    “需要多少?”

    “一……一萬錢……”

    “這麼多?”

    楊七驚愕的叫了一聲,隨後臉色複雜的道:“罷了罷了,看他收錢收的如此貪婪,我也就放心了。”

    “啊?!”

    貧寒讀書人一臉愕然。

    楊七打哈哈道:“我瞧你也算是有些文采,留在這裡只是浪費時間,還不如去投考燕京大學堂,將來也能混個一官半職。”

    楊七緩緩仰起頭,背負雙手,一臉唏噓。

    “男兒膝下有黃金,當今聖上已經取了跪拜禮,你剛才那一跪,折的是男兒氣節。以後還是不要跪了。”

    貧寒讀書人聞言,先是一臉愕然,隨後變作狐疑,最後有些惱怒的瞪著楊七。

    “我算看明白了,你根本就不是什麼官,更別提幫我向郭師推薦。你攔下我,無非是想戲耍我。我跪不跪,與你何干。

    郭師乃是當代文宗,我以弟子禮跪他又何妨。

    還糊弄我去燕京大學堂?

    我輩讀書人,豈能跟燕京大學堂裡的那些雜學下九流混為一談。”

    “放肆!”

    彭湃怒喝一聲,踏前一步,抽出了腰間的佩刀,準備將這麼出言不遜的傢伙,當場斬殺。

    楊七抬手,攔下他。

    “一介腐儒罷了,何必跟他過不去。”

    楊七看向惱怒的瞪著自己的貧寒讀書人,淡然道:“我雖然不能親手把你的文章遞進郭府,但是我有辦法幫你進入到郭府,也有辦法讓你進入三甲之列。”

    貧寒讀書人再次警惕的看著楊七,眼中略帶鄙夷的道:“你能有什麼辦法?”

    楊七咧嘴笑道:“我有錢,很多很多錢。”

    “彭湃!”

    楊七輕呼一聲,彭湃從懷裡掏出了一疊存票,遞到了他手上。

    楊七粗略的打量了一下手裡的存票,隨手塞給了貧寒讀書人,“這裡大概有十萬金錢的存票,給你了。”

    貧寒讀書人一臉驚愕。

    “十萬金錢……送給我?”

    楊七在他難以置信的眼神中,笑道:“是啊!送給你。如果條件允許,我可以花錢幫你買一個狀元。”

    “咕嘟~”

    貧寒讀書人心裡震驚的無以復加。

    往日裡,他讀書的時候,聽說過各種傳聞,傳聞中稱,一些讀書人入京參加科舉的時候,總是會遇到貴人相助。

    不是贈金贈銀,就是以身相許,更有甚者會一躍成為高官家的姑爺。

    他沒料到,有一日,這種事情居然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貧寒讀書人強嚥下去了一口唾沫,顫聲道:“你要我做什麼?”

    他既然能寫出被楊七評為不錯的《四國論》,自然不是傻子。

    楊七以重金相送,必然會有所要求。

    楊七眯起眼笑道:“我暫時還沒想好讓你做什麼,你可以先去參加科舉考試,等你考中以後,我再想想讓你做什麼。怎麼,你敢不敢賭?”

    貧寒讀書人看了看手裡的十萬金錢,又看了看楊七。

    最後又看向了正在蜂擁向郭府的讀書人們。

    “我賭!”

    “痛快!”

    “我叫蔣朝。”

    貧寒讀書人報上了自己名號。

    楊七淡笑道:“你的名字我記下了,我要見你的話,自然會見到你。你也別想拿著錢逃跑,因為一旦被我的人抓住,你會死的很慘。錢不夠的話,去長樂坊,找裡面的掌櫃如夢,告訴她七少爺讓你去取錢,她就會給你。”

    聽到楊七這話,蔣朝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妥。

    他心裡也清楚,能隨手拿出十萬金錢存票的人,在這燕京城裡,也算是非富即貴。

    人家要找他,那是手到擒來。

    “恩公……”

    “快去郭府吧,不然一會兒三甲名額都讓人搶空了。”

    蔣朝愣了一下,趕忙點點頭向郭府跑去。

    跑了一半,他又折返了回來,

    “多謝恩公。蔣某此番高中以後,必定十倍報答。”

    留下了這句話,蔣朝再次跑向了郭府。

    這一次,有存票開道,他順利的進入到了郭府之內。

    巷子口。

    彭湃疑惑不解的問道:“少爺,您這麼做,到底是為什麼?”

    楊七背負雙手,一邊往外走,一邊淡然笑道:“我就是想看看,能不能買一個狀元。如果可以,那我殺起人來,也不會有任何心裡負擔。

    再說了,你不覺得殿試的時候,看到蔣朝出現,是一件很愉悅的事情嗎?”

    “額……屬下並沒有覺得愉悅,反而覺得很幼稚。”

    “彭湃,你是要造反啊?敢說我幼稚?”

    “少爺……出來的時候您可是有言在先,屬下可以暢所欲言的。”

    “……”

    就這樣,君臣二人罵罵咧咧的離開了郭府所在的位置,回宮去了。

    花重金讓蔣朝去科考,只是楊七下的一步閒棋,目的是為了把這一場他精心謀劃的科舉舞弊案醜態放到最大。

    回到宮裡以後,楊七吩咐彭湃道:“你去告訴呂端,這一科,不需要他們金陵大學堂的學子幫忙了。姓郭的做的,遠比朕預料中要好。”

    “屬下明白,屬下這就去辦。”

    隨著楊七一次微服私訪,郭侍郎的頭頂已經懸上了一柄利劍,他卻渾然不知。

    他之所以敢這麼明目張膽的收錢,除了楊七縱容外,更多的是舊心思在作怪。

    畢竟在宋國的時候。

    科舉就是一場撈錢的盛會。

    每一次科舉,上至主考,下至小吏,一個個都賺得盆滿缽滿的。

    然而,他卻沒看清。

    宋國的時候,那些官員們敢明目張膽的收錢,那是因為每逢科舉,汴京城裡的各個權貴,都會明裡暗裡支持他們看中的才子。

    有這些權貴們撐腰,科舉裡面有水分,再正常不過。

    縱然皇帝知道了此事,悄悄一查,牽連甚廣,也就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而燕國卻不同。

    燕國大部分的權貴是武將,他們中間有很多人是楊七一手提拔起來的心腹,縱然不是楊七提拔起來的,那也是楊七其他兄弟提拔起來的。

    他們深知楊七討厭儒家,所以他們不會參活儒家的事情。

    而文臣中,站在最頂端的寇准、蘇易簡等七人,他們知道楊七是鐵了心要辦儒家。

    雖然楊七要藉著科舉發難,並沒有挨個知會他們。

    但是以他們的聰明才智,不難猜出,這一次的科舉注定不會平靜,所以他們也不會參活到其中。

    正是有這一葉障目,郭侍郎才沒有看清楚形勢,在那兒大撈特撈。

    殊不知,多撈一份,就距離死亡更近一份。

    光陰似箭,如月如水。

    轉眼間,燕國開國以來,第一次的科舉,正式開始舉行。

    一應規矩禮議,全部沿襲了宋國時期的。

    “咚咚咚~”

    皇城上那一口巨鐘敲響的時候。

    上萬讀書人,邁著愉悅的步伐,進入到了龍門。
q781009 發表於 2019-8-8 21:09
第0899章 再次見到朕,開不開心?意不意外?

    會試考了三日。

    三日後,郭侍郎捧著一張名單,以及上千份卷子,興沖沖的進入到了御書房。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此次取士,網羅天下才子近千人,實在是陛下之幸,大燕之幸啊。”

    上千份卷子被郭侍郎恭恭敬敬擺在楊七面前,吉祥話張嘴就來。

    那諂媚的模樣,比陳琳還像個太監。

    楊七此刻要是來一句‘天下英才進入吾甕’的話,郭侍郎估計還能笑的更諂媚。

    在郭侍郎善意的提醒下,楊七先翻開了那一份記載著今科會試的錄取名單。

    他在上面掃了一眼,就看到了蔣朝的名字。

    因為蔣朝的名字,赫然排進了前十。

    楊七會心一笑,放下了名單,又翻看了擺在桌上的卷子。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後。

    楊七在放下了卷子,對郭侍郎笑道:“不錯……”

    郭侍郎就像是吃了蜜糖一樣開心。

    “這都是臣應該做的。”

    郭侍郎又向楊七匯報了一些後日殿試的細節。

    然後才退出了御書房。

    郭侍郎剛走,楊七臉上的假笑瞬間斂去,他隨手抽出了蔣朝的卷子,扔給了躬身站在一旁的彭湃。

    “瞧瞧……”

    彭湃拿著蔣朝的卷子,仔細閱讀了一番後,愕然道:“陛下,這篇文章立意標新,是一篇難得的佳作。您打算提攜蔣朝?”

    楊七白了他一眼道:“提攜個屁,這篇文章根本就不是他寫的。”

    “啊?”

    “啊什麼啊,朕又不是沒看過蔣朝的文章。他的文章雖然有可取之處,可是用筆卻缺少幾份火候,而且滿篇文章,正事只有那麼三五句,其餘的多是一些拍馬屁的話。

    你再看看這篇文章,文筆老辣,筆鋒所指,直戳要害,全篇上下,看不到一點兒多餘的地方。

    蔣朝的文章,跟他就沒有可比性。

    這分明是有人代筆。”

    彭湃一臉驚愕,“您是說,郭侍郎不僅受賄,他還幫考生代筆?”

