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豐碑楊門 作者:聖誕稻草人 (已完結)

 
q781009 2019-8-2 23:23: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54 148243
q781009 發表於 2019-8-8 20:09
第0816章 提前出現的天門陣

    三日前。

    楊六在榆關坐鎮。

    韓德讓率領著十萬遼軍南下,逼到了榆關關前。

    但是他並沒有急著攻城,而是在關前擺出了一座大陣,請楊六破陣。

    楊六站在城頭上,仔細的研究了一下城外的那一座大陣。

    一座似是而非的八門金鎖陣,破綻百出。

    為了打擊遼軍士氣。

    楊六答應了破陣。

    然而。

    當楊六率領著一萬鐵騎,出了榆關,殺到八門金鎖陣前的時候。

    八門金鎖陣突然一變,主陣的人,從遼人變成了道人。

    整個陣型,變成了一個楊六從未見過的陣型。

    猶如一道鬼門關一樣聳立在哪兒。

    楊六來不及退兵,就被吞了進去。

    最終楊六損兵折將,才率領著麾下的將士們突出了重圍。

    回到了榆關以後,身中劇毒的楊六暈厥了過去。

    很明顯。

    這又是道人在作怪。

    之前是燕京城。

    現在是榆關。

    下一處還不知道是哪裡。

    所以楊七才義憤填膺的要問陳摶要一個交代。

    俗話說,福不雙至,禍不單行。

    就在楊七還沒有得到道門交代的時候,又一個壞消息傳了過來。

    彭湃一臉難看的進入到了楊七的行營,將一封軍奏擺在楊七的面前。

    “陛下,古北口也出現了一座大陣……”

    楊七臉色鐵青的急聲問彭湃,“我大哥有沒有出事?”

    彭湃搖了搖頭,“大將軍並沒有相信耶律休哥的挑唆,一直固守在古北口內。只是……古北口的士氣很低落。將士們每日被遼人謾罵,心裡都憋著一口氣。

    可是大將軍一直約束著他們,不讓他們出去跟遼人對戰。

    他們心裡的怨氣越積越多,長此以往,怕會生變。”

    楊七臉色難看的道:“你是說因為長期壓抑而產生的……營嘯?”

    營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長期處於精神緊張或者極度壓抑的狀況中的軍卒,就容易產生營嘯。

    一個個宛若瘋魔一般的在自己營地裡亂砍亂殺。

    往往出現一次營嘯。

    就注定會有一場自己人殺自己人的流血事件。

    彭湃緩緩點頭。

    楊七卻皺著眉頭堅定的搖了搖頭,“不會的……大哥是沙場宿將,他應該有辦法處理此事。”

    彭湃沉聲道:“可是長此以往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咱們燕國數十萬兵馬被拖在了古北口和榆關。想要速戰速決去馳援東晟府,根本做不到。”

    楊六大概就是看到了這一點,所以才冒險出城一戰。

    楊七陰沉著臉,冷聲道:“派人再去給道門傳話,告訴他們,九天。”

    彭湃緩緩點頭,重聲道:“諾~”

    彭湃迅速的下去派人傳話。

    楊七一個人在房裡暗自踱步,思量對策。

    遼國得了道門兩座大陣,就封死了古北口和榆關,甚至還讓楊六陷入到了昏迷。

    由此可見。

    道門的這兩座大陣不一般。

    楊大、楊六二人皆是見過大陣仗的,自幼又熟讀兵法,對於這些軍陣之道,耳熟能詳。

    能為難得住他們兩個人的軍陣。

    楊七沒看到,也沒有把握能遙控指揮,破開這兩座大陣。

    事到如今,怕是只能請老楊遠走一趟榆關。

    一邊幫忙守城,一邊帶人過去救治楊六。

    有了決定,楊七就寫了一封親筆長信,派人快馬加鞭送往燕京城。

    老楊拿到楊七的信,會有什麼反應,楊七猜不到。

    但是楊七拿到彭湃送到手裡的東晟府的戰報以後,心沉到了低谷。

    “又有一座大陣?”

    楊七沒拆開戰報,沉聲問道。

    彭湃臉色難看的點點頭,“遼人在外雲州和東晟府交界處,擺下了一座大陣。鐵騎軍縱然強悍,依然寸步難行。”

    楊七將手裡的戰報緊緊捏成了一團,他壓制著心頭的憤怒,低聲喊道:“派人去雁門關,告訴裡面的工匠,給我日夜不停的製造炸藥包、土雷、震天雷。

    既然沒辦法破陣,那就算拿炸藥堆,也要給我堆死遼人。”

    “諾~”

    壞消息一個接一個的接踵而來。

    煩躁的楊七睡不著覺,只能半夜一個人在營地裡亂竄。

    煩躁了三日。

    第四日的時候。

    總算有一個好消息送上了門。

    在一眾護衛的簇擁下。

    重傷未癒的殤傾子,趕到了港城。

    行營。

    書房內。

    殤傾子剛要單膝跪地給楊七施禮,楊七就快步走上前,扶起了他。

    “你不好好待在燕京城裡養傷,跑到這裡來做什麼?”

    楊七扶著殤傾子坐下。

    殤傾子受寵若驚的急忙道:“多謝陛下。”

    “不必多禮。”

    坐定以後。

    殤傾子喝了一口水,潤了潤嗓子,這才急聲對楊七道:“回陛下的話,臣之所以趕到港城,就是為了告訴陛下那三座大陣的消息。”

    楊七微微挑眉,低聲道:“道門又拖你傳話了?”

    殤傾子尷尬的一笑。

    他心知楊七不喜他跟道門來往。

    畢竟道門把他坑的不輕。

    而楊七卻打從心眼裡把他當兄弟。

    處處為他著想。

    心裡感動之餘,殤傾子聲音低沉的道:“臣已經跟道門斷絕了來往。只是日前聽人提起,投了遼國的道門叛徒,在榆關、古北口、東晟府擺下三座大陣,制約了我軍動向。

    我軍不能擅動,他們卻可以輕易的從任何方向攻入我燕國。

    此事對我燕國極其不利。

    臣思來想去,覺得應該做點什麼。

    所以就私底下聯繫了道門。

    從他們嘴裡打探到了一些消息。”

    楊七聞言,沉默不語。

    半晌,楊七盯著殤傾子,認真的問道:“若是有一日,我對道門出手,你會幫誰?”

    殤傾子微微一愣,一臉為難。

    他不是一個擅長說謊的人,他更不願意欺騙自己的兄弟。

    遲疑了很久,殤傾子吞吞吐吐的問道:“陛下……為何要對道門動手?”

    楊七眯著眼,眼中寒光凌然,“若非他們在背地裡攪動風雨,燕國怎會遭此大難?”

    殤傾子臉色難看的解釋道:“此事乃是道門叛徒所為,跟道門無關……咱們還是說一說那三座大陣的事情吧。此事迫在眉睫,容不得耽誤。”

    楊七輕靠在椅背上,淡淡的道:“我已經下令給雁門關的匠人,命他們加緊趕製火藥。破不了陣,我就把他們全炸了。

    看看是他們的軍陣厲害,還是我的火藥厲害。

    所以,那三座大陣的消息,於我而言,已經不重要了。

    我現在等的就是道門的態度。

    他們若是在我動手之前,提前剷除了叛徒。

    我可以放他們一馬。

    他們若是縱容那些叛徒。

    那就別怪我用同樣數量的火藥,炸了道門三山。”

    “嘶~”

    殤傾子倒吸了一口冷氣,沉聲勸解道:“陛下,此事要慎重行事……道門千年底蘊,可沒有表面上看到的那麼簡單。真要跟道門撕破臉皮,那就捅出大簍子了。”

    楊七目光漸漸銳利,他質問道:“他們一個個自命清高,裝高人、裝善人。可是真到了緊要關頭,除了一些真正的得道高人外,剩下的全都是爭名逐利之徒。

    你看看他們做的那些事,將多少平民百姓牽扯在其中。

    又讓多少家庭家破人亡。

    此等惡徒,也配稱之為道人?”

    楊七的話說的很重。

    殤傾子臉色很難看。

    沉吟了許久,殤傾子咬牙吐出了兩個字。

    “該殺!”

    “我給了道門九天時間。九天內,道門若是還沒有動作。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殤傾子長嘆了一口氣,苦笑著搖搖頭。

    一邊是師門,一邊是兄弟。

    他夾在中間很為難。

    楊七似乎也看出了殤傾子的心思,他平靜的對殤傾子道:“你是我兄弟,我不會學道門那般利用你,更不會害你。有朝一日,我對道門出手,你也不必選擇。只需要置之不理即可,免得夾在中間難做。

    若是被有心人用激將法,逼得你自刎全義,那就不美了。”

    殤傾子緩緩起身,他少了一條胳膊,沒辦法向楊七行全禮,只能單手放在胸膛前,誠懇的道:“陛下處處為臣著想,臣感激莫名。

    不過臣覺得,陛下雖然已經決定了要用火藥炸破這三座大陣,依然應該瞭解一下這三座大陣。

    兵法有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瞭解了這三座大陣,陛下派人炸陣,必然事半功倍。”

    楊七很意外的看向殤傾子,“你居然還懂兵法?”

    殤傾子憨厚的一笑,“以前的時候不懂,也不願意去懂。只是仗著自己一身勇武衝殺。如今斷了一條胳膊,反而讓臣認識到了兵法的用處。

    這段時間臣在燕京城裡養傷,多次向太上皇請教兵法,受益良多。”

    楊七緩緩點頭,讚歎道:“你有如此想法,他日縱然不仰仗勇武,依然能馳騁沙場。”

    殤傾子捶了捶胸膛,認真的道:“願為陛下赴死。”

    “行了,別說什麼死不死了。快跟我講一講這三座大陣究竟是什麼來頭。”

    楊七讓殤傾子坐下,開始發問。

    提到正事,二人也變得很認真。

    殤傾子認真的道:“這三座大陣,乃是道門嫡傳,一直束於高閣,很少面世。傳聞是道家先聖的手筆。其陣法變幻多端,鬼神莫測。

    分別為天門陣、龍門陣、鬼門陣。

    三座大陣一旦布下,猶如銅牆鐵壁,好似萬丈雄關。

    所有又有三個別名,叫做天門關、龍門關、鬼門關。

    古北口外的那一座大陣,就是天門關。

    榆關外的那一座大陣,是鬼門關。

    而東晟府的那一座大陣,是龍門關。”

    “天門關……天門陣?”

    楊七聞言,有些發愣。

    作為一個熟讀《楊家將》演義的人,自然知道天門陣的存在。

    演義中,遼人就是憑藉這一個陣法,逼得大宋諸將無可奈何。

    最終還是楊宗保去了穆柯寨,搭進去了自己,請了穆桂英,拿了降龍木才破的此陣。

    可是現在呢?

    穆桂英還是個小蘿莉。

    穆羽從穆柯寨出來的時候,也沒見什麼降龍木。

    偏偏這天門陣,提前出現了。

    至於此陣是道門的陣法,楊七反倒不意外。

    楊七在讀《楊家將》演義的時候,就從天門陣的佈置、名字,以及破法裡面看出了濃濃的道門風格。

    短暫的發愣過後,楊七疑惑的問殤傾子,“這破天門陣……是不是要降龍木?”

    殤傾子一臉愕然的看著楊七。

    楊七瞪大眼睛。

    不會吧?

    難道猜中了?

    只見殤傾子點了點頭。

    沒等楊七開口,他又搖了搖頭。

    楊七頓時有些不懂了。

    殤傾子解釋道:“臣不知道陛下從哪兒聽的降龍木的傳聞……降龍木確實能破陣,但是它能破龍門陣,卻破不了天門陣。”

    楊七微微一愣,有些明白了。

    龍門、降龍。

    這是一套。

    楊七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繼續探討下去。

    他已經決定了用最暴力的辦法,一力降十會。

    其他取巧的辦法,他自然不會採用。

    旁人都是不撞南牆不回頭。

    楊七則是,能撞過去的牆,堅決不繞道。

    “此三陣可有什麼弱點?”

    楊七問道。

    殤傾子小心翼翼的從懷裡掏出了三本圖譜。

    “這便是三座大陣的陣圖,還請陛下觀看。”

    楊七拿著三本圖譜,仔細的翻閱。

    殤傾子在一旁仔細的幫忙解說。

    這一閱,一說,一直持續到了深夜。

    經過了一日探討。

    楊七大致上瞭解了這三座大陣的訣竅。

    掌控了三座大陣的訣竅,又有大批量火藥供應。

    楊七有足夠的把握能破掉這三座大陣。

    翌日。

    楊七起床以後,將他理解的三座大陣的弱點,分別去信給了老楊、楊大、楊五。

    同時又調撥了一部份震天營、神機營的軍卒,趕往三方馳援。

    而就在楊七調兵遣將,準備暴力破陣的時候。

    道門三山上。

    數萬道士們,在門中長者的率領下,匆匆下了山,直奔燕國的榆關、古北口、東晟府。

    此前道門算計了一道殤傾子。

    引得楊七動怒,消減了道門在燕國、南國的道觀和道士的數量。

    道門感受到了來自於楊七的壓力。

    更知道,楊七威脅他們炸掉道門三山的話,並不只是說說而已。

    道門三山,比汴京城的皇宮如何?

    底蘊雖然身後,但是無論華麗、佔地面積、還是防務,都比不上。

    楊七連汴京城的皇宮都炸了一次,如何不敢炸道門三山?
q781009 發表於 2019-8-8 20:10
第0817章 說炸道門三山,那就一定會炸道門三山

    茫茫草原。

    青草悠悠。

    一望無際。

    原本是牛羊們撒歡的樂園,此刻卻被軍卒們填滿。

    遼、燕兩國,十數萬的將士,陳兵在東晟府和外雲州的交界處。

    此處名叫三山口。

    遼軍在三山口一頭,燕軍在另一頭。

    遼軍到了三山口以後,並沒有急著進攻。

    而是在兩位道人的指引下,擺下了一個龐大的軍陣。

    堵在了山口。

    在軍陣正中,設有一座高台,高台上設有一座大帳,那是遼軍將領耶律斜軫的軍帳。

    山口另一頭。

    楊五率領著鐵騎軍,堵在山口處,形成了一道鋼鐵壁壘。

    遊騎軍們被楊五派遣了出去。

    在週遭各處地勢平坦的地方巡邏,以防遼人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每隔一刻鐘。

    遼人軍陣中,總有人衝出來,用各種侮辱性的語言,問候燕軍將士,問候楊五。

    他們這麼做的目的,就是為了激起楊五的怒意,讓楊五入軍陣一行。

    楊五並沒有上當。

    但他能感覺到在遼人的謾罵下,他久久不出,麾下的將士們士氣有些低落。

    然而,即便如此。

    楊五依然死守不出。

    遼人突襲燕國,首要的目標就是港城、東晟府這兩處。

    一旦這兩處,任意一處失手。

    都將會造成不可估量的後果。

    所以容不得楊五有半點大意。

    “五將軍!”

    正當楊五巡營的時候,斥候匆匆趕到了楊五的身旁。

    “陛下急信。”

    聽到是楊七的信,楊五趕忙道:“快拿給我。”

    拿到信,展開仔細閱讀以後,楊五展顏笑了,“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身旁的親兵聞言,苦笑道:“將軍啊!遼人都快把我們罵成孫子了,這個時候還能有什麼好消息值得高興的。”

    親兵撇撇嘴,嘆氣道:“就算是吃龍肉,也嚼不出味道。”

    楊五瞪了多嘴的親兵一眼,“要不我回頭去找七弟,割一兩給你嘗嘗。”

    親兵打了一個哆嗦,陪著笑臉道:“卑職不敢……卑職不敢……”

    “就你話多。”

    訓斥了一句親兵以後。

    楊五揚起了手裡的信,笑道:“瞧見了沒?我七弟已經打探出了外面那座大陣的底細。並且還給出了相應的破陣之法。

    立刻下去傳我軍令,召集諸將到我軍帳中議事。”

    親兵聞言,眼前一亮,“終於要打了嗎?可憋死兄弟們了。將軍您稍後,卑職這就去把這個消息傳下去。”

    消息在極短的時間內,擴散到了鐵騎軍、遊騎軍兩軍中。

    所有將士們聽到這個消息以後,皆是一震。

    多日的憋屈趕終於一掃而空。

    作為燕國花重金打造的強兵,他們有他們的驕傲。

    諸將在接到了消息以後,快速的匯聚到了楊五的軍帳。

    待到諸將到齊了以後,楊五也沒有賣關子,他坦然道:“遼人擺出的那座大陣,名叫龍門陣。陛下已經打探出了此陣的虛實。

    陛下的意思,是讓我們以力破之。”

    “什麼叫以力破之?”

