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豐碑楊門 作者:聖誕稻草人 (已完結)

 
q781009 2019-8-2 23:23: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54 148229
q781009 發表於 2019-8-8 20:23
第0835章 呂端獻計

    向入侵江寧府的楊二、楊三部的南國軍,發動正面進攻。

    二十五萬兵馬,雄糾糾氣昂昂的就衝向了正在江寧府邊上的南國軍。

    得到斥候奏報這個消息的時候。

    正在中軍大帳內思量如何渡河的楊二、楊三、呂端三人,都以為自己耳朵出問題了,就連正在兼任帳中錄事參軍的馮拯也一臉愕然。

    楊二難以置信的詢問跪在面前的斥候,“你確定,二十五萬宋軍,正奔此地而來,要可我們決一死戰?”

    斥候苦笑道:“屬下也以為這事情有些蹊蹺,所以派人再三打探,又親自去打探了一趟。才發現這事是真的。”

    楊二回望楊三,楊三回望呂端。

    呂端似笑非笑的看向了馮拯,“馮賢弟,你對此事如何看?”

    呂端之所以有此一問,那是在出征之前,心向宋國的馮拯曾經義正言辭的告訴他們所有人,此番南國入侵宋國,必然會遭到慘敗。

    並且還勸解楊二、楊三,讓他們去信給楊七,讓楊七放棄這種狂妄的想法。

    然而。

    當楊二、楊三率領著兵馬,長驅直入打到了江寧府邊上的時候,馮拯心涼了半截子。

    但是對宋國有信心的馮拯依然不肯服軟。

    他揚言,朝廷一定會在江寧府佈置好一切,給南國軍一個迎頭痛擊。

    然而,他這話說了還不到一日。

    就得到了朝廷派遣了一位只讀過幾本兵書,卻從未征戰過沙場的文臣領兵的消息。

    那一刻。

    馮拯整個心都涼了。

    他很想跑到宋國朝堂上去咆哮一番。

    他就想問一句話。

    難道紙上談兵的趙括的前車之鑑,你們忘了嗎?

    然而,即便是心灰意冷。

    馮拯心裡仍然抱著一份希望。

    他雖然不通兵事,但是跟隨著楊二、楊三時間久了,多少也聽到了一些謀略。

    加上他的聰明才智,他能輕易的判斷出南國軍最薄弱的地方。

    比如此番渡河。

    對南國軍中的大部分將士們而言就是個難事。

    因為他們大多人是山裡人,對於河水有著天然的畏懼。

    只要宋國朝廷派來的文臣們能抓住這個弱點,利用江寧府水系多的優勢,就能在江寧府內拖垮整個南國軍。

    就像是南國軍在莽山拖垮了禁軍一樣。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

    朝廷還真派遣了一個棒槌。

    大好的優勢不多加利用,居然選擇率軍過來跟南國軍硬碰硬。

    南國軍最不怕的是什麼?

    最不怕的就是硬碰硬。

    他們不僅有鋒利的兵刃,還有厚重的盔甲,最重要的是還有那殺傷力龐大的火器。

    有這些個東西助陣,硬碰硬,宋國兵馬根本討不到好。

    聽到了呂端略帶嘲諷的笑意,馮拯恨不得找一個地縫鑽下去。

    太羞恥了,不僅羞恥,還丟人。

    呂端瞧著馮拯面紅耳赤的,知道馮拯已經羞愧的無地自容。

    他也沒有窮追猛打下去。

    呂端看向了楊二,問道:“元帥,宋軍既然大兵壓境而來,我們該如何應對?”

    楊二沉吟了片刻,笑道:“這個時候,我們自然不能渡河。一旦被他們卡在了河中間,那我們可就要完了。傳令下去,讓將士們收拾好行囊,我們後退五十里。並且讓人放出風聲去,就說宋軍勢大,我們怕了,要後撤避其鋒芒。”

    楊三聞言一愣,旋即笑著搖頭,指了指楊二,“二哥你這一招可真夠損的。”

    呂端通過二人的對話,結合自己的分析,也知道了一些門道。

    他試探的問道:“咱們不能渡河,那就讓他們渡河?”

    旋即。

    三人相視一笑。

    楊三下去傳達楊二的命令。

    楊二則在帳篷裡謀劃著些什麼。

    呂端和馮拯一同出了帳篷。

    呂端並沒有急著離去的意思,眼看著馮拯失魂落魄的往前走,他快步趕了上去,湊到了馮拯身邊,幽幽道:“為兄大概能理解你此刻的心思……是不是有些不甘,又有些很其不爭氣的感覺?”

    馮拯遲疑了一下,他覺得事到如今,似乎也沒有瞞呂端的價值,所以就認真的點了點頭。

    呂端見狀,臉上浮起了一絲苦笑,感慨道:“曾幾何時,我們心裡的想法跟你一樣。我們都希望,朝廷的兵馬能夠打過來,征服楊家。然後那個時候我們一起倒戈相向,成為推到楊家的最後一塊稻草。

    然而,我們足足盼了好些年。

    卻沒有看到任何的希望。

    有幾次,朝廷對楊家下手的時候,我們滿懷期待的準備舉杯慶祝。

    但是,到最後。

    朝廷倒下了,楊家卻依然屹立不倒。

    不僅如此。

    在一次次和朝廷作對的途中,朝廷在不斷的被削弱。

    而楊家卻猛竄勢的變強。

    直到今日,已經變得比朝廷還強悍三分。

    我們這些人,也總算是看清楚了。

    楊延嗣就是一頭強龍,一頭誰也壓不住的強龍。

    任何一次對他的挑釁,都只會讓他變得更強。

    就比如這一次宋遼兩國聯合起來對付他。

    他不僅沒有在兩國的征討下變弱,反而變得更加強大。

    而反觀朝廷,朝廷就像是一頭空有著強大身軀的幼稚的小龍。

    它一次次的挑釁強龍,企圖打敗強龍。

    卻不知道,它每一次的挑釁,只會讓強龍變得更強大。自己變得更加弱小。

    到如今,強龍足以吞下整個它。”

    馮拯一臉難看的看著呂端。

    呂端平靜的道:“告訴你這些並沒有其他多餘的意思,只是想讓你知道,誰弱誰強。你是一個聰明人,應該懂得如何取捨。”

    馮拯抬起頭,直愣愣的盯著呂端,沉聲道:“你是在勸我背叛朝廷,真心實意的投靠楊家?”

    呂端沉吟了片刻,緩緩點頭,“你可以這麼認為……”

    馮拯咬牙切齒的道:“然後,在青史上,我就會變成一個和你們一樣的亂臣賊子?”

    呂端意外的看著馮拯,好笑道:“我以為你足夠聰明,沒想到卻這麼幼稚。歷史從來都是由勝利者書寫的。就比如秦漢時期,嬴政真的是暴君嗎?他若真是暴君,又豈會建立起掃六合的霸業,一統天下?

    萬里長城,書同文,車同軌,這那一項不是足以功蓋千秋的功績。

    僅僅因為一個焚書坑儒,就被扣上了暴君的帽子?

    可他真的坑殺了所有的儒生?

    他坑殺的只是那些反對他施行政令的儒生。

    任何的開國君主,在面對這種事情的時候,除了殺,還有其他選擇?

    安撫,只會讓他們變得更加得寸進尺。

    所以,你覺得扣在嬴政頭上的這一頂暴君的帽子,有沒有劉邦的份兒?”

    呂端一席話,愣是把馮拯說的啞口無言。

    作為一個正經八百的進士出身的馮拯,也曾擔任過編修,修訂過史冊,對於史冊裡的貓膩,他一清二楚。

    呂端同樣也修訂過史冊,所以對裡面的貓膩也一清二楚。

    兩個心知肚明的人站在一起,自然不需要再說太多廢話去辯解。

    因為任何一句辯解,都顯得蒼白無力。

    呂端跟馮拯把一切都挑明了,選擇權也交到了馮拯手上。他甩了甩衣袖,大袖飄飄的回到自己的軍帳內去收拾東西。

    留下了馮拯一個人站在原地,一臉苦惱。

    這個選擇,對他而言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然而。

    這場戰爭卻並不會因為他的苦惱而停下。

    當楊二決定了退兵五十里以後,一點兒也沒有猶豫的退兵五十里。

    率領著二十五萬大軍殺到了江邊的宋臣,得知了這個消息以後,暢快的大笑。

    他得意的告訴了那些勸解他穩紮穩打的武將們,“看到了沒?看到了沒?南國軍就是一群紙老虎,不堪一擊。看到了我們二十五萬大軍壓境,這就怕了。真到了短兵相接的時候,他們只會跑的更快。哈哈哈哈……”

    身邊的武將皺著眉頭提醒他,“大人,還是謹慎一些好,提防有詐。”