    楊七冷笑道:“不是朕看不起郭侍郎,朕就算讓他回去再學習十年,也未必有這份筆力。他肯定是找人幫蔣朝代筆,甚至找人幫蔣朝替考。”

    彭湃目瞪口呆,“如此一來,那科舉豈不成了兒戲?”

    楊七嘲諷道:“是啊!科舉已經被他們弄成了兒戲。這就是朕決心廢除科舉的理由。後日就是殿試,朕倒是要看看,他還能玩出什麼花樣。”

    “還有,你去給朕查一查,看看這背後代筆之人是誰。如此文采,扔進燕京大學堂調教一番的話,也是個可用之才。

    不過,此人幫郭侍郎一起助紂為虐,欠教訓,找到人之後,先教訓一番。”

    “喏~”

    彭湃得令以後,下去就派人查找此人。

    短短半日時間,彭湃就找到了幫蔣朝代筆之人。

    一個年僅四旬的中年人,兩鬢髮白,瘦弱無力,似乎一陣風能吹到,穿著一身布衣長衫,看起來普普通通。

    當彭湃將他帶入到皇宮裡的時候,他不卑不亢,並沒有半點兒的驚慌失措之意。

    見到了楊七以後,他下意識的要施禮跪拜,腿彎了一半,似乎想起了什麼,於是挺直腿,緩緩躬身道:“山野草民王延齡參見陛下。”

    “王延齡?”

    楊七總覺得這名字有些熟悉,但是卻想不起在哪兒聽過。

    初見此人,見他普普通通的,楊七頓時失去了興趣,若不是他以百姓之身,面見楊七還不卑不亢的話,顧忌楊七跟他說話的心思都沒有。

    “你可知罪?”

    楊七盯著王延齡,冷聲質問。

    王延齡微微躬身,淡然道:“草民知罪。”

    楊七一愣,沉聲道:“既然知罪,朕要是治你一個立斬決,你可服?”

    “草民心服口服。”

    王延齡依舊一臉淡然。

    楊七再次一愣,他腦袋裡快速盤算,沉思了許久以後,突然冷聲笑了。

    “你覺得朕不會殺你?”

    這下論到了王延齡愣了,他遲疑了一下,低聲道:“不會……”

    “為何?”

    楊七聲音拔高了幾度。

    王延齡躊躇許久,才緩緩開口,“草民對陛下有用,對江山社稷也有用。草民覺得,陛下不會殺死對江山社稷有用的人。”

    楊七背靠在了龍椅上,戲謔的看著他,“你先是在重開科舉的時候,找到了郭侍郎,然後利用了他的貪婪,幫你成功的將你的文章,遞到了朕面前。”

    在楊七龍案上,擺放著七份卷子。

    楊七指著卷子道:“七份卷子,七份國策,筆筆直指要害。每一篇都算得上是治國良言。朕就算想要在燕國境內,找出能與你比肩的人,只怕一隻手都數的過來。

    你料定了這些文章會送到朕的手裡,更料定了朕會從這些文章中看出端倪,最後發現你。

    而在面見了朕以後,你更是用欲擒故縱的手段,引起朕對你的好奇。”

    楊七冷冷的看著他,“你如此人才,不走正道,偏偏用這些歪門邪道引起朕的注意,告訴朕,你所圖?”

    楊七一字一句的揭穿了王延齡的面具。

    王延齡卻一點兒慌張也沒有,他依舊一臉淡然的道:“草民自幼苦讀,又出外遊學多年,為的就是一展所學,一展抱負。

    然,草民欲參加科舉的時候。

    陛下強勢崛起,代宋而立燕。

    卻又沒有復立科舉,反而建立了四所大學堂,供朝廷取士。

    草民報國無門。

    如今,陛下重開科舉。

    可是以草民對陛下的瞭解,陛下對儒家的毒瘤,厭惡之深,偏偏又開科舉,取儒生。

    草民有些看不透。

    所以草民想通過此舉,看一看陛下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是不是一個值得報效的人。”

    楊七仰著頭,冷冷的問道:“如今你看到了,說說,朕是一個怎樣的人?”

    “蜂准、長目、摯鳥膺、豺聲,少恩而虎狼心,居約易出人下,得志亦輕食人。”

    王延齡侃侃而談。

    楊七眉頭一挑,冷笑道:“朕沒記錯的話,這句話是當年秦國國尉尉僚評價秦始皇的話。你是想告訴朕是堪比嬴政的暴君,還是想告訴朕,你是堪比尉僚的名士?”

    王延齡長身一禮,“陛下之功,堪比始皇帝。草民之才,不輸尉僚。”

    楊七緩緩起身,直愣愣的瞪著他,“朕該說你自大,還是說你自傲。”

    王延齡直起身,不卑不亢的看著楊七的眼睛。

    半晌之後。

    楊七幽幽地道:“你想讓朕用你,可是你的手段卻觸犯了燕國律法。你說,朕該如何對你?”

    “草民願意戴罪立功。”

    “你能給朕什麼?”

    “草民能幫陛下治理漢城大學堂。十年之後,漢城就只是燕國的漢城。”

    “朕給你這個機會。”

    楊七吩咐彭湃道:“將他押下去,送往漢城。讓他從最小的教授做起。十年之後,朕要看看他如何給朕一個燕國的漢城。”

    “臣王延齡,謝主隆恩!”

    兩個人的對話,彭湃聽的莫名其妙,不明白那一句燕國的漢城是什麼意思。

    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執行楊七的命令。

    當即,他押著王延齡出了御書房。

    當御書房只剩下了楊七一個人的時候。

    楊七唏噓道:“王延齡不愧為王延齡,居然能夠看到燕國的短板。”

    楊七之所以會這麼說,那是因為就在他剛才聽到王延齡自比尉僚的時候,想起了王延齡此人。

    畢竟,作為一個穿越者。

    宋史上數得著的名臣,不是被他弄到手下,就是被他弄死了。

    突然冒出來了王延齡這麼一個很有才的人,讓楊七有些不適應。

    他搜刮了腦海裡的所有記憶以後,才翻出了王延齡此人的身份。

    說起來,此人跟楊家,也算是有一段淵源。

    此人在正史上,並沒有記載,一直被人認為是一個虛構的人物。

    但是在《楊家將》演義裡,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人物。

    一代名相,龍圖閣大學士包拯的恩師。

    這兩重身份,足以說明。

    而楊七本身的存在,就證明了這是一個演義的世界。

    那麼王延齡的存在,自然說得通。

    也正是因為知道了王延齡的身份,楊七才重拿輕放的繞過了他,讓他去漢城大學堂任職。

    王延齡通過短短幾句話,也向楊七證明了他的才能。

    邕州以西,至漢城,以前皆是南國的土地。

    此地少數民族居多。

    蘇易簡在治理此地的時候,多扶持漢族、俚族、僚族三族人。

    這也導致了這三族人勢大,頻頻欺壓其他人數少的少數民族。

    因此,從南國建立,到如今,此地的民族矛盾頻頻爆發。

    因為民族關係問題,頻頻傷人的事情,經常發生。

    這幾乎已經成為了楊七的一個心病。

    楊七原本打算等到儒家的事情處理完了,再處理這事。

    沒料到王延齡提前跳了出來,接下此事。

    這確實是一個意外之喜。

    而王延齡也以他獨特的方式,以及演義裡的名聲,成功的走進了楊七的眼中。

    從科考的試卷裡,挖掘出了一個王延齡,楊七心情很不錯。

    所以在舉行殿試的時候。

    楊七特地吩咐御膳房,給今科的舉子們,準備了一些好的吃食。

    算是對他們間接挖掘出王延齡的一種獎勵。

    燕國開國以來,第一次科舉殿試。

    在聲勢浩大的禮議中,如期舉行。

    一大早。

    新科舉子們就穿戴著朝廷賜下的朝服,在皇宮門外等候。

    等到陳琳宣告的聖旨發出以後,新科舉子們,在郭侍郎率領下,邁著慷慨激揚的官步,踏入到了皇宮內。

    一路到了乾元殿。

    乾元殿內。

    早已為舉子們準備好了吃食,桌椅板凳,筆墨紙硯等物。

    舉子們在殿外,一邊施禮一邊進入大殿。

    由於楊七取消了跪拜禮,所以舉子們皆以躬身禮,表達對皇帝的敬意。

    進入大殿後。

    他們就看到了身形巍峨的楊七,高坐在龍椅上。

    今科亞元蔣朝,看到了龍椅上端坐的楊七以後,當場傻了。

    他雙眼凸出,目瞪口呆的看著楊七,嘴巴一張一合,卻沒發出半點聲響。

    冷汗,一下子順著他的額頭滾落了下來。

    他想跑,卻不敢跑。

    因為他感覺到,守衛在乾元殿門口的御前侍衛們手裡的佩刀,似乎已經對準了自己。

    只要他一跑,立馬會被亂刀分屍。

    “快走!傻愣著幹嘛!”

    隨在蔣朝身後舉子,推了他一把。

    蔣朝如同失去了魂魄一樣,被推進了乾元殿。

    隨著他越往前走,額頭上的冷汗就越多。

    因為作為今科亞元,他的座位就在御階下方,距離楊七僅有五步之遙。

    楊七可以清楚的看到他,他也可以清楚的看到楊七。

    蔣朝戰戰兢兢坐下,不敢抬頭。

    但是他卻能感受到,兩道目光落在他身上,一直沒有離開。

    亞元沒出息的模樣,被很多人看到了眼裡。

    這些人對蔣朝充滿了鄙夷,卻並沒有做他想。

    郭侍郎也只當他是見到了楊七這個天下第一人以後,被楊七龍威所懾,有些膽怯。

    “陛下,今科舉子,四百八十六人,全員到齊。”

    “開卷!”

