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豐碑楊門 作者:聖誕稻草人 (已完結)

 
q781009 2019-8-2 23:23: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54 148226
q781009 發表於 2019-8-8 20:38
第0855章 裝神弄鬼

    百官施禮,濟濟一堂。

    人人臉上皆掛著笑意,為這除夕增添了不少喜色。

    由不得他們不高興。

    今日到場的眾人,明日登基大典以後,論功行賞的時候,必定榜上有名。

    一個個注定非富即貴。

    明日就是奠定長久富貴名頭的時候,他們又怎麼會不高興?

    “諸位不必多禮……”

    佘賽花並沒有身為太后的自覺,更沒有那種高高在上的氣勢。

    自從楊七建立了西北四府以後,佘賽花就很少再涉足軍伍,平日裡就吃齋唸佛、種草種花,養了一身濃郁的富貴氣,卻並沒有那種盛氣凌人的感覺。

    因此,她給百官的感覺,就像是一個慈祥的長輩。

    百官們得到了佘賽花的首肯,坐下以後,開始互相攀談,吃吃喝喝,飲酒作樂。

    並沒有太多莊嚴肅穆的場面,也沒有太多的威嚴。

    就像是一個龐大的家族宴會。

    楊七並沒有在這一場宴會中展露自己的威嚴,甚至從頭到尾,都沒有多說太多話。

    真正展現他威嚴的時候,是明日的登基大典。

    而且,楊七也不需要去太過刻意的展示自己的威嚴。

    作為一位開國之君,馬上皇帝。

    沒有任何人敢忽視楊七的威嚴。

    伴隨著一場場的歌舞落下。

    拜官們填滿了肚子。

    佘賽花依照之前擬定好的章程,給予了官員家眷不少的賞賜。

    就在賞賜的時候,出現了一個小插曲。

    賞賜了一圈,賞賜到了王旦母親王氏頭上的時候。

    王氏緩緩起身,謝過了佘賽花的賞賜以後,並沒有即刻退回自己的座位,而是躬身向佘賽花一禮,臉上帶著些許喜色,道:“臣婦多謝太后厚賞,今夜除夕,舉國同慶,臣婦想藉著這個喜慶的日子,斗膽向太后一求。”

    佘賽花對王氏也算熟悉,算得上是佛友,二人經常一起結伴去參禪拜佛,聽到王氏有所求,佘賽花輕聲笑道:“王家妹妹不必多禮,你我之間,也算是有些交情,你求到我頭上,我若能答應,斷然不會拒絕你。但是涉及國事的事情,我可做不了主。你還得去找七郎……”

    佘賽花雖然跟王氏相熟,也有交情,但是她並沒有因為私交的問題,沖昏頭腦。

    一些閒散的私事,她能作主的,她自然不介意幫一把。

    可是涉及到了國事,她並不願意以母親的身份去壓楊七。

    王氏聞言一喜,笑道:“太后說笑了,國事乃是男人家的事情,臣婦不敢提及。臣婦今日開口,為的是一件私事……”

    “哦~”

    王氏一句私事,引起了眾人的興趣。

    能在這種場面被提及的私事,自然是非同尋常的私事。

    佘賽花含笑道:“你且講來……”

    王氏得到了佘賽花首肯,躬身道:“想必太后知曉,臣婦家中有一長孫。今日臣婦擅自做主,想提長孫,求娶九公主。”

    一語掀起千層浪。

    大殿內的百官們,一時間不淡定了,紛紛交頭接耳的低聲議論。

    高坐在上首的佘賽花也有些愣了。

    老楊、楊七,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

    王氏口中的九公主,便是楊家九妹。

    她由於年齡小,尚不能自理,所以一直跟隨在佘賽花身邊,很少出現在眾人面前,所以知道她的人並不多。

    由於楊七並沒有正式的冊封兄弟姐妹等人,所以王氏以九公主稱呼楊家九妹。

    王氏突然開口,替王家長孫求娶楊家九妹,著實讓所有人感到意外。

    畢竟,兩個孩子皆是年齡不大的奶娃娃。

    最重要的是,今日王氏當眾提出此事,實在有些唐突。

    而且並不算是一件好事。

    王氏今日張開了嘴,不論這件事成敗,一個攀權富貴的帽子,就穩穩當當的扣在了王家頭上。

    王家少不得以後因為這件事,被人詬病。

    而且,王氏當著這麼多人面,拋出這個話題,就相當於把楊家架在火上烤。

    楊家若是答應了,那還好。

    楊家若是不答應,到時候雙方都難堪。

    所以佘賽花在聽到了王氏的話以後,一臉為難。

    楊七皺著眉頭掃了王氏一眼,他也看到了佘賽花的為難。

    當即,楊七緩緩的長嘆了一口氣道:“哎……王夫人有此心思,為何不早言語?若是早言,說不定我們兩家已經成了親家。

    可惜,王夫人晚了一步。

    日前北涼國主、大理國主雙雙來信,均為子嗣求娶舍妹。

    兩位國主跟我關係莫逆,我思量再三,答應了他們其中一家。

    等到舍妹成年以後,就讓他們完婚。

    如今舍妹已有婚約,一女有豈嫁二夫?”

    佘賽花、老楊聞言,皺起眉頭,眼中儘是疑惑,但是他們卻並沒有拆穿楊七的謊言。

    老楊甚至還出聲幫楊七圓謊,冷冰冰的道:“確實如此……”

    老楊都發話了,百官們覺得,此事應該是真的。

    這個時候,大家看著王氏的眼中,充滿了戲謔的笑意。

    王氏臉色很難看,她張嘴就要說話,“太后您日前……”

    為了今日的事情,王氏可是做足了準備,她早就旁敲側擊的從佘賽花嘴裡得到了實話。

    楊家九妹,並沒有婚配。

    如今突然轉變,她自然要問個清楚。

    然而,她話剛說了一半,王祜突然冷聲低吼制止了她。

    只見王祜站起身,躬身道:“賤妻愚昧,不知內情,更沒有跟臣商議,就擅自做主,鬧出了這麼一場笑話。還請太后、太上皇、陛下不要怪罪。”

    佘賽花不知道其中的道道,她有些於心不忍的對楊七道:“七郎……”

    楊七擺了擺手,示意佘賽花放心,然後他緩緩開口,“王卿言重了,想來王夫人也是見我九妹乖巧,心中喜愛,所以才出此下策。

    說起來,此事也怪我。

    因為舍妹年幼,所以並沒有將舍妹已經訂婚的消息公之於眾,這才引來了今日這一出。

    我的責任,自然不能讓王夫人擔。

    這樣,等令孫長大了,要是有中意的姑娘,皆可報知給我。

    我會認她為義女,讓她從皇宮裡嫁出去。”

    楊七的話說的滴水不漏,盡最大可能的顧全了王家的顏面。

    也算是給了王家一個台階下。

    至於王祜和王夫人的話,楊七連一個字都不信。

    逢場作戲罷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王祜若是真的不知情,王夫人又豈能越過他,開口向佘賽花請求?

    聽到了楊七的話,王祜表現的感激涕零,差點老淚縱橫,他深深的向楊七施禮,“臣多謝陛下……”

    這個短短的小插曲,被百官們記在了心裡。

    但是在之後的飲宴中,沒有人再提及此事,甚至就好像是此事沒發生過一樣。

    就過三巡。

    菜過五味。

    佘賽花緩緩起身,笑道:“今日城外有佛道兩家的水陸法會,場面浩大,聽說有真聖降臨,不如諸位隨我一起上城頭一觀如何?”

    “謹遵太后懿旨。”

    百官們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唯有楊七一人搖頭苦笑。

    娘啊娘!您老人家知不知道,佛道兩家口中的真聖,就是您。

    隨後。

    佘賽花、老楊領頭,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的登上了皇宮的城牆,然後沿著城牆一路踱步到了南門處。

    等到眾人到了南門上的時候,南門外已經聚集了一大批的百姓。

    雖然是除夕夜,但是百姓們都沒有守在家裡守歲。

    今夜佛道兩家舉辦的水陸大會,聲勢浩大。

    百姓們早早聽聞。

    據說是百年難得一見,又有真聖降臨。

    不知道真相的百姓們,自然不可能錯過這一次真聖降臨的機會。

    若是能得到真聖青睞,降下佛光甘露等等,保不齊就能一步登天呢?

    “嗷嗷嗷嗷~”

    南門外的吆喝聲,隔著老遠都能聽見。

    鬥狗的、耍猴的、頂大缸的、噴火的、胸口碎大石的,不計其數。

    百姓們圍在他們身邊,瞧著眼熱,尖叫聲連連。

    相比而言。

    佛道兩家擺出的陣仗,就比那些表演雜耍的要強多了。

    佛家擺出了一座蓮花法台,足有十幾丈高。

    法台上的蓮花花瓣,均已僧侶代替。

    一層層的僧侶們,渾身鍍著金粉,盤膝而坐,口誦真經,一環一環的猶如蓮花花瓣一樣,綿延而上,直直的襯托起了最高處的那個金光燦燦的蓮台。

    道家那邊也不甘示弱,擺出了一座陰陽大陣。

    陣心分陰陽,以此以兩儀、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為方位,足足有上千仙風道骨的道士們持劍而立,一遍一遍的演劍。

    大陣一開一合間,就像是一座黑白兩色的巨花,綻放、合攏、再綻放。

    從城牆上看下去,分外惹眼。

    在陣中,有兩座台機。

    兩位仙風道骨,鬍鬚飄飄的老道盤膝而坐,五心朝天。

    佘賽花一行出現了以後。

    場面達到了。

    在接受了百姓們的施禮過後。

    佛家率先施展了神通。

    “佛光普照!”

    數千的僧侶,聲若洪鐘陳厚,叨念出這四個字。

    一道佛光,由蓮花寶座下照射而出。

    一路攀岩而上,照亮了整個蓮花寶座。

    猶如真佛降臨前降下的無上蓮花,金光璀璨,光彩奪目。

    再配上那由小變大的梵音,場面十分壯觀。

    百姓們、百官們,就連楊家眾人,看的也是異彩連連,有人忍不住大聲叫好。

    還有人準備跪在地上朝聖。

    但是真正跪下去的沒有幾人。

    因為只要楊七站在那兒,燕國的百姓就不會跪任何一個人。

    而在眾人當中,保持清醒的只有兩人。

    一個是楊七,一個是彭湃。

    楊七之所以能夠保持清醒,那是因為他看穿了佛門的把戲,所以一直保持著一個冷眼旁觀的狀態。

    彭湃之所以能夠保持清醒,那是因為他奉命調查過佛門的把戲,知道里面真正的門道。

    不得不承認,佛門這一手,真的是刺到了佘賽花的軟肋上。

    佘賽花看到了那普照的佛光以後,當即盤起了手腕上的一串翠綠的念珠,嘴唇輕啟,跟著城外的僧侶一起誦唸佛經。

    佛門這一手,博得了眾人的眼球。

    道門不甘示弱。

    “神蹟!”

    守在大陣中間的兩位老道,突然持劍指天。

    一道天光從天而降。

    照亮了整座大陣。

    神風呼嘯,一朵朵絢爛的桃花,緩緩落下。

    霎那間。

    在那天光盡頭,出現了金甲神人、宮裝仙娥、神人等等,不計其數。

    “敕!”

    一位身材魁梧的金甲神靈,揚手一揮。

    一道泛著七彩霞光的奇石雕刻的捲軸,沿著天光落下。

    捲軸璀璨奪目,劃著彗尾,向城頭落去。

    眼看著捲軸快要落到了城頭上。

    佛門大驚。

    當即數千僧侶,齊誦六字洪名。

    一卷法旨,從天而降,快速的飛向了城頭。

    在萬眾矚目下。

    奇石捲軸、金色法旨,齊齊落在了城頭上的佘賽花面前。

    佘賽花激動的難以言語。

    陪在佘賽花身旁的老楊,仔細的掃了一眼奇石捲軸、金色法旨,突然間眼神一頓,隨後皺起了眉頭。

    佘賽花身後,一直躲著看戲的楊七、彭湃對視了一眼。

    楊七吧嗒著嘴,感慨道:“弄出這麼一副場面,佛道兩家可真下工夫……”

    彭湃當即接話道:“那可不……您別看城外這道士、僧侶,只有幾千人,可是背後幫他們搞鬼的人,多達數萬。光是讓這一塊石頭和那一塊獸皮,準確無誤的降臨在太后手裡,就有七千多人。”

    “……”

    “恭喜太后,賀喜太后……”

    就在楊七和彭湃說話間,突然一聲響亮的馬屁聲驚醒了所有人。

    只見一個有一瞥八字鬍的官員,屁顛屁顛的湊上前,恭敬的接下了奇石捲軸。

    另一邊,一個身材微胖的官員也湊上前,恭敬的接下了金色法旨。

    二人一邊說著吉祥話,一邊躬身跪在了佘賽花面前。

    奇石捲軸上,金色法旨上,皆以不知名的文字,勾勒出了一條條的紋路。

    兩人掃了一眼,就開始恭賀佘賽花。

    “神恩垂青,降下封神奇書,太后只怕是仙人轉世……”

    “我佛慈悲,太后乃是八世羅漢,今乃第九世,當證菩薩果位……”

    “……”

    佘賽花激動的不能自已。

    楊七卻眯起了眼,他低聲問身邊的彭湃,“看清楚了嗎?”

    彭湃鄭重的點頭,“看清楚了,他們兩個是內應,綁在石頭和獸皮上的細小的絲線,被他們悄無聲息的扯斷了。”

    楊七緩緩點頭,冷聲道:“仔細下去查查。”

    “諾!”

    彭湃轉身欲走。

    楊七突然叫住了他。

    “等等!”

    彭湃回到楊七身前,躬身道:“陛下還有何吩咐?”

    楊七壓低了聲音在彭湃耳邊道:“再仔細查一查王家……”
q781009 發表於 2019-8-8 20:38
第0856章 賞

    城頭上,七彩華光錦繡,吉祥話兒不絕於耳。

    縱然有聰明的官員們看出了其中的貓膩,也沒有大煞風景的說出一些不該說的話。

    左右圖的是佘賽花一個高興。

    只要佘賽花一高興,賞賜的東西自然不會少。

    佘賽花嘴皮子哆嗦著,看著眼前的奇石捲軸、金色法旨,伸出手去拿,又似乎害怕玷污了神佛的聖潔,不捨的縮回手,嘴唇輕啟。

    “賞!”

    當即,佘賽花身旁的女官,端著一張張盛滿了金銀葉子出現在城頭。

    一片片的金銀葉子從城頭上落下,在城外璀璨的燈火下,顯得十分耀眼。

    百姓們蜂擁到了城頭下,你爭我搶的爭奪著金引葉子。

    然而。

    始作俑者的佛道二家,卻無動於衷。

    很顯然,金銀財貨,並不是他們想要的。

    黑白二色的大陣內,道家主陣之人高喝著仙家妙曲,清音陣陣。

    伴隨著仙家妙曲落下,道家主陣之人,率先跪倒在地,高聲大喝,“恭迎東極紫薇天宮慈尊老母位列仙班……”

    “……”

    一時間,道家門徒齊齊跪倒在地,一邊朝拜,一邊吶喊。

    百姓們這個時候也反應了過來。

    敢情當今太后娘娘,就是天上的神仙轉世?