    文臣不悅的瞪起眼,“能有什麼詐,本官還從未聽聞過,又什麼陣仗,能將二十五萬兵馬一口氣全殺了的。縱然吃了一些小虧,損失一點兵馬,也不足以影響大局。

    我們有二十五萬兵馬,一點兒小虧我們吃得起。”

    武將還要說話。

    文臣卻生氣的瞪了他一眼,“你們這些當將軍的,一個個不好好的思量如何報效國家,整日裡就想著有詐有詐的。難怪你們在楊延嗣手裡,總是打敗仗。

    大勢所趨之下,任何陰謀詭計,都不堪一擊。

    咱們兵強馬壯,就算是一人吐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他們。

    以後本官不想聽你再說這樣的話了,不然本官就以禍亂軍心的罪名,斬了你。”

    武將心裡憋屈。

    連帶著他身後的那些將校們心裡也憋屈。

    可是人家勢大,手裡還握著可以隨意斬殺他們的天子劍,他們不服軟也不行。

    唯一讓他們寬心的就是,至今還沒有跟南國軍遭遇,並沒有什麼損失。

    而且這個文臣在兵事上或許有些差強人意,但是在後期輜重上,卻有過人的能力。

    他雖然一口氣擴充了近十萬的兵馬,可是他居然通過了各種手段,愣是沒讓軍中缺過糧食,隱隱還有盈餘的架勢。

    這是對他們唯一的安慰。

    文臣率領著大軍到了江邊以後,命令將士們沿江安營紮寨。

    楊二這邊一直注意著他的動向。

    聽說文臣讓將士們在江邊安營紮寨的時候,他跟楊三碰了一個頭。

    軍帳內。

    楊二問楊三,“三弟,你看看這江邊的地勢,有沒有可能用水攻的法子?”

    楊三仔細的觀看了一下地勢,緩緩搖頭,“這江面雖然廣闊,可是地勢一片平坦。想要在水上做文章,恐怕有點難。除非他們呆著不動,又或者他們的斥候全部都死了。

    不然,咱們只要在上游有所動作,他們的斥候就能輕易的發現,然後避開。”

    楊二緩緩點頭,皺眉道:“這麼說,只能逼他們渡江,然後在江面上做文章?”

    楊三點點頭,沉聲道:“只能如此……只是要騙他們渡江很難……”

    就在這時,呂端緩緩的踏入軍帳中,笑眯眯的低聲道:“我有一法,可令他渡江。”

    楊二、楊三皆是一喜。

    “呂兄有何妙法?”

    呂端沉默不語,他走前兩步,到了書桌前。

    提筆揮毫,寫下了一封長信。

    這是一封招降的信。

    大意就是招降領兵的那位名叫楊寧的文官。

    並且許下了呂端管理的南國戶部的戶部郎中的職位。

    楊二看到了這一封長信,一臉愕然,“呂兄,我看你這信,不像是招降,反倒是挑釁的味道更濃烈?”

    呂端朗聲大笑,“這楊寧如今大權在握,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怎麼可能會輕易被招降?我這用的只不過是一招激將法而已。”

    楊二疑惑道:“有何妙用?”

    呂端輕笑道:“我在大宋的時候,這楊寧,曾經還拜過我的府門,只是被我拒絕了。後來他走通了趙相公的門路,居然被調任到了我麾下任職。

    你們說巧不巧?”

    楊二、楊三紛紛點頭。

    呂端又道:“所以對楊寧,我有所瞭解。此人小聰明還是有一些的,甚至腦子遠比其他人要活泛。可是卻缺乏大智慧。最重要的是,此人受不得別人激,特別是比他聰明,比他厲害的人激。

    我以戶部郎中許他,又是他昔日的上官。

    他看到這信,還不撲過來撕碎我?

    以前的時候,他拿我無可奈何。

    可是他如今大權在握,我又是叛賊之身。

    他可以名正言順的殺死我。

    你們說他來不來?”

    楊二、楊三對視了一眼,同時向呂端施禮,沉聲道:“此事若成,呂兄可當伐宋第一功。到時候,我兄弟二人必定上書給陛下,為你加官進爵。”

    呂端趕忙還禮,笑道:“兩位客氣了。等到伐宋大業完成,再談封賞也不遲。”

    楊二、楊三緩緩點頭。

    楊二拿起了呂端的信,挑選了一個死士,命令他親自送到那個叫楊寧的文官手上。

    死士拿著信,二話不說,奔向了宋軍軍營。

    剩下的,就是靜靜的等待了。

    看那楊寧,會不會中計?
q781009 發表於 2019-8-8 20:24
第0836章 中計了!(今晚一更,家裡要斷水十天,我得儲備點用水)

    江水潺潺,奔流到海。

    江邊一片連營數十里,滿地皆是宋軍軍卒,他們遙望著江的另一岸,似乎在看敵人,也似乎在期待一戰。

    他們能有如此雄心,全賴楊寧許下的重諾。

    斬楊家兄弟者,封侯。

    馬上封侯,從太祖朝後期,就變成了一個傳說。

    貧寒的良人,縱然再沒有讀書的天賦,也想去試一試。

    因為他們清楚,除了讀書之外,他們沒有其他的希望可以出人頭地。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馬上封侯的機會,他們這些在讀書上沒天分的人,自然要拚一拚。

    英雄起於草莽。

    他們懷揣著希望,期盼一戰。

    和他們擁有同樣心思的,就是他們現在的主帥,楊寧。

    手握二十五萬大軍,嘗到了生殺大權盡握手中的那種權力,就像是毒藥一樣讓楊寧痴迷。

    任何一個有野心的人,任何一個有向上的心思的人,都很難拒絕這權力的毒藥。

    中軍大帳內。

    楊寧一介文臣,卻把自己打扮的像是一個將軍,腳踩軍靴、身披盔甲、頭戴頭盔,一臉威嚴。

    只是他蓄的三撇鬍子,顯得有些不搭。

    撫摸著三撇鬍子,楊寧搖頭晃腦的在那裡研究排兵佈陣的事情。

    就在他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的時候。

    突然有將校闖入到了中軍大帳中,一下打斷了他的思緒。

    “大人,有急報……”

    “嘭!”

    將校的話還沒說完,楊寧就怒而拍桌,惱怒的喊道:“什麼急報,能比眼前的軍情更重要。本官剛想到了一個破敵的妙策,被你這麼一攪和,全忘了。

    你們這群丘八,難道不懂得什麼叫禮數嗎?

    入帳之前,可曾請示?可曾通稟?

    若是因為你的過失,壞了此次伐楊家軍的大業,本官定斬不饒。

    滾出去!重新來過。”

    將校被劈頭蓋臉的罵了一頓,還扣上那麼大的帽子,只能苦著臉跑出了帳外。

    “啟稟大人,卑職蔣超,有要事稟報。”

    “滾進來!”

    蔣超進入到了中軍大帳以後,楊寧已經端端正正的坐在了座前,他一臉威嚴的盯著蔣超,冷聲道:“你有何要事要稟報給本官?”

    蔣超從懷裡取出一封信,恭敬的遞到了桌前,低聲道:“回大人的話,賊軍那邊派人過來送信給您。”

    “賊軍……派人送信給本官?”

    楊寧著實有些意外,愣了一愣後,他抬手去準備翻那一封信。

    然而,手伸出去了一半,就懸在了半空。

    旋即,迅速的收回了手,老神在在的道:“左右不過是賊人見我們勢大,寫信過來討饒的一些話。本官奉聖命,可是要剿滅他們全部,豈能給他們討饒的機會。

    本官不看此信,拿出去焚燒了。”

    楊寧嘴上這麼說,事實上他心裡卻不是這麼想的。

    做久了文官,文官那一套陷害人的手段,他多少瞭解一些。

    如今他因為得了聖寵,頗有繼丁謂之後,第二個火速陞遷的文官。

    些許的同僚都盯著他呢。

    今日他若是私底下看了這封信,難保不會傳出去他暗中通敵的嫌疑。

    雖然這對他而言,並不致命。

    但是他遠在朝堂之外,解釋起來也麻煩。

    而趙德芳在得知了這件事以後,很有可能會派人過來分他的權。

    現在他已經把敵人逼退到了江邊五十里外,眼看著大功在前,他又怎麼可能讓別人過來搶功?

    楊寧懷著別樣的心思,看著蔣超重新拿回去了信,準備去銷毀,他並沒有任何阻攔的意思。

    蔣超並不瞭解楊寧心裡真實的想法,拿著信就往外走。

    快步走到了帳篷口。

    蔣超似乎想到了什麼,回身躬身道:“啟稟大人,前來送信的人說,這封信是昔日大人的同僚,呂端寫給大人的。”

    楊寧聞言明顯一愣,他有些愕然的道:“呂端寫給本官的?”