    郭侍郎稟告過後,楊七就下達了開考的命令。

    一張張白紙發放到了舉子們手裡,在萬眾矚目下。

    郭侍郎展開了楊七親自擬定的題目。

    第一題。

    論誠。

    看到這兩個字,蔣朝嚇的差點沒趴在地上。

    他感覺這就是楊七在提醒自己,渾身顫抖的更厲害。

    郭侍郎看到他那模樣的時候,差點兒沒一腳把他踹出去。

    但是他收了蔣朝的錢財,只能開口幫他在楊七面前解釋道:“陛下,咱們這位亞元,初見陛下,有點被陛下的龍威嚇到了……”

    “是嗎?”

    楊七似笑非笑的看向了郭侍郎,“郭愛卿倒是對他很貼心。”

    郭侍郎一愣,乾巴巴笑道:“臣也是擔心因為緊張的緣故,害的國朝失去一位良才。”

    “良才?”

    楊七重複了一遍,笑眯眯的看向了蔣朝。

    “抬起頭來!”

    蔣朝哭喪著臉,硬邦邦的抬起頭,目光躲閃的不敢直視楊七的目光。

    楊七笑道:“蔣朝,再次看到朕,開不開心?意不意外?”

    “噗通!”

    蔣朝再也繃不住了,楊七這句看似套近乎的話,聽在他耳中,比閻羅勾魂的鬼音還嚇人。

    他如同爛泥一樣癱坐在地上,磕頭如搗蒜。

    “草民罪該萬死!”

    “草民罪該萬死!”

    “……”

    楊七收回了目光,譏諷的質問郭侍郎,“這就是你口中的良才?這就是你為朕選的良才?當真是良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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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00章 如斯科舉,何愁不亡國

    冷汗一下子從郭侍郎額頭上冒了出來,他用野狼一般的眼神瞥了蔣朝一眼,身軀哆嗦著望向楊七,臉上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陛下,蔣朝許是被陛下龍威所懾……”

    “被朕的龍威所懾?”

    楊七強硬的打斷了郭侍郎的話,譏諷的嘲笑了一句,俯首看向正在不斷叩首的蔣朝,戲謔的道:“蔣朝,你自己說,是不是被自己龍威所懾?”

    聽到楊七的詢問聲,蔣朝渾身顫抖道:“草民有罪,草民罪該萬死……”

    “聽到了嗎?他自認有罪。”

    “許是因為殿前失儀……”

    郭侍郎苦著臉,還在強硬的辯解。

    “夠了!”

    楊七怒喝一聲,打斷了他的話,冷冷的看著他道:“事到如今,你還在朕面前強辯。常言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蔣朝為何會如此,你當真不知道嗎?!

    難道真要讓朕掀開這最後一塊遮羞布?”

    郭侍郎臉色一變,他就算再蠢,也明白過來了,蔣朝為何會在殿前如此失態。

    八成是蔣朝行賄的事情,已經被陛下知道了。

    郭侍郎心念急轉,卻並沒有急著認罪,他心底仍然存著一絲僥倖。

    “臣不知道陛下在說什麼……”

    郭侍郎咬牙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楊七劍眉橫挑,虎目瞪的愣圓,“好,很好,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朕若是不扒開你偽善的面具,不揭穿這最後一塊遮羞布,你還真要死扛到底。”

    “蔣朝,告訴郭大人,你這個亞元是怎麼來的!”

    在楊七厲聲質問下,在郭侍郎希冀的目光中。

    蔣朝哆嗦著,吞吞吐吐的道:“買……買來的……”

    “一共花費了多少錢財?”

    “十一萬金錢……”

    “給了誰?”

    “郭……郭師……”

    “……”

    楊七冰冷的目光落在了郭侍郎身上。

    蔣朝當堂招供,一下子就把郭侍郎心裡所有的希望給磨滅了個乾淨,更將他拉入到了無底深淵。

    “胡說!你胡說!”

    郭侍郎歇斯底里的對蔣朝咆哮。

    他顫抖著對楊七拱手道:“陛下,臣對陛下忠心耿耿,絕沒有干對不起陛下的事情……”

    “冥頑不靈!”

    楊七冷哼一聲,冷聲吩咐彭湃,“摘去他的官帽,拔去他的官服,封上他的嘴,讓他先跪倒一邊。”

    彭湃點點頭,領著三個虎背熊腰的侍衛撲向郭侍郎。

    郭侍郎還想大喊大叫,彭湃對著他肚子就是一腳,把他嘴裡所有話都踹回了腹中。

    楊七面色冷峻的坐在龍椅上,沉聲道:“傳朕旨意,召集百官前來乾元殿,朕要當著他們的面,好好審一審,朕要讓所有人知道,這一場科舉中,有多少蠅營狗苟。

    另外,派人去封鎖了參與過此次科舉的所有官員、小吏的釜底,控制他們的家眷。

    朕要查一查,有多少人在裡面撈錢,撈了多少錢。”

    陳琳作為楊七身邊人,自然知道楊七已經謀劃此事許久,如今到了收網的階段,他自然不敢掉鏈子。

    當即,陳琳向楊七施禮過後,率領著御前侍衛,前去傳旨,封府。

    而乾元殿上數百名舉子就有些尷尬了。

    燕國開國以來,第一次的科舉,鬧成了這副模樣,他們完全一臉茫然,不知道如何應對。

    一些跟蔣朝一樣,通過行賄考上科舉的舉子,此刻慌張的要死,有些人甚至嚇尿了。

    楊七看著他們掃視了一圈,淡淡的道:“朕不是嗜殺的人,此次科舉舞弊,朕只株連官員,不會降罪於你們。

    當然了,這只是建立在你們坦白的基礎上。

    若是有人心存僥倖,那就別怪朕殺人不眨眼。”

    舉子們嚇了一跳。

    當即,他們也顧不得許多,為了活命,他們紛紛跳出來講述自己行賄的簡要過程。

    楊七讓他們在桌案上的紙張上,寫下了詳細的行賄過程。

    隨後,楊七也沒有為難他們,讓扎馬合青木將他們轟出了皇宮。

    然而,讓楊七意外的是,轟走了一大半舉子以後,仍然有七十多舉子留在乾元殿內。

    楊七虎目再次掃視了他們一圈,“你們沒有參與行賄?”

    有人緩緩起身,拱手向楊七施禮過後,不卑不亢道:“回陛下的話,我等皆是憑真才實學考出的舉人。並不像那幫酒囊飯袋,憑藉著行賄奪得功名。”

    楊七緩緩點頭,“朕希望你說的是真的,也希望你們在做的都是誠實的人。稍後朕會派人去查,若是查出來爾等有人行賄,卻隱瞞不報,定斬不饒。”

    “但憑陛下查證。”

    楊七再次點頭,“朕會派人去查,不過在此之前,朕要說一說對你們的處置。你們不幸,捲進了這一場科場舞弊案中,所以朕不會取你們。

    朕給你們兩個選擇。

    想等下一次科舉的人,可以離開。

    不願意等下一次科舉,且願意通過朕的考核,進入到燕京大學堂深造的,就繼續坐下考試。”

    七十多舉子,一瞬間有些遲疑。

    短暫的思考過後,便有人站起身,向楊七躬身施禮後,退出了乾元殿。

    然後陸陸續續有人退出。

    到最後,七十多舉子,只剩下了不到十人。

    楊七就這麼平靜的看著他們離去。

    機會楊七給他們了,甚至給了他們不止一次的機會,可是他們要一條道走到黑,非要跟科舉槓到底,楊七又能有什麼辦法。

    他只是個人,不是神,不能扭轉人心。

    剩下的十人,經過了短暫的恢復心神以後,開始靜下心繼續參加這一場特殊的考核。

    大殿雖然有上百人在,可卻靜悄悄的。

    郭侍郎被綁成了一個粽子,嘴裡也不知道塞的誰的臭襪子,被扔在了大殿一角,他頻頻掙扎,卻徒勞無功。

    舉子們提筆揮毫的沙沙聲很悅耳。

    兩柱香過後。

    第一批得到了召見旨意的官員們進入到了乾元殿,看到了乾元殿上的奇景以後,他們也是一愣。

    不過他們沒有多言,默默的分成了兩列,站在大殿兩側。

    然後第二批,第三批……

    百官們徐徐而來,緩緩將乾元殿填滿。

    當所有官員到齊以後。

    楊七輕咳了一聲打破了寧靜,他笑道:“諸位愛卿,你們可以四處走動走動,幫朕瞧一瞧,這一次科舉遴選的舉子如何。”

    頓了頓,楊七著重強調道:“特別是那些空桌的。”

    百官們不明白楊七的用意,微微遲疑後,齊齊躬身施禮。

    “喏~”

    百官們開始在殿內四處走動,頻頻看向那些放在空桌案上的供狀。

    有人看了,覺得心驚肉跳。

    有人察覺出要出大事。

    有人幸災樂禍的在笑。

    還有人看完以後,心事重重的躲回了班列。

    楊七在百官們瞭解完了以後,繼續笑道:“諸位應該都瞧見了吧。諸位之前頻頻勸解朕開科舉,朕沒有應允,如今看來,是朕的錯。

    早知道科舉能斂財至斯,朕就應該早開科舉,說不定還能借此緩解一下國庫的壓力。”

    百官們又不傻,自然能聽懂楊七明嘲暗諷的話,他們下意識的低下頭,一言不發。

    楊七緩緩起身,聲音加重了幾分,道:“你們一個個口口聲聲的說要為國舉才,一個個剛正不阿的比魏徵更像是千古人鏡。

    感情你們就是如此剛正不阿,如此為國舉才。

    長此以往,朕何愁大燕不亡!”