    有人發問。

    楊五認真的道:“就是用火藥,炸開它,炸碎它。”

    “嘭!”

    楊五一捶眼前的桌面,斬釘截鐵的道:“就是要讓來犯我燕國的敵人,炸的粉碎。”

    這話聽著提起。

    諸將紛紛點頭叫好。

    激勵了一把士氣。

    楊五又道:“立刻集中起軍中的所有震天雷、土雷、炸藥包。盤點清楚數量……兩日後,還有一批火藥會運送到此處。

    要將遼人全部炸的粉碎,非萬斤火藥不可。

    所以你們各部要仔細盤點清楚。

    一旦火藥集齊。

    就是我們通殺遼人的日子。

    到時候,由我率領鐵騎軍,從正面衝進敵營。

    爾等從左右兩側絞殺。

    務必做到,不讓一個敵人活著離開此地。”

    諸將起身,齊齊施禮。

    “諾!”

    吩咐了集中火藥以後。

    各營的兵馬就快速的動了起來。

    當天夜裡。

    鐵騎軍、遊騎軍的火藥,就全部集中到了一起。

    足足有六千斤。

    為了避免在關鍵時候出意外,楊五親自在火藥堆放的倉庫內坐鎮。

    是夜。

    楊五睡的很輕。

    他剛躺下,就聽到了倉庫外有一陣響動。

    楊五猛然睜開眼,提著床頭的一柄橫刀衝了出去。

    門簾掀開。

    橫刀閃過一道雪亮的銀光,砍向倉庫門口的人。

    那人武藝也高超,反應也快。

    在楊五橫刀還沒落下的時候,就跳出了一丈開外。

    “延德將軍切勿動怒,貧道是特來助將軍破陣的。”

    一丈外的道人,單手持劍,急忙向楊五解釋。

    楊五皺著眉頭,冷聲道:“既是前來助陣的,為何不光明正大的報上名號,從轅門走進來。反而像是賊偷一樣,摸黑爬了進來。”

    道人聞言,臉上有些溫怒。

    不過轉念想起了楊五那個霸道的弟弟,又無奈的把怒火壓在了心頭下。

    道人向楊五打了一個稽首,沉聲道:“此番我道門前來助陣之人,足有萬人。貧道只是打一個前站,向延德將軍打一個招呼。順被跟延德將軍商量一下破陣的事宜。

    最好是在我道門門徒趕來之前,商量好對策。

    如此一來,等我道門門徒趕到的時候,就能當日破陣,不必再多耗費時間。”

    楊五並不相信道人的話,他仍舊一臉警惕的看著道人,“據我所知,三山口外的那一座大陣,就是你們道門的手筆。

    我如何確定你和他們不是一路的?”

    道人一愣,臉上有些尷尬。

    這他還真沒辦法解釋清楚。

    遲疑了一下,道人只能硬著頭皮道:“貧道乃是正宗的華山門徒,又豈會和那群叛徒為伍。”

    “呵呵……”

    楊五冷笑了一聲。

    道人臉色又尷尬了幾分。

    也虧得楊五看不到,不然他臉上的冷笑中,估計會多一些嘲諷。

    道人在那兒為難的捶胸頓足。

    楊五可沒時間跟他耗下去。

    “給你一刻鐘,你若是拿不出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休怪我傳令軍中的弓弩手,將你當場射殺。”

    道人心頭一驚。

    他雖然武藝高強,可是真要面對百千道亂箭,他也得死。

    驚慌之餘,道人突然摸到了懷中的一塊玉玦。

    當即,道人大喊道:“貧道有大同書院學子玉玦為證。”

    道人之所以有大同書院的學子玉玦,那是因為他曾經向大同書院山長种放請教過一些煉丹術。

    种放對他有半師之誼,在他到大同書院再次請教的時候,就送了一塊玉玦給他。

    楊五一愣,沒料到這道人居然拿大同書院學子玉玦當證物。

    嘴角抽搐了幾下。

    楊五冷冷的道:“扔過來,我看看……”

    道人將玉玦拋給了楊五。

    楊五抬手一模,摸到了屬於大同書院獨有的紋路。

    由於背後是火藥倉庫,楊五不敢取明火照亮,所以只能確認玉玦是屬於大同書院的,並不能確認道人的身份。

    沉吟了一下,楊五道:“你的身份我已知曉,但是仍有存疑之處。你且拿著玉玦,去山外林中的破廟裡歇息一夜。

    明日拿著玉玦,到轅門外求見。

    我自會召見你。”

    道人聞言一愣,苦著臉收下了楊五拋過來的玉玦,再次施禮過後,退到了黑暗中。

    楊五就那麼直愣愣的守在倉庫門口許久。

    足足半個時辰以後。

    楊五低吼了一聲,“來人吶。”

    七八個伺候楊五的親兵聞訊趕來。

    “將軍有何吩咐?”

    楊五黑著臉低聲道:“有人趁夜摸進了軍營,差點就進了火藥倉庫。你們去看看,那些放哨的斥候是干什麼吃的?

    還有,告訴給埋伏在營內外的弓弩手。

    讓他們眼睛都給我瞪大一點。

    再讓人摸進來,要了他們的腦袋。”

    親兵們聞言大驚。

    有人居然能夠在防守嚴密的軍營內,一路摸到火藥倉庫的位置。

    這可不得了。

    若是那人是歹人,往火藥倉庫裡丟一把火。

    那這營地裡的人都得玩完。

    知道的事情的重要性,不用楊五催促。

    親兵們匆匆下去查探此事。

    沒過多久。

    有親兵陰沉著臉過來找楊五。

    “將軍,西南角上的斥候兄弟們,全被打暈了。”

    楊五微微眯起眼,“還真是不老實,跟我說他獨身一個人。能打暈那麼多斥候,擺明是有幫手。傳令下去,營內的防務加強三倍。

    讓弓弩手晝夜待命。

    沒有我的允許,一隻蒼蠅都別讓它飛進來。

    不然軍棍伺候。”

    “諾!”

    加強了營內的防務以後。

    楊五回到了火藥倉庫,躺在了床榻上。

    可是被那道人一鬧,楊五心裡一直處在警覺中,完全沒有睡意。

    翌日。

    清晨。

    楊五頂著兩個熊貓眼剛到自己處理軍務的營帳。

    就聽親兵來報,說有一位道人在轅門外求見。

    楊五黑著臉讓親兵把人帶了進來。

    道人入了營帳。

    楊五這才看清楚了道人的樣貌。

    一個四十歲左右,瘦瘦高高,一臉仙風道骨的中年男子。

    “貧道見過延德將軍。”

    楊五大大咧咧擺擺手,“不必多禮,坐下說話。”

    道人坐下以後,開口道:“貧道應燕國國主邀請,特來此地,助貴國破陣。”

    順便,他從懷裡摸出了一塊玉玦,遞給了楊五。

    楊五拿著玉玦,仔細觀看以後,確認了是大同書院的學子玉玦。

    玉玦上刻有三個陽文。

    玉塵子。

    證實了道人的身份。

    楊五交還了玉玦,撇撇嘴,暗中不屑。

    什麼應燕國國主邀請?

    明顯是被逼的。

    順便清理門戶。

    說的那麼道貌岸然的……

    楊五心中不屑,臉上卻沒有表露,他問道人,“既是過來幫我軍破陣,可有策略,又識得三山口外的大陣?”

    道人點頭,“這個自然。”

    楊五又問,“那你們打算用什麼辦法破陣?”

    道人輕輕撫摸鬍鬚,一副高人做派的道:“貧道識得此陣,自然知道破解之法。延德將軍只需要分潤兩萬軍卒供貧道差遣即可。”

    楊五聞言,頭搖的像是撥浪鼓。

    他沉聲道:“燕國軍律,無上令,軍權不得隨意移交,違令者,立斬決。”

    道人一臉尷尬,輕咳了一聲,“那就請延德將軍率領兩萬軍卒,供貧道差遣……”

    楊五依然搖頭,“此前陛下曾派人傳信,命我麾下鐵騎軍、遊騎軍,以震天雷、炸藥包等物,炸破敵陣。破陣之法陛下已經指明,再配合你們……是不是有點南轅北轍?”

    道人聞言,顧不得尷尬了,他一臉愕然的道:“震天雷、炸藥包?”

    楊五認真的點頭。

    道人驚恐道:“不可不可,此二物有傷天和,一旦祭出,勢必血流成河……”

    道人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楊五強硬的打斷。

    楊五冷冷笑道:“總比你們道門叛徒,掀起這場大戰,牽扯了數百萬百姓遭殃,要強很多吧?”

    道人一愣,臉色難看的可怕。

    楊五也不再扮豬吃老虎。

    他強硬的道:“在你來之前,陛下已經下了令。但凡有道門人員前來,就必須聽從各地主將的調遣。而道門無權干涉各地主將的指揮權。

    陛下的意思很明確,你們只能配合我。

    而我們,卻不會配合你們。”

    道人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

    自他入道以來,何曾被人這般強勢的逼迫過。

    即便是當年以道童的身份,跟著陳摶到汴京城裡去見趙匡胤,趙匡胤那也是很有禮的稱呼了他一聲小師傅。

    道人咬牙道:“此事……我道門不答應……”

    楊五瞥了他一眼,笑道:“沒指望你們答應,你們可以從哪裡來,回哪裡去。”

    頓了頓,就在道人甩袖欲走的時候,楊五又幽幽的道:“不過我必須提醒你一句,我七弟說話,向來言出必行,他說炸道門三山,那就一定會炸道門三山。”

    道人渾身一顫,屈辱的咬牙道:“此事……貧道不能作主。”

    楊五頓時一臉無語,擺手道:“那你去找一個能作主的過來。”

    就這樣。

    過了一日。

    雁門關趕製的火藥運送到了楊五手裡。

    同時道門也給了回音。

    他們答應了楊五的要求。

    道門門徒,全聽楊五調遣。

    萬事俱備。

    楊五磨刀霍霍的看向了三山口外的遼軍陣營。
q781009 發表於 2019-8-8 20:11
第0818章 好水川!好水川!

    黎明時分。

    三山口外的遼軍陣營內,戰旗被風吹的獵獵作響。

    巡邏的遼軍將士突然感受到了大地在微微顫動。

    有人立馬趴在了地上仔細聆聽了一會兒。

    “敵軍來襲!”

    尖銳的吼聲在遼軍陣營裡傳開。

    一個個正在熟睡中的遼軍將士紛紛披甲執刃,從軍帳鑽出。

    數十名手持青鋒劍的道人在第一時間就站在了營地外搭建的高台上。

    一座氣勢磅礴的龍門大陣在半個時辰內佈置完成。

    等到遼軍將士們搭建完了龍門大陣的時候,就看到在不遠處的山口。

    燕軍將士們邁著沉穩的步子趕了過來。

    走在最前方的是燕軍中最精銳的鐵騎,鐵騎軍。

    兩翼位置上,則是讓許多遼人都聞風喪膽的遊騎軍。

    燕軍在距離遼軍兩百丈外停下了腳步,並沒有發動進攻。

    燕軍沒有主動發起進攻,遼軍也沒有節外生枝。

    三山口。

    楊五跨坐在馬背上,遙望著遠處的龍門大陣,感慨道:“確實是一座雄壯的大陣……”

    跟隨在楊五身邊的道人甩了甩手裡的拂塵,傲然道:“這是自然,此陣乃是我派祖師精研五行八卦,創立出來的……”

    楊五撇撇嘴,“可惜,不堪一擊。”

    道人一愣,臉色難看的道:“延德將軍此話未免有些誇大了吧?據我派祖師明言,此陣非降龍木,不可破。”

    楊五唏噓的道:“那是以前,現在的話……真的不算什麼。”

    道人臉色微冷,沉聲道:“延德將軍若真有本事,那貧道就不用請降龍木了。請延德將軍率先破陣,也好讓我輩見識一下,你們是如何破陣的。”

    楊五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破陣的事情全堆在我身上,那要你們幹嘛?”

    道人傲然道:“延德將軍不是說不用降龍木也能破陣嗎?答應將軍的事情,貧道自然不會推脫。我道門門徒一萬六千人,全聽將軍調遣。

    但是將軍若要我道門請出降龍木,那就請收回之前的話。”

    “呸~”

    楊五暗啐了一口,心裡鄙夷。

    這個時候還要面子?

    虛偽。

    楊五心裡鄙夷著道人,嘴上卻樂呵呵的道:“如此甚好……”

    楊五別過頭,對身邊的親兵不咸不淡的道:“去,把震天雷、土雷,一人給道門高人們發一個。”

    道人聽聞此言,臉色微冷,陰測測的道:“延德將軍這是要將我道家門徒當死士用?”

    楊五攤開手,無奈的道:“不拿你道家門徒當死士用,我還真不知道你們還有什麼其他用處。”

    “你……”

    道人怒道:“士可殺不可辱!”

    楊五不咸不淡的道:“你也可以不答應。”

    道人咬牙切齒的瞪了楊五一眼,愣是說不出一句拒絕的話。

    一則,此間事情,皆是道家門徒捅出的簍子,雖然那些人已經被打上了道門叛徒的標籤,但是道門仍需清理門戶。

    二則,有楊七虎威震懾,他們不得不服軟。

    道人忍著心中的怒意,跟楊五又商量了一會兒,最終把死士的人數定在了三千人。

    楊五讓親兵每人給他們發了一個震天雷,教會了他們用法,又借了一批盾牌給他們,讓他們直接衝向了三山口外的龍門大陣。

    等到道門門徒抱著震天雷、土雷衝向龍門大陣的時候,楊五咧嘴一笑。

    “啪啪!”

    楊五輕輕拍了拍手。

    一架又一架的床弩被推到了前面。

    床弩後,是一個個堅韌的弩槍。

    每一柄弩槍上,都綁著一個沉甸甸的炸藥包。

    道人見此,瞪目結舌的瞪著楊五,怒道:“你有此物,為何還要讓我道家門徒去送死?”

    楊五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若沒有你道家門徒在前面吸引敵人的注意力,我麾下的將士如何安穩投射弩槍?”

    道人義憤填膺的看著那身披著重鎧,猶如銅牆鐵壁一樣的鐵騎軍將士。

    彷彿在跟楊五說,你有如此鐵軍,敵人怎麼可能衝過來破壞你的弩陣?

    楊五彷彿沒有看到道人的眼神,他更不會承認,他就是故意再坑道門。

    原因無他。

    今早楊五出陣的時候,收到了一封密信。

    信上言明。

    為了從道門手裡討到能治癒楊六的解藥,楊七答應了恢復道門在燕國、南國的三成道徒名額。

    道門也夠陰損的。

    明明手裡有解藥,愣是找各種理由搪塞推脫。

    楊七縱然再強勢,也不可能拿楊六的性命去賭。

    只能被迫答應。

    道門趁人之危,撬開了楊七的嘴。

    為道門在南國、燕國增加了道徒。

    那麼楊五就想方設法的先坑死一批再說。

    三千道門門徒,手持著盾牌,背著震天雷、土雷向三山口外的龍門大陣衝去。

    龍門大陣中的那些道門叛徒,絲毫不顧及同出一脈的舊情。

    在看到道門門徒出現以後,他們毫不猶豫的指揮著遼軍,對道門門徒展開了絞殺。

    “嘭!”

    “嘭!”

    “……”

    一個個震天雷、土雷,在龍門大陣中炸響。

    一座整整齊齊的龍門大陣,愣是被這群道門門徒沖的有些散亂。

    楊五瞅準了機會,赫然揮手。

    “床弩準備!”