    當下,一些道門信徒拜倒在地,嘴裡振振有詞的跟著道家門徒們一起恭迎佘賽花位列仙班。

    佛門見此,不甘示弱。

    數千僧侶齊誦經文,萬丈霞光將蓮台最高處的法台,照耀成了金色。

    一位長鬚皆白的老僧,寶相莊嚴的低聲誦念,“南無大慈大悲聖母菩薩……”

    “……”

    梵音如唱,陣陣入耳。

    幾乎不用任何人提醒,百姓們就知道了僧侶們口中的南無大慈大悲聖母菩薩,指的就是佘賽花。

    這下,城外那些佛門的信徒也跟著跪倒在地。

    而剩下的少部分沒有信仰的百姓,此刻也被佛道兩家這一手唬的一愣一愣的,一個個將信將疑的跪倒在地上。

    近十萬的百姓跪倒在地,虔誠的朝聖的場面,十分壯觀。

    一些官員們跟著也要跪下朝聖,但是當他們掃了一眼楊七鐵青的臉色以後,這才想起了宛如鐵律一般的大燕國國策。

    一瞬間,他們不僅沒有跪下,反而站的更直了。

    楊七的臉色,陰沉的能夠滴出血,心裡把佛道兩家的祖宗們罵了個遍。

    老子好不容易讓百姓們挺直了腰桿站起來了,你們又拉著百姓跪下。

    真是豈有此理。

    “七郎……”

    就在楊七腹謗佛道兩家的時候,佘賽花一聲近乎於求助的聲音,傳入到楊七耳中。

    佘賽花見過很多大場面,可是眼前這近十萬人跪拜的場面,她還真沒經歷過。

    她有些不知所措,求助的看向了老楊。

    老楊抬頭望天,一臉我不參與,你別理我的表情。

    最後,佘賽花只能求助的看向楊七。

    聽到佘賽花的呼喚,楊七立馬換上了一張喜笑顏開的面孔,他踱步到了佘賽花身邊,樂呵呵的對所有人道:“太后慈悲,眾所周知,今夜除夕法會,居然能引來上蒼敕封,實在是意外之喜。煩勞道家金甲天神,佛門羅漢菩薩,回去稟告神主、佛主,容太后留在凡間,陪朕全一世母子之情。”

    楊七的話音落地。

    就見那天空上的道門金甲天神,以及佛門羅漢菩薩們齊齊向他施禮。

    “謹遵真龍法令。”

    話音落地。

    天上的異相緩緩消散。

    這些裝神弄鬼的人,還真是無孔不入,臨走的時候也不忘拍一下楊七的馬屁。

    待到異相散盡以後。

    楊七對佛道兩家宣告道:“今日太后得上蒼敕封,全賴你們兩家舉辦的這場水陸法會的功勞。朕也不是吝嗇之人,自然不會忘記對你們兩家的賞賜。

    待到明日登基大典過後,朕會酌情增加你們兩家各寺各觀的田產。

    同時,朕也會增添你們兩家各寺各觀的度牒。”

    楊七此話一出,佛道兩家的門徒震驚的無以復加。

    要知道,楊七話裡的意思,並不是增添某一寺或者某一觀的田產、度牒,而是要增添天下間所有寺廟道觀的田產度牒。

    天底下道觀寺廟不計其數。

    楊七這一口許下去的田產和度牒將達到一個海量的數字。

    楊七明明對佛道兩家深惡痛絕,屢屢打壓。

    如今突然變得如此大方,實在讓佛道兩家有些不適應。

    但是不適應歸不適應。

    楊七在眾目睽睽之下,許下了如此重諾,自然沒有更改的道理。

    不然他將失信於天下人。

    以後他的話,誰還敢信?

    金口玉言四個字,看起來是一種無上的權力。

    可是有時候它卻是一種牢不可破的約束。

    當即。

    佛道兩家的門徒們,沒有任何遲疑的施禮謝恩。

    一場盛大的水陸法會,就此落幕。

    所有有所求的人,幾乎都得到了他們想要的東西。

    子時已過。

    燕京城內熱鬧的場景緩緩消散。

    除了一些浪蕩游離的人依舊在街道上晃蕩外,大部分人都睡下了。

    因為明日還有一場更加盛大的登基大典在等著他們去觀看。

    一朝開國之君的登基大典,那可是百年難有的勝景。

    皇宮內。

    佘賽花愛不釋手的拿著奇石捲軸、金色法旨,坐在火炕上仔細的揣摩。

    老楊側躺在火炕另一頭,有些不耐煩的道:“別看了……被人哄騙了,還在那兒傻樂……”

    佘賽花把玩著手裡的奇石捲軸,眯著眼笑道:“那妾身也高興……能弄出十萬人的大場面哄騙妾身,妾身歡喜的很。”

    說到這裡,佘賽花瞥了老楊一眼,埋怨道:“哪像是你,當年到折府求娶妾身的時候,一個人蠻橫的闖進了府裡,莽呼呼的說了一大堆的廢話。害的妾身被自家姐妹笑了好些年……”

    老楊聞言,當即拉下臉,像是被點燃的炮仗,不滿喊道:“陳年舊事,提它作甚……”

    喊過之後,老楊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猛然爬起身,盤腿坐在火炕上,愕然的道:“你早就知道他們在騙你?”

    佘賽花放下了手裡的奇石捲軸,拿起了金色法旨,似笑非笑的道:“明眼人都能看穿的事情,你當妾身傻嗎?”

    老楊瞪著眼,道:“那你還……”

    “今夜是除夕,圖一個吉利,圖大家高興而已。”

    “那你知不知道,就是為了讓你高興,七郎今夜許出去的東西,價值足足媲美兩個燕京城之多。”

    佘賽花手上的動作一僵,臉色難看的道:“他們兩家如此貪婪?”

    老楊冷哼了一聲,譏諷的道:“不然你以為人家舉辦這麼大的法會,只是圖你的佈施?”

    佘賽花再看手裡的奇石捲軸、金色法旨,再也沒有了喜歡的神色,反而一臉嫌棄的將它們丟在了一邊。而後,急匆匆的一邊下炕穿鞋,一邊說道:“妾身要去找七郎說清楚此事……”

    “平日裡你給那些寺廟道觀裡施捨,不是很大方嗎?今個兒怎麼心疼了?”

    老楊調笑的問。

    佘賽花瞪了老楊一眼,沒好氣的道:“妾身平日裡給那些寺廟道觀佈施,那也是仔細打探過了才給的錢。那些寺廟道觀裡不乏得道高人,他們平日裡省吃儉用,經常救濟窮苦百姓。妾身給他們佈施,也是想讓他們多救濟一些窮人,多積德。”

    老楊愣了一愣,搖頭笑道:“原本還想接機勸解你一番,如今看來倒是我多慮了。”

    “哎~”

    老楊長嘆一聲,道:“如今你我身份不同,稍微的被人蠱惑利用,就會對整個燕國做出一些不利的事情。所以我們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的,且不可因為自己的喜好行事。

    最重要的是,不得干涉七郎理政。

    七郎聰慧過人,無論做什麼事情,心裡都有一桿秤。

    我們如果插手,很容易影響他。”

    佘賽花剛穿好了鞋,聽到了老楊這話,有些意外的道:“以前你不是對七郎喊打喊殺的嗎?怎麼態度突然轉變的這麼快?”

    老楊惱羞成怒,惡狠狠的瞪了佘賽花一眼。

    佘賽花偷笑了一聲,道:“好了好了,妾身不說此事了。你放心,妾身知道分寸的。”

    老楊板起臉,點點頭。

    等到佘賽花出門的時候,他甕聲甕氣的在背後叮囑道:“記得問一問七郎,九妹的事情。什麼時候,九妹的婚事,還由得他做主了。”

    “妾身知道了……”

    “……”

    佘賽花出了宮門,在一群宮娥的陪伴下,直奔楊七的御書房。

    入了御書房。

    楊七面前掛著一張龐大的紙張,紙張上,從上到下,寫著一個個的名字,在每一個名字旁邊,寫著一個個的爵位。

    上面的每一個名字,都代表著一個以後的大燕國的勳貴。

    對於一些人的冊封,楊七有些猶豫。

    “七郎,在忙?”

    楊七緩緩轉過身,看到了佘賽花,當即出了桌案,意外道:“娘,您怎麼來了?已經過了子時,您還不休息?”

    佘賽花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今日你為了討娘歡心,許出去了一場潑天財富。若不是你爹解釋,娘還蒙在鼓裡。”

    楊七聞言一愣,笑著請佘賽花坐下,這才道:“只要娘您高興,其他的算不得什麼。”

    “胡說!”

    佘賽花瞪起眼,低喝道:“這萬里江山,是燕國的臣民們一刀一槍的拼出來的,怎麼能輕易的送出去。難道你看不見那些土地下皚皚屍骨嗎?”

    突然被佘賽花教訓,楊七有些意外。

    意外之餘,又對佘賽花有如此覺悟而趕到高興。

    終究是大戶人家出來的,遠比其他婦人有遠見。

    楊七讓人為佘賽花奉上了茶水,笑道:“娘,您就放心吧。他們佔不了什麼便宜。反倒是要受不少的委屈。”

    佘賽花狐疑道:“真的?你沒騙為娘?你給了他們那麼多地,他們怎麼可能受委屈?”

    楊七笑眯眯的道:“那娘您就只管瞧著就是了,看看他們能不能佔到便宜。若是他們佔到了便宜,您只管問責孩兒,孩兒保準一句話也不會說。”

    楊七說的信誓旦旦。

    佘賽花心裡縱然有疑惑,還是選擇了相信楊七。

    “那娘就相信你這一次。真要是出了差錯,到時候你可別怪娘不講情面。”

    楊七緩緩點頭道:“理應如此……”

    “對了,臨來的時候,你爹讓我問你,九妹的婚事,什麼時候由得你做主了?”

    佘賽花名義上將老楊般了出來,但是她臉上也帶著一絲責問的表情。

    楊七失聲笑道:“娘,您誤會了。孩兒又怎麼可能不請示您,就擅自作主將九妹許給旁人呢?只是今日大殿之上,當時那情形,孩兒不得不以此做說辭,從而顧全王家的顏面,也顧全我楊家的顏面。

    也唯有如此,才能給雙方一個台階下。

    若是硬邦邦的直接拒絕了王家,到時候王家在燕國可就沒有顏面了。

    孩兒還指望王家的人,為我大燕國出力呢。”

    在這件事上,聽過了楊七解釋以後,佘賽花並沒有多少疑慮。

    因為她自己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些。

    之所以問楊七,只是為了證實她的猜測而已。

    “夜已經深了,您快點回去休息吧。明日登基大典,少不得您操勞。”

    解開了佘賽花心中疑惑以後,楊七讓佘賽花趕緊回去休息。

    佘賽花叮囑了楊七一句,“你也早點休息,明日最忙的是你。千萬別累壞了自己的身體。”

    楊七連連點頭答應。

    送走了佘賽花以後,楊七卻並沒有睡,而是繼續在那一張龐大的圖上衡量。

    一會兒將其中兩個人調換了一下位置,一會兒又換了回來。

    一會兒將上面的一個名字往下挪了幾列,又從最下面的名字中提出了一位往上挪了一些。

    歷來。

    論功行賞的時候,總是容易出問題。

    總會有人對他的封賞不滿,然後藉機鬧事。

    楊七不想殺對燕國有功的大臣,他希望可以全一份君臣情誼。

    所以,他必須儘可能的將每個人安排到最合適的位置。

    時間猶如流水一般飄過。

    漸漸的。

    天亮了。
q781009 發表於 2019-8-8 20:39
第0857章 乾元元年

    “陛下……該更衣了……”

    御書房外。

    陳琳弓著腰,低聲提醒楊七。

    楊七丟下了手裡的筆,仔細看了看圖上每一個人的名字,以及他們對應的爵位,確認沒有任何需要更改的地方以後,低聲吩咐門外的陳琳,“即刻命人草詔,不得有任何疏漏。”

    “諾~”

    陳琳當即找人抬著那張圖到了偏殿,又派人找來了中書舍人草詔。

    楊七則在宮娥伺候下,用涼水清洗了一把臉,喝了一杯濃茶,讓自己變得清醒以後,開始穿戴。

    紫金冠、黑水玄紋龍袍、登雲履、紅黑二色的金絲腰帶。

    一件件的穿戴在楊七身上。

    那一件黑水玄紋龍袍是楊七特意挑選的。

    黑色顯沉穩。

    而且楊七也不希望民間因為他的緣故出現太多的避諱,故而選擇了黑色。

    一應衣物穿戴齊全以後。

    楊七踏步出了皇宮。

    華蓋、屏扇等等恢弘的依仗皆無。

    跟隨在楊七身後的,只有一個個身材魁梧,披甲持刃的悍卒。

    為了配上楊七的身份,在他回到燕京城以後,除了已經晉陞為御前侍衛的扎馬合勇士外,分別還增添了羽林衛、神機衛、金甲衛,三衛,總計一萬五千人。

    在這個多的悍卒襯托下,楊七一行的隊伍,沒有一絲華麗,只有莊嚴、肅穆、鐵血。

    太廟前。

    早已人山人海。

    文武百官們依照座次,分成兩班八列,齊刷刷站在太廟門口。

    燕京城數十萬的百姓,沿著太廟外的廣場、街道,分兩排而站。

    其他各國前來觀禮的使節,被安排到了太廟外一角等候。

    楊七的隊伍出現以後,臣民們山呼海嘯的參拜。

    “臣等恭迎吾皇……”

    齊刷刷的施禮,猶如風吹麥浪,場面十分壯觀。

    楊七在萬眾矚目下,大踏步的到了太廟前。

    楊七到了以後沒多久,佘賽花、老楊二人,也在宮娥侍衛陪伴下,到了太廟前。

    二人皆穿著一身華貴的鳳裝龍袍。

    “吉時已到~”

    力士們扯著脖子吶喊,將陳琳尖銳的話傳入到每一個人耳中。

    由老楊領銜,進入到了太廟。

    蒼老的沈倫邁著蒼勁有力的步伐,手持著一卷祭祖文出現在太廟前。

    “蓋三皇治世,五帝定論……”

    洋洋灑灑一篇長文,細數了大燕國以前,歷朝歷代的功過,直到大燕國才停止。

    “跪~”

    縱然楊七取消了跪拜禮,跪拜天地祖宗的禮數,依然不能少。

    三拜九叩。

    祭文燃燒,直通九霄。

    當楊七在萬眾矚目下,用從軒轅祖廟裡取來的香火,點燃了太廟裡的長明燈以後。

    一種由衷的歸屬感,在在場的所有人心裡產生。

    隨後。

    楊七登上了太廟前的高台,點燃了祭天文。

    然後在青煙升空的時候,莊嚴的開口。

    “今日,燕國立!”

    “參見吾皇~”

    百官和百姓們一起施禮,高呼吾皇。

    楊七一臉威嚴的道:“朕楊延嗣,少起於開封……歷經這諸多劫難,建立燕國。今日朕登九五,要告誡燕國所有臣民。

    燕國建立,非朕一個人的功勞。

    而是我千千萬萬燕人,以命相拚出來的。

    在這片大地之下,埋葬的是我千千萬萬燕國的忠義之士。

    用一寸山河一血形容,毫不為過。

    凡我大燕子民,須當謹記,一寸山河一寸血。

    凡我大燕子民,須當謹記,寸土不讓,寸土必爭。

    凡我大燕子民,須當謹記,犯我大燕者,皆誅之。”

    “唰~”

    數十萬人齊齊單膝跪地,以軍禮回應楊七的話。

    “諾!”

    一股不屈的靈魂,似乎在整座燕京城上升騰、凝聚,最終飄散而下,變成了每一個燕人的靈魂。

    今日楊七初登大寶,作為開國之君,他的每一句話,終將會成為一道祖制,燕國不滅,永遠不變。

    如此剛強鐵血的祖制,不論文武,皆以軍禮遵從。

    之所以如此,那是因為,有楊七說的這祖制在,只要有人侵犯大燕,任何燕國百姓,不論高低貴賤,皆可化身為卒,勇擊之。

    這就是一位武皇帝的霸道。

    楊七很滿意每一個燕人的反應。

    他緩緩道:“今日定元,號乾元,今歲為乾元元年,此後萬萬年,皆以乾元為號。”

    這一句話,可把所有人驚的不輕。

    這句話的涵義就是,只要燕國不滅,國號一直用乾元。

    以後歷代皇帝,皆不能改。

    也許,千年以後,世界將不再以公元為計,而是以乾元為尊。

    ……

    在山呼海嘯中,在百姓們激動的吶喊聲中。

    楊七率領著文武百官們,前往皇宮最大的乾元殿。

    而今日的一幕,也隨著百姓之口,以及朝廷的文書,傳給所有燕國臣民。

    乾元殿內。

    楊七高坐龍椅之上。

    他望著坐下的滿朝文武,高聲道:“諸位隨朕歷經百戰,建立燕國,勞苦功高者,不知凡幾。諸位瞭解朕,朕也瞭解諸位。

    朕不喜歡將虛的,高官厚爵,諸位應當領受。

    但丹書鐵卷一類的東西,朕卻不會發。

    朕不希望諸位以後躺在功勞簿上混吃等死,更不希望諸位仰仗著功勞,胡作非為。

    更不希望諸位的兒孫,因為諸位的功勞,變成米蟲,腐蝕大燕。”

    楊七話音落地,滿朝嘩然。

    群臣議論紛紛。

    若不是楊七威嚴高深,恐怕早就有人跳出來質問了。

    楊七掃視了一眼群臣的反應,緩緩道:“朕知道,歷朝歷代以來,封賞的功臣們,皆可以借此蒙陰幾代人,讓他們富貴百年。

    然,歷朝歷代的下場,你們也看到了。

    勳貴們腐朽,趴在朝廷、百姓身上吸血,將一個偌大的國家,腐蝕的千瘡百孔。

    導致一個個王朝覆滅。

    這不是朕願意看到的。

    朕更不願意看到,諸位中有人因為仗著功勞胡作非為,最終被朕送上斷頭台。

    朕希望,跟諸位全一場君臣情誼。”