    “臣等罪該萬死!”

    “不不不,你們不該死。該死的是朕,是朕瞎了眼,用了你們這麼一幫玩意兒。”

    楊七臉上終於沒有了笑意,他面色冷峻的咆哮道:“國家公器,到了你們手裡,居然成了斂財的工具。而且還如此明目張膽。

    這就是你們逼著朕重開科舉的目的?”

    “臣等惶恐……臣等罪該萬死……”

    百官的臉被打的啪啪響。

    卻沒有一個人敢回話的。

    等到楊七咆哮過了以後,才有人緩緩出列,躬身道:“陛下,科舉本身沒有錯。這一次科舉之所以造成這幅局面,存粹是郭侍郎貪心作祟。

    臣以為,陛下應當罷黜郭侍郎一應官爵,沒其家財,貶為庶民,昭告天下,以儆傚尤,然後在重開科舉。”

    “呵呵~”

    聽到這話,楊七嘲諷的一笑,“國朝論才大殿,被姓郭的弄成了斂財大典,你讓朕罷黜他官爵,貶為庶民?就如此簡單?”

    那官員抬起頭,乾巴巴笑道:“陛下,潤筆之資,自古有之,郭侍郎只是貪婪了一些,還罪不致死。而且,水之清,則無魚。陛下如此強硬的抓住這一點不放,只怕會引起士林反感,最後反而得不償失。”

    “哈哈哈……哈哈哈哈……”

    楊七聞言放聲大笑,笑聲卻格外滲人。

    “好一個水之清則無魚,感情朕還百姓們一個朗朗乾坤,到有錯了?朕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將貪污受賄,說的如此清純。”

    那官員尷尬的強擠出一絲笑意,道:“臣也只是實話實說。”

    楊七被這蠢貨氣笑了,“朕得多有眼無珠,才能讓你這種人出現在朝堂上。”

    楊七看向了其他官員,猙獰的笑道:“你們也跟他一個想法?”

    其他官員紛紛搖頭,並且下意識跟那個蠢貨拉開了距離。

    楊七冷笑一聲,吩咐彭湃道:“把這個蠢貨給朕拉下去,把他寫的話以大字抄錄下來,掛在他的脖子上,押著他在燕京城裡遊街一圈,然後送到菜市口。

    立斬決!”

    “陛下,臣沒說錯啊!陛下!”

    “……”

    在那個官員頻頻驚呼聲中,他被拉出了乾元殿。

    其他百官們雖然覺得那個傢伙蠢的過分,可沒人反駁他說的話。

    事實上他的話一點兒錯也沒有。

    放在以前的宋國的時候,甚至是一條無人撼動的鐵律。

    然而。

    他卻忽略了兩件事。

    其一,這種潛規則的事情,根本沒辦法拿到檯面上講。很多的潛規則,不見光的時候,橫行無忌,可是一見光,就得死。

    其二,這裡是大燕,不是大宋。

    處理了這個蠢貨。

    楊七再次看向百官,那些心裡有想法幫郭侍郎求情的人,頓時搖旗硒鼓。

    郭侍郎做的確實有些過分了,數百的舉子,只有不到七十人是憑藉真材實料考中的,其他的全是靠著行賄考中的。

    數額超過了七八成,如今又被楊七當堂掀開了科舉舞弊案,幾乎沒有活路可言。

    瞧著百官們的反應,楊七依舊板著臉,心裡卻樂開花。

    這下,他可以名正言順的處置郭侍郎一群人,再也沒人跳出來說反對的話。

    燕國也不會因為他處置郭侍郎,引起任何動盪。

    楊七緩緩坐在龍椅上,冷聲道:“郭侍郎身為此次科舉主考,收受賄賂,擾亂國朝論才大典,罪無可恕。其下屬官員,配合他欺上瞞下,行賄受賄,一樣罪無可恕。”

    “扎馬合青木?”

    “屬下在!”

    “傳羽林衛出動,給朕將這些行賄受賄的貪官污吏,盡數捉拿歸案,一個也不能放過。”

    “喏~”

    “抓到人之後,全部押往菜市口,一體斬決,以儆傚尤。其家財抄沒充公。”

    “……”

    扎馬合青木領命以後,當即出了乾元殿,率領著羽林衛五千人,齊齊出動,去抓人。

    楊七藉著這一次的科舉舞弊案,狠恨的甩了滿朝文官一個巴掌,然後在他們捂著臉發痛的時候,快速的出擊抓人,殺人。

    一氣呵成。

    泯滅儒家影響力的第一槍,正式打響。

    隨著羽林衛頻頻出擊。

    一個又一個參與到科舉舞弊案中的官吏被捉拿歸案。

    從上到下,凡是參與到了舞弊案中的人,一個也沒有放過。

    等到羽林衛將人抓齊的時候。

    楊七看著那龐大的人數,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氣。

    觸目驚心!

    恐怖如斯!

    上至官員,下至官員家中的僕從門房,甚至連小吏家中的僕人,都涉獵在其中。

    涉案人員多達一千六百八十七人。

    楊七看著這龐大的數字,心裡隱隱感嘆。

    大宋亡的不冤,大明也亡的不冤。

    有蛀蟲如此,再強大的國家也會給你腐蝕一空,國朝焉能不亡。

    楊七用硃筆寫下了這個數字,放在了書房最顯眼的位置,時時刻刻提醒著自己。

    他更加堅定打壓儒家的決心。
q781009 發表於 2019-8-8 21:11
第0901章 孔連杰落網

    時隔多年。

    楊七再次舉起屠刀,一口氣斬了一千六百八十七人。

    舉國震驚。

    一千六百八十七條鮮活的生命,提醒著燕國上下所有人。

    楊七還是那個楊七,他殺起人來,從不手軟。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這一次楊七舉起屠刀,大肆殺戮,並沒有在燕國造成多大的動盪)。

    原因有兩點。

    一則是這些人該死。

    二則是楊七這些年努力考核官員,任用非儒家學子為官,起了成效。

    所以並沒有人為這些人的死,搖旗吶喊。

    這些人就像是塵埃一樣,風吹散盡,消聲滅跡。

    僅僅過了十。

    當燕京城菜市口的鮮血被洗刷乾淨以後,人們已經忘記了這些人的存在。

    太陽依舊從東方升起。

    城裡的百姓依舊出而作、落而息。

    科舉也依舊繼續。

    在文官們看來,這一次科舉出了岔子,怪就怪郭侍郎太貪,楊七殺他是應該的。

    他們上書楊七,請求重開科舉。

    楊七很大方的揮揮手,批准了。

    於是乎,郭侍郎的屍骨還沒有腐爛,文官們就再次的湊在了一起,興高采烈的籌備起了第二次科舉。

    他們就如同勤奮的兔子,在勤奮的勞作。

    殊不知,楊七這一隻凶殘的狼,早已盯上了他們,隨時準備時機成熟以後,一口吞掉他們。

    就在文官們忙著召集學子的時候。

    楊七也在忙著查點收穫。

    此次科場舞弊案,一共查抄了數百位官員,以及近千小吏的家財,聚集在一起可是一筆非常可觀的財富。

    這些財富中,不僅有官吏們貪污所得,也有他們出海做生意所得。

    如今被楊七一口氣納入自己的腰包。

    “一共抄沒了多少財物?”

    楊七翹著腿,毫無形象的癱坐在火炕上,問寇准。

    寇准手裡捧著一卷賬冊,臉色發苦的道:“回陛下的話,一共抄沒了價值近三千四百五十三萬銀幣的財貨。”

    楊七嘴角上翹,臉上的喜色難以掩飾。

    “不錯不錯……”

    等他瞧見了寇准的苦瓜臉以後,就狐疑的問道:“這麼多錢財入庫,你應該高興才對,為何擺著一張苦瓜臉。朕的皇妹又欺負你了。”

    寇准聞言,瞪起眼珠子,反駁道:“臣跟公主夫妻深,琴瑟和鳴,陛下您不要亂說。”

    頓了頓,寇准又道:“臣之所以不高興,那是因為國庫已經滿了,放不下這些財貨了。”

    楊七一愣,樂了,“別的朝代,國庫一直都是空的能跑耗子,唯獨朕坐擁的燕國,可以滿倉金銀。這可都是朕的功勞。”

    寇准翻了個白眼,卻並沒有反駁楊七的話。

    楊七自顧自的道:“錢財堆放在國庫,終究是死物。應該盡快的花出去,將它變成國力。不然隨著出海潮越來越深,到時候錢可就不值錢了。”

    楊七思慮了一下,問寇准道:“醫館、學堂,如今鋪到了什麼地步?”