    上千駕的床弩,在第一時間推到了陣前。

    兩千步射程的床弩,足以將弩槍射入對面的遼軍陣營。

    一桿桿的弩槍被安放在了床弩上。

    每一桿弩槍上都緊緊的捆綁著炸藥包。

    楊五一直觀察著對面的龍門大陣。

    不得不說,道門門徒對這龍門大陣應該是做了不少的準備。

    他們衝入了龍門大陣以後,專找龍門大陣的薄弱處攻擊。

    他們雖然比不上軍卒,並不能組織成有效的衝鋒殺敵陣型,但是攪亂龍門大陣,還是手到擒來的。

    當龍門大陣中的遼軍處在最慌亂的時候,楊五就知道時機一到。

    “點火……放!”

    “嘣!”

    床弓共振,發出一聲轟鳴。

    一桿桿的弩槍,攜帶著炸藥包,飛奔向了敵陣。

    “噗噗噗~”

    弩槍落在敵陣,就像是一個個鋒利的冰雹落下。

    刺穿了槍下的敵人。

    有人經常用天上下刀子打趣,但是在這戰場上,天下不會下刀子,但是會下比刀子殺傷力還強橫的弩槍,以及……

    炸藥包!

    “嘭!”

    “嘭!”

    “……”

    一連串,上千聲爆炸聲響起。

    弩槍落下的那一片遼軍,被炸的人仰馬翻。

    一大片的遼軍,就像是被從地上抹去,只剩下了一地的屍體。

    場面極其慘烈。

    然而,這卻只是一個開始。

    隨後。

    從楊五率領的燕軍軍陣中,弩槍的暴射就沒斷過。

    有足夠的火藥供楊五揮霍。

    楊五很奢侈的下令給軍中的弓弩手,讓他們算準了距離,一丈丟一個炸藥包。

    這種美式的地毯式的轟炸,就這麼提前幾百年出現在了戰場上。

    當彈藥充足的時候,地毯式的轟炸是相當恐怖的。

    凡是在炸藥包爆炸的範圍之內的敵人,基本上能生還的少之又少。

    由於是親手點火,又是一丈一個炸藥包的丟,所以不存在出現啞彈的幾率。

    即便是有,也會被身邊的其他炸藥包引爆。

    “嘭嘭嘭~”

    床弓聲陣陣。

    猶如一支雄壯的樂曲。

    爆炸聲陣陣。

    猶如一支催命的梵音。

    地毯式的轟炸過後。

    濃煙佈滿了遼軍的陣營。

    “咕嘟~”

    楊五身邊的親兵暗吞了一口口水,驚愕的問道:“仗……還能這麼大?”

    楊五也有些恍惚。

    在他從小的印象裡,打仗就是一件很熱血的事情。

    刀兵相搏,互相砍殺。

    拼的是武藝、拼的是兵甲之利。

    百戰猛將,萬夫不敵之勇,之類的英雄,就是這麼誕生的。

    可是現在呢?

    一輪炸藥包投射過去。

    敵人全沒了。

    仗打完了,他們站在原地連動都沒怎麼動,更別提損傷了。

    除了操控床弩的弓弩手外,其餘的近六萬的將士,都成了看客。

    楊五低頭瞧了一眼手裡的大槍,突然有種英雄遲暮的感覺。

    這場仗,毫無疑問,是打贏了。

    可是楊五卻沒有打贏了的喜悅。

    反而有點意興闌珊。

    他是個猛將,並不是智將。

    一旦戰爭變了味道,猛將的勇武在戰場上得不到體現的時候。

    他在戰場上的地位,就會驟然下降。

    從戰爭的角度上分析。

    眼前的這種戰爭結果,無疑是燕國所有人最樂意看到的。

    所以這種戰爭模式取代以前的戰爭模式,是必然的趨勢。

    楊五轉頭瞧了一眼背後因為打贏了而喜悅的鐵騎軍將士們,搖頭苦笑了一聲。

    在將士們眼裡,打贏了勝仗就是好事。

    可是他們卻不知道,一旦新的戰爭模式推開,最先被淘汰的,必然是花費最大的鐵騎軍。

    楊五心裡的唏噓,沒有人能夠理解。

    將士們在為勝利歡呼。

    道人們在望著滿目蒼涼的戰場膽寒。

    一座數萬人的龍門大陣,不到一個時辰,就被炸成了渣渣。

    這些炸藥包要是落在道門三山上,道門三山會變成什麼樣子,他們都不敢想。

    楊七越來越恐怖了。

    以後在楊七面前只能裝孫子。

    這是此刻道人們心裡共同的想法。

    這一刻,跟隨在楊五身邊的道人,再也不敢提楊五坑死道門門徒的事情。

    待到戰場上的濃煙散盡以後。

    楊五面色冷峻的揮手喊道:“傳令下,全軍出擊,絞殺殘餘。”

    就這樣,燕國最精銳的鐵騎軍,淪落成了戰場上掃尾的僕從軍。

    鐵騎軍、遊騎軍,近六萬的將士們撲了出去。

    凡是被炸傷,沒有死掉的遼軍將士,將會迎來第二輪的恐怖。

    此戰。

    楊五不願意收納俘虜,所以戰場上凡是活著的遼人,都將會面臨補刀的威脅。

    補刀的掃尾工作,足足持續了兩個時辰。

    遠比正式戰爭更耗費時間。

    等到將士們封刀而歸的時候。

    楊五意興闌珊的擺擺手,“全軍回營……”

    就在這時,楊五的親兵突然湊到了楊五的身邊。

    “將軍,手下的斥候們發現了一個問題。”

    楊五微微愣道:“什麼問題?”

    親兵皺著眉頭沉聲道:“死亡的遼軍對不上數?”

    楊五皺眉道:“什麼意思?莫非有人趁亂逃走?”

    親兵搖頭,低聲道:“那也不可能一下子少了五萬多遼軍,而且也沒有見到遼國大將耶律斜軫的影子,甚至連他的侍衛軍都不曾見到。”

    楊五微微挑眉,冷聲道:“不見耶律斜軫的影子?他還能憑空消失了不成?”

    親兵尷尬的撓頭,“感覺就像是憑空……”

    親兵的話還沒說完。

    楊五臉色大變,驚叫道:“不好!”

    “傳令下去!令一萬遊騎軍,三千鐵騎軍留守三山口。其餘人馬,速速隨我趕往好水川。”

    “……”

    楊五臉色鐵青的怒吼著。

    親兵微愣。

    楊五憤怒的咆哮,“還不快去!”

    親兵驚醒,不敢遲疑,趕忙去傳令。

    鐵騎軍、遊騎軍的將士們還沒有返回營地,就再次集結在了一起。

    楊五跨馬到了軍前,怒喊道:“全軍丟下輜重,丟下一應的重物,包括重甲,一人雙馬,即刻出發,趕往好水川。”

    楊五的將令讓將士們有點摸不著頭腦。

    從三山口趕往好水川,快馬加鞭也得三日。

    沒有輜重,將士們出征如何過活?

    而且丟下了重甲,對鐵騎軍而言,就像是丟了一條命。

    然而,縱然將士們心裡疑問重重,他們還是貫徹的執行了楊五的軍令。

    等到準備妥當以後。

    心急如焚的楊五直接領著手下的兵馬,一窩蜂的抄近路,衝向了好水川。

    “吧嗒吧噠噠……”

    快馬疾馳。

    楊五一路衝出去了五十多里。

    他的親兵才氣喘吁吁的率領著其他的將士們追上楊五的身影。

    親兵到了楊五身邊,氣喘吁吁的問楊五,“將軍,到底怎麼了?莫非好水川有變?”

    楊五一邊奮力的抽打著胯下的戰馬,心急如焚的喊道:“不是有變,而是我們中了耶律斜軫的奸計。他在三山口外布下的龍門陣,根本就是一個幌子。

    從一開始,他的目標應該就是好水川。

    三山口的龍門陣只是為了吸引我們的目光,拖住我們的腳步。

    他真正的殺手鐧是好水川。

    那些隨同他一起消失的遼軍必然趕往了好水川。”

    聽到這話,親兵大驚失色,失聲叫道:“好水川只有一些傷殘的老卒在守衛,他們能頂得住遼軍精銳的攻伐嗎?”

    楊五陰沉著臉,一言不發。

    當日召集復興老卒,趕往好水川馳援。

    只是為了以防萬一,並沒有指望他們打硬仗。

    最多也只是應付一下一些小股的遼人兵馬。

    所以好水川除了那些老卒外,並沒有其他兵力。

    最重要的是。

    楊七幾乎把所有的火藥全部都堆到了港城、東晟府三山口、古北口、榆關四線。

    而好水川的老卒們手裡並沒有太多火藥。

    僅僅只有一些鐵騎軍離開之前留下的一丁點的火藥。

    單憑哪一點火藥,不可能頂得住遼軍精銳的攻擊。

    楊五一邊催打著胯下的馬,一邊咬牙道:“希望他們能挺住,挺到我們趕到……”
q781009 發表於 2019-8-8 20:11
第0819章 挖坑吧!

    好水川。

    凌冽的西北風呼嘯的刮過。

    即便是夏日,依然覺得有些刺骨。

    好水川要塞剛好處在谷口的位置上,所以更加寒冷。

    霍紅葉陪著王行出要塞巡邏,一行人走累了,找了一個向陽的地方,坐下休息。

    王行打了個哈欠,想要抽一口。

    一想到自己在巡邏,又生生的忍住了。

    霍紅葉從身後的背囊裡取了一個水壺遞給了王行。

    王行悶了一口,愕然道:“居然還是溫的……”

    霍紅葉咧嘴一笑,略顯驕傲的道:“我們用的水壺都是特製的,比你們用的要重,因為是雙層的,保溫效果更好。”

    王行吧嗒了一下嘴,又悶了一口水,感慨道:“你們的待遇就是好,咱們巡邏了快三個時辰了,我們水壺裡的水,早就變得冰涼,你水壺裡的水還是溫熱的。”

    霍紅葉認真的說道:“陛下曾經說過,冷水喝著固然涼爽,可是對身體無益。我們這些常年在外面跑的,就更應該注意。陛下體諒我們,所以才讓匠人們特製了這種水壺。”

    王行緩緩點頭,“陛下還是那麼睿智……老夫年輕的時候,就喜歡喝涼水,特別是剛從井裡出來的那種冰涼冰涼的水。

    可是到老了,再喝那冰水,牙花子都能被凍僵……”

    霍紅葉一愣,哭笑不得道:“您老要是喜歡,這水壺就送給您了。”

    王行聞言,瞪眼道:“老夫豈是貪你水壺之人?你送的,老夫才不要。老夫相信,總有一天,陛下會給我們所有的將士,配上一樣的水壺。”

    霍紅葉苦笑著搖了搖頭。

    一個十三四歲大的娃娃,有些好奇的盯著水壺,低聲道:“王爺爺,能給我瞧瞧不?”

    王行瞪了小傢伙一眼,假裝很生氣的訓斥道:“你這狗娃子,見啥都好奇。總有一天,這好奇心會害死你的。”

    雖然在訓斥狗娃子,可王行還是將手裡的水壺遞給了小傢伙。

    狗娃子擼起了寬大的袖子,小心翼翼的接過了水壺,愛不釋手的拿著把玩。

    突然。

    “嗖~”

    一聲箭鳴。

    鋒利的箭矢洞穿了狗娃子手裡的水壺,飛進了狗娃子的咽喉。

    狗娃子臉上帶著笑意,喉頭噴著血,栽倒在了地上。

    “狗娃子?!!”

    王行撕心裂肺的大喊一聲,就往狗娃子身邊撲。

    霍紅葉眼疾手快的一把拽起了王行,衝著剩下的幾個人喊了一聲。

    “遼人來襲!快跑!”

    “狗娃子!”

    霍紅葉拖著王行往要塞裡面跑。

    王行瞪著眼睛,老淚縱橫的抬著枯手想要抓住狗娃子。

    霍紅葉知道王行心中悲痛。

    可是他卻不能放下王行。

    敵人的箭矢一眨眼,就射死了狗娃子。

    說明敵人已經撲倒了近前。

    下一刻,很有可能連王行也會被意一箭洞穿。

    霍紅葉拖著王行一邊往後跑,一邊從懷裡掏出了一支響哨,奮力的吹響。

    要塞上站崗的老卒們聽到哨響,就向霍紅葉一行所在的位置望了過來。

    站得高,看得遠。

    他們可以清楚的看到,在霍紅葉、王行一行人身後,一支百人隊伍的遼軍斥候,在快速的挺進。

    “立馬派人去接應霍頭領,剩下的兄弟們駕著床弩還擊,給我射死這群狗娘養的。再去人到營中,召集所有的兄弟們,全部上要塞城牆。”

    劉偏將怒吼出了這一番話。

    然後目光深沉的看著城外接近的遼軍斥候。

    “遼人來了!”

    “噗噗噗~”

    一道道箭矢從要塞城牆上落下。

    往前挺進的遼軍斥候遭到了狙擊。

    他們快速的找到了隱蔽的地方,然後通過箭矢還擊。

    在斥候隊伍中,有遼人的神射手,不斷的通過箭矢,在收割那些巡邏的士兵們的性命。

    霍紅葉也不可倖免的挨了一箭。

    霍紅葉拖著王行到了要塞門口的時候,早已在門口接應的人,迅速的將大門打開了一道裂縫,然後迎了霍紅葉和王行進門。

    等到二人進去以後。

    大門立馬被關緊。

    進了要塞。

    霍紅葉如釋重負的放開了王行的手臂。

    王行卻宛如瘋魔一樣撲向了大門。

    “你們怎麼就把門關上了呢?那些娃娃們還在外面。”

    “快去就他們,他們還是個娃娃!”

    “……”

    王行哭嚎著往外衝。

    兩個守門的老卒攔下了他。

    他們同樣雙眼泛紅。

    其中一個守門的老卒聲音沙啞而低沉的道:“剛才在城牆上,我們看得一清二楚。除了你們二人以外,其他的人,全部被遼軍神射手射殺了。”

    “天殺的,他們還是孩子……”

    王行慘叫著。

    “為什麼死的不是老夫,而是他們那群孩子。老夫的命不值幾個錢,狗娃子更是家裡的獨苗。如今他死了,老夫回去以後,如何向我那個老弟弟交代……如何交代……”

    霍紅葉眼含淚花,聲音沉重的對王行道:“王叔……這就是戰爭……”

    “嗚嗚嗚……”

    王行癱坐在地上,哭的像是一個月子裡的娃一樣悲慘。

    其餘人卻不能像王行這麼哭下去。

    緊閉了要塞大門以後。

    守門的老卒迅速的用沙袋、青石,封死了要塞門口。

    遼人的斥候,一出現,就是上百人。

    這說明,此番前來攻打好水川的,並不是什麼小股部隊,很有可能是遼人的一支強軍。

    等到霍紅葉安置好了哭暈的王行以後,就匆匆的隨同其他的老卒們登上了城牆。

    上了城頭以後。

    望著城外的情景,霍紅葉倒吸了一口冷氣。

    要塞外,黑壓壓一片遼軍,緩緩向要塞逼近。

    “這得有多少遼人?”

    有人暗吞著唾沫發問。

    站在城牆最中間的劉偏將,獨臂握著刀把,陰沉沉的低聲道:“約莫五萬……而且都是遼軍的精銳……看旗號,應該是耶律斜軫部的兵馬……”

    頓了頓,劉偏將沉聲道:“耶律斜軫是不屬於耶律休哥的遼國名將,只是因為常年在跟女真、高麗等地作戰,所以名聲不顯。但是他麾下的將士,皆是百戰老卒,實力不可小遜。”

    瞧一瞧城牆上的老弱病殘,再看看外面四肢健全、孔武有力的遼軍將士。

    霍紅葉心裡生出了不妙的感覺。

    別看好水川要塞裡人多。

    可是戰鬥力遠遠沒有辦法跟外面的遼軍相比。

    這場仗一旦打起來。

    恐怕會很慘烈。

    霍紅葉靠近了劉偏將,皺眉問道:“敵人勢大,我們應該堅守求援。”

    劉偏將鄭重的點頭,“求援的信使我已經派出去了……只是……燕國如今四處都在征戰,能趕得及過來馳援我們的兵馬,恐怕不多……

    距離我們最近的兵馬,就是三山口的鐵騎軍和遊騎軍……

    只是他們現在被遼人的大陣拖著,就算他們拋棄了三山口,回來馳援,恐怕也得到三天以後。”

    劉偏將緩緩捏起了拳頭,鄭重道:“所以……這三天,我們得靠自己……”

    “咕嘟……能打得過嗎?”