    呂端在楊寧的政治生涯中,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楊寧當年中了進士,一直被外派為官,連任三任知縣,也不曾得到陞遷。

    後來去走呂端的門路,被呂端好生的羞辱了一番。

    楊寧心裡一直憋著一口怨氣。

    在他得知了趙普復相以後,經過旁人介紹,帶著全部的家當去找趙普。

    最終通過趙普的門路,一路從外派知縣,升職到了正六品的京官的位置。

    官升數級。

    這也片面的證明了趙普在朝堂中的關係網有多恐怖。

    然而,還沒等到楊寧高興的時候。

    就發現,他調任到了呂端麾下,成了呂端的手下。

    呂端對於這個善於鑽營的手下,一點兒好感也沒有。

    凡是上官能用的手段,呂端在楊寧身上挨個用了一遍。

    楊寧硬生生的挺了下來,最後還熬走了呂端。

    所以。

    這一刻接到呂端的信,楊寧心裡也是感慨萬千。

    “呂端啊呂端,風水輪流轉,今年到我家,想不到你也有落在我手上的時候。”

    楊寧低聲呢喃了一句,眼睛下意識的眯起。

    呂端近乎就是他政治生涯的一個魔障。

    如今大權在握的楊寧,在聽到了呂端的信以後,幾乎沒有再顧慮那麼多,他腦海裡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把呂端昔日加在他身上的羞辱,統統還給他。

    “把信拿過來,本官瞧瞧!”

    楊寧的話冰冷而有力。

    蔣超一愣,遲疑道:“大人……您不是說……”

    楊寧冷冷的瞪了蔣超一眼,喝斥道:“本官做事,也需要你教?”

    蔣超連道不敢,並雙手持信,恭敬的遞到了楊寧面前。

    楊寧一把搶過了信,迫不及待的拆開了信以後,一目十行的掃過。

    半晌,楊寧丟下信,臉上的表情十分的精彩。

    有怒、有笑、有恨、有冷。

    蔣超對這種表情很熟悉,在戰場上,他手下的軍卒們,碰上了跟他們有仇的敵軍的時候,就是這一副表情。

    他幾乎不假思索的就判斷出,楊寧恐怕跟呂端有怨,而且這怨還不淺。

    “嘿嘿嘿……”

    少頃。

    楊寧笑了。

    他的笑容猙獰,臉上的肥肉擠成了一團。

    他嘴裡發出了冰冷的聲音,“呂端,你當我楊寧還是昔日的楊寧,你當你呂端還是昔日的呂端?你太小看我了,還是太高看你自己了?”

    蔣超被楊寧的表情嚇的瘆得慌,他下意識的低聲問道:“大人,你沒事吧?”

    楊寧收起了臉上猙獰的表情,眯著眼,冷冷的道:“本官能有什麼事?有事的是那些賊軍。”

    說到這裡,楊寧把信遞給了蔣超,冷笑道:“你也瞧瞧這信……”

    蔣超粗略的掃過了信的內容,愕然道:“賊軍想要招降您?”

    楊寧緩緩點頭,看向蔣超問道:“這說明什麼?”

    “說明……賊軍看重大人?”

    蔣超試探的問。

    楊寧冷哼一聲,喝道:“糊塗!這說明賊軍怕了,害怕我們將他們一舉摧毀。正是因為害怕,他們才會出此下策,想從內部瓦解我們。”

    蔣超眨巴著眼,愕然道:“真的?”

    楊寧皺起眉頭,“本官說的話其會錯?本官問你,在戰場上,你能打過別人的時候,會不會考慮招降他們?說實話。”

    蔣超猶豫了一下,還是認真的搖了搖頭。

    招降?

    招降那是大人物該干的事情。

    對於他們這些小人物而言,戰場上一旦碰到了壓倒性的局勢,他們更喜歡多殺人,而非招降。

    畢竟,依照宋軍的軍制,砍下一顆賊軍的頭顱,是有相應的銀子做獎勵的。

    砍下的頭顱越多,銀子獎勵就越多,而且還能陞官發財。

    但是一旦招降了敵人。

    他們得到的獎勵反而並不多。

    楊寧撇撇嘴,冷笑道:“這不得了?他若是有本事打得過本官,大可以帶兵殺過來,生擒了本官,再談招降的事情。如今未戰,卻先招降,這不是露怯是什麼?”

    蔣超總覺得楊寧的話裡有問題,可是他一時半刻又找不到問題在哪兒。

    所以聽到了楊寧的話以後,他下意識的點點頭。

    楊寧也滿意的點點頭,吩咐道:“去把這一封信張貼出去,讓軍中的將士們都看看。賊軍怕了,我們一舉搗毀他們的時機也到了。

    為了鼓舞將士們的士氣,本官不惜犧牲個人名譽,你們要記得本官的好。”

    蔣超嘴角抽搐了一下,低聲點頭道:“諾……”

    蔣超一走。

    楊寧在大帳內,腦海裡全是呂端信上的內容。

    他越想越氣,你呂端如今不過是一條喪家之犬而已,你憑什麼瞧不起我?

    你在大宋的時候,我是給你打下手的命,如今你叛逃到了南國,居然還想讓我給你打下手?

    我手握二十五萬兵馬,彈手間便可以讓你灰飛煙滅。

    是誰給你的勇氣,讓你這麼瞧不起我?

    氣急會攻心,怒火會燒燬一切的理智。

    楊寧氣到七竅生煙的時候,終於忍不住了。

    他衝著大帳外大聲喊道:“召集諸將議事!”

    一會兒。

    此番出征的全部的武將,全部齊聚在了楊寧的中軍大帳。

    楊寧大馬金刀的坐在上首,看著下面猛將如雲,一個個孔武有力,膀大腰圓的漢子,心裡頓時豪氣衝天。

    “本官決定,明日渡江,一舉剿滅南國軍。你們可有異議?”

    諸將聞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有將領這個時候低聲道:“大人,明日渡江,是不是有些倉促?”

    “倉促?”

    楊寧瞪起眼,冷笑道:“如何倉促了?本官讓人貼在外面的那一封信,你們可曾看清?”

    諸將遲疑了一下,紛紛點頭。

    楊寧沉聲道:“賊軍今日欲招降本官,說明賊軍已經意識到了他們並不是我們的對手。結合他們之前在我軍到達之前,就後撤五十里。

    所以本官斷定,賊軍在招降本官不成以後,很有可能會遠遁百里之外,退守邕州。

    邕州地形複雜,我軍若是跟賊軍在邕州鏖戰,難免會步石守信的後塵,被敵人拖垮在邕州。

    所以,此時此刻,我們必須渡江,緊咬住賊軍不放,最好能夠趁機一舉擊潰他們。”

    頓了頓,楊寧站起身,掃視諸將,沉聲道:“諸位,你們建功立業的時候到了。諸位心裡應該也清楚,如今朝廷正值用人之際,而我大宋將門,就只剩下了石家一門,孤木難支。

    保不齊,下一個將門,就誕生在這一次的大戰中。

    本官非武將,不會跟你們爭功,所以你們的功勞,不會有人抹殺。”

    將門?

    對大宋的武將而言,能讓自己的家族,成為將門,這是畢生的追求。

    而自從楊七分裂了將門,一下創立出了四個藩屬國以後,將門就變得更加吃手可熱。

    有武將聽到這話,當即眼珠子就紅了,他踏前一步,沉聲低吼道:“末將願聽大人差遣……”

    他這一句話,就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其他有些猶豫的武將,也在他這一聲願聽調遣中,亂了。

    足以讓人迷醉的利益擺在面前,沒有人會忽視它。

    特別是此刻它距離他們只有一步之遙。

    “末將願聽大人差遣……”

    “末將也願意……”

    “……”

    一瞬間,七八個將軍紛紛表態。

    其他那些理智尚存的將軍們,在大勢所趨之下,也只能低頭。

    等到所有的武將們點頭以後。

    楊寧哈哈大笑,“傳令下去,讓將士們即可埋鍋造飯,吃飽喝足以後就會帳篷裡去休息。子時已過,我們就渡江……恐怕賊軍做夢也不會想到,我們會在晚上渡江,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

    諸將們得到了軍令以後,也沒有遲疑。

    下去以後就貫徹落實了楊寧的軍令。

    ……

    江對岸,五十里外。

    南國軍中軍大帳。

    一直持續關注著宋軍動向的南國軍斥候們,第一時間就把宋軍軍營中的異動,告訴了楊二、楊三。

    楊二、楊三正在跟呂端議事,聽到了這個消息以後,差點高興的跳了起來。

    “哈哈哈……中計了!”