    然而。

    楊七縱然如此解釋,群臣們的情緒依然不高。

    很顯然,不能讓子孫後輩躺在功勞簿上富貴百年,觸及到了他們底線。

    但是,楊七並不在意,他依然自顧自的道:“朕知道諸位心裡此刻恐怕生出了不少怨念。但是朕決定的事情,絕不會更改。

    當然了,朕也不可能絕了諸位的子孫後輩的富貴。

    我大燕國的國策,就是量才適用。

    只要諸位的子孫後輩有才華,有能力,完全可以大大方方,不需要有任何顧忌的出現在朝堂上做官。

    他們不需要藏拙,更不需要混吃等死。

    朕不會猜忌任何人。

    倘若你們的子孫後輩真有本事,縱然一門高官厚爵,朕也能接受。”

    楊七緩緩站起身,聲音拔高了好幾度,高聲喊道:“朕不怕你們誰家在朝裡官多……一句話,能者上,庸者下。

    有本事吃肉,沒本事吃糠。

    自己沒本事,誰也怨不得旁人。”

    文武百官們聞言,對視了一眼,緩緩低頭施禮,“吾皇聖明……”

    楊七雖然封死了他們的子孫後輩躺在功勞簿上吃富貴飯的路,但是並沒有把他們的路徹底封死。

    也算是給了他們一點點安慰。

    特別是文官們,再聽到了楊七這句話以後,心裡不僅沒有了怨氣,反而多了一些喜色。

    對於他們而言,調教子弟的手段,遠比武官們要高。

    楊七如今開了門路,他們就不用再顧忌什麼,完全可以把家裡的子弟們往官員隊列裡塞。

    一代教一代,一代提攜一代。

    如此代代相傳。

    只要書香不覺,他們家中的富貴就不會決。

    而且楊七量才適用,也大大的激勵了這些官員們家中的子弟。

    如此一來,只會讓他們家中富貴更長。

    一些武將心中雖然有怨氣,可是卻不敢說什麼。

    相較而言。

    如今燕國軍中最大的、最強的,幾乎全部姓楊。

    楊家兄弟,自然不可能跟楊七提出的政策作對。

    剩下的人,也沒有資格對楊七提出的政策質疑。

    百官們施禮過後,楊七對身邊的陳琳擺了擺手。

    陳琳緩緩點頭,對身後的宮娥們招招手。

    宮娥們端著金盤,放置著一道道的聖旨,緩緩的出現在了殿內。

    楊七在龍椅上坐下。

    陳琳拿起了第一卷聖旨,拱手施禮後,開始誦念,“詔曰……”

    這是一封追封楊家先祖的詔書。

    從老楊算起,一口氣追封到了祖上三代。

    第二卷,冊封老楊、佘賽花二人的詔書。

    老楊冊封為燕高祖,尊太上皇。

    佘賽花冊封為慈昭太后。

    第三卷,冊封曹琳四女。

    曹琳被冊封為孝章皇后,初醒冊封為淑妃,杜金娥冊封為德妃,呼延赤金冊封為賢妃。

    以上三卷詔書,百官們心中有數。

    第四卷冊封皇子皇女的詔書,讓百官們很期待。

    只見陳琳拉開了第四卷的詔書,念道:“詔曰……冊封楊延琪為代國大長公主……冊封楊延瑛為陳國大長公主……冊封楊排風為魏國大長公主……立楊宗衛為晉王……立楊樂之為寧王……立皇長女為安樂公主……”

    “嘩~”

    冊封詔書一出,百官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異彩連連。

    楊七如今只有二子,封了兩位王爺,卻並沒有立儲的意思。

    這傳出的信息可就大了。

    楊七作為開國之君,不立儲,代表著什麼?

    代表著由兄傳弟,長幼有序等等,都有可能。

    也就是說,這皇位,只要是楊家男丁,似乎都有坐一坐的機會。

    以後若是發生奪嫡一類的事情,變數可就大了。

    楊七看穿了百官們的心思,卻並沒有說什麼。

    他這麼做,與其說是讓奪嫡增添了變數,不如說是為了保護他的兒子。

    縱觀歷朝歷代,在開國之初,就被立為太子的,一般都沒什麼好下場。

    他可不想他的兒子走上老路。

    百官們在私底下揣摩,陳琳宣讀聖旨的嘴卻沒有停下。

    “詔曰……冊封楊延平為唐王……冊封楊延定為越王……冊封楊延光為趙王……冊封楊延德為夏王……冊封楊延昭為淮王……”

    五位王爺,這是定數。

    百官們有這個心裡準備。

    仔細盤算一下後,會發現,對於楊家兄弟的冊封,幾乎跟他們慣例的地方多多少少有一定的關係。

    楊七的諸位嫂嫂,也得到了一定的冊封。

    冊封完了楊家的人。

    下面就是重頭戲了,百官們一個個精神抖擻的豎著耳朵聆聽,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自己能混到一個怎樣的爵位。

    “詔曰……封蘇易簡魯國公……賜蟒袍玉帶……”

    為首的第一位,就是蘇易簡。

    燕國第一位國公,就此誕生。

    對於第一位冊封蘇易簡,百官們並沒有多少異議。

    論資歷,蘇易簡是第一位跟隨楊七的人。

    論功勞,蘇易簡紮根在南國,兢兢業業為楊七治理了一個偌大的南國。

    他對楊七建立南國所貢獻的力量,無疑是巨大的,是朝堂上其他人不可媲美的。

    然而。

    百官們聽著楊七對蘇易簡的封賞,越聽,臉色越陰沉。

    楊七封了蘇易簡國公,又加賜了一長串的金銀珠寶、蟒袍玉帶等等代表榮殊的東西。

    可是,等到年到最後,他們也沒聽到他們最想聽到的東西。

    實邑。

    沒有實邑,甚至連食邑也沒有提及。

    封賞公主、王爺的時候,並沒有提及到實邑,百官們還以為楊七另有打算。

    可是封到了蘇易簡,依然沒有提到實邑,百官們臉色變了。

    實邑可是爵位的根本。

    沒有了實邑,爵位就只是一個空頭爵位。

    除了身份上比人高以外,沒有其他任何用處。

    勳貴家中,養的族人、丫鬟、僕人、護衛、家丁,大部分靠的就是實邑。

    如今沒了實邑,這讓他們怎麼養那麼多人?

    楊七取消了丹書鐵卷,官員們忍了。

    楊七打消了官員們躺在功勞簿上混吃等死,他們也忍了。

    可是,沒有實邑,徒留一個空頭爵位。

    這他們忍不了。

    所以,不等陳琳宣讀下一封聖旨。

    就有人站出來,直面楊七。

    “臣有話說……”

    率先站出來的這個人,頗具身份。

    雖然跟隨楊七的時日不長,可是依舊在最短的時間內,站在了燕國朝堂上最前面的位置。

    他就是為了參加這一次冊封大典,特地從宋國趕過來的趙普。
q781009 發表於 2019-8-8 20:40
第0858章 狂人楊七(今晚一更……抱歉!)

    大殿內靜悄悄的。

    趙普躬身站在御街下。

    陳琳手裡捏著一卷聖旨,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宣讀。

    百官們的目光齊齊落在楊七身上,他們在等待楊七的反應。

    楊七臉上不見喜怒,他淡淡的瞥了趙普一眼,緩緩開口,“朕知道你要說什麼,有關於實邑的事情,暫且不論。因為朕決定清查天下田畝,統籌天下人口。屆時會依照各地的人口,合理的分配耕地。

    等到百姓們拿到了應有的耕地,朕才會補上諸位的實邑。

    所以,在此之後,朕希望諸位眾志成城,能夠快速的幫朕做好這兩項政務。”

    有了楊七這一番解釋,百官們也放下了懸著的心,齊齊躬身施禮。

    “諾~”

    他們還真怕楊七犯渾,取消了實邑、食邑制度。

    到時候,只怕這剛評定的天下,又要再起波瀾。

    實邑的事情雖然讓百官們放心了不少,但楊七決定清查天下田畝、統籌天下人口的事情,著實讓百官們心裡捏了一把汗。

    天下間,終究是窮人恆窮,富人恆富。

    若非科舉制度的誕生,只怕這種場面會一直持續下去。

    富人皆以宗族為單位,囤積錢糧、田畝,幾代人,甚至十幾代人積累下來的財富、田產,龐大的讓人難以想像。

    楊七要清查天下田畝,其性質比刨人家祖墳還凶殘。

    土地兼併、私佔民田的事情,每一個富戶地主,幾乎都有參與。

    一竿子敲下去,足以敲打出一批龐大的人群。

    而這些人往往不是一家一戶,而是成群結隊以宗族形式存在的。

    牽連出的人數,只怕會達到大燕國總人口的近四成之多,數百萬計。

    稍有不慎。

    等待大燕國朝廷的就是一場場的起義。

    暫無實邑封爵、清查天下田畝。

    猶如兩座大山,壓在百官們心頭。

    百官們伸長了脖子等待封爵的心思,也就淡了不少。

    然而。

    論功行賞的大典卻沒有因此停下來。

    在趙普沉默不語的回到了自己的班列以後,陳琳很自覺的開始繼續宣讀冊封詔書。

    寇准、殤傾子、呂端、趙普、王祜、陳耀六人,皆封公爵銜。

    向敏中、王旦、彭湃、趙廸、落葉、焦贊、孟良、何敬、杜青等等一行三十四人,皆封侯爵銜。

    呂蒙正等一些新官新將領,還有一些降官降將,總計八十三人,皆封伯爵銜。

    剩餘男爵、子爵封賞人數,多達三百二十八人。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在開國功臣中,武將中公爵銜僅有一人,剩下的五人,皆為文官。

    但是,這卻並不代表燕國文強武弱。

    反之,燕國是真正的武強文弱。

    因為燕國真正的兵力,一直掌控在燕國皇室楊家手裡。

    軍方五位首領,皆是王爵。

    除此之外,還有一侯十二伯的爵位封賞,百官們只聞其名,卻未見其人。

    有不瞭解內情的人,詢問身旁的同伴。

    當即就有人暗地裡給他解釋。

    這一侯十二伯中,有一半都是追封死去的將士。

    還有一半是不能出現在人前的無名英雄。

    一場封賞大典。

    從早晨一直持續到了傍晚,一封封的詔書,伴隨著一箱箱的金銀財貨,發放到了大燕新晉的勳貴們手裡。

    對於楊七給出的名分,沒有任何人不滿。

    更沒有人仗著自己的資歷鬧事。

    楊七把一切都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凡是有不滿的官員,只要細細的數一數他頭頂的那些大佬們對燕國的貢獻,以及他們的功勛以後,就沒有任何抱怨了。

    每一個人對大燕國的貢獻,都遠比他多。

    這也側面的證明,楊七之前所說的話不虛。

    燕國是個量才適用的地方。

    能者上,庸者下。

    有本事的人吃肉,沒本事的人吃糠。

    不服,就只能在自己身上找原因,怪不得旁人。

    封賞大典以後。

    並沒有想像中的歡慶的場面。

    除了少數人喜氣洋洋之外,更多的人帶著自己的封賞沉默不語的出了皇宮。

    隨著百官出宮。

    五位新晉的王爺中,除了趙王楊延光以外,剩下的四位王爺,並沒有在燕京城裡多留。

    他們連夜跨馬,帶著自己的親兵離開了燕京城。

    不出意外的話。

    今日朝堂上封賞大典中楊七所提到的國策內容,將會在很短的時間內,傳遍大燕國的每一片土地。

    原燕雲十六州,以及原南國,兩塊地方還好。

    因為這兩塊地方的人,已經適應了楊七的統治。

    而且楊七早在很早以前,就對這兩地的田畝進行了清查。

    所以這兩塊地方不會有問題。

    最容易出問題的,就是新得的宋國的河東、江南兩塊地方。

    特別是江南。

    江南因為它特殊的地理位置,自古以來,一直繁華。

    所以江南的土豪劣紳最多。

    此番大燕國清查田畝,受影響最大的恐怕就是江南。

    屆時。

    必定會有人趁機作亂。

    所以楊家四兄弟,必須趕回他們坐鎮的地方鎮守。

    ……

    御書房內。

    冊封大典過後。

    楊七回到了書房,脫下了龍袍,換上了一身便裝。

    蘇易簡緊跟在楊七身後,眉頭緊鎖的道:“陛下,如此大刀闊斧的改制,是不是有點操之過急?又是整治佛道兩家,又是清查天下田畝,又是削減勳貴們利益。

    這三條,每一條都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的大國策。

    如今三條並行,必然生亂。

    您是不是再斟酌斟酌?”

    楊七換上了便裝以後,坐在踏上,對著蘇易簡擺了擺手,示意他坐下以後,才調笑的道:“你近些日一直躲在家裡稱病不出,朕還以為你已經不關心國事了。”

    蘇易簡端端正正的坐在楊七身側,聽到了楊七的話,他無奈的翻了個白眼,幽幽道:“還不是被您嚇得。”

    楊七哈哈大笑道:“朕只是跟你開個玩笑,沒想到你還當了真。”

    蘇易簡撇撇嘴,“君無戲言……”

    楊七眉頭微微一挑,似笑非笑的道:“發給佛道兩家的聖旨還沒有送出去,要不朕拿過來,將你的名字添上?”

    蘇易簡臉色大變,連連擺手,“陛下既然已經草擬了聖旨,斷然不能改。朝三暮四的可不是明君所為。”

    楊七被蘇易簡逗笑了,他一邊笑,一邊低聲道:“朕現在回答你剛才的問題……常言道,亂世要用重典。燕國如今打下來了,可是要把它打造成鐵桶一般,就需要下大功夫治理它。

    這江山,就像是一塊頑鐵,微微狠狠的捶打,才能變成精鐵。”

    “陛下不怕力道用大了……到時候非但鍛造不出精鐵,反而還沒頑鐵也打沒了……就像是先秦、大隋……”

    蘇易簡悻悻的在一旁低聲說道。

    楊七斜眼看向蘇易簡,遲疑道:“你不看好朕改制?”

    蘇易簡撇嘴道:“臣不是不看好陛下改制,臣只是覺得,陛下不能心急。一口吃不成胖子。燕國不比南國。兩地文化差異巨大,所以不能用同樣的方式去治理他們。”

    楊七搖頭笑道:“朕何嘗不知道這個理,只是朕不想在這種事情上浪費時間。朕還打算到了二十年以後,退下皇位,去過一些閒雲野鶴的日子。”

    蘇易簡瞠目結舌,嘴巴打著磕巴,驚愕的道:“二十年以後退位?”