    一個年齡不大的小兵,暗吞了一口口水,遲疑的插話。

    “哈哈哈……小傢伙你怕了?遼人算什麼東西?一群土雞瓦狗而已。想當年,陛下單騎出復興關,在遼人軍陣中殺進殺出,猶如進無人之境。

    所以說,遼人根本沒什麼好怕的。

    回頭遼人攻城,你就躲在老子身後看著,看看老子是如何殺的遼人屁滾尿流。”

    有老卒見到小兵們有些膽怯,當即樂呵呵的說起了寬慰話。

    小兵們聽了老卒的寬慰話,顯得很振奮。

    “對!殺的他們屁滾尿流。”

    “俺要把遼人腦袋一個個砍下來,串成串,綁在腰間,回去給街坊鄰居都看看,看誰還敢叫我二孬……”

    “……”

    小兵們振奮的吹著牛。

    彷彿遼人就是螞蚱,能夠輕易的踩死。

    老卒們並沒有拆穿那個說寬慰話的老卒的謊言,他們甚至臉上還帶著笑意,似乎是在贊同他說的話。

    只是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老卒們臉上的笑容很僵硬。

    很顯然,他們知道,這一場戰鬥,並不樂觀。

    黑壓壓的遼軍們撲到了要塞外的時候,城牆上的老卒們早就嚴陣以待。

    不用誰刻意的去吩咐,這些老卒們會很自覺的按照自己兵種的不同,守在了自己應該守的位置上。

    除此之外。

    在他們身後,還帶著那些初上戰場的小兵們。

    遼軍到了城下以後,並沒有急著攻城,而是派遣出了一個信使,趕到了兩軍陣前。

    信使背著小旗,在要塞外轉了一圈。

    然後冷峻的對城頭上的老卒喊道:“我家將軍有令,降者可盡數為奴。不降的話,破城以後,必然屠城,雞犬不留……”

    “嗖~”

    城外的遼軍信使話還沒有說完。

    城頭上的床弓就響了。

    鋒利的弩槍暴射而出,洞穿了遼軍信使,將他連人帶馬紮在了地上。

    “呸!”

    射出弩槍的老卒啐了一口,對身邊一臉愕然的小兵得瑟道:“看到了沒,一弩一個。遼人來多少,殺多少。”

    小兵嘴角抽搐的低聲道:“葛叔……先生教我們讀書的時候,曾經講過,兩軍交戰,不斬來使。”

    老卒聞言,臉上笑容一僵,黑著臉乾巴巴的問小兵,“你聽到剛才那個遼人說的什麼嗎?”

    小兵重重的點頭。

    老卒又問,“那你知不知道,陛下曾經說過一句話?”

    小兵懵懂的看向老卒。

    老卒撇撇嘴,傲氣的道:“陛下說過,我漢家男兒,寧可站著死,也絕不能跪著生。跪慣了,骨頭就軟了,再想爬起來,可就難了。”

    說完這話,老卒還向四州的其他老卒喊道:“你們有願意跪著求生的沒?有的話,現在就下去,去跪著找遼人,叫人家一聲爺爺,看人家讓不讓你們活命。”

    “呸!從來都只有敵人喊咱們爺爺的份,哪有讓咱們喊孫子叫爺爺的道理?那豈不是亂了輩分?”

    “自從陛下扶起了俺,俺這雙膝蓋,就沒軟過。”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陛下都不讓我們跪,他們算什麼東西。”

    “說那麼多有啥用,拿起刀,就是砍。誰慫誰孫子。”

    “……”

    老卒們七嘴八舌的謾罵。

    引的那個被喚作葛叔的老卒哈哈大笑。

    他衝著身後的小兵擠眉弄眼的道:“瞧見了沒?這就是咱們漢家男兒,燕國的漢家男兒。天底下獨一份,誰也不跪。

    所以,遼人說那話,不是在勸降,而是在挑釁。

    該死!”

    遠處的劉偏將隔著老遠就聽到了老卒的話,他黑著臉翻了個白眼,卻並沒有怪罪老卒擅作主張,射殺信使。

    在劉偏將看來。

    他們這些老傢伙們再次踏上戰場,就是來拚命來了。

    命還沒拼,哪有認慫的道理?

    至於拼過命,再認慫,那真無所謂。

    反正腦袋都已經掉了,誰還在乎其他的。

    而且,在劉偏將看來,老卒射殺了遼國信使,還有一個好處。

    那就是絕了要塞裡所有復興老卒的後路,讓這其中膽怯的人沒有投降的機會。

    唯有背水一戰。

    好水川要塞上,瞧著大家嘻嘻哈哈的,其實暗地裡的氣氛格外的凝重。

    而好水川要塞外。

    耶律斜軫跨坐在馬背上,眼看著信使被殺,微微皺起了眉頭,“楊延嗣不愧為一代雄主,短短幾年,就讓燕國百姓擁有如此的傲氣。

    長此以往下去,還有誰能讓燕國人俯首……

    可惜,這一切將會成為過去。

    燕國,終將會敗在我遼人手裡。

    一切就從這好水川開始。”

    感慨了幾句,耶律斜軫瞥了身旁的侍衛一眼,冷冷的下令,“傳令下去,攻城……”

    侍衛遲疑了一下,猶豫道:“真要用那個辦法?”

    耶律斜軫淡淡的看向了侍衛,平靜的道:“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還有比這更好的戰術?”

    侍衛珍重的點點頭,下去傳令。

    隨著侍衛傳令下去。

    城外的遼軍下意識的分開了一條道路。

    然後就有一架架的投石車被推到了兩軍陣前。

    看到這一架架的投石車,感受到這熟悉的套路。

    好水川要塞上的霍紅葉微微一愣。

    “這……似乎是陛下攻打幽州城採用的戰術……”

    霍紅葉喃喃自語。

    劉偏將愕然道:“遼人用陛下的戰術?”

    霍紅葉苦著臉道:“好用唄!不然遼人幹嘛效仿。”

    劉偏將並沒有經歷過幽州城的戰爭,當初楊七在打幽州的時候,劉偏將人在古北口。

    對於幽州城的戰事,他也只是聽人講解而已,並沒有親眼目睹。

    霍紅葉親眼目睹過那一場戰爭,他自然知道這個戰術的特點。

    劉偏將虛心請教道:“此戰術如何破解?”

    霍紅葉嘆氣道:“挖坑吧……”
q781009 發表於 2019-8-8 20:12
第0820章 血戰好水川

    “挖坑?”

    劉偏將愕然一愣,心中有些不解,但是並沒有問出來。

    而是遵從了霍紅葉的提議,開始令老卒們挖坑。

    依照霍紅葉的指示,老卒們在要塞內開始挖坑。

    老卒們挖慣了壕溝,所以在要塞內挖的坑,也類似於壕溝。

    壕溝兩側的牆壁上,開鑿出了一個又一個的可容納一人的窯洞。

    坑挖了一半。

    城外的遼軍就開始發起了進攻。

    一架架的投石機上,塞滿了炸藥罐,一個勁的往要塞裡扔。

    遼國對於火藥的研究,還停留在初期。

    產量也不是很高。

    而且全是黑火藥,殺傷力有限。

    為了讓黑火藥在戰場上取得最大的戰果。

    韓瓊幾乎把遼國國內的火藥全部配給了耶律斜軫。

    耶律斜軫拿著這些黑火藥也沒有客氣,為了盡快的撕開燕國的防線,他瘋狂的讓人往要塞裡投擲火藥罐。

    老卒們來不及躲進挖好的窯洞,火藥罐就一個個猶如冰雹一樣落了下來。

    “嘭嘭嘭~”

    爆炸聲不絕於耳。

    黑火藥本身的殺傷力並不強,炸碎的陶罐碎片才是最致命的。

    一個個火藥罐炸裂以後,化作了一枚枚急速飛行的碎片,不斷的割傷或射入老卒的身體。

    霍紅葉在要塞的壕溝上大聲的咆哮,“快奪到窯洞裡!快躲進去!”

    老卒們紛紛往窯洞裡竄。

    轉眼間。

    要塞裡一空。

    老卒們全躲在了窯洞裡。

    那些射進要塞的火藥罐在狂轟亂炸。

    要塞裡老卒們居住的一頂頂的帳篷被點燃。

    一應建築在爆炸聲中粉碎。

    大量的火藥罐將要塞裡的所有建築炸燬了,可是躲在窯洞裡的老卒們,卻毫髮無傷。

    這讓緊張的老卒們紛紛出了一口氣。

    轉眼瞧著那些跟在他們身後打哆嗦的小兵們。

    老卒們樂呵呵的道:“聽聽,想不想是過年的時候放的炮仗?”

    小兵們猶豫了一下,微微點頭。

    老卒們朗聲大笑,“遼賊們這是在放炮幫咱們過年呢。”

    一幫老卒們又說了一番緩解心情的俏皮話。

    小兵們這才放鬆了下來。

    城牆上。

    劉偏將在火藥罐飛過來的時候,就命城牆上的老卒們架起了燕軍獨有的三角盾牌。

    四面三角盾合攏一處,就變成了一個小型的錐形的盾陣。

    一個個的盾陣,就像是一個個的錐形釘子,穩穩當當的的紮在了城頭上。

    老卒們三五人湊在盾陣內,聽著外面的火藥罐在他們頭頂飛過,又或者在他們身邊炸響,一臉擔憂。

    然而。

    當他們發現了遼軍的黑火藥罐子並不足以破開燕軍獨有的盾陣以後,他們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了。

    然而他們三五個湊在一起,在盾陣內嘲諷遼人。

    頗有一番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的味道。

    劉偏將見遼軍的黑火藥並不足以破開燕軍的盾陣,懸著的心放下了一半。

    他招來了親兵,搭了一個盾陣,躲了進去。

    只留下了一條細縫,用來觀察遼軍的動向。

    “嘭嘭嘭~”

    城外遼軍的進攻一直沒有停下。

    耶律斜軫雖然有些效仿楊七攻打幽州城所用的狂轟濫炸,但是他並沒辦法效仿楊七去挖掘地道。

    好水川要塞是建立在山谷裡的,山谷兩側都是厚厚的岩石。

    地下一丈左右的位置,也有一層岩石層。

    耶律斜軫想要不懂聲色的在要塞下挖掘一條地道,沒有十天半個月根本不可能完成。

    他真要在這好水川耗費了十天半個月,估計燕軍的援軍也就到了,到時候地道也就白挖了。

    狂轟亂炸了十幾輪,打的燕軍不敢冒頭。

    耶律斜軫頓時覺得時機差不多了。

    他一面命令投射手繼續投射,一面命令其他的將士,扛著攻城器械,開始攻城。

    劉偏將通過盾陣的縫隙看到了遼軍要攻城,頓時掀開了盾陣大喊,“遼人前來攻城,將士們,隨我禦敵……”

    “嘭!”

    一個火藥罐在劉偏將腳底下炸響。

    下的劉偏將身邊的親兵拉著他就躲進了盾陣。

    飛射的陶罐碎片在劉偏將的臉頰上劃出了一個豁口,鮮血直流。

    劉偏將舔了舔流淌到了嘴角的鮮血,憤怒的罵道:“該死的大宋文人,若非他們白痴,這火藥怎麼可能流落到遼人手裡?

    以後這種人,老子碰到一個殺一個。”

    親兵護衛在劉偏將身前,急聲問道:“遼軍已經殺到了城下,現在怎麼辦?”

    劉偏將瞪著眼,低吼道:“還能怎麼辦,遼軍分明是想用火藥壓制我們,然後給他們進攻的兵馬爭取時機。只要城外的火藥罐投射的不停,我們就沒辦法冒頭。

    唯有等遼軍撲倒城下的時候,短兵相接了。”

    短兵相接。

    對於他們這一群老弱病殘而言,處在弱勢。

    遼軍在火藥罐的掩護下,迅速的衝到了城下。

    耶律斜軫當即命令了投射手停止了投射。

    當遼軍駕著雲梯,登城車登城的時候。

    劉偏將掀開了三角盾,單手提著一柄橫刀,大聲的怒吼,“老兄弟們,殺他們狗娘養的!”

    一個個盾陣在劉偏將的怒吼下散開。

    老卒們一個個手裡握著震天雷,拉響了拉環,奮力的投擲了出去。

    “狗娘養的!炸夠了老子,現在該老子炸你們了。”

    一枚枚的震天雷順著城牆就丟了下去。

    簇擁在城牆下的遼軍頓時被炸的人仰馬翻。

    好水川要塞裡留下的火藥不多。

    可是皆是最新的顆粒火藥,殺傷力遠不是遼軍的火藥罐可以媲美的。

    震天雷在城下炸開。

    遼軍猶如割麥子一樣倒下。

    震天雷巨大的威力,震得要塞的城牆都跟著在晃動。

    劉偏將黑著臉對老卒們喊道:“一個個把手裡的震天雷都朝遠處招呼,別順著城牆扔下去。回頭遼賊沒攻破城牆,倒先讓你們炸沒了。”

    老卒們一個個尷尬的一笑,立馬遵循了劉偏將的命令。

    有震天雷在手,配合著滾木、礌石、弓弩,殺的城下的遼軍丟盔棄甲。

    “嘿嘿嘿……狗日的遼賊,讓你們見識見識爺爺的本事。”

    作為床弩手,老葛的本領是高強的,幾乎指那個射那兒。

    死在他手裡的遼軍將校,足足有數十人。

    只是這老傢伙有點老不正經,每次射敵人的時候,總是衝著人家下三路招呼。

    害的他的上官都沒辦法幫他去請功。

    總不可能在請功的奏疏上寫一句,復興軍射聲營六班班正葛二蛋,射殺遼軍將校數十人,均中蛋蛋?

    只怕所有知道此事的人,能把葛二蛋的上官給笑死。

    射聲營的營正多次訓斥葛二蛋,偏偏這個傢伙死性不改。

    所以一直得不到陞遷。

    最後被瞎了一個眼睛,才退了伍。

    如今再上戰場,獨眼的他射術又精進了,老天奪走了他一隻眼睛,卻賦予了他更強橫的射術。

    “小傢伙,看到那個腰間陪著寶石大刀的遼軍了沒?少說也是一個五品官。信不信老子一箭能射中他的蛋蛋?”

    幫葛二蛋裝弩槍的兩個小兵皆搖頭。

    他們雖然初涉軍陣,可是作為忠義莊的人,自小就跟各種軍械打交道,他們知道床弩的殺傷力。

    在沒有科技定位的情況下,任何殺傷力大的武器,準頭都不是那麼足。

    床弩作為弓弩中最強哼的一種,准心自然差。

    往往指著頭,最終射到的卻是胸膛,又或者從瞄準的那個敵人頭頂飛過,射到下一個人。

    “兩個小鬼頭,小瞧了老子的本事。嘿嘿嘿……瞧好了……”

    葛二蛋駕著床弩,獨目幽森的盯著城外的遼軍偏將。

    三個呼吸。

    葛二蛋眼中閃過一道精光,扣動了床弩的扳機。

    “嗖~”

    嬰兒手臂粗細的弩槍暴射而出。

    一閃就出現在了遼將的胯下。

    遼將覺得胯下一涼。

    等到他有反應有知覺的時候,蛋蛋沒了。

    弩槍插在地上,巨大的力到導致槍尾頻頻震動,在遼將胯下不停的拍打。

    “嗷~”

    遼將慘叫了一聲,噗通栽倒在了地上。

    那東西不僅碎了,還被槍尾的震動拍成了肉泥。

    兩個小兵瞪大眼睛,一臉難以置信的看著這一幕。

    葛二蛋臭屁的笑道:“瞧見了沒?這就是老子的本事,回頭你們要是好酒好菜的招待老子,老子就把這一門絕活傳給你們。”

    說了一句俏皮話。

    見兩個小兵還在傻眼。

    葛二蛋輕聲咳嗽了一聲,喊道:“別發愣了,裝弩槍……”

    “哦哦……”

    兩個小兵反應了過來,趕忙給床弩上裝載弩槍,然後看著葛二蛋繼續大發神威。

    城牆上的其他的地方,也均有相似的事情發生。

    老卒們繼承了復興軍中的傳統,他們有以老帶新的心思,所以決定趁著這一次的戰爭,將手裡的絕活傳給後輩的小兵。

    總而言之。

    老卒們大發神威,在震天雷和各種利器的幫助下,成功的抵禦住了遼軍的第一次進攻。

    打退了遼軍的第一次進攻。

    老卒們長出了一口氣,癱坐在城牆上,讓新收的徒弟們給他們捶背揉肩。

    遼軍吃了敗仗。

    垂頭喪氣的回到了營中。

    吃過了簡單的飯食以後。

    耶律斜軫命令他們再次對好水川要塞發起了進攻。

    老卒們再次再劉偏將的指揮下,奮起反抗。

    戰鬥從早上一直持續到了傍晚。

    當遼軍第十次衝過來的時候。

    劉偏將大聲的喊道:“兄弟們,速速以震天雷禦敵。”

    “將軍!”