    楊二歡喜的站起身,對著呂端躬身施禮,“七弟常言,呂大人有大才,一開始我還有些疑惑。如今呂大人略施小計,就讓敵人上鉤,不僅免去了將士們一番酣戰之苦。也讓我南國可以輕易的奪下江寧府。請受楊某一拜。”

    呂端受寵若驚的站起身,趁著楊二還沒有拜下的時候,趕忙扶住了楊二。

    如今楊二的這個楊字,已經不是普通的一個姓氏。

    它更是代表著一個勢力,一個皇族。

    楊七雖然沒敕封幾位哥哥做王爺,但是在南國、燕國們群臣心裡,早就把這幾位當成了王爺。

    所以,呂端怎麼可能接受楊二的禮拜。

    “二將軍折煞臣了,臣只不過是盡了一份綿薄之力。真正跟敵人作戰的,還是二將軍,以及二將軍部下的將士。

    況且,敵人只是中計,我們還沒有打敗他們,現在高興還為時過早。

    剛才臣聽斥候說,宋軍過了晌午埋鍋造法,如今營中不見晃蕩的將士,八成是要趁著夜色渡江。

    所以,對於我們而言,準備的時間不多了。

    二將軍還是盡快的準備迎戰才是。”

    楊二重重的點頭,“呂大人果然是國之棟樑,七弟能得到你相助,是他的福分。”

    二人又寒暄了幾句,然後楊二召集了諸將,開始針對宋軍渡江,排兵佈陣。
q781009 發表於 2019-8-8 20:25
第0837章 烈火橫江

    是夜。

    星光璀璨,月光灑滿了江面,波光粼粼。

    湖面上月影疊疊,似乎月中仙子在水影中起舞。

    然而,如此清靜優美的景色,此刻卻被竄動的人頭所掩蓋。

    二十五萬兵馬,徹夜渡江,場面十分壯觀。

    綿延江邊數十里。

    週遭的十里八鄉的漁船,全都被集中在了一起。

    即便如此,依然不足以供給二十五萬兵馬渡江。

    由於江水並不湍急,最後楊寧決定,一部分的弓弩兵、盾兵、馬軍等坐船渡江,而大量的步卒直接淌水而過。

    提前劃過對岸打前站的斥候們,會在過去的時候拖一根鐵索,橫跨在江上。

    步卒們只需要用腰帶掛在鐵索上,就能輕易的渡江。

    此番楊寧率領的兵馬,除了一部分是北方人,不擅長涉水外,剩下的大部分兵馬皆是江寧府的人。

    江寧府水系繁雜,兵卒們沒入伍以前,也多是在水上討生活的,所以水性都不錯。

    上千道的鐵索橫跨在大江上,場面十分壯觀。

    楊寧站在江邊,看著如此聲勢浩大的一幕,心中豪氣衝天。

    在所有將士們期盼的目光下,楊寧大手一揮。

    “渡江!”

    當下。

    成千上萬的將士們撲到了水中,沿著鐵索渡江,也有一小部分的坐著渡船,往江的另一邊去。

    轉眼的時間,一萬多將士到了江對岸。

    在他們身後,仍有源源不斷的將士們過來。

    一萬……

    二萬……

    三萬……

    ……

    十萬……

    渡過大江的宋軍將士越來越多。

    躲在遠處一直持續關注著宋軍渡江的呂端暗自吞了一口口水,遲疑的低聲問身邊的楊二,“二將軍……是不是差不多了……”

    楊二隱蔽在一個矮樹叢裡,望著遠處江邊的持續增長的宋軍人數,輕聲對呂端道:“還不夠……宋軍渡江如此倉促,我們來不及準備。

    若是多給我幾日,我必然能在江上築壩,水淹三軍。

    如今沒時間築壩,又得一舉擊潰這些宋軍,就只能放更多的人過來。”

    楊二下意識的捏起拳頭,低聲道:“放他十五萬人過江,到時候再發難,看那楊寧是顧頭還是顧腚……”

    呂端緩緩點頭,下意識提醒道:“二將軍你有把握擊潰這過了江的十五萬宋軍就好……”

    一旁陪著斥候趴在草叢裡的楊三,似乎看出了呂端心裡的顧慮,他輕笑道:“呂兄盡可放心,我們兄弟已經準備妥當,定叫他們有來無回。”

    頓了頓,楊三又道:“不過,我們兄弟也不是嗜殺之人,不可能把這十五萬人全殺了,到時候還要仰仗呂兄去遊說他們。讓他們不要死撐著。

    他們要是真的抵死不降,那我們只能下重手了。

    皆是漢家男兒,我不希望局面真的走到那一步。”

    呂端重重的點頭,承諾道:“一旦宋軍有潰敗之勢,呂某必定親自趕往宋軍中,說降他們。二將軍、三將軍仁厚之心,呂某一定傳達給他們。”

    就在他們說話的時間,江面上又有三萬宋軍過了江。

    楊二一瞧,差不多了,趕忙轉身,蹲到地上,低聲對傳令兵吩咐道:“速速去通知上游的兄弟們,可以動手了。”

    回頭又對楊三道:“咱們一旦發難,宋軍必然亂成一團。你速速去統領在三里外候著的兄弟們,只要這裡開始發難,你就帶兄弟們殺過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降伏這十五萬宋軍。”

    “明白。”

    楊二、楊三一行人快速的動了起來。

    而正在渡江的宋軍,絲毫不知道自己正處在危險當中。

    此刻。

    楊寧站在一艘漁船上,背負雙手,仰著頭,一臉傲然的道:“恐怕楊家賊軍,到現在還不知道,我們已經神不知鬼不覺的渡江了……嘿嘿嘿……”

    站在楊寧身後,躬身而立的偏將聞言,嬉皮笑臉的道:“大人高瞻遠矚,智慧高絕,又豈是楊家賊軍能比的?恐怕賊軍中所有人加起來,也不及大人一個人厲害。”

    楊寧聞言,心裡就像是吃了人參果一樣舒爽,不過他臉上卻一臉淡然,平淡的教育偏將道:“不能這麼說,賊軍雖然不堪,但是還是有一兩個人才的。

    比如賊軍中的參軍呂端,就是一個很不錯的人才。

    雖然受到了賊人蠱惑,叛了我大宋。

    但是他以前在我大宋的時候,還是有一些份量的。

    你去吩咐下去,擊潰了賊軍以後,抓住此人,先送到本官這裡。

    本官要好好調教他一番,看看他有沒有棄暗投明的打算。

    若是沒有,就給他一個體面的死法。”

    偏將當即一臉恭敬的說道:“卑職明白……”

    漁船蕩漾,緩緩劃入了江心。

    同樣沿著鐵索到了江心的蔣超,沒有來的心頭狂跳,久違的危險感襲上了他的心頭。

    他想抬手拍一捧冰冷的江水,讓自己清醒一下,仔細思考一下危險來自於哪裡。

    可是等他抬手的時候,愣了。

    “這是油?”

    手上那明顯別於水的觸感,以及刺鼻的味道,讓蔣超輕易的判斷出了混合到了水裡的東西。

    只是水裡怎麼會有油?

    隨著混在水裡的油越來越多,那刺鼻的味道越來越濃。

    蔣超臉色大變,他當即大聲喊道:“快跑!有埋伏!”

    江面上。

    聰明人遠不止蔣超一個。

    當蔣超喊聲出現的時候,其他地方也出現了喊聲。

    漁船上。

    楊寧聽著四處亂喊的聲音,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低聲喝斥道:“混賬東西,不是吩咐過,渡江的時候不許發出聲音嗎?”

    偏將聽清了那些呼喊聲,他湊到了楊寧身邊,低聲提醒道:“卑職聽他們喊的聲音,貌似說是有埋伏?”

    楊寧聞言,笑了。

    笑容裡充滿了譏諷,“有埋伏,水裡怎麼埋伏?難道賊人還能變成魚,躲在水裡不成?”

    楊寧縱然不通兵事,他也知道,這水裡是沒辦法埋伏的。

    縱然有個別水性好的,可以躲在水裡,給他們渡江造成障礙,也不足以影響大局。

    楊寧心中的譏諷,似乎被水裡的蔣超感受到了。

    他也意識到了,自己可能沒表達清楚。

    因為在他喊完有埋伏以後,並沒有太多人有什麼反應。

    當即,蔣超立馬換了一個說辭,大聲喊道:“水裡有油,猛火油!”

    這一聲吶喊。

    蔣超用盡了全力,所以即使在很遠的地方的楊寧,也聽清楚了。

    楊寧當即臉色一變,撲到了船邊,探手抓了一把水,感受到了手上掛著的油漬,臉色大變。

    “快!傳令下去!讓後隊立馬撤回江岸,前隊速速渡江。”

    然而。

    一切都晚了。

    就在他聲音剛落下的時候。

    從上游不遠的地方,突然升起了一道火龍。

    火龍在一瞬間吞噬了整個江面,然後沿江而下。

    速度之快,駭人聽聞。

    轉眼之間,瀰漫數里地。

    一些不明所以的宋軍將士們,此刻也意識到了他們的危險處境。

    一個個大聲呼喊著,瘋狂的往江對岸沖。

    甚至有人顧不得攀上鐵索,直接一頭紮進了水裡,往江對岸游。

    楊寧站在床頭上,撕心裂肺的吶喊。

    “快跑!快跑!”