    楊七這句話,著實把蘇易簡驚的不輕。

    楊七並沒有在意蘇易簡的震驚,他能有這種反應,完全在楊七的意料之中。

    畢竟。

    楊七打算二十年以後退位這件事,普天之下,沒有幾個人能理解。

    無論是權力,還是富貴,任何人抓到了手裡以後都不想放開。

    楊七低聲笑道:“你不必如此驚訝,朕確實是這麼想的。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朕不可能把所有的人生,都搭在皇位上。

    目前知道這件事的只有你一人,朕希望你能夠保密。

    倘若讓旁人知道了這件事……

    嘿嘿嘿……”

    蘇易簡當即收起了臉上的震驚,一臉嚴肅的道:“此事事關重大,臣絕不會向任何人透露半句。”

    楊七瞥了他一眼,笑眯眯道:“諒你也不敢。”

    “言歸正傳……正是因為朕打算二十年以後退位,所以朕要在這二十年裡,把所有難啃的骨頭,一口氣啃光。

    唯有如此,朕退位以後,才能過一些清閒的日子。”

    “可是……陛下,二十年以後,你也不過才年僅四旬,是不是太早了……”

    楊七意味深長的笑道:“不早不晚,剛剛好……”

    蘇易簡不明白楊七笑意裡隱藏的是什麼。

    他皺著眉頭道:“陛下既然打算三管齊下,萬一產生了兵變、起義,陛下打算如何處置……”

    楊七幽幽道:“朕給了他們安穩的日子,他們不願意過。那就去開荒吧……遼東數百萬里,如今一片荒蕪,即使移過去百萬人,也不足以填滿。

    咱大燕,別的沒有,就是地多。”

    蘇易簡眉頭緊鎖道:“可是大燕疆土縱然再遼闊,也有用盡的時候……”

    楊七搖頭笑道:“地恆大,我們燕國佔不完……”

    蘇易簡聞言,一臉哭笑不得。

    聽楊七話裡的意思,似乎除了燕國以外,燕國外的其他地方,也是大燕的地盤。

    楊七可不在乎蘇易簡有什麼想法,解決了蘇易簡心頭的疑惑以後,他叮囑道:“如今三令並行,少不得有人在中間出幺蛾子。

    所以你這個大燕宰相,得仔細盯緊點。

    但凡有跟朝廷作對的,一併發配到遼東去。

    還有,除了上述的三令以外,關於大燕人口問題、教育問題,也是重中之重。

    務必督促各地的衙門,鼓勵各地百姓生育,嚴令各地的三級學府的建立。

    這兩項政令,直接跟各級官員們的政績掛鉤。

    若是官員在任期內,地方的人口沒有增加,三級學府沒有完善,那就別想陞遷。

    還有,為了避免百姓們生得起,養不起的問題。

    朝廷可以做出相應的獎勵。

    以一胎為限,多生一人,賞地十畝。

    此政令,不分男女。”

    蘇易簡猛然站起身,瞪著眼珠子,失聲叫道:“陛下你瘋了……”

    由不得蘇易簡不失態。

    實在是楊七這一條政令,誇張的有點變態。

    土地對漢家子孫們的吸引力有多大,每一個漢家子孫心裡都很清楚。

    每一年,各地鄉間地頭,因為一寸、兩寸的地壟的問題,打架鬥毆的事情層出不窮。

    楊七突然提出多生一個人,獎勵十畝地的政令。

    蘇易簡敢肯定,一旦這一條政令傳出去。

    整個燕國的百姓都會發瘋。

    估計到時候,舉國上下都會參與到瘋狂的造人行動中。

    而燕國的人口,也會在極短的時間內,達到了一個瘋狂的增長的速度。

    人口急速的增長,對一個國家而言,並不是一件好事。

    更重要的是,蘇易簡心裡快速的盤算了一下,一旦推行這一條政令。

    只怕燕國的土地,不出十年,就會被分配一空。

    楊七淡淡的瞥了一眼蘇易簡,平靜的道:“朕既然這麼安排,自然有朕的用意。你無需多問,只需要依照朕的政令行事即可。”

    蘇易簡咬牙道:“我是怕你把好不容易建立起的燕國給折騰沒了……”

    楊七緩緩起身,傲然的看著蘇易簡,說道:“朕不介意,到時候再把大燕國的江山打一遍……”

    這句話說的威武霸氣。

    縱然是始皇帝復生,只怕也說不出這句話。

    碰到楊七這麼個霸氣的主子,蘇易簡一點兒脾氣也沒有。

    他唯有起身,躬身道:“陛下威武……”

    他的語言裡充滿了諷刺。

    不等楊七教訓他,他腳下一抹油,就溜出了御書房。

    有道是皇帝動動嘴,大臣跑斷腿。

    碰上這個一個君主,蘇易簡注定要操勞一輩子。

    更可氣的是,他們不僅是君主,更情深似兄弟。

    楊七一條政令比一條政令激進,蘇易簡既然沒辦法阻止楊七頒布政令,那就只能想辦法幫楊七查漏補缺,儘量讓楊七的每一條政令下發下去以後,不會引起太大的變動。

    “死酒鬼……”

    楊七望著蘇易簡離去的背影,低聲罵了一句。

    他並沒有怪罪蘇易簡的不敬。
q781009 發表於 2019-8-8 20:41
第0859章 找上門的佛道兩家

    正月初十。

    風和日麗,天朗氣清。

    距離登基大典已經過去了十日。

    有關於楊七所要施行的三條政令,已經傳遍了燕國大江南北。

    預料中的舉國震動的場景並沒有發生,一切都靜悄悄的,好似什麼也沒發生過。

    但是,嗅覺敏銳的人都能感覺到,這只是暴風雨來臨前的片刻寧靜,一旦暴風雨積攢足了足夠的力量,它就會像是井噴一樣爆發出來。

    大燕國的統治者楊七,似乎沒感受到暴風雨在凝聚。

    他難得的抽出了一些空暇的時間,陪著妻兒們到了燕京城外遊玩。

    一家人換上了一身便裝,像是尋常百姓一樣,一路遊玩到了燕京城外的溪流旁。

    嚴冬即將溜走,溪流也開始紛紛解凍。

    涓涓細流侵化了小溪的冰面,順著四周的冰面徐徐滾落,將一塊豆粒大的冰窟窿,不斷的變大。

    隱藏在水下一冬的魚兒,雀躍的在冰窟窿外吐著泡泡。

    小宗衛、狄青二人,在小桂英帶領下,一人拿著一根三尺長的木棍不斷的捅進冰窟窿,糟蹋裡面的小魚。

    小桂英年歲已經不小了,可是仍舊像是個頑童。

    她憑藉著年長的優勢,以及她已經頗具實力的拳頭,成功的降伏了小宗衛、狄青二人,讓他們對自己唯命是從。

    “狄青,你怎麼那麼笨,讓你戳魚,你抓蝦幹嘛?難道你魚蝦不分?”

    小桂英雙手叉腰,站在溪流邊上,鼓著腮幫子教訓狄青。

    狄青一手握著木棍,一手抓著蝦,低著腦袋沉默不語。

    小宗衛蔫壞,藉著小桂英的虎威,在一旁手插著腰教訓狄青,“狄青,你沒聽到穆姐姐說的話嗎?還傻楞在那兒幹嘛,扔掉你手裡的爛蝦,過來幫穆姐姐戳魚。”

    狄青瞥了他一眼,不捨的丟掉了手裡的蝦,拿著木棍過去戳魚。

    “這裡這裡……”

    “那邊那邊……在冰下面……你怎麼那麼笨啊……”

    “對,太笨了,剛才要不是你攪亂我,我保準能幫穆姐姐戳到魚……”

    小桂英就像是個王一樣,指揮著小宗衛和狄青戳魚。

    蔫壞的小宗衛更像是一個監工,他一邊磨洋工,一邊藉著小桂英的威風,一起數落狄青。

    狄青這個老實孩子一言不發的在踏實的戳魚。

    遠處的一片土包上,鋪著一張細密的羊毛毯,楊七寵溺的抱著閨女在玩耍,眼睛卻一直放在小溪邊的三個小傢伙身上。

    曹琳、初醒、杜金娥、呼延赤金四女,在一旁有說有笑的玩起了葉子戲。

    狄母耐心的陪在一邊。

    狄青的父親狄三郎,累積軍功卓著,受封為武興伯。

    狄母如今也算的上是一位伯爵夫人。

    狄母這些年跟著曹琳,也養了一些富貴氣,但是終究是莊戶人家出來的小女人,骨子裡對尊卑的執念很深。

    跟曹琳四女在一起的時候,她總是下意識的將自己定位在一個僕從的位置上。

    “哈哈哈……”

    一聲放肆的大笑聲引起了楊七等人的注意力。

    循聲望去。

    卻見狄青因為戳魚心急,不甚踩破了冰面,濕了半個褲腿,惹得小宗衛哈哈大笑。

    小桂英在一旁皺著眉頭埋怨狄青笨。

    狄青半個身子侵在水裡,對於小宗衛的嘲笑和小桂英的埋怨,他只是嘿嘿一笑,並沒有說什麼。

    守在溪邊的侍衛們趕緊把狄青拉扯了上來,幫他披上了厚實的衣服。

    楊七收回了目光,落在了神情略顯焦急的狄母身上。

    “是不是想去瞧瞧他有沒有凍著?”

    “啊!”

    狄母略微一愣,得知楊七在向自己發問,她驚呼了一聲,迅速的收斂好了臉上焦急的神情,低聲道:“回陛下的話,狄家的孩子皮實,濕了褲腿不礙事。只要小王爺和穆家小娘子沒事就好。”

    “胡說!”

    楊七微微瞪起眼,聲音提高了幾度,嚇的他懷裡的閨女愣愣的趴在他腿上不敢動。

    楊七冷冷的道:“朕的弟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輕賤了。”

    狄母一愣,緩緩低下頭,不敢多說一句話。

    曹琳四女不知道楊七為何發怒,下意識的看向他。

    楊七緊盯著狄母,冷聲道:“你是不是給孩子叮囑什麼了?”

    狄母渾身一顫,低著頭,用比蚊子還小的聲音回了兩個字。

    “沒有……”

    曹琳四女見狀,苦笑著搖頭。

    狄母的表現,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

    楊七瞥了狄母一眼,沒好氣的道:“你否認也沒關係……你給小傢伙說了什麼,朕大概能猜到。無外乎楊宗衛、穆桂英身份高貴,讓小傢伙讓著他們,護著他們。

    但是朕要告訴你的是,朕的弟子,身份沒那麼輕賤。

    他是朕的弟子,不是楊宗衛的僕從,更不是楊宗衛和穆桂英的奴才。

    一個徒弟半個兒,他雖然不是皇子,可他的身份等同於皇子。

    他和楊宗衛之間,沒有高低貴賤之分。

    朕不希望你再給孩子教這些東西。”

    狄母在楊七的威嚴下,一句話也不敢說,只是低著頭聽從楊七的教誨。

    曹琳四女對視一眼,皆搖頭苦笑。

    她們心裡清楚,楊七很看重穆桂英和狄青,楊七今日說出這番話,在她們意料之中。

    只是,曹琳看楊七的目光裡,帶著些許的埋怨。

    楊七似乎感受到了曹琳埋怨的目光,他輕咳了一聲,道:“訓誡你,應該是皇后的職責。朕今日越過了皇后跟你說這番話,主要是因為朕看不慣你糟踐了朕的弟子。”

    曹琳聞言,立馬收起了埋怨的目光,隱晦的瞪了楊七一眼,然後樂呵呵的湊到了狄母面前。

    “好啦好啦,狄氏,你也不用一直低著頭。陛下愛護小狄青,才忍不住訓誡你。但是陛下並沒有怪罪你的意思。”

    “臣婦……臣婦……”

    狄母微微抬起頭,猶猶豫豫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聰明的曹琳似乎猜出了狄母的心思,當即笑道:“本宮知道你想說什麼……本宮知道你是一片好心。只是你也應該明白,小狄青是陛下唯一的弟子。他的身份,遠非一般人可比。

    你不能用一般人的身份管束他。

    說起來也是陛下的錯。

    小傢伙剛剛出生,陛下就收了人家當弟子,只是至今也抽不出時間教育人家。

    平白的浪費的一塊良才。”

    曹琳說著,還挑釁的看了一眼楊七。

    狄母聞言,趕忙急呼道:“這不是陛下的錯,是臣婦的錯……”

    楊七無奈的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此事確實是朕的疏忽,以後每逢雙日,就讓三個小傢伙到朕的御書房聽訓。”

    狄母趕忙施禮道:“多謝陛下……”

    曹琳挑了挑眉毛,似笑非笑的道:“那臣妾也替小宗衛,多謝陛下了……”

    楊七不想搭理曹琳,抱著女兒就去溪流邊玩耍。

    楊七剛抱著女兒到了小溪邊,就看到在溪水的上游突然出現了一位老道,他帶著斗笠,坐在溪邊的大石旁,手持一根魚竿,似乎在釣魚。

    緊接著。

    從下游的樹叢中,走出了一位鬚眉皆白的老僧。

    突然出現的一道一僧,著實將御前侍衛驚的不輕。

    扎馬合青木當即抽出了腰間的橫刀,準備領著人沖上去。

    楊七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要動。

    他的目光冷冷的在一僧一道身上掃過。

    一僧一道似乎在等楊七開口,只是等了許久,楊七一點兒也沒有理會他們兩個突然出現的高人的意思。

    僵持了一會兒。

    老僧苦笑了一聲,率先開口,“阿彌陀佛,貧僧廣智,參見皇帝陛下……”

    “勞煩一位廣字輩的大能,親赴燕京城見朕,可是為了除夕夜朕的承諾而來?”

    楊七冷聲發問。

    廣智禪師一臉慈悲,笑道:“陛下果然智慧高絕,明見萬里。”

    楊七一邊逗弄著懷裡的閨女,一邊撇嘴對廣智禪師道:“別給朕帶高帽子,朕答應過的事情,自然會兌現,不然朕如何取信天下人?

    只不過,在此之前,朕要向你們討一個交代。”

    廣智禪師臉上的慈悲瞬間消失不見,他大概猜到了楊七要什麼交代,當即苦著臉道:“我佛慈悲……俗語有雲,冤冤相報何時了,陛下何不放下屠刀?”

    “放下屠刀?”

    楊七譏笑道:“朕若放下了屠刀,這天下間還不知道有多少妖僧要禍害世人?朕殺一個妖僧,成百上千人受益。

    難道你們佛家要為了一個妖僧,放棄成千上百的世人?

    這就是你們佛家的慈悲?”

    “呵呵……只對自己人慈悲?那朕有什麼理由留著你們?”

    楊七的話裡充滿了譏諷。

    廣智禪師自然聽得出來,他同樣聽出了楊七話裡的強硬。

    佛門背地裡參與了遼國伐燕的戰爭,不給楊七一個交代,只怕過不去這一關。

    當即,廣智禪師悲苦道:“陛下想要一個怎樣的交代?”

    楊七冷冷的道:“把所有參與到那件事中的妖僧,送到忠義山……”

    忠義山是什麼地方?

    那是燕國埋葬忠魂的地方。

    把那些參與到遼國伐燕戰爭中的僧侶們送到忠義山,他們會有什麼下場,自然不言而喻。

    只怕忠義山外,那座由遼人頭顱堆起來的京觀,要再添一層新土。

    廣智禪師痛苦的閉上眼,口誦,“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幾番唸誦以後,廣智禪師緩緩睜開眼,眼中透著一股堅定,他看向楊七,“陛下的要求,佛門自當遵守。只是陛下的承諾,何時兌現?”

    “人到了忠義山,朕許給你們的田產和度牒,自然會兌現。”

    “阿彌陀佛……如此,貧僧先行告退……”

    廣智禪師隨風而來,隨風而去。

    就像是從來沒出現過。

    溪流邊上,只剩下了那位老道還在假寐。

    楊七冷冷的掃了老道一眼,老道一點動作也沒有,似乎睡著了。

    楊七冷冷一笑,招呼岸邊玩耍的小宗衛三人,“別玩了,天色不早了,隨朕回宮……”

    丟下這句話。

    楊七抱著閨女就走。

    “我本江邊一漁翁,奈何蒼天不做功……三道青蓮將凡塵,渡我成仙世間行……”

    蒼老的聲音在楊七背後響起,言語中帶著些許飄渺。

    似吟似唱。

    一曲神仙歌,確實唱出了一些出塵的味道。

    然而。

    縱然如此,楊七連搭理他的意思也沒有,反而加快了腳下的步子。

    老道掀起了斗笠,眼見楊七越走越急,當即心頭一緊,趕忙開口喊道:“燕皇,且慢行……”

    任憑老道如何呼喊,楊七也沒有半點停下腳步的意思。

    片刻過後。

    小溪邊,除了在風中凌亂的老道外,再無他人。

    回宮的路上。

    楊七坐在馬車裡,小宗衛、小桂英三個人在車廂裡玩鬧,小桂英抓住他的手臂,眨巴著大眼睛,撅著嘴問道:“陛下,剛才那個老爺爺喊您,您為什麼不理他?”

    小宗衛、狄青聞言,也停下了玩鬧,豎起耳朵靜聽。

    楊七癟癟嘴,解釋道:“以後碰到這種人,就離他遠點。”

    “為什麼?”

    “為什麼?因為但凡這個裝逼的人,不是騙子就是神棍。而且專門騙小孩,據說他們會把騙到的小孩,賣到很遠很遠的山裡。

    那裡沒有好吃的、好玩的、好喝的……”

    小桂英、狄青二人聞言,瞪大了眼珠子,一臉驚恐。

    狄青喃喃道:“他居然是個這麼壞的人,那師傅為何不把他抓起來?”

    小桂英一臉贊同的點頭。

    蔫壞的小宗衛,腦洞始終比別人清奇,他歪著腦袋問道:“父皇,什麼是裝逼?”

    楊七老臉一黑,含糊道:“就是喜歡說一些別人聽不懂的話,裝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樣子的那種人。”

    小桂英一臉義憤填膺的道:“回去以後我就去跟爹爹學武藝,以後再碰到這種人,我一定一槍炸死他。”

    小宗衛一臉傲然的道:“那你恐怕沒有機會了,等我長大了,繼承了皇位,我就命人將這些裝逼的人都抓起來殺了。到那個時候,你就算再離開,也只能乾瞪眼。”

    “嗯?!”

    小桂英當即瞪起眼,看向小宗衛。

    小宗衛渾身打了個哆嗦,一臉獻媚的道:“剛才只是開玩笑,我哪能把他們殺完,肯定留幾個讓你殺著出氣玩。”

    楊七臉色很難看,大手摸索著小宗衛的腦袋,幾次抬起,又幾次輕輕放下。

    臭小子,才多大,就敢惦記老子的皇位?