    親兵臉色難看在劉偏將身邊低呼了一聲。

    劉偏將皺眉,沉聲道:“怎麼了?”

    親兵為難的低聲道:“震天雷用光了……”

    劉偏將聞言,心頭一沉。

    沒了震天雷這個大殺器,接下來的戰鬥可就不好打了。

    然而,親兵帶給他的壞消息遠遠不止這些。

    只聽親兵低著頭,繼續道:“箭矢也所剩無幾……城頭上的礌石也快砸光了……”

    劉偏將聽到這兩則消息,心頭一沉再沉。

    半晌。

    劉偏將咬牙道:“讓要塞裡的兄弟們全部上城牆,沒了軍備,我們只能硬拚了。絕不能讓遼軍跨進我燕國半步。”

    劉偏將的命令沒傳達下去多久。

    霍紅葉、王行,就帶著剩下的老卒們,一起登上了城頭。

    黑壓壓的遼軍再次逼來。

    劉偏將抽出了腰間的橫刀,面色冷峻的喊了一聲,“兄弟們,殺敵!”

    “唰唰唰~”

    一柄柄的橫刀抽出。

    身體殘缺的老卒們一臉決然的看著城下撲過來的遼軍。

    遼軍並沒有被老卒們視死如歸的氣勢震懾到,反而在他們小心翼翼的接近了要塞城牆以後,發現城頭上的燕軍們並沒有以震天雷招呼他們。

    頓時,他們心頭一喜。

    “他們沒有火藥了,快殺傷去。大將軍有令,率先登上城頭的,賞一萬頭牛。”

    被震天雷壓了半天的遼軍們終於可以放開手腳大干一場了。

    他們猶如潮水一樣往城頭上湧。

    一個個前赴後繼的,幾乎悍不畏死。

    劉偏將獨臂握著橫刀,爆喝一聲,“殺!”

    老卒們提著刀就衝向了往城頭上爬的遼軍。

    “噗呲!”

    長槍一槍槍落下。

    一個個的遼軍被捅了個對眼穿,屍體掉下了雲梯。

    在他身後的遼軍絲毫不恐懼的繼續往城頭上爬。

    獨腳的老卒拿著長槍要繼續刺。

    眼疾手快的遼軍一把拽住了老卒手裡的長槍,一拖,老卒掉下了城頭。

    然後瞬間被城下的遼軍亂刀分屍。

    一攻一守。

    雙方以最原始、最慘烈的方法廝殺。

    屍體猶如下餃子一樣的掉落。

    轉眼間就在要塞的城牆下鋪上了一層。

    “噗~”

    獨臂的老卒被爬上城頭的遼軍一刀削去了另一條手臂,老卒瞪大了眼珠子,愣了很久。

    他並沒有慘叫,而是低聲嘿嘿一笑。

    “上一個砍掉老子胳膊的人,老子殺了他們兄弟三個。這一次你剁了老子一條胳膊。老子要你配上性命。這樣才不虧。”

    笑過之後。

    老卒一沖而上,任由遼軍的彎刀捅進自己的胸膛。

    他張嘴一口咬在了遼軍的耳朵上。

    縱身一躍,拖著遼軍摔下了城牆。

    三丈高的城牆摔下,瞬間就變成了屍體。

    在老卒身旁的其他老卒,眼中閃過一道黯然,卻什麼也沒有說。

    依然在奮力殺敵。

    只是他們眼中的決然更加堅定。

    凡是無力殺敵的老卒,都會拖著一個遼軍一起去死。

    然而。

    即便是老卒們如此悍不畏死。

    凶悍的遼軍依然憑藉著他們年輕力壯的身軀,殺上了城頭。

    “我第一個登上的城頭,一萬頭牛是我的了!”

    “殺!”

    遼軍登上了城頭。

    意味著要塞的唯一的一道防線被撕開了缺口。

    更多的遼軍隨著缺口爬了上來。

    戰鬥再次升級。

    廝殺變得更加凶殘。
q781009 發表於 2019-8-8 20:13
第0821章 最慘的永遠都不是血戰

    遼軍沖上了要塞城牆。

    老卒們一個個架起盾牌,擋在前面,讓小兵們在後面用長槍廝殺。

    彪悍的劉偏將發揮了他屠夫的本色,殺人如殺豬。

    獨臂提著橫刀,衝進了遼軍隊伍裡,就是一陣砍殺。

    他所過之處,遼軍皆被一刀封喉。

    王行扛著他那一桿旗杆,奮力的往前衝。

    卻被霍紅葉一把拽住。

    “你攔著老夫做什麼?那些小娃娃們都能死戰,老夫沒理由不能死戰。”

    王行瞪著猩紅的眼珠子質問霍紅葉。

    霍紅葉擲地有聲的對王行喊道:“你抗的是陛下的軍旗,城陷,旗才能倒。城沒被攻陷,旗就不能倒。縱然是我們都死了,旗也不能倒。”

    王行緊緊的握著手裡的旗杆,指甲陷入到了肉裡,也渾然未覺。

    霍紅葉差人守好了王行,他抄起了橫刀,也殺入到了遼軍的陣營中。

    “殺!”

    “噗噗噗!”

    橫刀翻滾,殘肢斷臂在要塞城頭上翻飛。

    鮮血將整個好水川要塞染紅。

    匯聚成溪流的血水,順著好水川要塞城牆的四處在往下流淌。

    凡是參戰的人,幾乎所有人都成了血葫蘆。

    “嘎嘎嘎……殺一個不虧,殺兩個老子賺了。哈哈哈……”

    有老卒瘋狂的大笑,然後飛快的奔跑而起,拖著遼軍,就往城下跳。

    一個,兩個,三個……

    他們身體殘缺,戰鬥力比不過遼軍,就只能用這種笨辦法殺敵。

    這種近乎自殺性的攻擊,在老卒們中間不停的蔓延。

    “嘭嘭嘭~”

    老卒們大笑著,遼軍慘叫著,一個個往城下跳。

    遼軍們看著這一群不怕死的老弱病殘,心裡第一次生出了一絲涼意。

    有沖上城頭的遼軍將校試圖勸降劉偏將,“你也算是一位好漢,為了一個即將滅亡的燕國拚命,劃不來。只要你肯點頭投靠我們遼國,我保你官升三級。”

    “喝呸!”

    劉偏將啐了一口濃痰,不屑的道:“我燕人沒有怕死的。只要我燕國的人沒有死絕,我燕國就不會亡。看刀!”

    “當!”

    橫刀砍在了遼將的彎刀上,震得遼將頻頻後退。

    劉偏將譏諷的笑道:“你一個四肢健全的人,連老子這個沒一條胳膊的人都打不過,你有什麼資格在老子面前說剛才那番話。

    死來!”

    劉偏將橫刀揮出直逼遼將腰間,遼將慌忙持刀阻擋。

    卻沒料到劉偏將的橫刀虛晃一下,砍向了他的頭顱。

    遼將避之不及,被一刀梟首。

    就這樣。

    在城頭上老卒們悍不畏死,幾乎自殺式的攻擊下。

    遼軍心生懼意,被逼下了要塞城牆。

    “咳……”

    遼軍退下了城牆以後。

    劉偏將咳嗽了一聲,吐出了一口鮮血。

    他身旁的親兵驚恐的撲到劉偏將身邊,“將軍,你……”

    劉偏將擺了擺手,搖頭道:“不礙事,剛才被遼賊的狼牙棒咬了一口,還傷不到性命。你去看看,老兄弟們還剩下多少。”

    親兵一臉擔憂的去清點人數。

    劉偏將找了一個位置緩緩靠著坐下。

    不停的深呼吸,減弱自己胸膛火辣辣的傷痛。

    沒過多久,親兵匆匆趕到了劉偏將身邊,臉色悲痛的道:“還剩下六萬……”

    劉偏將聞言,深吸了一口氣,攥緊了拳頭。

    “遼軍死傷也不過萬人,咱們死的是他們的四倍……戰損有點大……”

    親兵眼角含淚,低聲道:“剛才那一仗,打到了最後,許多老兄弟都無力殺敵了,紛紛拖著遼軍跳下城頭。有些沒力氣的,四五個人拖著一個遼軍跳下城頭……”

    劉偏將強忍著淚水,低聲道:“老兄弟們不怕死……我們復興老卒,從沒怕過死……”

    “下去讓軍醫迅速給受傷的兄弟們治傷。遼軍這一次雖然被打退,但是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必然會再次攻城。”

    “諾!”

    然而。

    這一次劉偏將卻猜錯了。

    遼軍再次退下以後,並沒有再繼續攻城,而是在城外安營紮寨。

    夜幕降臨以後。

    耶律斜軫的中軍大帳。

    所有遼軍將領齊聚一堂。

    耶律斜軫大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黑著臉看著跪在膝下的諸將。

    “一群廢物!”

    耶律斜軫盯著他們破口大罵。

    “那好水川要塞裡的都是些什麼人?昔日他們是強悍的軍卒,如今不過是一群老弱病殘,許多人更是連刀都握不住。

    你們呢?

    四肢健全,孔武有力。

    是我大遼少有的勇士。

    每一個人扔出去,都足以以一敵二。

    可是你們卻連一群老弱病殘都打不過。

    十次進攻,十次都被打退。

    前九次,敵人有震天雷。

    你們還能把藉口推到震天雷身上。

    可是第十次呢?

    敵人震天雷耗盡,你們已經殺上了城頭,卻被人家一群老弱病殘給打了下來。”

    “啪啪啪……”

    耶律斜軫拍著自己的面頰,憤恨的道:“你們不覺得丟人,我都替你們丟人。若是讓人知道了我大遼最精銳的一群勇士,居然連一群老弱病殘都打不過。

    你我還有何顏面去見太后、去見陛下、去見大於越?”

    “大將軍,敵人悍不畏死,拉著手下的將士們同歸於盡。他們人數……”

    有遼將小聲的辯解。

    卻讓耶律斜軫怒火更勝。

    “你給我逼嘴!他們縱然再悍不畏死,也是一群殘兵。他們人數再多,也是一群殘兵。有些人甚至以前是你們各部最溫順的漢奴。

    就是這麼一群人,打敗了你們。

    你們還好意思給自己找藉口。”

    耶律斜軫怒喝著,喊道:“從現在起,我不想再聽到有人以任何藉口推脫戰敗的原因。一旦再有人說出此言,以惑亂軍心罪,立斬決。”

    耶律斜軫虎目掃視著諸將,冷聲道:“今夜休息一晚。明日,我會親自督戰。強攻好水川要塞,後退著立斬決。

    拿不下好水川要塞,我們就打不開燕國的缺口。

    打不開燕國的缺口,縱然我們戰敗回國,也無顏面對族人。

    不如全部死在這好水川。

    也算是為國捐軀。”

    諸將齊身一震,沉聲答道:“諾……”

    這一夜,是漫長的一夜,也是煎熬的一夜。

    無論對遼軍,還是對城內的燕軍。

    對遼軍而言,耶律斜軫下令強攻好水川要塞,不達目的,決不後退,明日勢必是一場相當慘烈的血戰。

    以好水川要塞裡老卒們不顧生死的架勢,將會有很多遼軍將士客死異鄉。

    而對城裡的燕軍老卒們而言,最痛苦的不是戰死在沙場上。

    而是在行營裡,看著一個個同伴,重傷不治,悄無聲息的死在自己的身旁。

    “嗚嗚嗚嗚……”

    小兵們看著一個個熟悉的叔伯們死在自己面前,失聲痛哭。

    他們不懂這個時候哭出聲,會動搖軍心。

    他們只知道,那些疼愛他們,幫他們擋箭的叔叔伯伯們死了。

    喊不醒,叫不動。

    老卒們一個個靠在城牆邊角上,仰著頭在無聲的流淚。

    他們不敢去傷兵營,更不敢去看昔日的好兄弟。

    他們害怕自己哭出聲。

    傷兵營裡,葛二蛋身上插著一支利箭,箭矢洞穿了他的肺葉。

    他呼吸很困難,臉色很蒼白。

    軍醫站在一旁,哀傷的道:“沒救了……”

    “呼……呼……呼……沒救了……怎麼能沒救了呢……你想想辦法,好歹讓我撐到明天……咱不能這麼憋屈的死在營裡。

    那些個小崽子們要是知道了,還不笑話死咱。

    讓咱撐到明天,拖一個遼軍去死。

    這樣死了,小崽子們會很崇拜咱,下去了地下,碰見了老兄弟們。

    咱也能挺直腰板告訴他們,咱臨死還弄死了一個遼軍。

    呼呼……”

    軍醫暗自抹淚,低聲罵道:“你個狗日的,也算是一個有本事的,當初你殘了,陛下看中了你的手藝,讓你去復興武院裡當個教習,你偏偏不去。非要去忠義山當一個守陵的,如今被徵召,又重新上了戰場。而且馬上快要死了……

    你說你當初要是去了復興武院,現在說不定不用死……”

    “嘿嘿嘿……呼……嘿嘿嘿……咱就是一個大老粗,哪能去給人當先生。雖說在陛下逼迫下,咱也學了不少字,可是依然教不了那些學生。

    咱不能去復興武院誤人子弟。

    咱能死在這好水川,也算是一件幸事。

    就是死在營房裡有點窩囊。

    咱們也算是多年至交了,你就不能給咱想想辦法。”

    葛二蛋沒心沒肺的說著。

    軍醫眼淚止不住的流淌,他咬著牙,搖了搖頭。

    他也沒辦法讓葛二蛋活過今晚。

    “葛叔……”

    跟隨葛二蛋的兩個小兵,不知道何時混進了傷兵營。

    看著平日裡嘻嘻哈哈的葛二蛋,如今病怏怏的躺在床上,他們悲從心起,失聲痛哭。

    葛二蛋深吸了一口氣,臉上浮起了一絲笑臉,樂呵呵道:“老子還沒死,你們哭個球。咱燕國的漢子,留血不流淚。”

    兩個小兵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止住哭聲,倔強的喊道:“我沒哭……”

    可是他們剛擦完了眼淚,又沒出息的流了出來。

    他們努力的憋著不哭出聲。

    葛二蛋滿意的道:“這才是我燕國的好男兒。”

    重重的喘了幾口氣。

    葛二蛋又道:“老子怕是傷得很重,沒辦法上戰場了。老子征戰了這麼久,一直有一個遺憾。那就是沒射死一個姓耶律的。

    當年老子的家人,就是被姓耶律的糟蹋的。

    你們跟了老子這麼久,學了幾成本事。”

    “俺只學了一成……”

    “俺一直射不準……”

    “……”

    兩個小兵一臉慚愧。

    葛二蛋卻樂了,他振奮的道:“那你們可錯了。老子這一手本事,輕易不傳人。當年陛下求我去教復興武院的學生,老子都沒去。

    之所以把本事教給了你們兩個,那是因為你們兩個是老子發現的最有當弓弩手天賦的人。

    老子的本事你們已經學到了八成了。

    之所以射不準,那是因為沒多練手。

    明日上了戰場,多練練手。”

    “真……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兩個小兵先是一臉激動,隨後似乎想起了什麼。

    神色暗淡的垂下頭。

    “可是……咱們的弩槍已經用光了……”

    “嘿嘿嘿……”

    葛二蛋低聲一笑,“你們恐怕不知道,老子一直有一個習慣,那就是喜歡藏一支弩槍。上面刻著專殺耶律氏,就是為殺耶律氏打造的。

    老子一直沒用,就藏在行營的床底下。

    你們現在去,拿出他。

    誰有本事用它射死一個姓耶律的,就是老子真正的衣缽傳人。”

    兩個小兵重重的點頭,衝出了傷兵營,去找那一支弩槍。

    兩個小兵一走。

    軍醫皺著眉頭,低聲問道:“老葛,你我相識也有五年了,我怎麼不知道你還藏著這麼一支弩槍?專殺耶律氏,好大的口氣。”

    葛二蛋臉色慘敗的癱在床上,急速的喘著氣,有氣無力的道:“咱哪有那個閒心,都是騙兩個小傢伙的。我不想讓他們為了我的死而悲傷。

    老裴,求你個事兒……”

    軍醫瞪大了眼睛,愕然道:“你不會讓我現在去給那兩個小傢伙弄一支弩槍出來吧?”