    他雖然不是一個合格的將軍,也不是一個合格的官員,但是他卻還是存有一定的良知。

    在發生危險的第一刻,想到的是將士們的性命。

    偏將沖上前,拉著楊寧就準備想辦法躲藏。

    可是楊寧依舊不管不顧,依舊站在船頭上撕心裂肺的吶喊。

    “呼~”

    一股江風拂過。

    助長了火焰的氣勢。

    火焰的速度迅猛了幾分。

    轉眼間到達了宋軍將士們渡江之處。

    “啊~”

    火焰一瞬間就吞噬了正在水裡掙扎的宋軍將士,掩蓋了整個江面。

    宋軍將士在一聲聲的哀嚎中,墮入到了江水中。

    有熟悉水性的,一頭紮進水裡,想要避過水上的這一股火勢。

    可是。

    他們終究是小遜了楊二的心腸。

    為了擊潰宋軍。

    楊二幾乎是集合了軍中一半的猛火油,從開始倒油到現在,一直沒有停歇過。

    他們要麼在水下憋死,要麼冒頭以後被火燒死,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呂端!我中了你的奸計啊!”

    楊寧這一刻徹底清醒,他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出在那兒。

    當即悲痛的在船頭上吶喊。

    眼看著那火焰吞噬著宋軍將士的性命,他就覺得自己似乎罪孽深重。

    相比於曾經那個不要臉的侯仁保,楊寧多少要點臉皮。

    他雖然自負、自傲,甚至有些自大。

    但是他卻從不推卸責任。

    “大人,再不跑就來不及了。火要燒到船了!”

    偏將在一旁急忙喊道。

    楊寧卻置若罔聞,他癱坐在船頭上,痴痴的盯著水上的火焰,淚眼婆娑。

    “是我!是我害了你們啊!是我害了你們!”

    偏將在一旁有些看不下去了,當即咬牙低吼道:“大人,現在說這些沒用了,還是逃命要緊……”

    “逃命?”

    楊寧滿眼淚水,哭著笑著道:“我哪還有資格逃命,因為我的一意孤行,害死了這麼多的將士,罪無可恕。我應當給他們賠命的……”

    “我給你們賠命!”

    楊寧大吼一聲,跳入到了江中。

    “大人!”

    偏將急忙去拉,卻沒拉住。

    眼看著楊寧跳進了江中,被火焰吞噬。

    偏將舔了舔嘴唇,咬牙道:“雖然你是個廢物,但是勉強還有點血性……”

    丟下了這句話,偏將拉著船伕劃著已經燃起了火的船隻,往對岸跑。

    船伕不敢停船,因為偏將的刀架在他脖子上。

    他也不敢跳水,因為水下的火更大。

    偏將誇讚楊寧有血性。

    他有哪裡知道。

    在大火蔓延江面的時候,楊寧心裡想的遠比他看到的多。

    在知道了水裡有油的時候,楊寧就知道自己中計了。

    他腦海裡當時想著對不起將士們,同時也在考慮自己的退路。

    可是他想了一圈,依然發現這是一個必死的局。

    縱然他僥倖逃生,此番因為他愚蠢,導致大軍潰敗的罪責,一定會被他背在身上。

    他也會像是趙括一樣,被寫在史書上,遭萬年唾罵。

    縱然他活下來了,以後也要在無盡的譴責和自惱中度日。

    今日如同烈火地獄的一幕,將會在他心頭不斷的燃燒,再燃燒。

    煎熬他的每一寸心臟,直到他生命的終結。

    所以,他需要給朝廷一個交代,給將士們一個交代。

    唯有一死,才能給所有人一個交代。

    他不會像後面的某個宋官一樣,打了敗仗,讓幾十萬將士慘死在了西夏人手裡,被將士們的家眷們拽著馬韁繩質問兒郎在哪兒,卻最後依然能夠恬不知恥的屹立在朝堂上。

    就這還被譽為大宋棟樑。

    何其可悲,何其可嘆?

    言歸正傳。

    楊寧一死。

    宋軍將士們群龍無首。

    不論是江一邊的,還是江另一邊的,此刻都亂成了一團。

    禁軍將士還好,尚有將校約束。

    那些被徵召來的將士,則管不了那麼多。

    他們倉惶逃竄,毫無目的。

    就像是在老鼠堆裡丟了一把火,老鼠們四處逃竄一樣。

    “殺啊!”

    早已準備好的楊三,在這個時候率領著南國的兵馬殺了出來。

    渡過江的十五萬宋軍將士,還沒有站穩,就被南國軍團團圍困。

    喊殺聲震天,卻沒有多少殺戮的事情發生。

    那些被徵召來的將士們,聽到了喊殺聲,立馬就跪地請降。

    不是他們沒骨氣,而是這一刻,慌亂的他們只想著活命。

    徵召來的將士們一跪。

    禁軍將士們就被晾在了那兒。

    “兒郎們,隨我殺!”

    有剛強的,領著手底下的兄弟就往上衝。

    對於敢反抗的。

    楊三也不客氣,指揮著手下的南國軍開始絞殺。

    其他的禁軍將士,這個時候也硬著頭皮跟著往上衝。

    兩邊瞬間酣戰在了一起。

    就在這時。

    呂端帶著一行人,每人手持一面銅鑼,一邊敲鑼,一邊大聲吶喊,“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可否聽我一言!”

    呂端在親兵們護持下,在亂軍叢中奔走相告。

    出奇的是,除了少量敵意明顯的對他出手以外,大部分軍卒,居然並沒有對他出手。

    呂端一瞧,有戲。

    頓時喊的更起勁了。
q781009 發表於 2019-8-8 20:26
第0838章 誰該死?

    沒有人願意死。

    忠貞不二,悍不畏死的只有極少數人。

    不然,漢家江山也不會頻頻更替。

    呂端的吶喊聲終究還是起了效果。

    在呂端的努力下,喊殺聲逐漸在變小。

    到最後,又重新涇渭分明的分成了兩撥。

    一波盤踞江邊,一波堵在江邊。

    禁軍將士和南國軍廝殺了一陣,重新變成了兩軍對壘。

    呂端代替了楊三的話語權,策馬到了禁軍將士門前,高聲道:“禁軍將士們的戰鬥力,我們有目共睹。此番若非朝廷選人不當,讓我們趁機佔了便宜,恐怕也不能輕易的戰勝你們。

    俗話說,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南國、宋國,皆是我漢家男兒掌權,均屬一脈。

    如此相耗下去,只會讓親者痛,仇者快。

    你們如今失去了先機,大量的軍械又尚未過江。

    跟我們拼下去,也沒什麼好下場。

    你們一死,尚且痛快。

    可是你們有沒有想過家中的妻兒老母?”

    呂端這話說的漂亮,既表示了南國軍剛強的一面,也順便誇讚了一下禁軍。

    言外之意。

    不是你們不能打,而是你們的統領有點渣。

    而且我們要不是使詐的話,也不一定能夠戰勝你們。

    這話聽在禁軍將士耳中,分外舒坦。

    沒有幾個人會願意承認自己比不過別人。

    即使被人家打的抱頭鼠竄,他們也要保持心中的一份驕傲。

    呂端這話算是摸到了他們的心坎上了。

    眼見禁軍將士們並沒有反駁自己的話,呂端就知道自己的話起了效果,當即他繼續道:“我家陛下仁厚,從不濫殺,更是解了我近千萬漢家男兒被人奴役之苦。

    諸如征燕雲,解我千萬漢家男兒被奴役之苦的事情,咱們就不說。

    就說說離你們近一點的。

    昔日。

    已故先帝北伐,棋差一招,導致了數十萬禁軍將士遭遼人算計。

    是我們陛下,提前提醒了禁軍將士,才有十數萬禁軍將士得以生還。

    也是我們陛下,在十數萬禁軍將士危難之際,伸出援手,收留了他們。

    我想,這些人中間,不乏你們昔日的同僚。

    他們的遭遇,應該也跟你們講過。

    陛下如何對待他們,你們心裡也清楚。”

    呂端頓了頓,鄭重的道:“跟你們講這些,就是想要告訴你們,陛下是一位仁君,他不願意擅殺我漢家男兒。

    我們此刻兩軍對壘,稍有不慎,就會有數萬兄弟慘死。

    這不是我們陛下願意看到的,也不是諸位願意看到的。

    所以……”

    呂端緩緩抬起手,拱手道:“懇請諸位,為身邊的其他兄弟們想想,放下刀兵。只要你們放下刀兵,我們就是親如一家的兄弟。”

    禁軍將士們聞言,下意識的就看向了身邊的同僚。

    再看看對面兵強馬壯的南國軍,他們心裡有了打算。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識的看向了領頭的幾位將校。

    領頭的將校們又不傻,他們自然感受到了背後那如同針芒一樣的目光。

    能活,誰又願意去死。

    而且他們中間很多人都知道,那些去了燕國的昔日的同僚,過著什麼日子。

    初入燕國,碰上糧荒。

    確實過的有些苦。

    可是楊七身為一國之君,不惜以身犯險,親自出海為他們捕撈食物。

    單憑這一點對待他們的真誠,就不是其他的君主可以做到的。

    有將校當即就要丟下手裡的兵器。

    卻被身邊的將校給攔下。

    在同僚們異樣的眼神中,他踏前一步,低喊道:“呂大人,昔日你在汴京的時候,卑職跟你也算有一面之緣。卑職現在有幾句話想問你,還望你看在昔日一面之緣的情份上,如實相告。”

    呂端端正道:“你講……”

    將校沉聲道:“我們兄弟若是投了你們,以後算是燕國人,還是南國人?”