    還頗具昏君的潛質,搞不好還妻管嚴?
q781009 發表於 2019-8-8 20:41
第0860章 罪無可恕

    由於楊宗衛過於得瑟,所以他悲劇了。

    十篇千字文,就是對他最好的懲罰。

    又由於穆桂英、狄青二人跟楊宗衛交往甚密,還是一個小團夥。

    所以被冠以連帶責任,一人五篇千字文。

    楊七特地吩咐陳琳給三個小傢伙準備了三張小桌子,拜訪在御書房內的左角處。

    三個小傢伙此刻正規規矩矩的在書桌前抄寫千字文。

    偶爾有一些調皮的小動作,楊七就教訓一番。

    動靜鬧大了,楊七就一人賞一班。

    近乎於釣魚執法的手段,引得三個小傢伙連連犯錯。

    一個個皆吃了板子。

    僅僅一下午,楊七就把三個小傢伙訓的服服帖帖的。

    其中,楊宗衛挨板子的次數最多。

    他心眼最多,最皮,一直靜不下來,所以總喜歡搞一些小動作,惹的另外兩個陪他鬧。

    楊七並沒有因為楊宗衛是他的子嗣就手下留情。

    打板子的力度,他控制的很好,每個人挨打的力度,一模一樣。

    熬了半個下午。

    穆桂英、狄青,率先抄寫完了五篇千字文。

    “師傅,我寫完了……”

    “我也寫完了……”

    十篇千字文,規規矩矩的拜訪在楊七案前。

    楊七瞧著滿篇鬼畫符似的文字,一臉讚許的道:“寫的不錯,朕當年像你們這麼大的時候,寫的字遠遠比不上你們……”

    陳琳在一旁聽到這話,含蓄的低頭笑了笑。

    自從楊七稱霸以後,他創出的瘦金體,爭相被模仿。

    如今幾乎快成了大燕國官方的公用字體。

    楊七縱然沒有稱帝,他自稱一代文宗,也不會有任何人提出異議。

    由此可見,楊七誇讚穆桂英和狄青,是在鼓勵他們。

    這也說明了楊七對孩子們的喜愛。

    陳琳自然沒有多嘴。

    穆桂英聽到這句話,顯然很鼓舞,她拍著小胸脯保證,下一次她一定會寫的更好。

    狄青雖然沒有說話,但眼中的喜色是難以掩飾的。

    很明顯,楊七的讚許對孩子們的激勵很大。

    獨獨只有楊宗衛,趴在書桌前,一臉苦大仇深的模樣。

    兩個小夥伴寫完了千字文,可以出去玩了,他卻還要繼續寫。

    回身瞧著楊宗衛可憐巴巴的趴在書桌前。

    穆桂英咬了咬牙,對楊七道:“陛下……我還想多寫幾篇……”

    狄青愣了愣,看了看穆桂英,又看了看楊宗衛,也緩緩點了點頭。

    楊七有些意外,他沉吟了片刻,笑道:“有上進心是好事,去吧……”

    得到了楊七的許諾,穆桂英蹦蹦跳跳的回到了書桌前,衝著楊宗衛眨了眨眼。

    楊宗衛感激莫名。

    有了這一番鼓勵。

    楊宗衛再也沒調皮,他認認真真的耐著性子抄寫了剩餘的五篇,一共十篇,交到了楊七手裡。

    楊七假裝認真的看了一會兒。

    弄的楊宗衛心裡七上八下的。

    然後在楊宗衛快要哭了的眼神中,緩緩點頭,“寫的不錯,比你以前的字長進了不少。去玩吧……”

    三個小傢伙頓時歡呼一聲,結伴衝出了御書房。

    楊七看著衝出門的三個小傢伙,微微搖頭一笑,然後將手裡的鬼畫符似的東西,整理了一下,親筆在上面標註了每個人的名字,隨手遞給了陳琳。

    “找個書架,封存起來……”

    陳琳接過了手,不解的道:“這……”

    楊七笑著解釋道:“留著給小傢伙們當個念想,以後書法有所精進的時候,也可以拿出來對比一下。這樣就更能督促他們進步。”

    陳琳手拿著紙,感嘆道:“陛下育兒有道……”

    “快去吧……”

    “諾~”

    陳琳拿著紙張往外走。

    剛走到門口,跟一人撞了一個滿懷。

    “哎呦~”

    一聲驚呼以後,抬頭一瞧,苦笑道:“蘇相公,什麼事這麼著急的,跟火燒眉毛似的。”

    蘇易簡抖了抖衣袖,陰沉著臉,焦急道:“還真是火燒眉毛了……陛下呢?”

    聽到有急事,陳琳也不敢耽誤,一指御書房。

    “在書房裡……”

    話還沒說完,蘇易簡就闖進了御書房。

    楊七瞧見了蘇易簡急匆匆的衝進門,又好氣又好笑的道:“什麼事情逼的你這位大燕宰相連禮儀都忘了?”

    “出大事了!”

    蘇易簡驚叫。

    楊七眉頭一挑,鎮定道:“你先不要著急,坐下慢慢說……”

    蘇易簡像是熱鍋上的螞蟻,跳腳道:“那有時間坐下說,金陵府、蘇州、杭州、廬州、福州多地有百姓造反,零零碎碎加起來,足足有十萬多人。而且還愈演愈烈,賊軍的數目在不斷壯大。”

    楊七一愣,背靠著椅子緩緩坐下,手裡端起了香茗,細細品味。

    蘇易簡惱怒的道:“陛下啊!這都什麼時候了,您怎麼還有心思慢慢品茶啊。迫在眉睫了!十幾萬人造反,估計要不了多久,規模就能達到幾十萬。

    整個金陵府一線,就要亂成一鍋粥了。”

    楊七放下茶杯,瞥了蘇易簡一眼,淡淡的道:“朕都不急,你急什麼……”

    蘇易簡一愣,瞪著眼珠子,憤怒的看著楊七。

    楊七擺擺手,“好啦好啦,別用這種吃人的目光看著朕。小心朕治罪與你。”

    說到這裡,不等蘇易簡反駁,楊七繼續說道:“金陵府百姓造反的事情,在朕的預料之中。早在五日前,朕就得到了密奏,有江南富商、地主、茶園主、坊主等百人勾結在一起,四處散播謠言,蠱惑民心。

    朕猜到了,百姓們在他們蠱惑下,必定會做出過激的行為。

    如今看來,果然被朕猜準了。”

    蘇易簡愕然,遲疑了半響,他怒吼道:“那是過激行為嗎?那是造反,彙集了十幾萬人的造反。”

    楊七哭笑不得道:“安心安心,金陵府有朕的兄長坐鎮,那些叛民翻不起什麼大浪。而且早在三日前,朕就已經命令神機營、震天營兩部的半數人馬趕到金陵去馳援。

    整個大燕國的精銳,有一半都在金陵府。

    這要是還讓叛民們成事,那朕這個江山就不用做了。”

    蘇易簡臉上的怒意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臉恐懼。

    “你要……你要把那些百姓都殺了?”

    楊七無奈的翻了個白眼,道:“朕又不是屠夫,派出那些兵馬過去,只是為了防止叛民作亂擴大,影響其他地方。

    真正前去剿滅那些叛民的,是你!”

    聽到了楊七沒有大開殺戒的意思,蘇易簡的神色好了很多。

    可是聽到楊七派他去剿滅叛民,蘇易簡一臉愕然,“讓我去?”

    楊七緩緩點頭,“百姓們只是受人蠱惑,盲從賊人們作亂。一切都是清查天下田畝惹的禍。為了一些田產,那些富商大戶居然不顧百姓死活。

    那索性就奪了他們的田產,均分給那些百姓們。

    相信那些百姓們拿到了田產以後,應該會明白,誰才是真正對他們好的人。”

    “均分田產?!”

    “嗯!這叫打土豪、分田地,救濟窮人。”

    “……”

    許久之後。

    蘇易簡出現在了皇宮外。

    他神情有點恍惚,他不知道他是怎麼走到宮門外的,只知道他清醒以後,就出現在宮門外了。

    之所以會如此。

    就是因為楊七嘴裡說出來的‘打土豪、分田地’六個字。

    這六個字一旦實施,必定會是一番驚天動地的變化。

    這天下間,真正說話管用的,終究是那些有田地的富商大戶。

    聽楊七話裡的架勢,江南等地似乎只是一個開始。

    他似乎要在大燕國內推行這一條政令。

    這可了不得。

    這等於在跟整個天下作為。

    這可比楊七之前的所有政令要嚇人。

    懷揣著複雜的心情,蘇易簡踱步往自己的衙門裡走去。

    剛走了一半,就被一幫子急著等消息的官員們團團圍住。

    “蘇相公,陛下怎麼說?”

    蘇易簡抬頭瞥了一眼焦急的官員們,張了張嘴,準備將楊七的話告訴大家。

    話到了嘴邊,他還是沒有說出口。

    他不敢說。

    蘇易簡含糊的說道:“陛下已經派遣了重兵去鎮壓……陛下的意思是,那些個百姓們之所以造反,是因為朝廷要推行清查田畝的政令,那些富商大戶們,自己不乾淨,害怕被清算,所以造謠蠱惑百姓們造反。

    陛下說,既然那些富商大戶們不願意做燕國的臣民,那就剝奪了他們的田產,分給百姓。

    到那個時候,百姓們自然就會散去。”

    官員們聞言,並沒有覺得不對,紛紛點頭讚歎。

    “陛下說的有理……”

    “什麼叫有理,這叫明見萬里……”

    “對對對……”

    在一眾官員們吹捧下,蘇易簡回到了衙門。

    他挑選了一些機靈的、有能力的官員,領著前往金陵府。

    ……

    有楊延平、蘇易簡、呂端三人,外加十幾萬大軍處理此次叛亂。

    楊七一點兒也不擔心,金陵府的叛亂會出問題。

    他每日依舊如常處理政務。

    閒暇的時候教導教導楊宗衛三個小傢伙。

    一晃。

    七日已過。

    彭湃匆匆趕到了御書房內,躬身施禮,“臣彭湃,參見陛下……”

    “不必多禮……”

    彭湃直起身,稟報導:“陛下,佛門的人已經送到忠義山了……”

    楊七微微一愣,感慨道:“這佛門辦事的效率還真快……”

    感慨過後,楊七問道:“有多少人?”

    “王行清點過,有三千六百人……”

    “三千六百人,看來佛門誠意十足……”

    楊七說完這句話,便沒有了下文。

    彭湃猶豫了一下,沉聲道:“王行請示,這些人該怎麼處理?”

    楊七微微一愣,狐疑道:“王行有其他的意思?”

    “王行……王行跟忠義山的其他守陵人,都不希望殺了那些人。”

    彭湃唯唯諾諾道。

    楊七皺起眉頭,疑惑道:“為什麼?”

    彭湃坦言道:“他們說,不願意讓這些漢家叛徒的血,玷污了忠義山。”

    楊七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點頭,“是朕疏忽了……”

    頓了頓楊七沉吟道:“殺了他們,有點太便宜他們了。全部發配到遼東去,讓他們開荒一百萬畝。什麼時候開夠了荒地,什麼時候再刑滿釋放。

    既然是他們害死了大燕國的勇士,那就讓他們負責供養這些勇士們的子子孫孫。”

    “百萬畝?!”

    “你有意見?”

    “不敢!”

    三千六百人,開荒百萬畝。

    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一個事情。

    楊七這是要讓這些人勞作到死。

    看起來對這些人有些殘忍,可是對於燕國而言,這卻是一件好事。

    楊七的這一條命令,很快就下達到了忠義山。

    三千六百人的罪囚,被押解往遼東。

    踏上了一生贖罪的道路。

    佛門兌現了承諾。

    楊七自然也不會食言。

    很快,有關於大燕國內寺廟內田地增加的政令,配發到了各級衙門。

    衙門在接到這一條政令以後,雖然疑惑,但是還是貫徹落實了這一條政令。

    一時間,燕國境內的寺廟的田產,幾乎擴大了十倍。

    僧侶們激動的連開法會慶祝。

    道門看到了這一點,急了。

    在燕京城外的溪邊,他們派遣出的高人,因為裝逼失去了跟楊七談話的機會。

    他們只能這種托關係,找人給楊七帶話。

    殤傾子不可避免的就出現在了楊七的御書房。

    楊七瞧著殤傾子那一條空蕩蕩的袖子,心中一疼,他皺著眉頭,冷聲道:“人常說,吃一塹,長一智。為了道門,你斷了一條胳膊,更斷了你一身本事。

    單憑這些,什麼情什麼恩都還完了。

    如今,你為何還為道門奔走?”

    殤傾子苦著臉,嘆氣道:“眼看著昔日的長輩,跪在臣面前,額頭都磕破了。大有以死相逼的架勢。他們這麼做,僅僅是讓臣幫忙帶句話。

    您說說,換做是您,您怎麼辦?”

    楊七一愣,長嘆了一聲。

    他仔細回想了一下,如果沈倫跪在他面前,磕頭磕的頭破血流的,大概他也會心軟。

    至於老楊、佘賽花、楊大等人?

    那是不可能的。

    就算人家趕磕,他也受不起。

    “哎……人終究是感情動物……”

    楊七看向殤傾子,說道:“聽說你跟我爹已經學了不少兵法了。王貴、楊洪也教給了你不少東西。論謀略,你也可以獨當一面了。

    明日,你就收拾東西,率領古北口鎮軍,該往燕遼邊陲鎮守吧。”

    殤傾子緩緩起身,鄭重的抱拳道:“諾……”

    楊七幽幽道:“讓道門,把參與到遼國伐燕戰爭中的叛徒們的腦袋,送到好水川。佛門的人,只是間接的參與了此事,朕還能留他們一條生路。可是道門的那些叛徒……”

    “罪!無!可!恕!”
q781009 發表於 2019-8-8 20:42
第0861章 禍害們出閘了

    豐碑楊門第0861章禍害們出閘了帝王一怒,浮屍百萬。

    楊七嘴裡的‘罪無可恕’四個字,雖然達不到浮屍百萬的效果,卻也收割了近六千多人的性命。

    六千道門叛徒,被道門盡數剿滅,頭顱送到了好水川。

    蕭瑟的好水川外,多了一座一丈高的京觀。

    這座京觀,注定要豎立在此地千世萬年,以贖其過。

    楊七雖然不是擅殺之人,但他卻用了最鋒利的屠刀,告訴了天底下所有人。

    燕人不可侵犯,燕地不可侵犯。

    任何違背這兩點的人,不論他身份有多特殊,終將難逃一刀。

    道門兌現了承諾,屬於道門的那一部分田產,也分發給了他們。

    拿到地的道門,不可避免的開始歡慶。

    佛道兩家舉辦的聲勢浩大的水陸法會,跟金陵府十數萬百姓們造反的怒吼,形成了鮮明對於。

    一時間。

    大燕國境內,魑魅魍魎迭起。

    楊七就猶如那一根鎮住了所有魑魅魍魎的神塔,聳立在燕京城內,不動不搖。

    時間一晃。

    到了二月。

    距離蘇易簡趕赴到金陵府,已經過去了半個月。

    彭湃手持著一份密奏,進入到御書房。

    “陛下,金陵密奏……”

    密奏送到了楊七手上。

    楊七拆開了火封,掃了一眼,樂了,“蘇易簡不愧為國之肱骨,有他出馬,果然手到擒來。”

    “瞧瞧……”

    楊七揚起了手裡的密奏,“不到半個月時間,蘇易簡已經平定了廬州。廬州境內參與造反十六個豪門大族,五十八個大商,盡數被誅滅。抄沒的田產多達數十萬畝,均分到百姓們手裡,每個人足足能分到五畝地。而且都是一等一上好的水田。”

    說到這裡,楊七臉上的笑意更濃,“如今廬州城裡的百姓們彈冠相慶,皆言朕是恆古未有的有道明君,蘇易簡是天上的慈悲神仙下凡。”

    彭湃聽聞此言,也笑了,“廬州叛亂能這麼快平息,全賴陛下的謀劃。陛下均分田產給百姓,讓百姓們有家可依,有田可種,生活有了盼頭,日子越過越好。

    百姓們稱讚陛下是有道明君,這話沒錯。”

    頓了頓,彭湃補充道:“至於百姓們說蘇相公是天上慈悲神仙下凡,那就有些不妥當。燕國能有今日,全都是陛下和百官們一起努力出來的結果,跟神佛沒有半分關係。”

    從彭湃的話裡,不難聽出,他對佛道兩家,並沒有什麼好感。

    之所以如此,那也是因為楊七的關係。

    楊七不喜歡佛道兩家,彭湃作為楊七身邊的人,自然對神佛兩家也喜歡不起來。

    “哈哈哈……”

    楊七一聽這話,笑的更開懷,“你說的有理,天下興亡,皆是人的功過,跟神佛沒有關係。如今蘇易簡在廬州穩住了局面。

    金陵府、蘇州等地的百姓們聽聞了分田的事宜以後,肯定會有不少迷途知返的。

    金陵府等地反叛的事情,已經不需要朕多擔心。”

    “佛道兩家現在如何?”