    寇准合上了手裡的賬冊,沉聲道:“國內的醫館、學堂,目前已經鋪到了村莊。再往下鋪,就有些得不償失了。”

    楊七點點頭,贊同了寇准的說法。

    醫館、學堂,鋪到了每個村莊,確實沒有再往下鋪的必要。

    在這兩方面,燕國已經達到了後世的規模。

    雖然跟後世醫館、學堂的質量還有千萬倍的差距,但是燕國能把這兩項,鋪到這個地步,已經算是前無古人,非常了不起了。

    楊七除了在質量上抓一抓,再沒有繼續擴大的必要了。

    “那就把錢投在軍備和其他研究上。火槍、火炮已經優化了三次了。全軍卻尚未全部裝備,這一次的錢,就用在這上面,幫全軍統一換裝。

    剩餘的錢,一部分撥給雁門關。

    朕聽說,為了改進火槍、火炮的工藝,湯工的兒子湯臣,研究出了一種新器械,需要大量金錢實驗。

    朕還聽說,有人研究出了新農具和新的行具,都需要大量金錢實驗。

    朕一次滿足他們,希望他們能夠造出真正利國利民的東西。

    再剩餘的部分,分別分撥給四大學堂。

    燕京大學堂正在培育海外運回來的種子,需要錢。

    金陵大學堂正在研究新的海船,更需要錢。

    漢城大學堂在研究炸山取道,也需要錢。

    另外從朕的內庫中再取一部分,撥給燕京醫學院,朕聽說他們最近研究的新醫術,有新進展,需要鼓勵。”

    事實證明,攢錢很艱難,花錢卻很快。

    楊七隨口幾句話,國庫內存儲了五年的海量存金,就這麼悄無聲息的花完了。

    不過楊七一點兒也沒感覺到心痛。

    為了燕國的發展花錢,那是必不可少的。

    寇准細細的記錄了楊七所說以後,下去就召集了其他官員,開始著重辦理此事。

    楊七則在皇宮裡等待下一次科舉來臨,等待下一波收割。

    然而,他還沒等到下一次科舉開始,倒先有了一個意外的收穫。

    在一個大雨磅礴的下午。

    陞遷到濟州府任職封疆大吏的呂蒙正撐著一把油紙傘,緩緩進入到了皇宮。

    他並沒有像是丁香一樣的姑娘讓人迷醉,反而狼狽的像是個落湯雞。

    進入御書房的時候,他衣服上的雨水,在地上拉出了一條長長的痕跡。

    “噗~”

    在一聲怪異的噴嚏聲中,呂蒙正晃晃悠悠的出現在了楊七面前。

    楊七瞧了他一眼,拍了拍股下的火炕,“過來坐,去去寒氣。”

    呂蒙正躬施禮後,沿著炕邊坐下。

    楊七好奇的問道:“什麼事,值得你千里迢迢的從濟州府冒雨趕回來見朕?”

    呂蒙正再次施禮,沉聲道:“事關重大,臣拿不定注意,所以親自回來,稟報給陛下。”

    “說說!”

    “孔連杰抓住了。”

    “嗯?!”

    楊七下意識抓了抓耳朵,道:“你再說一遍。”

    呂蒙正聲音加重了幾分,道:“孔連杰已經抓住了。”

    “嘿嘿嘿!太好了,法網恢恢疏而不漏,朕要好好跟他算一個總賬。”

    眼瞧著楊七一臉爽快的準備去找孔連杰算賬。

    呂蒙正遲疑了一下,尷尬的道:“但是人不在臣手裡。”

    楊七一愣,臉上笑意斂去。

    “什麼意思?”

    呂蒙正苦著臉道:“消息是曲阜的孔氏派人送過來的。”

    楊七聽到這話,興趣全無,他撇撇嘴道:“他們通過你把消息傳遞給朕,是不是提了什麼條件?”

    呂蒙正苦笑著點點頭。

    楊七老神在在的道:“那你回去告訴他們,這人,朕不要了。只要他們孔氏能扛得住天下人的壓力。”

    楊七封了燕國所有出口要道,如今天下的商人們都瘋了。

    他們掘地三尺在找孔連杰。

    讓他們知道了孔連杰就藏在孔氏,估計他們會把孔氏踏成平地。

    聖人後裔什麼的,他們才不在乎。

    在他們眼裡,利益才是首位。

    呂蒙正聽到楊七這話,臉上的笑容更加苦澀,他又不是傻子,何嘗不明白這裡面的深意。

    “陛下,孔氏的要求並不過分,不如您先聽聽,再做決斷。”

    楊七狐疑的看著呂蒙正,神色不善的道:“孔氏給了你什麼好處,值得你如此為他們賣力說項。”

    呂蒙正正色道:“臣沒有拿一點兒孔氏好處,非要說好處的話,那就是臣在治理濟州的時候,孔氏新任家主,曾經多次出面,幫臣施政,還幫臣解決了許多矛盾。”

    “這麼好?你怎麼肯定不是項莊舞劍?”

    “他們要是只求臣為他們帶句話的話,那麼他們不必那麼做。”

    楊七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道:“說說吧,孔氏有什麼請求。”

    “孔氏懇求陛下能放過他們。孔氏新任家主說了,他願意遣散孔氏門人,讓他們歸附朝廷。孔氏也不求朝廷冊封,孔氏子弟會像是尋常的百姓一樣,耕讀傳家,入學堂學習。”

    呂蒙正徐徐而談。

    楊七愣了愣,愕然道:“這是在向朕求饒?”

    呂蒙正點頭。

    楊七狐疑道:“如今科舉鬧的正勝,說不定孔氏有希望重回尊崇的地位,為何他們在這時候急流勇退。這並不符合他們的利益。”

    呂蒙正遲疑了一下,猶豫再三,還是說出了實話,“臣聽聞,孔氏在海上開闢了一片基業,佔據了七八個島嶼。”

    楊七恍然大悟,笑道:“原來是將目光放在了海外,難怪這麼輕易的屈服於朕。他們這是害怕他們在海外創立的基業,遭到朕的打擊。所以提前向朕俯首。”

    “罷了罷了,海外的事,朕暫時不願意管。他們既然選擇避開朕的鋒芒,沒有跟那一群蠢貨混在一起搞風搞雨的,也算是識趣。

    朕就看在聖人的面子上,放他們一馬。”

    “你回去告訴他們,他們的懇請,朕答應了。他們不為難朕,朕也不想為難他們。只不過,孔連杰,必須送到朕的手上。

    朕一沒見到孔連杰,朕答應他們的事就一不會生效。”

    呂蒙正趕忙起,施禮道:“臣明白,臣這就回去,將這麼消息告訴他們。”

    楊七白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你是朕的臣子,又不是孔氏的臣子,沒理由冒著大雨為他們賣命。”

    呂蒙正嘆息道:“臣也是為了盡快讓濟州府安定下來。”

    “朕知道你忠心,朕只是跟你開句玩笑。不過你年齡也不小了,冒雨奔波,一旦感染了風寒,到時候濟州府的政務可就耽擱了。

    朕手裡能用的人雖然多,可是老成持重的卻不多。

    你且在京城歇息兩。

    朕派御前侍衛去曲阜替你傳遞消息。”

    楊七拉著呂蒙正繼續坐下。

    呂蒙正感激莫名。

    御前侍衛們強力壯,又有新的蓑衣護,再加上雙層皮甲,根本不懼風寒。

    楊七一聲令下。

    當即就有一隊御前侍衛策馬出了燕京城,直奔濟州府曲阜。

    十後。

    天朗氣清。

    一輛囚車在重兵押解下,悄無聲息的進了燕京城。

    他們一路進了監察司大牢。

    楊七早已在監察司大牢裡等候著他們。

    囚車上的囚犯,被押解進了大牢以後。

    楊七緩緩起,看著那披頭散髮的影,幽幽道:“孔連杰!朕等候你多時了。”

    “噗通~”

    孔連杰見到了楊七,一下跪倒在地,抱著楊七的腿,哀嚎著求饒,毫無聖人後裔的形象。

    “草民知錯了,求陛下繞過我。”

    “……”

    楊七冷冷的看著孔連杰,心如鐵石。

    “這一段子,不好過吧?”

    楊七殘忍的一笑,徐徐出聲。

    孔連杰渾一顫,差點沒哭出聲。

    這一段子,豈止是過的不好,簡直就像是在地獄裡奔走了一圈。

    當,他將沈倫署名的公文賣給了郭侍郎等人以後,出了燕京城,一路就往海邊奔去。

    他知道自己留在大燕國,遲早會被楊七抓住,所以他準備拿著大筆金銀,出海去當大爺。

    然而。

    讓他沒想到的是,還沒等到他將手裡的金票換成金銀、大船,楊七一紙令下,封了整個海岸。

    他慌了,像是一個無頭蒼蠅一樣胡亂竄。

    每竄一處,都會遭到無的打擊。

    所到之處,他就像是過街老鼠一樣,被人追趕著喊打喊殺。

    每一次被人發現份,他面對的就是成千上萬人的追趕。

    縱然他扮成乞丐,也有人會識破他的份。

    體上的摧殘,心靈上的煎熬,每時每刻都在折磨著他。

    他撒盡了從郭侍郎等人手裡得到的金銀,才討回曲阜。

    然而。

    等到他回到曲阜以後,卻發現已經有人代替了他家主的位置。

    而本該是他心中最安全的地方,卻變成了囚籠。

    最終,他被送到了楊七手裡。

    楊七從彭湃手裡接過了一根皮鞭,在孔連杰面前晃了晃,“瞧見了沒?朕就是用這一根皮鞭,一鞭子一鞭子的抽死沈浩的。

    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算計朕恩師的命,更不該借沈浩之手,去行弒父之舉。

    你有沒有想過,朕的恩師,在死去的那一刻,看著弒父的兒子,內心會有多絕望。

    朕雖然跟他早沒有了師生誼,可他終究是朕這個大燕開國皇帝楊延嗣的恩師。

    朕尚且不敢怠慢他半分,誰給你的狗膽,讓你這麼對他?”
q781009 發表於 2019-8-8 21:11
推薦一本書《大王令我來巡山》屋外風吹涼著

    污娘是稻草認識的為數不多的大佬,關係也不錯,經常在一起聊天,也執導過稻草很多。

    (雖然他來來回回都是那句‘寫著寫著就會了’……)

    得知污娘開新書了以後,稻草也是立馬過去支持了一波。

    然後就……臥槽!牛逼!膜拜大佬!