    呂端聞言一愣。

    這個問題看似簡單,可是卻不好回答。

    燕國人、南國人,終究是有分別的。

    呂端沉吟了片刻,鄭重的道:“燕國、南國皆一家。”

    將校沉吟著,緩緩點頭,又問道:“那我們兄弟若是投了你們,可會被你們貶去做奴隸?畢竟,貴國有多次以戰俘為奴的事蹟發生……”

    呂端聞言,幾乎不加思索的冷聲道:“我家陛下曾經有言,漢兒……不為奴!”

    漢兒……不為奴!

    簡短的五個字,卻充滿了力量。

    禁軍將士們聽到這句話,皆是渾身一震。

    禁軍將校眼中,也多了幾分異樣的神彩。

    他突然有點明白了,楊七為何在燕國羸弱的情況下,依然選擇南征北戰的緣故。

    就是為了這一句。

    漢兒不為奴!

    任何漢家男兒,聽到這一句話,都不會無動於衷。

    喊出這句話的,更是比比皆是。

    可是細數青史,能做到這一點的君王,貌似寥寥無幾。

    但凡能入伍的漢子們,胸膛裡多少都比別人多一份血氣之勇。

    聽到這一句話,不可能無動於衷。

    禁軍將校原本還有幾句話要問,但是聽到了這一句話後,他心中就再也沒有任何猶豫了。

    “唰~”

    他率先帶頭單膝跪地,沉聲道:“捧日軍左廂青翼營指揮使楊明,請降!”

    有他帶頭,其他的將士們也紛紛單膝跪倒在地。

    呂端激動的點頭道:“好好好……諸位不必多禮,快快請起。隨我見我二將軍和三將軍……”

    楊二早就到了,只是他看到了呂端在勸降禁軍將士,就沒怎麼打擾。

    禁軍將士們再次見過了楊二、楊三以後。

    楊二派人收繳了他們的兵器,只留下了幾個將校的兵刃。

    然後由呂端領著他們進了中軍大帳。

    中軍大帳內,只有楊二一人。

    楊三在安置那些降卒。

    將校們進入到了中軍大帳以後,參拜了楊二,楊二請他們坐下以後,說道:“諸位今日明義之舉,免去了一番刀兵。楊某在這裡多謝諸位。

    諸位有什麼不方便對外人提的要求,現在可以告訴楊某。

    待到此番戰事一了,楊某會親自書信一封,送給陛下,讓陛下儘量滿足你們的要求。”

    楊二如此坦率坦誠,倒是讓剛投降的禁軍將校們有些無所適從。

    幾個人推推搡搡,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楊二見此,指著其中一人,笑道:“你叫楊明?”

    楊明躬身道:“回二將軍的話,卑職正是楊明。”

    楊二點頭道:“看你在他們之中有些威望,就由你來說。不必有所顧慮。”

    呂端在一旁笑著幫腔道:“二將軍讓你們提要求,你們就儘管提。須知,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楊明聞言,咬了咬牙,沉聲道:“既然二將軍讓卑職直言,卑職也就不客氣了。卑職等人別無其他要求,就是希望,投了燕國以後,能獲得跟昔日投了燕國的禁軍兄弟們一樣的待遇。

    至於其他的……卑職不敢想。

    卑職等人寸功未立,也沒那麼厚的臉皮去提其他要求。”

    楊二微微一愣,看向了呂端。

    二人相視一笑。

    楊二笑眯眯的看著楊明等人,說道:“難道你們的家眷,你們都置之不顧了嗎?”

    楊明一愣,有些黯然的道:“卑職……卑職的家眷都在汴京城,如今投了燕國,只怕朝廷不會放過卑職們的家眷。所以……卑職們不敢想……”

    楊二搖頭道:“不不不……沒有什麼不敢想的。既然招降了你們,自然要為你們以後著想。”

    楊明遲疑道:“可是卑職的家眷們都在汴京城,朝廷一旦知道了卑職等人投了燕國。必然禍及我們的家眷。我等就算現在率領兵馬殺過去,也來不及……”

    楊二笑了,笑的很開懷,他朗聲道:“從這裡打到汴京,阻礙重重。確實耗費時日,等到打到了汴京城。恐怕你們的家眷,早就遭到了趙德芳的毒手。

    不過,現在有一個取巧的法子。需要你們幫忙,一旦事成,你們的家眷或許可以平安的回到你們身邊。”

    楊明的第一反應不是激動,而是一臉難以置信,“這……這不可能……”

    楊二笑道:“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不瞞你們說。日前我收到軍報,陛下已經率軍拿下了除去了滄洲城以外,其餘的所有宋國東北境的土地。

    不日將會兵臨廬州。

    只要我們奮勇追擊,敢在朝廷殺爾等家眷之前,拿下江寧府,和陛下回合。

    到時候,一半宋國疆土落在了陛下手上。

    西北北涼國的折家已經拿下了太原。

    西邊大理國的曹家已經拿下了整個川蜀。

    到時候,只要陛下願意,隨時可以拿下汴京城。

    屆時,陛下只要去信一封,告訴趙德芳,他的人頭,就是爾等家眷的人頭。

    並且逼迫趙德芳和談。

    你說趙德芳會不會答應?”

    楊明聞言,一臉愕然。

    僅僅用了幾個呼吸,他就想通了其中的訣竅。

    當即,他也不在遲疑,立馬單膝跪地,沉聲道:“若是真能救出我等家眷,我等自當任由二將軍驅使。”

    楊二緩緩站起身,滿意的點點頭道:“很好,我的一番話,終究是沒有白費。在江對岸,尚有爾等昔日的舊部數萬。

    本將軍不願意跟他們兵戎相見,所以希望爾等能夠有人去招降他們。

    待到我大軍渡江以後。

    爾等將會在呂兄的指派下,四散出去,分別招降江寧府其他地方的軍伍。

    三日之內,攻克江寧府。

    爾等家眷必活。”

    楊明等人,齊齊施禮,躬身道:“諾!”

    就這樣。

    大軍在江對岸休息了半夜。

    翌日,天濛濛亮的時候。

    楊明就帶著一些舊部渡江,招降了尚未渡江的宋軍將士。

    自此。

    楊寧所率領的二十五萬兵馬,一夜間全部掃清。

    江寧府內。

    再也沒有有效的力量,能夠抵擋南國軍的兵馬馳騁。

    三日。

    僅僅三日。

    在招降和重兵彈壓下。

    江寧府、蘇州等地,盡數歸南國軍掌控。

    楊寧江上惜敗,導致二十五萬大軍慘敗。

    楊延定揮軍數十萬,三日攻克江寧府。

    這兩件事,猶如長了翅膀一樣,傳遍了天下。

    凡是聽到這兩件事的人。

    皆是一臉難以置信。

    汴京城內。

    皇宮。

    趙德芳聽到這兩個消息一起傳到了耳中以後,當即癱坐在了龍椅上,爬都爬不起來。

    江寧府失守、濟州府失守、青州、登州、蘇州等等。

    河東、江南,盡歸楊七所控。

    大宋半壁江山,就這麼丟了。

    不僅如此。

    西邊的川蜀也丟了。

    北邊的太原府也丟了。

    大宋一時間,風雨飄搖。

    “朕!朕要誅滅楊寧的九族!”

    好不容易緩過勁的趙德芳,第一句話就是要誅滅楊寧九族。

    當即。

    就有朝臣站出來阻攔。

    “陛下,此戰非楊寧之過,實乃禁軍將士不肯拚死,心有投敵之念。這才導致了二十五萬大軍慘敗。”

    “放屁,若非楊寧無能,又豈會讓二十五萬大軍,慘敗在賊軍手裡。”

    “……”

    一番唇槍舌戰再次掀起。

    文武們在朝廷上激烈的對噴。

    楊寧錯沒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可是文臣們如此維護楊寧,為的是什麼?