    突然從金陵府叛亂的事情,轉到了佛道兩家身上,彭湃微微有點懵,回過神以後,他匯報導:“根據手下人傳來的消息,佛道兩家最近一直在舉行水陸法會,還搗鼓出了一些神佛降臨的把戲,糊弄了不少百姓去幫他們耕種田畝。”

    楊七抬手摸著下巴,微微眯起眼,冷笑道:“他們倒是鬧得歡,得了田產還不知足,還糊弄朕的百姓去給他們耕田。

    朕尚且不敢將百姓當作牛馬,他們倒是用起百姓來一點兒也不含糊。

    如今金陵府的叛亂已經不足為慮,佛道兩家也高興夠了,該圖窮匕顯了。”

    “彭湃!”

    “臣在!”

    “傳朕旨意給落葉、趙廸二人,命令他二人依計行事。同時傳令給各級衙門,讓他們全力配合。”

    “陛下……”

    彭湃苦笑著看向楊七。

    楊七抬頭,一臉疑惑。

    彭湃解釋道:“陛下……傳旨給各級衙門,那是陳琳的職責……”

    楊七一愣,搖頭笑道:“是真疏忽了……今時不同往日,以前的時候刺探情報、傳達命令,是你一個人負責。如今內政的命令傳達,歸陳琳。”

    “朕就是用你用順手了……”

    “唰~”

    彭湃突然單膝跪倒在地上,鄭重的道:“只要陛下吩咐,臣永遠是陛下手裡最順手的刀。”

    楊七擺擺手。

    “行了,朕知道你忠心。你下去傳達命令,然後把陳琳給朕叫進來。”

    “諾~”

    彭湃施禮過後,退出了御書房。

    陳琳率著手裡的拂塵,小跑著進入到了御書房。

    “陛下喚奴婢,有何吩咐?”

    楊七吩咐道:“朕剛得到了消息,金陵府的叛亂已經不足為懼。是時候收拾佛道兩家了,朕已經命彭湃傳令給落葉、趙廸二人,讓他們依計畫行事。

    你去傳令給各級衙門,讓他們予以配合,同時讓他們配合朝廷安插在各寺廟道觀中的密探,密切的監視各個寺廟道觀的動向。”

    “奴婢明白……”

    ……

    兩撥人馬傳令。

    楊七的命令在極短的時間內下發到了各級衙門。

    當衙門裡的官員們拿到了楊七的命令以後,一個個朗聲大笑,直言妙哉。

    當初楊七賞給寺廟道觀大批田產的時候,著實讓他們摸不著頭腦。

    楊七批給寺廟道觀的田產數量不少,導致了很多官員們不得不想辦法從百姓們嘴裡搶一口飯。

    有性情剛烈的,醉酒以後還罵過楊七是個昏君。

    如今看到了新得政令,他們終於明白了楊七的用意。

    ……

    二月底。

    第一批的囚徒送到了寺廟道觀。

    開元寺。

    豳州第一大寺。

    作為一座歷史悠久的寺廟,它已經傳承了四百多年。

    四百多年間,出過不少有德高僧。

    又因為它處在絲綢之路的必經要道上,所以香火非常旺盛。

    自從楊七限制了佛道兩家寺廟裡的人數以後,開元寺一度跌落到了低谷。

    但是幾經波折,開元寺重新繁華了起來。

    不僅如此,它還比以前更繁華。

    距離開元寺最近的,豳州境內最肥沃的一千畝地,如今就是開元寺的田產。

    當開元寺主持廣亮禪師從縣令手裡接過地契的時候。

    縣令把銀牙都快咬碎了。

    今日。

    是個特殊的日子。

    因為過了今日,開元寺不僅有了地,還會多不少的沙彌當勞力。

    一大早。

    廣亮禪師就喊醒了寺裡剩餘的僧侶,組織了一個盛大的歡迎儀式,準備歡迎新沙彌的加入。

    為了讓新加入的沙彌們覺得開元寺前途光明。

    廣亮禪師特地讓僧侶們換上了新的僧袍。

    他自己穿著一身明黃色的僧袍,披著一件紅的發亮的袈裟,站在開元寺正門口。

    從早晨等到中午。

    眼看著太陽開始發威了,也沒看到新的沙彌到來。

    廣亮禪師抬起袖子抹去了額頭上冒出來的細汗,側身瞪向身邊的監寺,“你不是說人中午到嗎?眼看著中午快過了,怎麼還沒來?”

    監寺苦著臉,低聲道:“朝廷的聖旨上是這麼說的……”

    “嘿嘿嘿……在等人?”

    得意的笑聲突然在開元寺門口的石獅子下響起。

    廣亮禪師循聲望去,就看到了那個狠自己狠到咬牙切齒的縣令,正笑眯眯的站在台階下。

    “原來是吳縣令大駕光臨,老衲有失遠迎。”

    廣亮禪師瞧見了吳縣令,不咸不淡的施了一禮。

    兩個人以前沒交集,之所以會對彼此抱有敵意,就是因為之前朝廷配發的田產上。

    吳縣令是窮苦人出身,以前跟著楊七打過仗,因為聰明好學,文化課的進展非常快,後來被陳耀發掘,提拔了一下。

    吳縣令當兵的時候,打不過敵軍。

    可是他當了官以後,表現出了別樣的天賦。

    短短三年,他從一個小吏混到了縣令的位置。

    他能陞官這麼快,除了他理政有天賦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對百姓好。

    吳縣令在此地上任以後,特地清剿了一批不法富戶,清查出了一千畝良田,準備酌情分給縣裡貧苦的百姓。

    讓他沒想到的是,他剛清出了田產,就被這一幫光頭們摘了桃子。

    奇的吳縣令差點沒帶人平了開元寺。

    最後還是他家裡賢惠的夫人勸解了他。

    也就是從那以後,吳縣令三天兩頭的給開元寺小鞋穿。

    吳縣令和廣亮禪師之間的關係也越鬧越僵。

    對於廣亮禪師不咸不淡的語氣,吳縣令一點兒也不怪罪,他猶如一個老農一樣,背負雙手,晃晃悠悠的走到了台階正中,笑嘻嘻的道:“禪師客氣了,禪師這是在等人?”

    廣亮禪師微微仰起頭,言語倨傲的道:“不等人,老衲站在寺門口幹什麼……”

    斜眼瞥了吳縣令一眼,廣亮禪師又道:“陛下仁慈,憐憫我們寺廟清寡,先是賜下田產,如今又賜下一行貴人,在我們寺裡落髮為僧。你作為陛下的臣子,不知道此事嗎?”

    “知道一些……知道一些……”

    吳縣令臉上依舊帶著笑容。

    廣亮禪師一愣,眼中閃過一道狐疑。

    按照以往兩人交際的瞭解,他提到田產,吳縣令肯定會發毛的。

    今日怎會如此反常?

    不等廣亮禪師繼續想下去,就聽吳縣令吧嗒著嘴,搖頭晃腦道:“哎呀……你不說我差點給忘了,今早的時候,陛下確實讓人送了一批人到縣衙,命令讓我轉交給開元寺。”

    說到這裡,吳縣令似笑非笑的屈指一指,“大和尚,你瞧瞧,是不是他們?”

    廣亮禪師順著吳縣令指頭所指的方向望了過去,就看到一行數百人,披枷帶鎖,在衙役們押解下,緩緩向開元寺走來。

    廣亮禪師瞳孔一縮,渾身一顫,差點栽倒在了地上。

    他嘴皮子哆嗦著,“應該……應該不是……”

    “怎麼會不是呢?”

    吳縣令調笑的從懷裡掏出了一封書貼,對著廣亮禪師揚了揚,“這是朝廷派發的集體度牒,上面註明了,此番送過來的三百四十二人,皆在開元寺落髮為僧,由開元寺主持廣亮禪師,教導他們從善。

    有度牒為證,大和尚你還敢說他們不是你們開元寺的人嗎?”

    “你……”

    廣亮禪師眼珠子緩緩瞪大,渾身顫抖的指著吳縣令。

    眼珠子瞬間通紅,然後腦袋一歪,暈了過去。

    “主持?主持?”

    “……”

    開元寺的僧侶們,七手八腳的上前去攙扶廣亮禪師。

    吳縣令緩緩收起了手裡的度牒,臉上的笑意慢慢消散,只留下了一臉冰冷。

    想從百姓們手裡奪食吃?

    以後在本官治下,你們別想好過。

    衙役們押解著三百多的罪囚到了吳縣令面前。

    吳縣令再無剛才那副老農的做派,而是一臉威嚴的瞪著那些罪囚,“你們當中有不少人昔日也是戰場上廝殺的好漢。本官跟你們也算是有同僚之誼。

    所以,在你們進寺之前,本官奉勸你們一句。

    開元寺外,收起你們作姦犯科的心思。

    但凡有人頂風作案,本官會讓你們知道知道什麼叫做燕國律法不容侵犯。”

    有聰明的罪囚,當即就聽出了吳縣令的畫外音。

    “大人剛才說,在開元寺外作姦犯科會被懲治,那要是在開元寺內呢?”

    吳縣令聞言,瞪了那問話的罪囚一眼,“就你話多……本官應該上書陛下,請復掌嘴的刑法,打爛你的嘴。”

    那問話的罪囚聞言,趕忙縮下頭。

    吳縣令冷冷的掃過罪囚們,鄭重的叮囑,“都給本官記清楚了,不論寺內寺外,膽敢禍害我豳州百姓的,本官絕不會讓你們好過。”

    “那禿……”

    “啪~”

    有罪囚還準備開口發問,卻被身後的人狠狠的拍了一巴掌。

    然後就聽罪囚們齊聲喊道:“大人放心,我等絕不禍害豳州百姓……”

    吳縣令聞言,嘴角抽搐的擺了擺手,示意這些人滾蛋。

    等到罪囚們被卸掉了枷鎖以後,他們就一窩蜂的衝進了開元寺。

    吳縣令瞧著那如同虎狼一樣的罪囚,嘴角抽搐道:“廣亮啊廣亮,不是本官打擊報復你,實在是你運氣太背,碰上了一群聰明的壞東西。一個個都聽懂了本官的畫外音。

    你自求多福吧……”

    與此同時。

    開元寺的這一幕,在燕國境內的大大小小的寺廟、道觀上演。

   
q781009 發表於 2019-8-8 20:43
第0862章 為佛道兩家出頭的自己人

    “哈哈哈……”

    御書房內,傳出了楊七爽朗的笑聲。

    門外的扎馬合青木忍不住問身邊的陳琳,“什麼事情能讓陛下笑的這麼開心?這六天,天天能聽到陛下暢快的笑聲。”

    陳琳聽到這話,下意識的就想訓誡扎馬合青木,只是話到了嘴邊,微微一愣,才想起這裡不是宋國皇宮,並沒有那些顧忌。

    陳琳瞥了扎馬合青木一眼,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告訴了他。

    “還能有什麼事,八成又是那個寺廟裡的僧侶,被迫吃肉喝酒,要麼就是被打的滿頭包……”

    “啊?”

    扎馬合青木有點沒反應過來。

    陳琳耐心的小聲解釋道:“自從陛下將各地的罪囚,發配到了寺廟道觀內落髮以後,各地寺廟裡的醜事層出不窮。如今燕國境內的寺廟、道觀,幾乎成了賊窩,亂成了一團……”

    話說到了這裡,扎馬合青木也明白了過來,他憤憤的握緊拳頭,甕聲道:“就該這麼幹,佛道兩家可惡之極,之前若不是他們中間有人插手,忠義山的十萬老卒也就不會死……”

    陳琳張了張嘴,卻沒說什麼。

    他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就在這時,中書舍人抱著一疊奏摺,匆匆到了御書房門前。

    陳琳迎上前,略微瞥了一眼,低聲問道:“又是求情的奏摺?”

    中書舍人無奈的點點頭。

    “交給咱家吧……”

    陳琳接過了奏摺,進入到了御書房內。

    楊七盤腿坐在火炕上,正看著一份奏摺在暗笑,肩頭不停的聳動,就像是一隻老母雞。

    “嘿嘿嘿……”

    “陛下……”

    陳琳輕呼一聲。

    楊七臉上含笑,抬起頭,“陳琳?你來瞧瞧,這一份西夏府的奏報,太有意思了。遊騎軍的這群憨貨,退伍以後也不干好事。

    如今被發配到了寺廟裡,更是變本加厲。

    居然把寺廟裡的僧侶們綁到馬尾巴上,讓他們跟著撿馬糞……哈哈哈……”

    陳琳並沒有跟著發笑,而是恭謹的將手裡的奏摺抵到了楊七面前。

    “陛下……”

    楊七放下了手裡的奏摺,看向了陳琳懷裡的奏摺,隨手捻起了一本,掃過一眼後,頓時臉上笑意全無。

    “又是求情的奏摺……佛道兩家還真是無孔不入,朕才折騰了他們六天,他們就扛不住了。多方托關係給朕遞奏摺……”

    楊七隨手把奏摺扔回了陳琳懷裡,興趣缺缺的擺手道:“跟之前的一樣,丟到偏殿去……”

    “諾~”

    陳琳抱著奏摺就要走。

    楊七突然又開口吩咐道:“後面送來的求情的奏摺,就不用拿過來給朕看了,一併丟到偏殿去。”

    陳琳趕忙轉身應答了一聲,然後出了御書房。

    此後五日。

    天下間寺廟道觀內的情形,愈演愈烈。

    除了少數有真正的道德高人或者慈悲僧侶坐鎮的寺廟道觀外,幾乎剩下的全部寺廟道觀,全部遭殃。

    根據彭湃派人暗地裡統計。

    佛道兩家的信徒,在這短短的不到半個月時間裡,損失了近三成。

    而這個數字正在與日俱增。

    數十萬的罪囚,在得到了朝廷暗示以後,湧進了寺廟道觀裡,徹底把寺廟道觀這些淨土,淪為了罪惡之地。

    任何一個善良的百姓,看到了寺廟裡妖魔亂舞的場面,進都不敢進去。

    佛道兩家損失信徒,那是必然的。

    一晃兒。

    一個月時間悄然而過。

    燕國境內的寺廟、道觀內,幾乎看不到有任何信徒再去朝拜。

    些許受不了惡人折磨的僧侶、道士,紛紛逃離了燕國,前往了宋國、北涼國、大理國、遼國避難。

    御書房內。

    楊七屈指敲打著桌面,疑惑的問面前的彭湃,“你確定佛道兩家,一點兒動靜也沒有?”

    彭湃搖搖頭。

    “根據手底下的兄弟們匯報,佛道兩家並沒有做出任何的反抗。似乎認命了一樣任由那些罪囚施為……”

    “不應該啊……”

    楊七皺起眉頭,喃喃道:“佛道兩家可不是那種會輕易服軟的勢力,如果他們能輕易服軟,那還會被留到現在?”

    皺著眉頭沉吟了良久。

    楊七吩咐彭湃道:“讓手下的人緊緊盯著……一個多月時間,佛道兩家一點兒動作也沒有。朕覺得此事不簡單,他們恐怕在醞釀著更大的陰謀。”

    “諾~”

    彭湃剛出了門口沒多久。

    陳琳捏著一份奏摺,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一邊跑還一邊大聲呼喊。

    “不好了!不好了!”

    “出事了!陛下!”

    “……”

    跑進了御書房,陳琳顧不得施禮,就快速的道:“陛下,新平伯屠了蓮花寺!”

    “嘭!”

    楊七瞪起眼珠子,拍桌而起。

    “再說一遍?!”

    陳琳趕忙把手裡的奏摺遞給了楊七,邊遞奏摺,邊說道:“濟州府知府奏報,三月初二,新平伯登二龍山,前往蓮花寺禮佛,見廟內有賊人亂佛,怒而屠之。”

    陳琳的話說完,楊七也看完了手裡的奏摺。

    “嘎巴~”

    楊七把奏摺捏成了一團,手上青筋暴起,冷聲低吼,“好……好得很……朕料到佛道兩家肯定不會坐以待斃。只是朕沒料到,動手的卻是我大燕武伯。”

    楊七冰冷的目光落在了陳琳臉上,冷冷的問道:“你說,他是我大燕的臣子,還是佛道兩家的臣子?”

    陳琳不敢接這話,他低著頭,試探的問道:“陛下該如何處置,奴婢這就讓中書舍人擬旨。”

    “不用!”