    同為歷史類的作者,稻草是一直有一顆創新的心臟,卻膽怯不敢嘗試。

    但是污娘真的幹了!

    而且干的漂亮。

    雖然新書字數還不多,可是污娘的筆力沒的說,故事寫的讓人回味,伏筆一波接著一波,最主要的是,人物刻畫的很鮮活(這也是稻草想學習的)。

    沒穿越之前原主的腹黑和無能、六歲小蘿莉的可愛和粘人、母老虎娃娃妻的強橫、春姨的護短等等等等。

    當然了,讓稻草大喊一聲牛逼的,還是設定。

    在這裡容我賣個關子,大家可以去瞧一瞧。

    當然了,也可能有人會質疑,稻草如此賣力的幫污娘鼓吹,到底拿了污娘什麼好處呢?

    稻草不會告訴你們,稻草拿到了污娘的女裝照!
q781009 發表於 2019-8-8 21:12
第0902章 不考不行

    “陛下饒命,草民也是被豬油蒙了心……”

    孔連杰嚇的渾身哆嗦,一個勁求饒。

    他不敢辯解任何一句。

    楊七甩了甩手裡的皮鞭,殘忍的一笑,“你放心,朕不會用皮鞭抽死你。因為,太便宜你了。朕記得當初在朝堂上議事的時候,百官們給朕出了不少折磨人的主意。朕一直找不到合適的人施為。如今看到了你,朕終於看到了機會。”

    “朕要讓恩師感覺到的恐懼,在你身上百倍千倍的找回來。”

    “不要啊!不要啊!”

    孔連杰滿臉驚恐的哀嚎。

    當年楊七在朝堂上讓百官出主意懲治人的事情,凡是到過燕京城的人都略有耳聞。

    孔連杰曾經長期混跡在燕京城,自然知道那些百官都出了什麼懲治人的手段。

    每一種都會讓他欲仙欲死。

    楊七冷笑了一聲,背負雙手,向大牢外走去。

    “彭湃,交給你了……”

    “屬下遵命!”

    “不要啊!救命啊!”

    “……”

    在孔連杰哀嚎聲中,楊七走出了大牢,他抬頭看了一眼萬里碧空,微微嘆息了一聲。

    孔連杰落網,楊七也算是了卻了一樁心事。

    對死去的沈倫也有了一個交代。

    他沒讓任何人跟隨,手裡把玩著沈倫曾經送他的玉蟬,漫步走在了燕京城街頭上,感受著這花花江山的同時,心裡懷著一份對沈倫的緬懷。

    沈倫下葬的時候,他並沒有送沈倫最後一程。

    如今幫沈倫報了仇,他在以這種方式祭奠。

    楊七就像是一個孤魂,在燕京城街頭慢慢的遊蕩,一直持續到了夜幕降臨。

    他走進了一間掛著天下第一牌匾的葫蘆頭泡饃鋪子。

    鋪子裡人頭攢動,生意很紅火。

    可是那個相熟的蒼老的身影卻已經不在。

    煮泡饃的是一個僱傭的夥計,掌櫃的在櫃檯上忙著收錢。

    楊七踱步進入到了鋪子裡以後,店小二招呼了上來。

    “客官,您幾個人?”

    楊七擺擺手,一言不發的走到了掌櫃的面前。

    掌櫃的被人擋住了燈火,也是一愣。

    抬頭一瞧,渾身一顫,差點單膝跪在地上。

    “陛……陛……”

    楊七抬手制止了他繼續喊下去。

    “你爹呢?”

    掌櫃的眼睛一紅,低聲道:“我爹年前的時候去了……”

    “哎~”

    楊七嘆息一聲。

    掌櫃的抹著淚低聲道:“我爹去的時候交代過,說您就好一口咱們鋪子裡老鹵煮的腸頭。他一直埋怨自己,沒在碰到您的時候,讓您吃到最好的鹵,所以吩咐小人再次碰到您的時候,一定讓您嘗一嘗老鹵。”

    “那就嘗嘗吧……”

    “小人這就去做。”

    少頃過後。

    掌櫃的在旁人異樣的眼神中,端著一碗葫蘆頭,到了楊七身前。

    楊七拿起筷子,嘗了一口,微微一愣。

    “不對您胃口?”

    掌櫃的顫聲問。

    楊七搖搖頭,並沒有多言。

    他低著頭一口氣,吃光了碗裡的葫蘆頭,丟下了兩個大錢,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鋪子。

    掌櫃的沒有瞅桌上的兩個大錢,他望著楊七離去的背影,淚流兩行。

    “掌櫃的,今個兒你是怎麼了,破天荒的親自下廚招呼客人?而且那人吃了一碗上好的葫蘆頭,就給了兩個大錢,你不追著他討錢去,哭什麼?”

    掌櫃的泣不成聲。

    “我對不起我爹……”

    相熟的客人們一看慌了,紛紛出言道:“你這是怎麼了?多大的事情說出來,咱們都是熟人,能幫你的肯定幫你一把。”

    “對對對……”

    掌櫃的哽咽道:“我爹去世的時候,交代過我,陛下再來的時候,一定要讓陛下嘗到正宗的葫蘆頭,可是我卻沒能學好我爹的手藝,給他丟人了。”

    “什麼陛下不陛下的……”

    “閉嘴,你忘了他們家的招牌哪兒來的?”

    “嘶……剛才那人……”

    “陛下!”

    “……”

    楊七從開始吃葫蘆頭,到最後,一句話也沒有說。

    顯然,他沒有嘗到他想嘗的味道。

    掌櫃的也是看出了這一點,才失聲痛哭。

    楊七晃晃悠悠的走在街道上,感嘆著物是人非,熟人一個個老去、死去。

    回到宮裡以後。

    楊七待在了御書房,誰也不見,悶了一天。

    一晃。

    兩個月時間悄然而過。

    新一期的科舉如期舉行。

    一切都順風順水的。

    楊七也沒在殿試上出幺蛾子。

    大家皆大歡喜。

    然而。

    當考中進士的榜單張貼了出去以後,盤踞在燕京城的讀書人們卻炸鍋了。

    南榜出現了!

    何為南榜?

    熟悉科舉的人都知道,那就是榜單上面考中進士的人,全部是南方人。

    這就是南榜,上面一個北方人都沒有。

    北方讀書人徹底炸鍋,他們結伴在一起,四處奔走,揚言科舉弊案。

    燕京城被鬧的烏煙瘴氣。

    在關鍵時刻。

    楊七順應民意而出,嚴查了此事。

    然後就查到了此次科舉的主考官、副主考,皆是南方人,他們雖然沒有收受賄賂,可是卻擁有私心,錄取了南方讀書人,一個北方讀書人也沒有取。

    於是乎,楊七再次舉起了屠刀,一口氣殺了數百位官員。

    此後在文官們請命下,換成了北方的官員擔任主考。

    然後,北榜也出現了。

    北方的官員,錄取了一片北方讀書人,一個南方讀書人也沒有取中。

    南方讀書人不願意了,也開始鬧騰。

    楊七再次舉起了屠刀。

    ……

    如此往復,什麼南北榜、什麼科場舞弊、什麼洩題。

    凡是能跟作弊掛上鉤的,在科舉場上就沒停過。

    楊七當然也沒停止過殺人。

    等到朝堂上為科舉搖旗吶喊的文官們反應了過來的時候,才發現,他們的盟友已經屈指可數了。

    他們就算再傻,也知道被楊七算計了。

    畢竟,弊案發生一兩次,就已經頂天了。

    所有的弊案接連發作,那就有貓膩了。

    乾元殿上。

    歷經了八次科舉以後。

    楊七看著朝堂上剩下的為數不多的為科舉搖旗吶喊的文官們,滿意的笑了。

    現如今,儒家大勢已去,以後燕國境內,就再也沒有儒家,有的只有儒學。

    不過,剩下的這小貓三兩隻,楊七也不打算放過。

    “科舉乃是為國論才大典,弊案頻發,讓朕很生氣。貪官污吏朕要懲治,狠恨的懲治。但是這科舉卻不能停。國朝論才大典,乃是為朝廷遴選官員的必要途徑。唯有不斷的取士,取賢士,才能定國安邦。

    諸位愛卿以為,誰當認下一屆科舉主考?”

    在楊七虎目注視下,文官們開始了他們的表演。

    “臣保舉李大人,李大人乃是前朝太平興國七年的榜眼……”

    “陛下!臣不行,臣不行,臣有頭疾,臣覺得王大人最合適,王大人乃是……”

    “臣也不行,臣老母病重,臣要侍奉床前,臣推舉張大人……”

    “……”

    到了這個時候,這幫子文官們也顧不得臉皮,他們互相推諉著,醜態百出。

    楊七就冷冷的看著他們表演。

    直到他們演累了,他才緩緩道:“諸位愛卿不必哄搶,這一科錯過了,還有下一科。你們每一個人,都有機會。”

    文官們渾身一顫。

    有人撐不住了,大聲哀嚎道:“陛下饒命啊!”