    為的就是趙德芳登基之初承諾的那一句刑不上大夫。

    今日楊寧犯了錯,他的家眷被誅滅了。

    明日他們犯了錯,家眷豈不是也要被誅滅。

    這可不行。

    文武吵成一團。

    趙德芳越聽越怒,最後忍不住咆哮道:“夠了!都給朕閉嘴!”

    然而。

    武將們當即氣勢就弱了,可是文臣門不虛他。

    特別是御史。

    當即就有御史在趙德芳發火的時候,跳出來朗聲道:“臣等所言,句句是為了陛下,句句是為了我大宋社稷。

    此番江寧府一戰,楊寧作為主帥,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但是,相比而言,那些禁軍將校,才是真正導致此次江寧府戰敗的根源。

    楊寧縱然不堪,可是他致死,都在為陛下征戰。

    他用他的死,證明了他的忠誠。

    可是那些禁軍將校呢?

    他們口口聲聲的說是對陛下忠誠,可是一見敵人兵臨城下,就紛紛倒戈。

    所以,臣以為,他們才是導致此次江寧府戰敗的根源。

    或許,從一開始,他們就有投賊的心思。

    甚至有人還跟賊人暗中勾連。”

    御史的這番話,說的不卑不亢,分外有利。

    至少趙德芳聽了有理。

    他又沒有親自參與那一場戰爭,只是憑藉著奏疏去揣摩。

    如今,說是罪魁禍首的楊寧,戰死在了沙場上。

    而那些自認忠勇的禁軍將士們,卻投了賊人。

    如今反過來對付朝廷。

    如此一比,趙德芳心裡立馬有了答案。

    “他們……更該死!”
q781009 發表於 2019-8-8 20:26
第0839章 苛政猛於虎

    豐碑楊門第0839章苛政猛於虎楊寧作戰英勇,戰死沙場,官升三級,賜謚號忠德。

    禁軍將校,勾結匪類,戰場上投敵,誅其九族。

    這就是朝堂上最後商量出的結果。

    很明顯。

    武將們在朝堂上跟文官們鬥法,根本鬥不過。

    到最後,終究是文官們贏了。

    滿朝文臣們,贏了武將一場,就像是打了勝仗一樣,出了垂拱殿以後,三五成群的結伴去了青樓和教坊內慶祝。

    這個時候,趙德芳才發現,被文武們這麼一鬧,正事都沒談。

    半壁江山都沒了。

    文武們還在想著內鬥。

    趙德芳突然就有種淒涼的感覺。

    當垂拱殿內就剩下趙德芳和一些宦官和宮娥的時候,趙德芳望著殿外,有些呆滯。

    他開始有些明白了趙普在離去之前,給出的建議。

    或許當時向楊七認慫的話,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局面。

    如今該怎麼辦?

    關鍵時刻。

    趙德芳才意識到了老臣的重要性。

    在這個國朝風雨飄搖之際,除了一些經歷過風雨的老臣外,其他人根本拿不定主意。

    最重要的是,這些人靠不住。

    “派人速速去找趙愛卿,找到以後,用朕的龍攆請回來。”

    趙德芳吩咐身邊的親信宦官,讓他派人速速去尋找趙普。

    這個時候,或許只有趙普能夠給他出一些主意。

    宦官領命以後,快速的出了皇宮,去尋找趙普,並且準備好了最高規格的儀仗,迎接趙普。

    然而。

    就在宋國的宦官們統領的安撫司四處尋找趙普的時候。

    趙普卻乘坐著一葉扁舟。

    沿江而下。

    褪去了官服的趙普,頭戴著斗笠,身披著蓑衣,手握著一根魚竿,半躺在扁舟的前側,像是一個漁翁一樣在悠然垂釣。

    只是在他身後,兩個漁家漢子,快速的劃著船。

    急水行舟。

    趙普根本釣不到魚。

    掛在魚鉤上的魚餌早就被水流沖刷掉了,徒留下一個魚鉤在水裡靜靜劃過。

    顯然。

    趙普的本意不是在釣魚。

    扁舟一路前行。

    行至江寧府水域,突然漁家漢子停下了船。

    年齡偏大一點的黝黑的漢子,憨厚的擠出了一個笑臉,對趙普道:“老丈,咱們不能再往前了,只能在此地停下。”

    年齡偏小一點的漢子,在一旁幫腔道:“再往前,就是江寧府的地界。如今整個江寧府,都已經被北方的燕王攻下。江面上全是燕軍戰船,咱們這小船進去了,恐怕會被撞的連骨頭都不剩。”

    趙普半眯著眼,躺在船頭上,低聲說道:“繼續前行……”

    兩個漁家漢子對視了一眼,年齡偏大的漢子苦笑道:“老丈,咱們實在是不敢向前了。再往前,那可是要送命的。咱們兄弟家裡還有父母妻兒要照應,這性命不能輕易捨去。

    咱們也就賺您一點兒船錢,沒理由把性命也搭進去。您老說是不是?”

    趙普微微睜開眼,瞥了一眼漁家漢子,淡淡的道:“船錢加十倍,你們只管前行。有人擋路,你們就告訴他們,老夫在船上。老夫擔保你們兄弟不會有事。”

    十倍的船錢?

    這讓兩個漁家漢子有些動心。

    畢竟趙普上船的時候,給出的價錢,就是平日裡撐船的價錢的些許倍,如今再加十倍,自然是一個不小的數目。

    兩個漁家漢子對視了一眼。

    “去!”

    “不去!”

    兩個漁家漢子同時開口。

    年齡偏小的漢子咬著牙,對年齡偏大的漢子道:“哥哥,十倍的船錢,咱們走一趟,不僅能交足了衙門征的各種稅前,還能給爹娘、嫂嫂、小狗兒添一件新衣裳……”

    年齡偏大的漢子仍舊在猶豫,年齡偏小的漢子低吼道:“家裡現在就剩下不到三件完整的衣服了,平日裡小狗兒出門都是光著屁股的……今歲過年的時候,娘腿疼,嫂嫂偷偷拆了自己厚衣的內襯,給娘做了個護腿的……每到下雨吹風的時候,嫂嫂穿著單衣在打顫……弟弟看著都覺得可憐……

    當年你娶嫂嫂的時候,答應了每年給她添一件新衣的。

    可是嫂嫂自從嫁到了咱們家,何曾穿過新衣?

    她可曾埋怨過你?

    咱們家裡五個人,嫂嫂照顧的井井有條,卻苦了她自己。

    今春的時候,為了給弟弟說一房媳婦,嫂嫂連她娘給的遺物都拿出來了。

    嫂嫂對咱們家的恩情,弟弟記在心裡。

    以前沒機會報答她,如今碰上了機會,弟弟不願意錯過。

    你且回家去照顧爹娘和嫂嫂,還有小狗兒。

    這一趟弟弟去,就算是拼了這一條性命。

    弟弟也要報答嫂嫂的恩情。”

    年齡偏大的漢子,撐著船槳,一言不發,他黝黑的臉上,一點兒表情也沒有,但是他內心卻在波濤洶湧的掙扎。

    趙普是何許人也?

    他自然一眼就看穿了兩兄弟的心思。

    當即,他有些坐不住了,低聲遲疑的問道:“老夫給你們十倍船錢,可足足有三十多兩。你們繳納朝廷的賦稅,需要這麼多?據老夫所知,依照宋律,你們家中只有兩口青壯,春秋兩季的稅賦,也不到五兩銀……”

    年齡偏大的漢子聞言,長嘆了一口氣,並沒有多言。

    年齡偏小的漢子,沒好氣的道:“你懂什麼,前年的時候,朝廷為了征遼,衙門裡增添了征遼稅、行軍稅,今歲征討南國的時候,又添了三項稅。

    最狠的就是一次徵收三年的賦稅。

    前前後後加起來,足有五十多兩稅款。

    我們兄弟在江上沒日沒夜的擺渡、打魚,也只是湊齊了二十多兩,如今還差一半。”

    饒是以趙普的見多識廣,聽到這番話以後,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一臉目瞪口呆。

    年齡偏小的漢子嘴裡說出的這些稅款,他聽都沒聽說過。

    還一次性徵收三年的賦稅。

    趙普聞所未聞。

    他是誰?

    他可是月前還在執掌宋國的宰相。

    饒是趙普是宋國是宋國最大的貪官,在聽到這一番話以後,心裡也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了那一句。

    苛政猛如虎。

    老夫貪,貪的是不義之財,貪的是皇家的財產,可從沒有向百姓伸過手啊。

    這下面的官員們,還真是敢幹。

    “嘭!”