    楊七扔掉了手裡的奏摺,收斂了臉上的怒容,面無表情的道:“朕誰也不處置,就這麼看著。朕倒是想要看看,究竟有多少人情願去做佛道兩家的走狗,也不願意做朕的臣子。”

    陳琳心頭一驚,他感受到了楊七平靜的表面下隱藏的滔天怒火,更感受到了一場大屠殺激將拉開帷幕。

    但是他不敢多言。

    就這樣,楊七猶如一頭攪動風雲前潛藏在水下的巨龍一樣,匍匐在燕國皇宮內,冷冷的看著燕國境內的所有幫著佛道兩家跟朝廷作對的人跳出來。

    時間一天一天的悄悄溜走。

    從各地傳到燕國皇宮內的奏摺,多不勝數。

    皆是類似於新平伯一樣的,幫著佛道兩家對付朝廷的人。

    這其中有武伯、武侯、武子、武男,知府、縣令、知州也有。

    牽連的燕國官員,多達數百人。

    可以說是觸目驚心。

    楊七知道佛道兩家不會坐以待斃,只是他沒想到,掀起來的巨浪會如此之大。

    隨著人數不斷的擴大。

    最終,一位武侯被牽扯到了其中。

    御書房內。

    彭湃躬身匯報導:“陛下,雁門侯跟道門有染,今日過午以後,雁門侯會應邀前往城外的上陽觀……”

    “雁門侯?!”

    楊七有些不解,又有些惱怒,“怎麼會是他?他怎麼可能跟道門染上?!”

    彭湃苦笑道:“別說您不能理解,屬下也不能理解。”

    楊七之所以不理解,是因為雁門侯的身份有些特殊。

    封賞大典的時候,受封雁門侯的不是別人。

    而是楊七的大舅哥杜青。

    按理說,杜青作為皇親國戚,又經常陪著杜氏到宮裡走動,應該瞭解楊七對佛道兩家的厭惡,他更應該知道,這一次針對佛道兩家的一切動作,都是楊七在主導。

    明知道楊七在懲治佛道兩家,還湊上來,這是想找死?

    “更衣,朕要親自去上陽觀內,會一會雁門侯……”

    在宮女伺候下,楊七換上了一身龍袍,在彭湃、扎馬合青木護衛下,踏出了御書房。

    剛出門,就撞上了款款而來的佘賽花。

    “七郎,你這是要出去?”

    佘賽花隔著老遠,就在叫楊七。

    楊七收起了臉上的冰冷,笑呵呵的迎了上去,“娘,您怎麼來了?”

    在宮女攙扶下,佘賽花到了楊七面前,她翻了個白眼,道:“娘難道就不能過來看看你?”

    “能能能……”

    楊七點頭隨口應付,臨了了,補充了一句,“您不會是來幫佛道兩家求情的吧?”

    佘賽花瞪了楊七一眼。

    “孰輕孰重為娘還是分得清的……”

    楊七燦燦笑道:“那就好……”

    “哎~”

    佘賽花長嘆了一口氣,說道:“娘瞧你這是有事要忙,娘也不多叨擾你。這一次過來,就是跟你說一聲,回頭你處置狄三郎的時候,輕一些。”

    “狄三郎?狄三郎怎麼了?”

    佘賽花翻了個白眼,無奈道:“還能怎麼了,狄三郎是莊戶出身,老母是一個久居在山野的婦人,平日裡沒有別的喜好,就喜歡敬拜佛祖。

    昨日狄三郎陪著老母去禮佛的時候,拗不過老母的逼迫,打傷了一些寺廟裡的人。

    娘知道你在懲治佛道兩家,一旦得知了這件助紂為虐的事情以後,一定會懲治他。

    所以娘就提前幫他求個情。”

    楊七眨眨眼,並沒有表態,而是疑惑的問道:“您怎麼知道此事的?”

    佘賽花一愣,聽出了楊七的話外音,當即嗔怒道:“怎麼,你以為別人求到了娘門上,娘過來當說客?那你就想差了。說起來也是為娘的錯。

    狄家老母之所以去禮佛,也是受為娘的邀請。

    只是昨日為娘被宗保、宗家、宗衛三個小傢伙纏著講故事,一時耽誤了時間,這才出了此事。”

    聽過了緣由,楊七趕忙賠禮道:“娘您教訓的是,是孩兒想差了。既然娘您都開口了,狄三郎的事情,孩兒自然會從輕處理。”

    佘賽花滿意的點點頭,“這還差不多……”

    聊完了此事,佘賽花也沒太耽誤楊七的時間,當即就離開了。

    楊七帶著人繼續往宮外走去。

    路上,楊七突然側頭問彭湃,“其他人也是如此?”

    彭湃一愣,有些懵。

    陳琳在一旁輕聲咳嗽了一聲,提醒道:“陛下是問你,那些在廟裡傷人的其他官員,是不是也是如此?”

    彭湃恍然,“回陛下的話,大部分是如此。其中一小部分人,是收了佛道兩家大量的賄賂,刻意為之。”

    楊七緩緩點頭,心中有了較量。

    枕邊風和長輩施壓,還真實可怕。

    難怪歷朝歷代,都有後宮不得干政的潛規則。

    一行人出了皇宮。

    一路疾馳到了城外的上陽觀內。

    上陽觀算是燕國境內為數不多的沒有淪為罪惡之地的地方。

    因為觀主的身份有些特殊。

    上陽觀門口,守門的門童瞧見了一群膀大腰圓的漢子們氣勢洶洶的衝了過來。

    當即就要張口喝斥。

    然而,當他們看到了被漢子們拱衛在中間,身穿著黑水玄色龍袍的楊七以後,臉色大變。

    他們動都不敢動,一個個端端正正的站在門前躬身施禮。

    楊七龍行虎步,旁若無人的跨進了上陽觀,進門的時候,冷冷的吩咐門口的門童。

    “除了雁門侯杜青外,任何人不得放進來。還有……膽敢給杜青通風報信的,立斬決。”

    門童被嚇的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聽到了楊七的吩咐,唯唯諾諾的道:“諾……”

    入了上陽觀。

    御前侍衛率先進入,把守住了觀內的要道和門戶。

    觀內的道人,看到了御前侍衛出現,自然知道楊七駕臨。

    於是乎,他們紛紛集合在正殿門前,躬身迎駕。

    當身穿著黑水玄色龍袍的楊七出現在了正殿門前的時候,道人們齊齊施禮。

    “方外野人,參見陛下……”

    “臣……參見陛下……”

    “……”

    楊七的目光冷冷的從為首的三個人身上閃過,語氣冰冷的吐出了三個名字。

    “陳摶!”

    “种放!”

    “法海!”

    毫無疑問。

    站在正殿門口,眾多道人身前的,正是華山老仙陳摶,大同書院山長种放,御醫法海。

    除了陳摶以外,剩下的兩個人可以說是楊七心中的自己人。

    楊七盯著种放、法海,厲聲道:“你們二人也要跟朕作對?”

    法海咬了咬牙,沒說話。

    种放不卑不亢的上前一步,躬身道:“臣暫時沒有跟陛下作對的意思,臣之所以出現在此處,就是想問陛下一句話……”

    “是不是得到了朕的答案,你就會決定要不要跟朕作對?”

    “是!”

    “呵呵……很好!你問!”

    “陛下可是要絕我道家道統?”
q781009 發表於 2019-8-8 20:43
第0863章 道門服軟(今晚一更……要回老家)

    豐碑楊門第0863章道門服軟楊七冷面不語,連帶著上陽觀內氣憤也變得沉靜、壓抑。

    上陽觀內的人都能感受到楊七身上那一股濃濃的帝威。

    在帝威的壓迫下,上陽觀內的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些許膽子小的道人,額頭上早已佈滿了細汗。

    “咕嘟~”

    有人喉頭聳動,吞嚥下一口口水,借此減弱自己心頭的恐懼。

    然而。

    始作俑者的种放,在楊七濃濃的威懾下,胸膛傲立,毫無懼色。

    “朕要絕道家道統?”

    沉寂了許久之後,楊七緩緩開口,他譏諷的冷笑道:“朕真要是要絕了道家道統,你覺得你們道家還能留在今日?”

    种放下意識皺起眉頭,沉聲道:“既然如此,陛下為何又要以罪囚禍亂我道家道場?此前的事情,我道家已經付出了代價,數千人的頭顱已經送到了好水川,陛下也答應了既往不咎,莫非陛下要食言而肥?”

    楊七眉頭一挑,訓斥道:“种放,你對大燕國有功,但並不代表你有資格可以橫加指責朕,更不代表你可以隨意栽贓於朕。”

    楊七目光冷冷的掃過那些道人,譏笑道:“你們覺得罪囚亂道是朕的錯?你們還真是自以為是,出了事情,就喜歡將一切推到別人頭上。

    朕倒是問問你們,道家落的今日的下場,你們就從沒有自醒過嗎?”

    种放一愣,臉色有些發白,他轉過身看向陳摶。

    陳摶老道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模樣。

    种放心裡苦笑一聲。

    他醉心於學文和道學中,很少干涉俗世,今日他是被陳摶老道請出山助拳的。

    聽到了楊七的質問,种放就想從陳摶老道哪裡得到一個解釋。

    從陳摶老道的表情,他得到了答案。

    道家沒有錯,何談自醒?

    种放跟隨楊七的時日不淺,自知楊七並不是一個無的放矢的人。

    那麼道家肯定有錯。

    “還請陛下明示……”

    种放身上再無剛才的傲然,他深深的向楊七一禮,發問。

    楊七眼中的冷意消散了不少,他聲音了柔和了不少,“道家落到今日的下場,純粹是咎由自取。無論是各家道觀的田產,還是派發給各家道觀的新晉的道人,皆是道家親自到燕京城所求所得。

    在這兩件事上,朕可沒有強行把地和人塞給道家。

    所以,在這兩件事上,朕沒有錯。

    錯的是道家。

    一應錯事,怪不到朕的頭上。

    要怪,只能怪道家貪得無厭。”

    种放聞言,神色黯淡的低下頭。

    陳摶眼看种放服軟,他眼中閃過一道不甘,於是乎,他踏前一步,硬邦邦的對楊七道:“既是如此,我道家便不再要那些罪囚……陛下賜給我們道家一批空白度牒即可。”

    “呵……”

    楊七嘲諷的一笑,“你說不要就不要,大燕朝廷是你道門開的?你說賜空白度牒就賜下空白度牒,憑什麼?”

    楊七嘲諷的笑容,引起了陳摶心中的不快,他雙眼直直的瞪著楊七,沉聲道:“這是你答應我們道家的……除夕之夜,燕京城內,金口一諾。”

    楊七緩緩點頭,“是,朕是答應了你們。朕已經依照你們的訴求,賜下了田產和道人給你們。你們如今挑三揀四的,只想拿好處,不想擔責任,當大燕國是善堂嗎?

    還是當大燕國的百姓是你們無償的奴隸?”

    “朕很想知道,你們有什麼資格這麼做?你們對大燕國可有一點貢獻?”

    “朕告訴你們,你們非但對大燕國沒有一絲一毫的貢獻。反而幾次為禍大燕國。朕沒有把你們趕盡殺絕,就已經很給你們面子了。

    如今,你們非但不知道自醒,反而恬不知恥的向大燕國無度的索取。”

    “從古至今,道家道統傳承千年。先賢們創立道家道統,為的是為百姓們探索出一條可以長治久安的道路,為的是為百姓謀福祉。

    可是你們這些繼任者呢?

    你們這些繼任者,非但沒有領會先賢的精神,反而沉浸在了享樂之中。

    終日裡裝神弄鬼,蠱惑著百姓供養你們。”

    “你們,就是趴在百姓們身上的吸血蟲。一吸就是千百年,仍不自覺。”

    “以前的那些君主們慣著你們,讓著你們。那是因為他們心中有所求,他們渴望長生不死,對神仙懷有敬畏。

    但是,朕不同。

    朕不求仙,不問道,更不敬鬼神。

    在朕心中,能被朕敬畏的,唯有天下數萬萬的百姓。

    所以,朕不會慣著你們。”

    “朕的大燕國,不允許出現不勞而獲的人,更不允許出現趴在百姓們身上吸血的蛀蟲。你們跟朕要田產,那就得擔得起教化罪囚向善的職責。”

    楊七的一番話,振聾發聵。

    陳摶老道臉色鐵青的想要反駁。

    卻沒想到,种放搶先一步開口,他一臉鄭重的道:“陛下一語驚醒夢中人,臣受人蠱惑,趟了這一趟渾水。差點給燕國百姓造成了不可估量的影響。

    臣自請返回大同書院,教化書院學子萬人,以此造福天下數萬萬百姓。”

    楊七等人聞言,皆心神震動。

    文化修為和道學修為到了种放這種地步上,他鄭重的說出這麼一番話,相當於佛家的高僧許下的大宏願一樣。

    他必然把此事當成一個終生的事業去完成。

    陳摶老道、法海老道,二人皆一臉震驚。

    楊七拂了拂衣袖,長身而立,雙手舉在胸前,鄭重的一禮。

    种放泰然的受了楊七這一禮。

    這一禮,种放受得起。

    “哈哈哈……”

    种放朗聲大笑,摘掉了頭頂的道冠,扔在了地上,仰天大笑而去。

    說不出的暢快,說不出的豪邁。

    猶如大魚跳出了樊籠,化身為鵬,扶搖直上。

    有了种放的灑脫、豪邁、高潔。

    法海、陳摶兩個人就顯得格外的低矮。

    楊七送走了种放,轉過頭,再次看向陳摶、法海二人,冷冷的一笑。

    法海老道渾身一顫,一臉苦笑。

    陳摶臉色發白,卻不肯服軟。

    法海老道遲疑了一下,低聲問道:“敢問陛下要如何處置道家?”

    楊七瞥了法海老道一眼,淡淡的道:“朕聽聞,今日雁門侯要往這上陽觀一行,朕就看看,你們到底鬧什麼幺蛾子。

    朕打算把你們的命運,交到雁門侯手上。

    他若親朕,道家可活。

    他若是親你們,嘿嘿嘿……”

    陳摶老道聞言,終於不淡定了。

    但是他強硬慣了,根本不會說軟話。

    他只能板著臉強撐著。

    法海老道心中嘆息了一聲,迎著楊七進入到了正殿內。

    在進門的時候。

    楊七對左右的御前侍衛們擺了擺手,“你們自己找地方,藏住身形。在朕沒有喊你們出來之前,不要讓雁門侯發現你們的身形。”

    “諾~”

    上陽觀很大,有足夠的地方讓跟隨楊七而來的御前侍衛們藏住身形。

    楊七隨著法海老道進入到了正殿內。

    大殿正中供奉著三清道祖。

    青煙裊裊,在道祖雕像上形成了一片雲霧。

    左右兩側皆有蒲團等物。

    左側有一條通往殿後的道路,在路旁,擺著一張屏風,屏風後面放置著桌椅板凳。

    楊七見此,眉頭一挑。

    “朕就坐在這,看看你們到底跟雁門侯有什麼勾當……”

    法海老道拒絕不了楊七。

    任由楊七大大咧咧的坐了過去。

    他只能低頭長嘆一聲,然後吩咐近身的藥童幫楊七沏了一杯香茶。

    楊七坐在屏風後面獨自品茶。

    正殿內。

    陳摶老道和法海老道二人盤腿坐在蒲團上,皆沉默不語。

    大殿內人不少。

    可是靜悄悄的,一點兒聲音也沒有。

    唯有大殿一側的滴漏,在滴答滴答的輕響。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格外壓抑。

    眼看著日影偏斜,在大殿內拉出長長的窗框的影子的時候。

    一位門童匆匆進入到大殿內,打破了這一片死寂。

    “祖師,觀主,雁門侯求見。”

    陳摶別過頭冷哼一聲。

    法海老道尷尬的道:“請他到正殿敘話……”

    少頃。

    門童帶著膀大腰圓的杜青,進入到了大殿中。

    杜青今日穿了一身便裝,卻難掩身上彪悍的氣息,厚重的腳步踩落在正殿內的石板上,發出一聲聲沉悶的聲音。

    杜青進了門之後,似乎沒有跟法海敘舊的打算,他甕聲甕氣的道:“法海,你信上所說的事情可是真的?”

    法海下意識的看向了陳摶。

    此事是陳摶主導,法海對此事也只是一知半解。

    陳摶微微皺起眉頭,不屑的道:“老道還不需要跟你一個後輩說假話。”

    “人在哪兒?”

    杜青踏前一步,冷聲質問。

    陳摶挑眉。

    “這是你求人的態度?”

    “噹啷~”

    一聲杯盞碰撞的聲音從屏風後傳出。

    陳摶不甘的咬了咬牙,憋屈的道:“人是我道門費盡心機才找到的。雁門侯不會以為,你一張嘴,老道就輕易的把他們的位置告訴你們吧?”

    杜青眉頭皺成一團,咬著牙,壓低了聲音道:“你們要什麼?”

    “你說呢?”

    杜青一愣,遲疑道:“你們要讓我學那新平伯,幫你們道門出頭,去觸陛下的霉頭?”