    其他人見狀,也紛紛開口討饒。

    楊七冷冷的環視了他們一圈,“不考不行!當初,可是在這乾元殿上,你們一起上書,逼迫的朕重開科舉。朕答應了你們的要求,重開了科舉。

    如今你們卻紛紛不願意擔任主考官。

    你們是當科舉是兒戲,還是覺得朕是你們可以隨意糊弄的頑童?”

    文官們嚇的肝膽俱裂。

    有人哀嚎著,“不考了不考了,臣再也不提開科舉的事情了,求陛下饒過臣。”

    “臣知錯了,求陛下收回成命……”

    “……”

    為了活命,他們什麼祈求的話都說得出口。

    然而,他們越是如此,楊七就越不想留下這群草包在朝堂上。

    終於有聰明的人,看出了楊七的意圖。

    他快速的出班,摘下了官帽,放在了地上,躬身三禮過後,喊了一聲。

    “臣乞骸骨……”

    然後,不等楊七開口,他就小跑著出了乾元殿。

    這一手快速的辭官,把乾元殿的百官們弄的一愣一愣的。

    等到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那人已經跑到了乾元殿外。

    楊七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把嘴裡的話說出來。

    其他的人看到了這一幕,也紛紛出列辭官。

    第一個人楊七沒有懲治,後面的人楊七也就沒有辦法懲治,只能任由他們離去。

    然而。

    總有一些官迷,以及心存僥倖的人,仍然站在朝堂上不肯離去。

    對於這些人,楊七也沒有客氣。

    “既然其他人都辭官了,就剩下你們幾個了。那麼這一次科舉,就由你們幾個負責。好好辦差,辦好了,朕重重有賞。”

    楊七的笑容充滿了和善。

    可是聽在那些官員耳中,比魔音還刺耳。

    當即,有人哀嚎道:“臣乞骸骨……”

    楊七收起了臉上的笑容,淡然道:“晚了,朕給的機會,永遠只有一次。”

    “我不去,我不去,打死我也不去。”

    有人開始耍賴。

    楊七瞥了彭湃一眼,道:“押他們去!”

    於是乎,有史以來,第一批被押到主考官位置的主考官誕生了。

    毫無疑問,這些人被押上了主考官的位置以後,就再也沒下來。

    等待他們的只有菜市口那一刀。

    儒家殘餘肅清。

    楊七終於可以長出一口氣。

    當最後一批主考官被送上斷頭台的時候。

    楊七在宮裡舉行了一個小型宴會,列席的有寇准、向敏中,以及剛剛被調回京城的呂蒙正。

    席間。

    楊七舉杯道:“儒家一去,朕心頭的這塊大病終於可以放下了。”

    寇准吃的滿嘴流油的插話道:“您不怕儒家死灰復燃嗎?”

    楊七瞪了他一眼,寇准嚇的縮了縮腦袋。

    向敏中老成持重的道:“陛下,儒家已去,那儒學該如何對待?咱們謀劃了許久,教授給學子的書本,是不是也該更換。”

    呂蒙正側耳聆聽。

    楊七沉吟道:“儒家是毒瘤,可儒學卻並不是。學問本身不會出問題,出問題的只有人。所以朕對儒學並沒有什麼偏見。只是在各地學堂裡復立儒學的話,難免會讓儒家死灰復燃,而且對那些快要結業的學子們而言,並不公平。

    朕思量再三,覺得,我們可以從儒學典籍中,取其精華,編撰成書本。

    其餘百科也可以效仿。

    如此,你們看如何?”

    向敏中和呂蒙正對視了一眼,紛紛點頭道:“可行!”

    “那就這麼定了,就交由你們二人負責。”

    “喏~”

    “我們怎麼知道這其中那些是精華,萬一有人在編撰的時候,夾帶私貨呢?”

    寇准的聲音再次不合時宜的響起。

    向敏中不客氣的回懟道:“你我皆是讀了幾十年書的人,不會分不清儒學精華。我燕京大學堂內,更是有數位大儒坐鎮。

    只要我等一致認可,再由陛下過目後的精華,再編撰成冊,如此多方監督下來,誰敢夾帶私貨。”

    呂蒙正附和的點點頭。

    寇准撇撇嘴,道:“我就隨口說說,你也不用太認真。”

    “哼!”

    向敏中冷哼一聲,表達對寇准的不滿。

    楊七皺著眉頭看向寇准,道:“你今天是怎麼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寇准無奈的攤開手道:“還能怎麼了,還不是您那個寶貝妹妹鬧的。”

    “八妹?八妹有孕在身,怎麼可能會鬧騰你。”

    楊七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

    寇准翻著白眼,道:“她就是拿肚子裡的孩子威脅我!”

    “她這不是胡鬧嗎?”

    “對,就是胡鬧。”

    楊七卻沒上寇准的當,他沉吟道:“倒是發生了何事,能把八妹逼到這份上。”

    寇准幽幽的道:“還能有什麼事,當然是您的家事?”

    “嗯?!”

    “前日遼國使者入京,送來的邦交文書,說是遼國小皇帝耶律嗣,要過來拜見一下您這位宗主國的皇帝陛下。”

    楊七驚愕道:“前日的事情,朕怎麼不知道?”

    “太后碰巧撞見了此事,把那一份邦交文書扣下了。”

    “這……”
q781009 發表於 2019-8-8 21:13
第0903章 朕不需要鐵桶江山,朕只希望悲劇不要重演

    遼國小皇帝耶律嗣親自趕到燕京城,參拜宗主國皇帝楊七,在禮法上,並沒有什麼不妥。

    歷朝歷代,碰到這種番邦皇帝進貢朝見,那都是值得炫耀的大喜事。

    而佘賽花扣下了遼國的邦交文書,默許了耶律嗣進入燕國,這件事也不難理解。

    她想見見耶律嗣。

    然而,楊延琪因為這件事跟寇准鬧,楊七就有點不能理解。

    楊七狐疑的看向寇准。

    寇准猜到了他的心思,撇撇嘴,嘟囔道:“您那個不講理的妹妹,讓臣把人家趕出燕國,不許人家進來。”

    楊七聞言,哭笑不得。

    以前倒是沒發現,楊延琪如此愛憎分明。

    楊七樂呵呵的擺擺手,“此事朕不管,你也別在這裡再說酸話,不然朕一定讓人把你亂棍打出去。”

    寇准一聽,急了。

    “這可是您的家事,臣夾在太后和公主之間,很難做人。”

    楊七白了他一眼道:“公主已經嫁到了你們寇家,便是你們寇家的人。你一個堂堂宰相,管不住妻子,還指望朕幫你管,你也不怕傳出去被人笑話。”

    寇准喪氣的道:“臣已經成了笑話了……”

    “哈哈哈……”

    他幽怨的模樣,倒是把呂蒙正、向敏中逗樂了。

    向敏中笑道:“當年房喬懼妻,被引為一段佳話,如今你寇准懼妻,將來想必也會成為一段佳話。有沒有著書立說的打算,我倒是可以幫幫你。”

    “去去去……”

    寇准惱怒的瞪著向敏中,再次逗笑眾人。

    笑著笑著,眾人的話題就引到了遼國小皇帝耶律嗣入京參拜這件事上。

    向敏中沉吟道:“遼國小皇帝此番入京,恐怕所圖非小。”

    說完還看了看其他人。

    呂蒙正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他贊同向敏中的說法,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遼國小皇帝能親身赴燕,若是沒有圖謀,那才奇怪。

    談到正事,寇准也不在乎剛才被眾人恥笑,他撇嘴插話道:“他還能圖謀什麼,無非是乞求陛下免了他們遼國的歲貢。

    殤傾子這些年坐鎮在上京城外,持續了一貫打柴的風格,可把遼國給折騰慘了。

    遼國一面要應對殤傾子的劫掠,一面還要向咱們朝廷獻上沉重的歲貢。

    就遼國如今那點兒地方,早就被折騰的不堪重負了。

    據說去歲遼國國內的叛亂,就發生了數百起。

    咱們在讓他們進貢的話,估計耶律嗣這個皇位,也就坐不穩了。”

    呂蒙正在一旁補充道:“臣在登州的時候,聽高麗過來的商人們說,高麗如今已經被此前叛逃的遼國貴族所掌控。

    遼國國內的叛亂,只怕跟他們也脫不了關係。”

    說完這話,眾人齊齊看向楊七。

    楊七身為燕國的主宰,所有的掌控權和決定權,都在他手上。

    楊七皺眉道:“朕聽你們的意思,是讓朕順水推舟,減免了遼國的歲貢?”