    葛二蛋重重的點頭。

    軍醫剛要拒絕,但是他看到了葛二蛋哀求的目光,無奈的點了點頭,“算老子欠你的,我這就去……”

    沒過多久。

    軍醫用大槍倒弄了一支弩槍,送給了兩個小兵。

    為了完美的編制這個謊言,軍醫還用他的刮骨刀,在上面刻下了歪七扭八的四個字。

    專殺耶律!

    兩個小兵信以為真,如獲至寶的拿著弩槍去找葛二蛋。

    葛二蛋強撐著,在兩個小兵面前嬉皮笑臉的說這話。

    他額頭上一直冒著冷汗。

    軍醫不忍,從袖口弄出了一支捲菸,遞給了葛二蛋。

    “抽一口?”

    “能讓咱活到明天?”

    “會讓你死的更快,但是也會短暫的降低你的痛苦,讓你不在孩子面前出醜……”

    “那就給咱點上……”

    “……”

    捲菸裡有麻痺神經的藥物,確實是止痛良藥。

    可是對葛二蛋而言,只會讓他死的更快。

    葛二蛋抽著捲菸,感受著痛苦離去,頓時喜出望外,拉著兩個小兵,就開始傳授床弩的使用心得。

    ……

    天,漸漸亮了。

    蹲在牆角抹了一晚上眼淚的老卒們,緩緩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重新往城牆上趕去。

    一直守在葛二蛋傷兵營的兩個小兵,眼睛紅彤彤的走出了傷兵帳篷。

    他們看起來很悲傷,眼淚止不住的在流淌,但卻沒有哭出聲。

    兩個人只是緊緊的攥著手裡那一支不像是弩槍的弩槍。

    葛二蛋,終究是沒有撐到天明。

    年幼的小兵仰著頭問身旁年長的小兵,“嗚嗚嗚……狗子哥,咱們能殺死姓耶律的嗎?”

    “能!”

    “萬一外面沒有姓耶律的咋辦?”

    “有!有一個,他叫耶律斜軫!”
q781009 發表於 2019-8-8 20:13
第0822章 青山處處埋忠骨

    戰爭的開端。

    毫無徵兆。

    小兵們努力讓自己止住哭聲,踏上了好水川城牆。

    “豬娃,別哭……葛叔看到了會說咱們沒出息的。”

    “可是……可是我忍不住……”

    “沒事,哥會護著你的。”

    “……”

    城牆上的防務還沒有重新布穩,遼軍就兵臨城下。

    耶律斜軫的行轅很顯眼,隔著老遠就能看到他跨坐在馬背上,身邊護衛著身穿重甲的侍衛。

    劉偏將舔了舔乾裂的嘴唇,沉著臉,低聲對身邊的霍紅葉道:“遼軍要跟咱們硬碰硬了,這一仗不好打。”

    霍紅葉也看出了遼軍的意圖。

    他沉重的點頭道:“確實不好打,會比昨天更加慘烈……但是,我們還得打下去。”

    守在劉偏將身邊的親兵,低著頭,用微弱的聲音道:“我們現在除了手裡的刀,什麼都沒有了……”

    劉偏將目光堅定的盯著城下的遼軍,深沉的道:“那就用命填……”

    “這得填進去多少命……”

    “……”

    沒人能回答。

    也許一萬,也許兩萬,也許十萬老卒,都得死在這。

    “嘣嘣嘣嘣嘣~”

    戰鼓聲響起。

    遼軍扛著雲梯、攻城鑿、登城車,再次的出現在了好水川要塞下。

    出奇的是,好水川要塞上的老卒,在此期間並沒有攻擊。

    不是他們不攻擊。

    而是能遠程殺敵的東西,已經拼光了。

    遼軍們輕而易舉的爬上了城頭。

    迎上的是一張張決然的臉。

    “先走的老兄弟們,等等俺,俺來了。”

    提不動刀的老卒,用盡了渾身力氣,飛奔而起,撞上了一個剛爬上城頭的遼軍。

    瞬間。

    城下就多了兩具屍體。

    老卒們一個個決然的衝向遼軍。

    一個個爬上城頭的遼軍被撲下了城。

    縱然一個老卒被躲過,後面的老卒也會跟上。

    戰鬥一開始,就在以最慘烈的方式進行。

    老卒們一個個悍不畏死的衝鋒。

    嚇的遼軍膽寒。

    有怕死的遼軍緩緩後退。

    卻被後面督戰的耶律斜軫派人斬殺。

    剩下的遼軍,只能硬著頭皮往上衝。

    城頭上的燕軍老卒們。

    能掄得動刀的,掄著刀在砍殺遼軍。

    受傷的、或者掄不動刀的,拖著遼軍一起去死。

    這一場戰爭。

    以最原始,最蠻幹的方式,持續了整整一日。

    從日頭東昇,到夕陽西下。

    兩邊的人數在急速的減少。

    其慘烈,似乎連天也看不下去了,降下了一朵烏雲,遮住了半個斜陽。

    “噗呲~”

    捲了刃的刀,被老卒費力的插進了遼軍的胸膛。

    遼軍將士臨死,將手裡的彎刀砍到了老卒的脖頸上。

    有老卒被遼軍砍中,臨死拖著遼軍跳下了城頭。

    血。

    遠比昨日匯聚的更多。

    要塞城牆兩側的壕溝裡,早已內血水填滿。

    一具具的屍體漂浮在血水上,逼著血水漫出壕溝,流向其他的地方。

    “噗呲~”

    一支利箭貫穿了劉偏將的臂膀,劉偏將手一沉,手裡的橫刀掉落在了地上。

    “咳咳咳……”

    疼痛引發了昨日的舊傷。

    劉偏將巨咳,嘴裡的血像是噴泉一樣往出冒。

    “將軍!將軍!”

    親兵撲到了劉偏將身邊,驚恐的喊著。

    “咕嘟~”

    劉偏將生生嚥下去了喉頭的鮮血,聲音沙啞的問身旁的親兵,“老兄弟……老兄弟還有多少……”

    親兵聲音顫抖的道:“不到千人……剩下的全是新兵……”

    “快……快死光了嗎?”

    劉偏將呢喃了一聲,抬眼看向了城外,發現了城外同樣剩下不到三千多人的遼軍,頓時笑了。

    “嘿嘿嘿嘿嘿……這一仗,老子們賺了……哈哈哈哈哈……遼賊剩下了不到三千人,就算打進了我燕國,又能如何?”

    劉偏將朗聲大笑,“他們不能撼動我燕國半分。哈哈哈……”

    “老子率領一群殘兵,干翻了遼國最精銳的兵馬。老子心裡痛快,哈哈哈哈……”

    “將軍!”

    親兵輕呼了一聲。

    劉偏將突然低頭,問道:“王行呢?”

    親兵一愣。

    指了指城門樓子的地方,“在那兒守著軍旗……”

    劉偏將大踏步的踹開了擋在面前的遼軍,匆匆趕到了王行身邊。

    只見王行老淚縱橫,痴痴的看著城外。

    即便是劉偏將到了,他也似乎沒看見。

    “這……”

    劉偏將看向身邊的親兵。

    親兵忍著淚,低聲道:“哭瞎了……”

    劉偏將心頭一震。

    能哭瞎。

    足可見王行心中有多悲傷。

    劉偏將低聲喊了一句,“王行……”

    “劉……劉二愣子……”

    王行聲音沙啞,帶有不確定的問了一句。

    劉偏將挺胸抬頭,鄭重的道:“老子不叫劉二愣子,老子叫劉侯軍。這是陛下當初在老子退伍的時候賜給老子的。

    老子找你,就是想跟你說一聲。

    老子叫劉侯軍。

    記得老子的名字。

    將來讓匠人給老子刻碑的時候,千萬別弄錯了。”

    “你……”

    王行猛然撲向了劉偏將,“你要幹什麼?”

    劉偏將哈哈大笑,“當年丟了一條胳膊,如今又丟了另一條。沒辦法再殺敵了,但是敵人未退。我怎麼能退呢?”

    “你不能……”

    王行顫聲勸阻,雙手緊緊抓著劉偏將。

    劉偏將低聲道:“我等不死拼,那些個娃娃們,怎會有活路?”

    王行緊捏著劉偏將,低吼道:“老夫可以去,老夫可以去死。老夫已經活夠了!”

    “你不能死!你得護著軍旗,帶著娃娃們回忠義山!逢年過節還得用好吃好喝的伺候著兄弟們。”

    “劉……將軍……”

    王行喊了劉偏將一聲將軍。

    劉偏將愣了,旋即大笑道:“跟你相識多年,能從你嘴裡聽一句將軍,不虧……”

    “哈哈哈……”

    劉偏將大笑著甩開了王行,瞅準了距離他最近的一個遼軍將校,衝了過去。

    遼將見他衝了過來。

    揮起彎刀,刺入到了劉偏將胸膛。

    劉偏將殘忍的一笑,踏前了一份,讓彎刀刺的更進去了一些。

    他幾乎貼著遼將站著。

    遼將似乎想到了什麼,剛要放開手裡的刀。

    劉偏將卻嘿嘿笑道:“晚了……”

    “嘭!”

    腦袋狠狠的撞在了遼將的腦袋上,讓遼將短暫發暈。

    劉偏將推著遼將,跳下了城頭。

    “將軍?!”

    親兵吶喊一聲,紅著眼盯著遼軍咆哮,“我跟你們拼了!”

    親兵沖上前,抱住了一個遼軍,跳下了城頭。

    “噗噗噗~”

    霍紅葉身中六刀,腸子流在了地上,被血染紅。

    他發白的臉上流露出了一絲遺憾的笑意,低聲呢喃,“沒機會回家看妻兒了……也沒機會再幫陛下做事了……但是,我真的不後悔……”

    腸子被霍紅葉抄起,隨手掛在了一個衝過來的遼軍脖頸上,一躍跳下了城頭。

    那遼軍也被腸子挾裹著,掉下了城頭。

    一個又一個的老卒,拖著遼軍跳下了城頭。

    此刻戰場上早已沒有了最初的喊殺聲。

    也沒有聲音去掩蓋屍體落下城頭的響聲。

    “嘭!”

    “嘭!”

    “嘭!”

    “……”

    一個個沉悶而又單調的響聲。

    意味著一個個老卒命喪黃泉。

    “為什麼?為什麼你們都死了,我卻不能死!為什麼?!”

    王行早已跌坐在地上,撕心裂肺的痛哭。

    每一次老卒掉落在城下的聲音,就像是一擊重錘,砸在他的心上。

    這一刻。

    王行只想陪著老兄弟們一起去死。

    這一刻。

    扛著王旗,不再是一種榮耀,而是一個累贅。

    老卒們一個個身死。

    小兵們早就哭傻了。

    除了哭,他們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他們渾身打著顫,就在哪裡失聲痛哭。

    “噗~”

    一個腿肚子打著哆嗦的遼軍爬上城頭。

    看到了距離城頭最近的一個小傢伙,揮刀就砍了過去。

    就在這時。

    另一個大一點的小傢伙,挺身而出,擋在了他身前。

    彎刀貫穿的小傢伙的胸膛。

    小傢伙一口逆血,噴了遼軍一臉。

    “狗子哥!”

    喚作豬娃的小傢伙,尖叫了一聲,撲了上去。

    週遭的其他小傢伙,也被這一聲尖叫驚醒。

    他們一瞬間。

    眼中的悲傷被仇恨所掩蓋。

    “啊!”

    憤怒的小傢伙們沖上前,用最原始的野獸捕獵的方式,生生咬死了那個遼軍。

    豬娃為他的狗子哥報了仇,撲到了倒在地上的狗子面前。

    “狗子哥!狗子哥你不能死……”

    “咳咳咳……”

    狗子咳著血,嘴角裂開,露出了一絲難看的笑容。

    一字一頓的說著,“葛叔……葛叔說過……當哥哥的,就應該……應該保護弟弟……你是……你是我弟弟……為……為你死……不虧……”

    “狗子哥!”

    豬娃撕心裂肺的痛哭。

    狗子安慰他,摸過了那一支弩槍,遞到了豬娃面前。

    “這……這支弩槍……哥……哥用不了了……你一定……一定要殺一個……一個姓耶律的……給我和葛叔看……”

    “還有……葛叔……葛叔說過……男子漢……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

    豬娃瘋狂的點著頭,喊道:“狗子哥!我記住!狗子哥!我都記住了!你不能死!你不能死!我不哭!我不哭!”

    “那就……”

    狗子最後一句話沒說完,生命依然流逝。

    豬娃瞪著眼睛,渾身打著顫,喉嚨裡像是塞了一隻蛤蟆,咯咯作響。

    “狗子哥!”

    半晌,他才痛苦的喊出這一句。

    然而。

    戰爭還在繼續。

    城外的遼軍剩下不到兩千人了。

    耶律斜軫依然沒有放棄攻打好水川要塞。

    這一場仗打到這個份上,已經沒有多少意義了。

    遼國輸了。

    最精銳的遼國兵馬,輸給了一群燕國的老弱病殘。

    即使此刻耶律斜軫拿下好水川要塞,也沒有任何的作用。

    因為他手下的將士已經快死光了。

    縱然他拿下好水川要塞,也不可能再執行下一步的作戰任務。

    但是,即便如此。

    耶律斜軫也沒有放棄攻打好水川要塞。

    敗在一群老弱病殘手裡。

    耶律斜軫無顏再回遼國。

    此番沒能打開燕國的門戶。

    遼國的下場也不會太好。

    他終將會成為這一場大戰所有罪責的承擔者。

    所以回去是死,不會去也是死。

    在這兩個選擇面前。

    耶律斜軫選擇了後者。

    他要拿下好水川要塞。

    然後率領著剩下的殘部,殺進燕國,將燕國攪一個天翻地覆。

    給燕國造成一個不可磨滅的傷害。

    就像是當初張德林偷襲大同府城一樣。

    城牆上。

    小兵們代替的老卒們繼續作戰。

    沒有人指揮,更沒有什麼戰法,也沒有多麼高超的武藝。

    他們只是模仿著已經死去的那些叔伯們的影子在作戰。

    對於如此拚死作戰的意義,他們不知道,也不明白。

    他們心裡只知道。

    叔伯們拚死沒有讓遼人進入好水川要塞,他們也一樣要這麼做。

    他們只知道,對面的遼人,是殺死那些對他們很好的叔伯們的仇人。

    他們心裡還沒有保家衛國的念頭。

    支持他們戰鬥下去的是仇恨。

    “啊啊啊……”

    小兵們尖叫著為自己打氣,努力讓自己不那麼膽怯。

    強悍的遼軍並沒有征服他們。

    反而讓他們更加瘋狂。

    弱小的身軀又豈是百戰遼軍的對手?