    杜青猜測的沒錯,這確實是陳摶老道見杜青的本意。

    只是楊七這個正主如今就坐在屏風後面,陳摶老道自然不可能把這麼齷齪的事情當面宣出,他不咸不淡的道:“老道沒有去觸陛下霉頭的心思,老道只是希望你可以出面,向陛下講一講情面。讓他放我們道門一條生路。”

    陳摶這話說的很巧妙。

    作為一個活神仙,他有他的自尊自傲,他的自尊自傲不允許他在楊七面前低頭。

    但是如今,他卻藉著跟杜青說話的時機,在向楊七低頭。

    屏風後的楊七聽到這話,撇撇嘴,嘴角勾起了一絲莫名的笑意。

    杜青卻聽不出陳摶話裡的深意。

    他冷冷的道:“你們要找陛下求情,為何不當面去見陛下,反而要費勁工夫,讓我帶話?”

    頓了頓,杜青又補充道:“陛下厭惡你們佛道兩家,皆是因為你們不作為。你們要是真的能夠做到你們門中教義裡的救世、渡人,陛下也不可能一直抓著你們不放。說不定還會幫你們一把。

    你們兩家落的今日的下場,一切都是你們咎由自取。”

    陳摶聽聞此言,心裡那個氣啊!

    楊七教訓他,他認了。

    誰叫楊七是一方主宰,一言可決道家生死。

    可是杜青只是一個小小的侯爵,憑什麼教訓他?

    要知道,他的徒孫殤傾子,那可是身居大燕國公爵之位。

    遠比杜青高一線。

    “我道家做事,還輪不到你指點。”

    陳摶高呼了一聲,冷冷的道:“老道之所以找你,也是因為你的義妹如今是貴妃。在陛下面前能說上話。老道就問你,你能不能幫老道把話帶到?”

    杜青張了張嘴,他很想拒絕,然而到最後,他還是低下頭,說道:“你說……”

    陳摶老道朗聲道:“那就煩勞你告訴陛下,以往我道家卻有一些敗類,不思進取,終日裡趴在百姓身上吸血。老道作為道家首領,已經看到了此事的弊端。

    而今天下大定,我道家願意出一份力,幫陛下一起治世,只求陛下能放我道家一條生路。”

    杜青有些意外的看著陳摶老道,“就這……”

    由不得他不覺得意外。

    他本以為今日會見道家首領,會被人家抓住軟肋狠狠的壓榨一番。

    然而。

    事情跟他想像中的一點兒也不一樣,到頭來,人家居然只是讓他遞一句軟話。

    任何一個能夠入朝的官員都能辦到的事情,為何他們會如此大費周章的找自己?

    難道他們腦子裡有坑?

    杜青神色古怪的瞥了陳摶一眼。

    陳摶似乎看清了杜青心中所想,嘴角抽搐了一下。

    杜青見陳摶沒有其他要求,當即也沒有追問下去,略微點點頭,“你的話我會如實轉達給陛下,現在你該告訴我,人在那兒了吧?”

    “葫縣,金陽觀,清塵……”

    陳摶淡淡的吐出了兩個地名,一個名字。

    杜青眉頭一挑,鄭重的抱拳施禮,“多謝告知,告辭……”

    很顯然,這個名叫清塵的道人,跟杜青關係不一般,不然杜青也不會如此鄭重。

    施禮過後,杜青匆匆離開了正殿。

    楊七放下了茶杯,踱步從屏風後面而出。

    他似笑非笑的看向了陳摶老道。

    陳摶老道老臉一紅。

   
q781009 發表於 2019-8-8 20:44
第0864章 和光同塵(今晚一更)

    陳摶不願意服軟,可是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服軟。

    跟道家道統比起來,他那點兒神仙面子,真的有點微不足道。

    藉著跟杜青說話的時機,他向楊七講出了心中的軟話。

    楊七覆手而立,居高臨下。

    他很認真的對陳摶道:“老道士,並非朕刻意針對道家,而是你們做的實在是太過分了。前些日子的時候,陳耀清點了一批存放在宋國的文書。

    宋國傳承至今,僅僅兩代人,數十年。

    就這短短的數十年,你們道家所擁有的田畝,成倍數的擴張。

    截止朕壓制佛道兩家起,道家所擁有的田畝,已經超過了百萬畝。

    百萬畝良田,觸目驚心。

    百萬畝的良田,足以供養數十萬人。

    足以讓數十萬無田可種的窮苦百姓從此翻身。

    而你道家用它供養的人數,不足十萬。

    更多的是,用百萬畝良田內出產的糧食,販賣出售,藉機牟利。

    你說說,如此道家,讓朕如何留你們?”

    楊七的話不急不慢,徐徐而談。

    卻字字句句,鏗鏘有力。

    陳摶的臉頰,早就紅成了一個猴屁股,也不知道是羞的,還是惱的。

    楊七卻不在乎他的臉色變化,仍舊繼續道:“朕所求不多,朕只希望天底下的百姓,能吃飽飯,能穿得起衣裳。

    除此之外,朕別無所求。

    打一波你們道家,可以讓數十萬窮苦百姓從此翻身,那真就會毫不猶豫的打一波你們道家。

    你有怨也好,有氣也好。

    朕的意志,從不會更改。”

    “交出你們手裡的田產,從此之後,道家只是一個提供信仰的宗教,不參雜任何利益。這就是朕能容忍你們道家的極限。”

    陳摶紅著臉,仰起頭,目光深沉的盯著楊七,如同雄獅一樣低吼,“叫出了田產,我們道家十幾萬的信徒,吃什麼?”

    楊七瞥了陳摶一眼,似乎沒感受到陳摶身上傳過來的憤怒,他平淡的道:“朕很少做趕盡殺絕的事情,交出了田產以後,你道家的信徒,可以如同大燕國尋常百姓一樣,在大燕境內求生。

    化緣、做工、冶煉、做官、教書等等,多的是你們道家信徒可以做的工作。”

    陳摶瞪著眼珠子,低吼道:“化我道家信徒為民,這和絕我道家有什麼兩樣?”

    楊七臉色微冷,喝斥道:“愚蠢!工作只是你道家信徒的謀生手段,並不影響你們傳播信仰。你傳道多年,難道還不明白,唯有貼近百姓,才能真正的讓百姓認可你們,才能真正讓你道家信徒遍天下,才能真正的讓你道家思想萬世流傳。”

    陳摶一愣,一臉茫然。

    旋即,依舊對楊七怒目相向。

    他縱然是一位世外高人,此刻也沒有理解楊七話裡的意思。

    然而。

    大殿內不止他一個道人。

    法海老道在聽到了楊七的話以後,若有所悟,他一會兒皺起眉頭,一會兒又放開眉頭,如此反覆。

    半晌以後。

    法海老道眼中閃過一絲亮光,他目光炯炯的看向了楊七,躬身一禮。

    “臣法海,多謝陛下教誨。”

    楊七不屑的瞥了陳摶老道一眼,然後對法海老道讚許的點了點頭。

    楊七不願意在上陽觀多逗留,甩了甩衣袖,揚長而去。

    “等等……”

    楊七剛踏出門口,法海老道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

    腳下一頓,楊七並沒有回頭。

    “何事?”

    法海老道恭謹的在楊七背後說道:“臣誤入歧途,這才導致了今日之事。臣願意效仿种放大儒,願為大燕教導醫師萬人,惠及天下百姓。”

    楊七微楞,良久之後,緩緩點頭,“你有此心,也不白費朕親自走這一遭。此前的事情,朕可以過往不究,不處罰你。

    自此以後,在朝堂上,你就只是一個醫術高超的教授。

    和任何道統無關。”

    “諾~”

    法海老道應答了一聲,猶豫再三,還是問出了他藏在心底裡許久的一句話。

    “陛下,當年您招攬臣的時候,答應過臣一件事,您可還記得?”

    楊七站在原地,沉吟了片刻。

    他大踏步的往殿外走去。

    一句淡淡的話漂蕩進了大殿,在大殿內久久迴蕩。

    “屆時,朕送你一個開國帝王之尊……現在,還不是時候……”

    法海老道一臉驚愕。

    他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良久良久,才緩過神。

    兩行清淚不知道何時爬上了他的臉頰,他對著楊七離去的背影,深深一禮。

    “臣法海……多謝陛下厚愛……”

    許多年前。

    汴京城外的道觀裡。

    法海老道為楊七診治傷勢,楊七憐憫其才華,招攬了他。

    當初,楊七許下了諾言。

    他日功成,許一位王爵入道,為道家增光添彩,完成法海老道在三清道祖面前許下的宏願。

    今時今日。

    大功以成。

    舊事重提。

    楊七許下了一個更重的諾言。

    還他一個開國帝王之尊!

    普天之下,能當得起這六個字的人,只有一個。

    那就是大燕開國皇帝,楊七。

    楊七甘願以自身,幫法海老道還願,由不得法海老道不感激涕零。

    縱觀古今,能度化開國帝王之尊入道的,唯他法海一人爾。

    煌煌道史。

    他法海的大名,終將成為最閃亮的那一刻。

    “君以身許,臣自當以命相報!”

    “法海,你到底還是不是我道家門徒?”

    陳摶眼看著法海老道被一樣七一句話弄的神情恍惚,他就拉下臉,冷冷的質問。

    法海收起了臉上的異色,微微板起臉,瞥了陳摶一眼,緩緩搖頭,長嘆一聲。

    陳摶眉頭一挑,皺眉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法海突然覺得,跟陳摶談話,有種如同嚼蠟的感覺,“陛下說的沒錯,你們走錯路了。”

    “走錯了路?”

    陳摶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冷冷的道:“你也在學楊延嗣,跟老道打啞謎?”

    法海搖搖頭,幽幽道:“陛下已經為我們道家,指出了一條陽光大道,只是你被金錢迷了眼,沒有撥開迷障而已。”

    法海盯著陳摶,意味深長的提醒了一番,“道人化作了百姓,反過來看,是不是百姓化作了道人?只要我道家門徒,秉持傳道的心思。

    千百年以後,道人、百姓,百姓、道人,誰又分的清楚?”

    丟下了這番話,法海搖了搖頭,大步跨出了大殿。

    走到門口的時候,他突然停下了腳步,叮囑守在門口的門童,“陛下賜我上陽觀,許我上陽觀一方淨土,這是對我的恩寵。

    以前的時候,為師不知道如何報答他。

    往後,為師知道該如何做了。

    明日起,除了三清道祖外,其餘的東西都撤了。

    兩側的偏殿,以後用來存放藥材。

    正殿留著,為師用於傳道。”

    法海老道頓了頓,在門童不解的眼神中,又道:“明日起,除了清晨誦讀三卷經書外,剩下的時間,你就隨著為師學醫吧?”

    門童的眼睛,一點一點的睜大,直到變成了一對銅鈴才停下。

    驚喜來的有點突然,他有些不知所措。

    法海卻不再理會他,捲起衣袖,出了上陽觀。

    上陽觀的大殿裡。

    法海的一席話,猶如定身咒,直直的把陳摶定在了大殿裡。

    陳摶一個人在大殿裡愣了很久。

    直到日頭西斜的時候,窗影遮擋了他眼中的廣亮,他才從愣神中緩過神。

    回過神的陳摶,像是變了一個人。

    他眼中沒有了焦急,臉上也沒有了冷意怒色,有的只是一種複雜的神情。

    “和光同塵……和光同塵……”

    他口中喃喃誦念。

    半晌,抬起頭,仰望著燕京城皇宮的方向,神色幽幽的道:“楊延嗣,你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

    時間一晃而過。

    四月悄聲而來。

    就在百姓們忙著春耕的時候,燕國境內發生了一樁驚天的大事。

    天下數萬道觀敞開門戶,清點了田畝,一併交給了當地的衙門,並且請求衙門,將這些田畝,依照朝廷的政令,分給那些窮苦的百姓。

    同時。

    道觀裡的道人們,也紛紛走出了道觀,他們依照自己的所學,開始向衙門報備,最後經過衙門,安排到了一個又一個的地方去做工。

    田間地頭、冶鐵工坊、私塾、醫館、學府課堂、軍伍等等。

    到處都有道人們的身影。

    道人們突然的轉變,讓百姓們有些無所適從。

    等到他們瞭解了事情的‘真相’以後,紛紛對道人們表現出了好感。

    道人們借此也迅速的融入到了百姓們當中。

    佛家的人覺得道家的人瘋了。

    拋卻了賴以生存的田產、道觀,不去化緣。

    在楊七的重磅打壓下,道家怕是要完。

    然而。

    佛家等了許久許久。

    從四月一直等到了六月,也沒有等到道家覆滅或者衰落的消息。

    等到他們仔細去瞭解道家所作所為的時候,卻發現。

    在田間、在地頭、在廟堂之上、在軍伍之間、在茫茫紅塵中,到處都有道音輕唱。

    道家失去了田產、失去了道觀,甚至不再以化緣為生。

    他們確實失去了積攢了很多年的根基。

    但是,他們卻用這些表面上的根基,換了一個隱藏在世人們心中的根基。

    孰輕孰重?

    不言而喻。

    眼看著連五歲的稚子頑童,嘴裡都哼唱著莫名的道歌,光著屁股在亂跑的時候。

    佛門慌了。

    他們等著看笑話,沒想到最後自己卻變成了笑話。

    經過他們幾番查探,最終得知了,道家一切作為,皆出於楊七。

    於是乎,佛家一眾高僧們,匯聚到了燕京城中。

    一時間,燕京城內,高僧遍地。

    往日裡大名鼎鼎,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高僧,一個個出現在燕京城的街頭,遊走在百姓們中間徘徊。

    他們憑藉著一臉慈悲相,打動了許多年邁的婦人,借此攀上了關係,向楊七拋出了一次又一次服軟的暗示。

    然而。

    楊七卻懶得搭理他們。

    因為楊七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莊嚴肅穆的乾元殿內。

    楊七身穿龍袍,面色冷峻的高坐於其上。

    御街下,一位位的官員弓著腰在那兒站著,沒有一個敢抬頭的。

    “你們一個個,很好啊。”

    楊七誇讚道:“有你們幫朕治理天下,朕很放心。你們不僅完成了朕交代的,還完成了朕沒交代的。有這個覺悟,朕何愁江山不能永固?”

    隨手掀開了桌上的一道奏摺,楊七吧嗒著嘴,“每次看到諸位的為政的功績,朕都喜不自勝。”

    “儒州長史李慶明,你的政績很出色,在你的治理下,百姓們終於不用每天費心費力的去幹力氣活減肥了。儒州的百姓,每一個都纖入楊柳,走起路來一搖一晃的,頗有姿態。

    單從儀態上講,你治下的百姓,算得上是咱們大燕國,最好的了。

    聽說儒州的百姓們,如今除了減肥以外,又喜歡上了瘦腰。

    一根白玉杖,繞腰過三圈,賽過楊皇上?

    滋滋滋,都聽聽,百姓們日子過得好啊!順口溜裡,都揚言比朕過的還舒服。

    朕還聽說,百姓們如今最喜歡祝賀令母。

    朕今日就藉著百姓的話,祝賀一下令母,也算是對你這位功臣的獎勵。”

    “李慶明,祝令母越活越年輕……”

    “噗通~”

    被喚作李慶明的儒州長史,當即就噗通一聲趴倒在了地上。

    渾身顫抖著打哆嗦。

    “嘭!”

    楊七一拍龍案,咆哮道:“站起來!”

    李慶明雙腿打著顫,幾次連滾帶爬的想站起來,最終還是栽倒在了地上。

    最終還是拽著他前面一個人的衣服,勉強的爬了起來。

    楊七吧嗒著嘴,看著他,笑道:“你的功績,朕還沒有表彰完呢,你就急著磕頭謝恩?居然還被高興的沖昏了頭,忘記了我大燕不興跪拜禮。”

    楊七翻開奏摺,邊看邊道:“朕再瞧瞧,你還幹了什麼好事。嗯?!你可以啊!三個月時間,清剿了十二間寺廟,絞殺的罪囚,多達百人。

    監察司和刑部的活兒,都讓你幹了。

    看來朕也沒必要立監察司和刑部了,一併交給你管理,不僅省事,還能省下不少錢財。

    到時候,你就可以再給瓦礫寺裡的佛祖,再塑兩尊金身了。”

    楊七在笑,越小越開懷。

    李慶明在打哆嗦,越打越厲害。

    不僅李慶明在打哆嗦,御街下的官員們都在打哆嗦。

    楊七盯著御街下的百官,臉上的笑意緩緩斂去,目光中一片冰冷。

    “嘭!”

    楊七拍桌而起,聲音猶如出自九幽,冰冷刺骨,“你們還真是朕的好臣子,若不是因為發配罪囚的事情牽連到了你們,引得監察司、刑部徹查,朕還真不知道你們居然幹了這麼多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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