    向敏中點頭道:“遼國內亂迭起,咱們在使之重壓的話,必然會把遼國逼上絕路,很有可能遼國因此會陷入到戰火中。而我燕國毗鄰遼國,很有可能也會被拉扯進去。

    更重要的是,那些掌控了高麗的遼國貴族們,必然不會坐以待斃。

    他們很有可能揮兵南下,爭奪遼國的疆土。

    只要他們掌控了遼國現有的疆土,加上高麗的疆土,很有可能會死灰復燃。”

    眾人齊齊點頭。

    他們也是這麼想的。

    留下現在的遼國,能幫燕國牽制高麗、以及遼國北方的多數遊牧民族。

    沒了現在的遼國,那燕國勢必要直面這些敵人。

    遊牧民族,多以遊騎為主,擅長劫掠,更擅長游擊。

    一旦燕國直面這些敵人,那就必須分派出更多的兵力,去駐守燕國北部,狹長的邊境線。

    這對燕國而言,是一個耗費財力、物力、人力,卻毫無收穫的事情。

    楊七沉默了足足一刻鐘,才環視著眾人,道:“你們不想因小失大,這朕能理解。但是朕考慮的,跟諸位卻不同。”

    眾人一臉愕然,盯著楊七,等待下文。

    楊七徐徐道:“放眼四方,無論是大晉、大蜀、遼國,他們皆不是我燕國一合之敵。特別是我燕國兵馬更換了軍備以後,戰鬥力提升了數倍,橫掃了他們也不在話下。

    但是,朕為何獨留著大晉、大蜀,任由他們變強,卻不做箝制,甚至也沒有讓他們上貢呢?

    朕難道不知道,他們兩國變強以後,會成為我燕國的大敵?

    而朕為何又壓著遼國,不惜讓他們分崩離析?

    難道朕不知道,遼國覆滅後,我燕國要面對數之不清的殘敵騷擾?

    朕都知道。”

    楊七頓了頓,幽幽道:“朕對待他們三國,之所以用不同的態度,並非是朕的選擇,而是他們自己的選擇。大蜀一路往西,在他們往西的道路上,有數之不盡的土地,任由他們掠奪。

    大晉往西、往北,亦是如此。

    如果我們把燕國的土地,比作是一盤老祖宗給我們留下的香肉。

    那麼大晉、大蜀在做的,就是將老祖宗給我們留下的這塊香肉,變得更大更香。

    如果有一日,他們返回來攻打我們燕國,那麼只能說明一點。

    那就是他們往西、往北,已經掠奪不到任何土地了。

    那個時候,無論這片大地上,誰打誰。

    這江山,終究是我漢家江山,我漢家男兒,會一直屹立在世界之巔。

    就像是一群兄弟,在自家鍋裡搶肉,這肉最後不論是誰吃了。

    都落在了我們自己人肚子裡了。

    但是,遼國不同。

    他們沒有向外擴張的心思。

    他們往東,同樣有數之不盡的土地,等待他們掠奪。

    但是他們彷彿看不見。

    他們的目光,永遠落在我們中原大地上。

    他們從沒想過把我們這一片肉變大,他們只想著吃我們這一片肉。”

    楊七環視眾人,鄭重的道:“你們告訴朕,如此不思進取的遼國,朕如何能留著它?”

    不等眾人回答,楊七斬釘截鐵的道:“從燕遼兩國停戰起,朕只是問他們要歲貢,但朕可曾有說過,向他們禁售鐵器,朕可曾有說過,禁止跟他們做買賣?

    朕沒有!

    但是他們呢?

    他們就像是一隻家犬,不思進取,只想著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甚至他們從沒有伸出過手,問問他這個鄰居,願不願意跟他們買賣東西。

    如此遼國,朕留著它有何用?

    它留著,是能幫燕國抵擋一些敵人。

    可是沒有了它,難道我燕國就抵擋不了敵人了?

    朕反而希望,我燕國有一些敵人。

    因為敵人能夠提醒我們,不斷的變大變強。

    敵人能夠讓我們的兵馬,時刻保持著戰鬥狀態。

    鳥盡弓藏、馬放南山的事情,朕不願意做,朕也不會做。

    諸位皆在宋國擔任過官員。

    宋國立國不到五十年,各地兵馬腐爛成什麼樣子,諸位應該知曉。

    朕可以把江山打造成鐵桶一般,但是朕卻不希望,鐵桶般的江山裡,住著一群羔羊。

    朕不希望,有一日,敵人的鐵蹄踏破了燕國的鐵桶,看到的是遍地羔羊。

    朕希望看到的是,當有一日,敵人的鐵蹄踏破了燕國鐵桶的時候,看到的是一群眼珠子發紅的野狼。”

    寇准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向敏中愕然的看著楊七,也沒有說話。

    唯有呂蒙正,皺著眉頭低聲道:“陛下,窮兵黷武,最終苦的只有天下百姓。”

    楊七瞪起眼珠子訓斥道:“窮兵黷武是會苦了百姓,可你有沒有想過,紙醉金迷的安逸生活,會腐蝕他們,讓他們變成羔羊?

    朕情願看著百姓們拄著刀兵餓死,也不願意看到百姓們捧著金碗,被人吃掉。

    魏晉南北朝時期,四千多萬漢家子,不是被殺死,就是被吃掉。

    朕不希望這樣的慘劇再次發生。

    朕更不希望,有一日,敵人提著屠刀過來,百姓們跪在地上等著被殺。敵人們一邊砍著他們腦袋,一邊笑呵呵的互相比拚著誰殺的更多。”

    “嘭!”

    “他們敢!”

    饒是寇準是個文人,聽到這一席話,也是拍著桌子,吹鬍子瞪眼的吶喊。

    “閉嘴!”

    楊七喝斥了寇准一句,寇准嚇的縮了縮脖子。

    對於寇准而言,他想不到那樣的場面。

    因為如今的燕國無比強大,威懾四方,週遭四鄰只有被燕國打的份兒,沒有打燕國的份兒。

    可是對楊七而言,卻不同。

    因為他不是在跟寇准等人講故事,他是在用一個又一個的史實在跟他們說話。

    楊七拍著桌子,擲地有聲的道:“朕不需要一個鐵桶江山,這漢家江山,誰有本事誰坐。但是,朕要一個不屈的民族靈魂,一個永遠敢於向一切從我們碗裡搶肉吃的人伸出刀槍的膽色。”

    寇准等人震驚的無以復加。

    他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楊七的話卻像是有魔音,久久在他們耳邊迴蕩。

    一個不需要鐵桶江山的皇帝。

    古今中外,也見不到一個。

    一個一心一意為民族著想的皇帝。

    他們也沒見過。

    “咕嘟~”

    寇准暗吞了一口口水,聲音沙啞的道:“陛下……您這是要成聖人啊?”

    “你閉嘴,你給朕滾出去!”

    楊七衝著寇准咆哮。

    好不容易帶動起氣氛,一下子被寇准破壞了一半。

    寇准乾巴巴一笑,準備離開。

    向敏中神色古怪的看著楊七,低聲道:“臣……臣也是這麼想的……”

    “臣也是……”

    呂蒙正尷尬的補充了一句。

    楊七瞪著眼珠子,破口大罵,“你們都給朕滾……”

    三個人對視一眼,灰溜溜的逃出了御書房。

    他們不懂,不懂楊七這麼做的目的。

    在他們看來,一個不需要鐵桶江山,一心一意為百姓,為民族的帝王,除了想成聖外,沒有其他解釋。

    普天之下,能懂楊七的,也只有他自己。

    兩腳羊、南蠻子、漢奴、鼠尾辮、黃皮猴子、東亞病夫……

    每一個字眼,每一個字,都深深的刺痛著楊七的靈魂,每一個字都代表著一段屈辱的歷史。

    明明是世界上最聰明的一個民族,明明是世界上最樸實的一個民族,明明是世界上最堅韌的一個民族。

    為何會淪落到被其他人欺負?

    不應該是我們欺負別人嗎?

    楊七從不認為自己是一個聖人,也沒想過當一個聖人。

    他只想守著家裡的一群親人,無災無病,簡簡單單的過貨。

    可是,就在他實現這個夢想的過程中,他不知不覺的就走到了一國之巔,甚至有資格成為了世界的規則制定者。

    既然走到了這一步,為何不為這個民族做點什麼呢?

    長生不老這種逆天的事情,楊七不敢奢望。

    他沒辦法顧忌到被他改變了的世界,千年以後會變成什麼樣子。

    他只希望,盡所有的可能,把一切的威脅都扼殺在搖籃裡。

    這個夢想有點大,甚至可以說是狂妄。

    也許終其一生,都無法實現。

    但是他沒有放棄的打算。

    任何事情,都需要有人去做。

    沒人去做,它永遠也不會實現。

    可是有人踏出了第一步,讓人看清了前路,那麼後來者就會自動的跟上。

    “呼~”

    楊七吐出了一口濁氣,緩緩起身,望向了窗外湛藍的天空。

    沒有人理解他的所作所為,他只能負重孤獨的前行。

    就在楊七抬頭望向窗外的時候,同樣有人望向窗外。

    上京城外。

    一行拼湊出的華貴的鑾駕緩緩出了上京城。

    鑾駕正中華貴的馬車上。

    年幼的耶律嗣,看著窗外湛藍的天空,懵懂的開口道:“母后,為何朕覺得,這上京城外的天,比上京城裡面的天更藍?”

    鐵鏡太后陪著耶律嗣看著天空,幽幽的道:“因為他夠強,強到連天都要遵從他的意志。”

    耶律嗣回過頭,眨巴著烏溜溜的大眼睛,懵懂道:“母后說的是燕國的皇帝叔叔嗎?”

    鐵鏡太后眼中閃過一道痛楚,她低聲道:“皇兒,誰告訴你的?”

    耶律嗣歪著腦袋道:“上京城裡的人都在說,朕想不知道也不行。他們都說,朕的那位燕國的皇帝叔叔,是天底下最強的人。朕之所以還能在皇位上坐著,就是因為身體裡流淌著跟他相似的血液,只要他不點頭,國內的那些鼴鼠們就只能蹦跶蹦跶,絕不敢覬覦朕的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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