    所以他們在遼軍刀下,慘死的速度很快。

    然而,遼軍也沒有討到好處。

    他們雖然弱小,但是被仇恨矇蔽了雙眼以後,他們顯得更加的無畏。

    即使用嘴,他們也要從遼軍身上咬下一塊肉。

    遼軍的數量,也一樣在銳減。

    渾身打著顫,滿臉淚痕的豬娃,提著那一支別樣的弩槍,嘟囔著,“我不害怕……我很厲害……我能殺死姓耶律的……我能為狗子哥和葛叔報……

    他們看著我呢……

    他們都看著我呢……

    我不能讓他們失望……

    我可以的……”

    豬娃在給自己打氣,也在催眠自己。

    他提著弩槍架在了城牆上唯一完好的床弩上。

    床弓拉開格外費力。

    縱然加了滑輪,也依然奮力。

    豬娃用最笨的辦法拉開了床弓。

    腰帶一端綁在了床弓上,另一端綁在城頭上的凸牆上。

    用刀柄不停的翻轉。

    床弓被一寸寸拉開。

    這個辦法是狗子哥交給他的。

    等到床弓被拉開以後。

    豬娃撞上了弩槍,卸下了腰帶。

    雙手打著顫,持著床弩的機括,弩槍的槍尖對準了城外那個騎著高頭大馬的人。

    狗子哥說過,他叫耶律斜軫。

    豬娃忍著哭腔,用肩頭的衣服沾去了淚水,眼神迷離的盯著城外的耶律斜軫。

    他很專注,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專注。

    這是唯一一支弩槍,也是承載了希望的一支弩槍。

    一定要殺死他!

    帶著這樣的決心。

    豬娃扣動了床弩的機括。

    “嘣~”

    “嗖~”
q781009 發表於 2019-8-8 20:14
第0823章 十萬忠魂十萬血(五千字大章!)

    弩槍暴射而出,飛奔向了城外。

    豬娃瞪大著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弩槍飛行的軌跡,眼中充滿了希望和期待。

    守衛耶律斜軫的遼軍見到了弩槍飛奔而來,大驚失色,一個個大吼大叫著撲向耶律斜軫。

    “保護將軍!”

    “保護主人!”

    “……”

    然而。

    遼軍的速度終究是慢了一步。

    弩槍的速度快的驚人。

    只是眨眼的時間,就飛到了耶律斜軫面前。

    耶律斜軫避之不及,一臉驚恐。

    “噗呲~”

    弩槍洞穿了耶律斜軫的身體,插進了他背後的一個遼軍體內,當場扎死了那個遼軍。

    撲向耶律斜軫的遼軍侍衛們先是一愣,然後大喜。

    弩槍雖然洞穿了耶律斜軫的身體,可是卻沒傷到要害。

    耶律斜軫被弩槍的巨力掀下了馬,肩頭上破出一個大洞。

    冷汗一下子就從耶律斜軫額頭上冒了出來。

    “大夫!大夫!”

    遼軍侍衛們立馬簇擁成了一團,將耶律斜軫守衛在中間。

    耶律斜軫瞪著眼睛,強忍著疼痛不讓自己叫出來。

    等到軍中的大夫過來以後,迅速的幫他醫治。

    城頭上。

    豬娃清楚的看到了弩槍射中了耶律斜軫,耶律斜軫掉下了馬背。

    他也清楚的看到了弩槍在耶律斜軫肩頭射出了一個大洞。

    射中了。

    卻沒死。

    “嘭嘭嘭~”

    豬娃捶著面前的床弩,憤恨的大叫,“這是為啥?”

    沒有人回答他。

    所有的同伴依舊在血戰。

    “啊!”

    豬娃大喊了一聲,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委屈。

    他覺得連老天爺都在跟他作對,明明差一點,就差一點。

    城外。

    耶律斜軫簡單的包紮了一下傷口,面色冷峻的重新坐在了馬背上。

    他聲音沙啞又沉重的低吼道:“你們也去,給我把城上的人殺乾淨!”

    這句話明顯是對他身邊的侍衛們說的。

    侍衛們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侍衛長猶豫的道:“將軍您剛受了重傷,難保敵人不會再次做出傷害將軍的事情,還是留下一隊人保護將軍您……”

    耶律斜軫遲疑了一下,冷峻的點點頭。

    侍衛長挑了幾個悍不畏死的侍衛,擋在了耶律斜軫面前,避免冷箭再次來襲。

    他親自率領著其他的侍衛,衝向了好水川要塞。

    有強悍的侍衛們加入。

    城頭上的燕軍小兵們顯得有些力不從心。

    但是他們也沒有畏懼,依然在跟遼軍糾纏。

    眼看著自己麾下的侍衛們在城頭上大肆殺戮,快要殺光小兵了,耶律斜軫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意。

    終於要拿下好水川要塞了嗎?

    “將軍?!”

    突然。

    耶律斜軫身邊的侍衛驚恐的叫喊了一聲。

    其餘的侍衛看向了耶律斜軫以後也一臉的驚恐。

    耶律斜軫皺起眉頭,“都看著我作甚,我臉上有花嗎?”

    其中一個侍衛吞了一口唾沫,結結巴巴的指向耶律斜軫的鼻子。

    “將軍……您的鼻子流血了……”

    耶律斜軫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感覺到鼻頭熱熱的,抬手一摸,摸到了一抹黑血。

    “這……”

    耶律斜軫愣愣的看著手上的黑血,一臉驚愕。

    緊接著。

    黑血從耶律斜軫的鼻孔裡繼續冒出,耳中、眼中、口中,皆有黑血冒出。

    七孔流血。

    中毒的徵兆。

    “將軍!大夫!大夫!”

    侍衛們一邊驚叫著撲向耶律斜軫,一邊大聲喊著軍中的大夫。

    然而。

    耶律斜軫卻沒有撐到大夫到來。

    他一臉難以置信的一頭栽倒在了地上,氣絕身亡。

    侍衛們嚇的三魂丟了七魄。

    一股腦的撲上去,卻也救不了耶律斜軫的性命。

    而耶律斜軫為何會中毒呢?

    根源還在豬娃的那一根弩槍上。

    要知道,豬娃的那一根弩槍,並不是葛二蛋給他的,而是軍中的軍醫送給他的。

    而這位軍醫,入伍前,曾經跟隨大同書院醫學院的法海老道學醫。

    法海老道有一個知名的諢號,毒醫。

    軍中的軍醫,只是在交給豬娃弩槍的時候,順手在弩槍的槍尖上抹了一層毒藥。

    無色無味,一擊致命的毒藥。

    耶律斜軫就死於這毒藥之下。

    遼軍的大夫匆匆趕過來的時候,耶律斜軫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

    “沒救了……”

    聽到遼軍大夫的診斷,一個個侍衛們面面相覷。

    “咋辦?”

    “鳴金收兵,護送將軍的屍體回京。”

    有年長的侍衛給出了決定。

    其他侍衛們紛紛點頭。

    “嗚嗚嗚……”

    鳴金的號角聲響起。

    城頭上正在廝殺的遼軍齊齊鬆了一口氣。

    戰鬥持續到了現在,他們每一個人心裡已經生出了退意。

    久經沙場的他們自然能夠判斷出,戰鬥持續到了現在這種場面,再打下去,已經沒有多少意義了。

    五萬遼軍精銳,殺到了現在,剩下了不足千人。

    縱然拿下了好水川要塞,他們也無法再做其他的。

    聽到了鳴金的號角聲以後。

    遼軍將士們不假思索的退出了好水川要塞城牆。

    臨走的時候,他們深深的看了一眼已經被鮮血染紅的好水川,以及好水川上那一張張憤恨而稚嫩的面孔。

    燕國,經歷了這一場戰火的洗禮。

    他們將會在周邊的諸國中,執牛耳。

    原因無他。

    燕國人不畏死。

    老一輩不畏死的燕國人被他們殺了不少。

    可是燕國也通過了這一場戰爭,磨練出了下一輩不畏死的燕國人。

    遼軍撤了,撤的很倉促。

    只留下了滿目屍體的戰場,以及一群群在城外毫無顧忌吞吃著屍體的野獸。

    城牆上。

    僅剩下不足百人的小兵們,一個個並沒有勝利後的喜悅。

    他們癱坐在地上,仰面朝天,腦子裡一片空白。

    戰爭的意義,那怕到現在,他們都沒搞懂。

    “嗚嗚嗚……”

    如泣如訴的哭聲,吸引了正躺在城牆上發愣的小兵們的注意力。

    循聲望去。

    就看到了坐在床弩前,悲傷的痛哭的豬娃。

    有餘力的小兵湊到了豬娃面前,低聲問道:“你哭啥?”

    豬娃哽嚥著道:“我對不起狗子哥,也對不起葛叔?”

    小兵模仿著老兵的派頭,仰著腦袋問豬娃,“就是因為你射中了遼國的那什麼大將,卻沒射死人家?”

    豬娃抹著眼淚,重重的點頭。

    小兵一臉詫異的道:“我可看清楚了,那個遼國大將,七孔流血死了……”

    “啊?”

    豬娃一臉懵逼。

    他急忙撲倒小兵面前,激動的問道:“真的死了?是我射死的嗎?是我射死的嗎?”

    小兵故作高深的摸索著只有一撮小絨毛的下巴,吧嗒著嘴道:“除了你,我們貌似沒人傷到他,他現在死了,必然跟你有關。”

    豬娃心中的悲傷和委屈瞬間被驚喜代替。

    他才不管這裡面還有什麼隱情存在。

    只要那個遼將是他弄死的就好。

    豬娃激動的連滾帶爬的爬到了狗子的屍體前,抱著狗子的屍體大喊大叫道:“狗子哥,你看到了嗎?你看到了嗎?我真的殺死了一個姓耶律的,就是你說的什麼耶律斜軫……”

    豬娃絲毫不知道他殺死了一個多大的大人物。

    他只知道,他完成了狗子和葛二蛋的臨終囑託。

    天漸漸的黑了。

    緩過神的小兵們,突然開始哭了起來。

    沒有了叔伯們的照應,他們在這滿是屍體的戰場上,真的不知道該做什麼。

    悲傷湧上來心頭,他們除了哭,還是哭。

    “娃娃們,別哭……”

    王行拄著旗杆,跌跌撞撞的爬到了小兵們身邊,聲音沙啞的安慰著。

    其實他比任何人都想哭。

    可是他知道,這個時候他不能再哭了。

    老卒們死絕了,可是還有這些孩子們在。

    這些孩子們還需要人帶著,還需要人照看他們長大,還需要有人將忠義山的忠義傳下去。

    “王爺爺……”

    有小兵看到了王行,哭訴著一頭紮進王行的懷裡。

    接二連三的有小兵扎進了王行懷裡,失聲痛哭。

    王行就這麼直愣愣的站在那兒,一邊安慰著他們,一邊陪著他們流淚。

    等到小兵們哭夠了。

    王行低聲的道:“娃娃們,去把你們叔伯們的屍體都搬到城裡去,別讓野狼給叼走了……”

    小兵們抹著眼淚點點頭。

    他們在城頭上點了一堆巨大的篝火,照亮了半個好水川要塞。

    小兵們三五個湊在一起,點著火把,收斂著城牆上的屍體。

    城牆上的屍體並沒有多少,大多屍體都在城牆下。

    等到收斂完了城牆上的屍體以後。

    王行讓娃娃們歇息了一下,然後去城牆外收斂屍體。

    漸漸的天亮了。

    疲憊的娃娃們靠著牆邊睡了過去。

    王行獨自一個人端著一個裝滿水的木盆,細細的為那些被抬到了好水川要塞演武場上的將士們的屍體擦拭著。

    “你們這群不該死的都死了,老夫這個該死的,卻還活在現在。你們讓老夫以後怎麼活下去……”

    王行一邊碎碎唸著,一邊在幫老兄弟們擦拭身體。

    “轟隆隆……”

    轟鳴的馬蹄聲響起。

    王行聽聞以後先是一愣,耳聽到了那熟悉的步調聲,他明白了什麼。

    當即,王行將被驚醒的小兵們聚攏在一起,讓他們跟著自己在演武場上列隊。

    城外。

    快馬疾馳的兩天兩夜的楊五,越接近好水川要塞,心越冷。

    好水川要塞裡很安靜,聽不到任何的聲音。

    但是那厚重的血腥味,卻瞞不過楊五的鼻子。

    他可以肯定,敵人奇襲了好水川要塞,好水川要塞經歷了一場大戰。

    戰果如何,尚未可知。

    只是瞧著那靜悄悄的好水川要塞,誰都能猜出來,戰果肯定不太樂觀。

    “啪!”

    “快些!再快些!”

    楊五奮力的抽打著胯下的戰馬,催促著戰馬快速前行。

    “轟隆隆~”

    楊五率領著麾下的將士們猶如洪流一樣衝進了好水川要塞。

    剛一進大門。

    楊五勒緊了馬韁繩,直愣愣的愣在原地。

    跟隨在楊五身後的將士們也愣在了原地。

    只見。

    好水川要塞的演武場上,密密麻麻的擺滿了屍體。

    一位老卒,撐著一桿破旗,領著不到百人小兵隊伍,站在那兒。

    等到楊五一行到了以後。

    老卒挺直了腰桿子,聲音沙啞的喊道:“可是五將軍當面?”

    楊五喉嚨裡像是被堵了一塊大石頭,張了張嘴,卻只說出了一個字。

    “是……”

    老卒聞言,率領著百人的小兵隊伍,齊齊高喊。

    “奉上命,十萬復興老卒駐守好水川要塞。三日前遼人來襲,我等拚死奮戰。此戰,復興老卒無一人退縮。陣斬遼將耶律斜軫,陣斬遼軍五萬……

    如今遼人敗退,卑職率剩餘將士,特地覆命。”

    楊五瞪大眼睛,張大嘴巴,眼珠子通紅的道:“十萬兄弟……就剩下你們了?”

    “噗通~”

    楊五跳下了馬背,紅著眼睛衝到了王行面前,懊惱的道:“我們……來晚了……”

    一句我們來晚了。

    讓王行一眾人當場淚奔。

    頓時,所有人哭成了一團。

    十萬人,就這麼沒了。

    誰能不悲傷。

    然而。

    悲傷歸悲傷,但是卻沒有人去埋怨楊五來晚了。

    楊五有楊五的職責。

    復興老卒有復興老卒的職責。

    楊五能在戰後第二日趕到。

    足以說明楊五已經想盡了一切辦法在趕路了。

    光是看他麾下的將士們丟的就只剩下一件單衣以及一柄橫刀,就足以可知。

    痛哭過後。

    王行哽咽的對楊五道:“五將軍,還有許多兄弟們的屍體在城外,別讓他們被野狼叼去了。卑職還要帶著他們一起回忠義山。”

    楊五重重的點頭,立馬派遣了麾下的將士們出了好水川要塞,去收斂老卒們的屍體。

    一個又一個老卒的屍體內抬了回來。

    每一個前去收斂屍體的燕軍將士,臉色都不太好看。

    他們在三山口外對陣遼軍,未傷一兵一卒。

    可是這好水川要塞,卻埋葬了十萬老卒。

    從那些老卒們的屍體上,他們可以輕易的判斷出,當時的那一場大戰究竟有多慘烈。

    許多老卒即便是死了,依然抱著遼軍的屍體。

    十萬老卒。

    其中有五萬多人,就是跟遼軍同歸於盡而戰死。

    異地處之。

    他們未必能有老卒這一份決然。

    他們每個人心裡都對老卒多了幾分敬意。

    楊五的親兵在去看了一眼戰場以後,雙眼紅彤彤的回到了楊五身邊,低聲對楊五道:“天殺的遼人……將軍,實在太慘了……”

    楊五抬頭望天,咬牙道:“這一筆血債,我們要從遼人身上討回來。”

    “恩!”

    老卒們的屍體被抬進了好水川要塞。

    一個個被梳洗的平平整整的。

    一些掉了腦袋、爛了肚腸的,也被縫合的嚴嚴實實的。

    由於是夏日。

    屍體不便於久放。

    所以就在洗漱乾淨以後,用大火焚燒。

    然後再把骨灰裝進罈子裡。

    一壇壇的骨灰。

    在演武場內密密麻麻的擺滿了一地。

    楊五親自帶著數萬將士,祭奠了他們。

    祭奠過他們以後。

    楊五找到了杵著旗杆,在教訓小兵們的王行。

    “老王頭……你們有什麼要求,都可以提。我會派人告訴我七弟的。他也一定會應允。”

    王行讓小兵們去守著骨灰罈子,他席地而坐,低聲的對楊五道:“卑職想把老兄弟們送回忠義山,還請將軍幫卑職。”

    楊五鄭重的點頭,“這是應該的,即便你不說,我也會這麼做。我已經讓將士們準備好了送兄弟們回忠義山的靈車,並且派遣了一萬將士隨行。

    一路上但凡碰到了有辱兄弟們的人,可以就地斬絕,不必上奏。”

    王行緩緩點頭,他側頭面向小兵們所在的位置,猶豫了一下,說道:“將軍能上奏陛下,讓這些孩子們進復興武院嗎?”

    楊五心頭一揪,紅著眼低聲道:“他們……有可能是僅剩的忠義莊的男丁……你真的捨得把他們再送上戰場……不給忠義山留點香火嗎?”

    王行低著頭,說道:“忠義山的香火,在忠義山上。忠義山的香火,在燕國百姓心裡。只要燕國不滅,忠義山的香火就不會絕。

    燕國若是被滅,這些娃娃們留在忠義山又能如何?

    況且,這也是老兄弟們集體的選擇。

    不然他們也不會帶著這群娃娃們一起上戰場。

    再說了,卑職也有那麼一點私心的。

    復興武院是咱們燕國最好的武院。

    從那裡面出來的將士們,一個個都在個軍中擔任要職。

    娃娃們這一次拚死血戰,這份功勞,值得他們去復興武院裡學習。

    再過一些年,他們將會成為我燕國的脊樑。

    到那個時候,誰還敢欺負我們燕國?”

    楊五緩緩起身,向王行施了一個軍禮。

    王行看不到,卻感受到了楊五的敬重。

    翌日。

    天濛濛亮。

    戰死的復興老卒的骨灰,就已經被裝車。

    王行提著他的那一桿旗杆,坐在最前面的靈車上。

    在上萬將士的護送下,龐大的靈車隊伍,踏上了返程的路。

    只是其中的悲涼,讓人心痛。

    來的時候。

    十萬復興老卒。

    回去的時候,卻只剩下了王行一人。

    而那些個小兵,則被王行留在了楊五身邊。

    當真應了那一句。

    此去百戰終不悔,他日忠義山上行。
q781009 發表於 2019-8-8 20:15
今晚一更!讓我哭會兒!

    快三十的老男人,自己被自己寫的東西感動哭了!

    扛不住!扛不住!

    每次寫到那些單純的孩子,我都想到《少年楊家將》裡楊七死的那一幕!

    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懷揣著這世界所有的美好,最終卻慘死在敵人手裡!

    他熱愛一切,對誰都那麼友好,可是為了保家衛國,不得不踏上征程!

    最後萬箭穿心!

    原本還準備給韓瓊一個體面的死發,現在我覺得,她的死的最慘,才能解恨!

    韓瓊必須死!!!!
q781009 發表於 2019-8-8 20:16
第0824章 都當朕好欺負?

    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

    滿山的野花絢爛,青草幽幽,沒得了馬蹄,卻埋不下忠魂。

    十萬忠魂歸家的路,並不平靜。

    一萬多精銳的兵卒,恭送上千輛裝載著忠魂的馬車。

    並沒有大軍出行的莊嚴肅穆,反而多了一絲悲涼。

    “噠噠噠……”

    當頭的馬車,在清晨的霧水散盡的時候,叩開了縣城的門戶。

    綿延四里多地的靈車,從城牆上看下去,很耀眼。

    守城的城衛軍看到了這一幕以後,匆匆奔下城牆,列隊在城門兩側恭迎。

    他們以最肅穆的軍容,向歸來的十萬忠魂表達他們的敬意。

    縣城裡準備逃難的移居的百姓,硬生生被堵在了門口。

    他們沒辦法出城,只能拖家帶口的在城門口看熱鬧。

    只是。

    熱鬧他們沒看到,反而看到了畢生難忘的一幕。

    一輛輛的靈車入城。

    一個個光滑的罈子堆滿了靈車。

    每一個罈子上,擺放著一個軍牌。

    “這是……”

    “應該是之前去好水川的那群老兵……”

    “看著架勢,只怕是死了不少吧?”

    “我略通算學,粗略的計算了一下,應該是全死了……”

    “那這麼說……好水川豈不是被攻破了?咱們可就危險了,等一會兒他們離開以後,咱們得趕緊跑。”

    “……”

    百姓們竊竊私語的議論著。

    王行一行卻置若罔聞。

    復興老兵們對燕國的感情,他們這些移居的人不懂。

    等到靈車全部進入到了縣城裡以後。

    縣令攙扶著一位年邁的老丈,身後跟著一大幫子老弱婦孺,到了王行面前。

    老丈看著王行身後那密密麻麻的骨灰罈,跌跌撞撞的上前兩步,顫聲道:“都死了……”

    王行流著淚,鄭重的點了點頭。

    老丈眼圈一紅,也流下了兩行清淚,他踉踉蹌蹌,差點跌倒。

    還好縣令眼疾手快,扶穩了他。

    老丈站穩以後,瞪著眼睛問王行,“我兒上陣,作戰可英勇?”

    王行重重點頭,“英勇!”

    老丈又問,“我兒上陣可畏死?”

    王行再次重重點頭,“不曾!”

    老丈再問,“好水川可守住?”

    王行深吸了一口氣,沉聲喝道:“十萬兄弟,拚死力戰,陣斬遼國大將耶律斜軫,陣斬遼軍五萬,守住了好水川。”

    “好!”

    老丈含著淚,一跺手裡的枴杖,“我兒為家為國戰死,死的其所。既不畏死,又作戰英勇。老漢臉面上有光。”

    老丈回首,對身後早已泣不成聲的老弱婦孺們喊道:“我們家中的兒郎們出征,不畏死,作戰英勇。對得起陛下的信任,也對得起我們這些家人的期盼。

    他們無悔,我們無憾。

    讓開大道,送兒郎們上忠義山。”

    老丈威信很高,他一聲喊。

    老弱婦孺們自動的讓開了一條道路。

    王行卻沒有讓靈車開動,而是從靈車後取了一個包裹,鄭重的交到了老丈手裡。

    “老哥哥,兄弟們要埋在忠義山,這是兄弟們的夙願,所以這骨灰我不能給你們。這是你們縣的兄弟們的軍牌,交給你們。”

    老丈顫顫巍巍拿了軍牌,重重的點頭。

    靈車再次開動。

    駛向忠義山。

    老弱婦孺們自發的跟在靈車後,要送自家男兒最後一程。

    那些準備離城的百姓群中,竊竊私語再起。

    “這些老兵還真是厲害,十萬老弱病殘,硬生生的拚死了五萬遼軍……”

    “要我說,那就是傻。一群病秧子,跑去打什麼仗。”

    “你閉嘴!”

    一聲怒喝打斷了那個說風涼話的百姓。

    “你是什麼人,旁人說話你也要管?”

    “我乃燕人!”

    留下了這四個字,那人甩了甩袖袍,背負雙手,孤傲的離去。

    在他身後,妻兒們追趕著跑了上去。

    “相公,咱們不逃了?”

    那人瞥了老妻一眼,平淡的道:“為何要逃?燕國有兵如此,誰能戰勝之?你且帶兒孫回家呆著,為夫要去送忠魂一程。”

    “爹爹,我也去!”

    “我也要去,爹爹!”

    兩個兒子爭先恐後的說著。

    那人重重的點頭,“好!爹帶你們去。爹也要讓你們記住一件事。他日燕王相召,戰場之上必有你二人一席之地。”

    兄弟二人對視一眼,齊齊向那人施禮,“孩兒謹遵爹爹教誨。”

    “走……”

    就此,父子三人踏上了護送忠魂的道路。

    城門口。

    一聲聲響亮的啐聲響起。

    那些要逃離的百姓,此刻紛紛義憤填膺的衝著剛才說風涼話的那個人啐了一口。

    然後紛紛拖家帶口的往城裡的家中回去。

    那個說風涼話的人,臉色漲紅,羞愧難當。

    等到眾人走盡了以後。

    他憤怒的罵道:“我看他們都該死,你們也該死……”

    “我覺得最該死的是你。”

    一聲飽含怒意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誰?”

    他轉過頭,就看到了一個身穿衙役服飾的人,冷冷的站在他身後。

    他驚嚇的往後退了一步,“你是誰,你想幹什麼?”

    衙役冷冷盯著他,低聲道:“曾經,我也是復興軍的一員。至於我想幹什麼?呵呵,沒人告訴你,在燕國,忠義不可辱嗎?”

    “唰~”

    長刀出鞘,狠狠的劈在了那人的脖頸上。

    那人雙眼一瞪,暈了過去。

    “來兩個人,把他送到西夏府的俘虜營去。”

    處置了這個侮辱忠義的混蛋。

    衙役匆匆追上了護送忠魂的隊伍。

    從忠義山到好水川,去的時候只耗費了三日。

    返程的時候,卻足足耗費了十五人。

    每到一地。

    都會有數萬人在恭候。

    王行也會將戰死的兄弟們的軍牌,留給他們的家眷。

    而護送忠魂上忠義山的百姓,越聚越多。

    最後到了忠義山。

    護送忠魂的百姓,多達數十萬。

    這一戰,死的最多的還是忠義莊的人。

    一個個老弱婦孺們在忠義莊口盼著,唸著,看著。

    當他們看到那長長的靈車隊伍以後,哀嚎一片。

    婦人們圍著王行,撕心裂肺的質問他,自家孩兒死了,為何你沒死?

    王行老淚縱橫,一個勁的給她們賠不是,自稱有罪,是他沒保護好那些孩子。

    一位渾身癱瘓的老者,被四個婦人抬著到了王行面前。

    王行看到老者,哀聲道:“老弟弟……我沒保護好你家娃娃……”

    老者抬手拍了拍。

    身旁的兒媳哭著問道:“我爹問你,我家娃兒可畏死?”

    “不畏死!”

    “好水川可守住?”

    “守住了!”

    “……”

    老者躺在榻上,眼中流著淚,臉上卻帶著笑容。

    也不知道是喜還是悲。

    他叫王成。

    家中有五口人。

    一父、兩子、一兒媳、一孫。

    兩子一孫,皆戰死沙場。

    他哭,是因為白髮人送黑髮人。

    他笑,是因為兒孫戰死在沙場上,守住了家國,他開心。

    在一片哀嚎聲中。

    王行送十萬老卒的骨灰,到了忠義山下。

    未曾登山,卻被人攔下。

    彭湃手握一卷明黃色的捲軸,沉重的站在忠義山下,攔在王行等數十萬人面前。

    “唰~”

    在萬眾矚目下。

    彭湃展開了黃娟,沉聲念叨,“詔曰:停靈忠義山下,立祠以示功勛,供百姓祭奠。他日,朕提百萬賊首來奠,再送忠魂歸山……欽此。”

    “諾!”

    ……

    港城。

    行營內。

    從燕京城趕過來的寇准,被攔在了書房外。

    寇准急躁的衝著守門的軍卒喊道:“把門開開,本官要進去。”

    守門的軍卒苦著臉,低聲道:“寇大人,不是我們不給你開門,是陛下有令,誰也不見。”

    寇准陰沉著臉,低吼道:“本官到了三天了,他三天沒踏出過這個門,三天間水米未進,再這麼下去,會死人的。你們想看著他死?”

    守門的軍卒臉色更苦,“我們也不想,可是我們職責所在。自從陛下拿到了好水川的戰報,就把自己關在房裡,不讓人進,也不讓人出。

    若不是有軍令在,我們早就衝進去了。”

    寇准冷聲道:“把門開開,讓本官進去,出了事兒,本官擔著。”

    守門的軍卒對視了一眼,苦笑著搖頭,“我等職責所在……”

    頓了頓,其中一個軍卒看向寇准,低聲道:“若是寇大人您強闖,我們也未必攔得住……”

    寇准眉頭一挑,心領神會。

    當即,邁開了腿,就往裡面闖。

    守門的軍卒只是象徵性的抵抗了一下,就任由寇准闖了進去。

    “呼~”

    寇准衝開了門,一股濃煙從門中飄然而出。

    刺鼻的味道嗆的寇準直咳嗽。

    寇准忍著嗆鼻的濃煙,衝進了房裡。

    在雲霧飄渺之間,就看到了楊七一個人披頭散髮的坐在書桌前,吞雲吐霧。

    桌前的地上,散落了一地的捲菸頭。

    楊七發愣的望著窗外,一根接一根不停的吸菸。

    寇准見此,氣從心起,他譏諷的道:“陛下這是被遼人給嚇怕了嗎?一個人躲在這裡暗自舔舐傷口。”

    楊七往嘴邊送菸頭的手一頓,轉過頭,瞥了寇准一眼。

    寇准這才看清楚楊七的臉。

    蓬頭垢面,胡茬密密麻麻。

    像極了乞丐。

    半躺在椅子上,叼著菸捲,楊七有些哀傷的問寇准,“寇准……最初我建立南國,建立燕國,為的只是保護更多的人。

    可是現在呢?

    更多的人因我而死。

    你說我是對,還是錯?”

    寇准一愣,皺起眉頭,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楊七突然咧嘴笑了,“你說可不可笑,我這個坐擁兩座大國的國主,對皇位居然一點兒興趣也沒有?終究滋長了敵人的野心,認為我軟弱可欺,這才害的那麼多將士、百姓因此慘死。”

    楊七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猙獰,他的聲音也越提越高,他憤怒的咆哮,“就是因為我不稱帝,讓他們看到了收服我的野望,讓他們以為我楊延嗣只是一個可以隨便欺負的小國主。

    倘若我強勢一些,心狠一些。

    告訴他們,我乃是一位帝王,惹我的下場,會很慘很慘。

    他們會不會就不會這麼肆意妄為了?”

    寇准沉默了很久,咬牙道:“此事跟稱不稱帝無關……”

    楊七緩緩搖頭,“有!有很大的關係!若不稱帝,我始終會念及一番舊情,事事留手。讓他們得以喘息。若是稱帝,我殺心必起,浮屍百萬,殺的他們不敢再對我起一點兒壞心思。這樣,也就不會有那麼多人因我慘死,死的只能是敵人。”

    “我讓你們三分,是為了全一份忠義,可是你們怎麼就不懂呢?”

    寇准眨巴著眼,不懂楊七在說什麼。

    但是他覺得,楊七平靜的表面下,心中的憤怒前所未有。

    楊七丟下了手裡的菸頭,緩緩站起身,平靜的看著寇准,淡淡的道:“自即日起,我燕國,不再是宋國番屬。

    我楊延嗣不再是宋國冊封的燕王。

    從即日起,我燕國只是燕國,只屬於燕國百姓,不屬於任何其他誰。

    自此,燕國無王,只有一帝。”

    寇准心頭分外震驚,他顫聲道:“陛下這是要跟宋國撕破臉皮?”

    楊七淡淡的道:“是他們先撕破臉皮的。”

    寇准緩緩低下頭,沉聲道:“臣明白了。”

    楊七點頭,說道:“你來的剛好,幫我起草幾份軍令,傳下去。”

    “諾!”

    “一封送往南國,告訴楊延定、楊延光,別領著宋國的禁軍在山裡打游擊了。火炮、火藥齊上陣,給我擊潰他們,反攻邕州。”

    “一封送往好水川,告訴楊延德,讓他率領兵馬,去馳援北涼國折家,滅了李繼遷這個臭蟲。我不想再看到這個臭蟲跳出來噁心人。”

    “一封送往古北口,告訴楊延平,讓他給我看緊了耶律休哥,別讓耶律休哥跑了。”

    “最後一封……送到洞頭島,告訴落葉,在洞頭島上呆久了,也該動一動了。讓他率領當初跟隨他的那些水匪,給我在海上纏住韓瓊。

    別讓韓瓊繞過登州,出現在我燕國境內。

    不然有他好看的。”

    三封軍令起草完成。

    楊七蓋上了印璽,命人快馬加鞭的送了出去。

    而楊七自己,出了門,洗漱了一番後。

    召集了在港城內的所有兵馬。

    “全軍急行,趕往古北口。”

    震天營、神機營、燕軍將士,整裝以後,隨著楊七趕往了古北口。

    一路風餐露宿。

    十日的路程。

    將士們僅用了七日。

    七日後。

    楊七在古北口所有將士們的參拜下,踏上了古北口的城牆。

    城外。

    茫茫一片。

    戰旗林立,兵甲無數。

    氣勢如虹的天門大陣,隔著老遠都能瞧的清清楚楚。

    楊七覆手而立,遙望著天門大陣,平靜了揮了揮手。

    一尊尊的火炮,隨著楊七揮手間,被抬上了古北口。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q781009

LV:9 元老

追蹤
  • 868

    主題

  • 47982

    回文

  • 13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