    趙普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捶了一下船艙。

    手上的疼痛刺激著他的腦袋清醒了幾分。

    他如今,已經不再是那個宋國的宰相了。

    管不到人家頭上了。

    “哎……”

    長嘆了一口氣。

    趙普躲在船頭不出聲,心裡也不知道再想些什麼。

    船尾。

    年齡偏大的漢子,似乎有了決定,他並沒有理會弟弟主動請纓。

    而是稍微往船頭走了一段,對趙普躬身道:“老丈,您也知道,我這一趟跟你去,是一趟賣命的差事。您看您能不能留下個信物。

    一旦我為了老丈您把命丟在了江上,家中妻小也好有個信物去取錢。”

    趙普隨手塞進了懷裡,摸出了一塊玉珮,看了一眼,然後一臉嫌棄的丟給了年齡偏大的漢子,不咸不淡的道:“老夫從不輕易給人信物。這玉珮,是一塊漢朝的古玉,價值百兩。算是老夫買了你這一條命。”

    年齡偏大的漢子拿到了玉珮,剛摸索了一下,聽到了趙普的話,差點沒拿穩,給丟進了江裡。

    價值百兩的玉珮,他見都沒見過。

    他抬起頭,對年齡偏小的漢子道:“弟弟,你以前在當鋪當過夥計,多少認識一點這東西。你看看……”

    年齡偏小的漢子趕忙湊了過來,仔細瞧過了玉珮以後,沉重的點點頭,“是一塊古玉,價值應該比老丈說的更高……”

    年齡偏大的漢子拿著玉珮,緊緊的摸索了一下,從褲腰帶上抽出了兩根細線,搓成繩子,穿起了玉珮。

    然後鄭重的掛在了年齡偏小的漢子的脖頸上。

    年齡偏小的漢子一臉愕然的道:“哥哥,你這是做什麼……”

    年齡偏大的漢子咧嘴笑了,“省著點花,這可是哥的賣命錢。照顧好爹娘……還有你嫂嫂和小狗兒……”

    話音落地。

    年齡偏大的漢子,一把將弟弟推到了江裡。

    他撐起了船槳,迅速的搖晃了起來。

    由於是順江而下,等到年齡偏小的漢子從水裡鑽出來的時候,扁舟早到了十數丈開外。

    年齡偏小的漢子明白了自己的兄長要做什麼,他大聲的喊道:“哥!”

    “我是你哥!”

    扁舟上,年齡偏大的漢子,不敢回頭,他一邊快速搖船,一邊回了一句。

    年齡偏小的漢子,聽懂了年齡偏大的漢子話裡的意思。

    頓時,眼淚止不住的流淌了下來。

    我是你哥,所以送死的事情,不可能讓你這個當弟弟的去,要去也是我去。

    因為我是你哥。

    “嗚嗚嗚……”

    年齡偏小的漢子的哭聲,就像是送行的曲子,雖然有些淒涼,但是卻在江面上經久不衰。

    扁舟上。

    趙普難得的丟下了手裡的魚竿,回頭看著身後的年齡偏大的黝黑的漢子,鄭重的道:“你是個有情有義的……”

    年齡偏大的漢子憨厚的撓了撓頭,低聲道:“當不得貴人誇獎……”

    能給他百兩古玉,賣他這一條命的,在他看來就是貴人。

    因為他心裡很清楚。

    在他們縣城裡,一條命,不值百兩。

    趙普聽到這話,卻搖了搖頭,然後他似乎回憶起了什麼,望著潺潺的江面,幽幽道:“老夫在宦海沉浮多年,見過的人,多不勝數。

    但是真正有情有義的,卻見的不多。”

    年齡偏大的漢子順著趙普的話茬道:“老丈還見過其他有情有義的?他是誰?回頭讓我見見,看看能不能成為好兄弟。”

    趙普聞言,哭笑不得的道:“讓你見見,應該沒問題。不過你想跟他成為兄弟,不可能。”

    年齡偏大的漢子愕然道:“為啥?”

    趙普重新握起了魚竿,幽幽道:“因為他叫……楊延嗣!”

    年齡偏大的漢子,聞言有些發愣。

    旋即。

    他就要說趙普吹牛。

    楊七的大名,如今可以說是威震天下。

    那等人物,豈是誰都能見了。

    一個有資格見楊七的人,又怎麼可能坐他的漁船。

    最不起碼……也得有十條漁船護送。

    就像是城裡的趙財主那樣。

    然而,還沒等到年齡偏大的漢子損趙普,就見到了江面上三艘快船衝了過來。

    年齡偏大的漢子,看到了那三艘快船上的軍卒們,嚇的腿肚子都在打哆嗦。

    “北來的船,停下!前面已經封江,你們速速離去,可免你們一死。”

    三艘快船,迅速的出現在了扁舟邊上。

    快船上的將校,逼停了扁舟以後,冷峻的喊道。

    “軍爺,小人……”

    年齡偏大的漢子陪著笑臉的軟話還沒說出口。

    就聽船頭的趙普幽幽的喊了一句,“老夫要見楊延嗣,你們頭前帶路。”

    快船上的將校剛要出聲喝斥,就見到趙普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印璽,丟了過去。

    將校眼疾手快的接過了印璽,仔細看過以後,臉色瞬變。

    “您是……趙相公?”

    趙普不咸不淡的道:“如假包換,老夫如今身無官爵,難道還有人冒充老夫不成?”

    趙普的印璽做不得假。

    而趙普跟楊七之間的情分,燕軍將士也多有耳聞。

    雖然對趙普的身份仍有存疑,可是將校也不敢怠慢趙普。

    當即躬身道:“還請趙相公隨卑職入江寧府。”

    趙普緩緩點頭,回頭看向了已經被嚇傻的年齡偏大的漢子,哭笑不得的道:“還不快划船跟上……”

    “哦哦哦……”

    年齡偏大的漢子慌忙的點頭答應了一聲。

    他心裡早已炸開了。

    直到這一刻,他明白了。

    他真的載了一個大人物。

    一個天大的人物。

    感情剛才老丈真的沒吹牛,他真的認識名震天下的燕王楊七。

    就這樣,懷揣著各種心思。

    年齡偏大的漢子劃著扁舟,跟在快船後面。

    期間,有一條快船,拿著趙普的印璽,率先離開了一步。

    沒過多久後,又出現在了扁舟旁。

    然後一臉恭敬的將印璽還給了趙普。

    扁舟在三條快船的護衛下一路前行。

    最終在一艘龐大的五牙大艦面前停下。

    大艦上戰旗林立,兵甲過千。

    一位年輕的公子,站在船頭,背負雙手看著他們。

   
q781009 發表於 2019-8-8 20:27
第0840章 幹一件聖人都幹不了的大事

    豐碑楊門第0840章幹一件聖人都幹不了的大事“趙相公?!”

    楊七居高臨下,看著趙普。

    扁舟上的趙普聞言一愣,咧嘴笑道:“這裡可沒有什麼趙相公,只有一個名叫趙普的糟老頭子。”

    楊七臉上的冷峻一掃而空,笑道:“快!請趙老丈上來。”

    趙普哈哈大笑,在軍卒們攙扶下,上了五牙大艦上。

    撐船的漢子,也渾渾噩噩的跟著上了船。

    聞名天下的人物就在眼前,可是他卻不敢抬頭看他一眼。

    並沒有人在意此事。

    趙普走到楊七面前,給了楊七一個熊抱。

    然後朗聲大笑道:“你小子如今有本事了,剛才居然開口試探老夫。是不是剛才老夫要是說一句,老夫乃是大宋天使,你就讓人把老夫趕走?”

    楊七毫不隱瞞的點點頭。

    趙普搖頭笑道:“老夫如今跟大宋可是一點兒關係也沒有了,老夫如今只是一個閒雲野鶴。此番過來見你,還盼望你能收留老夫。”

    楊七請趙普坐下以後,笑道:“您能在這個時候前來找我,自然是相信我。我雖然不才,但是還管得起你的飯。”

    趙普欣慰的點點頭,“有你這句話,老夫就放心了。”

    二人寒暄了一番過後。

    楊七讓人備上了一桌酒菜。

    趙普在江面上飄了半天了,也有些餓。

    囫圇吞棗的吃過了一些以後。

    趙普擦拭了嘴巴,抿了一口酒,感慨道:“七郎你如今勢頭很猛啊!這才幾年,你就從昔日那個小傢伙,變成了一國之君。

    相信要不了多久,你就會兵臨汴京城下,將趙德芳趕下皇位,自己登基稱帝了。”

    楊七端著酒杯的手一頓,有些以外的看了趙普一眼,然後似笑非笑的道:“您老即便是離開了那個位置,還要為趙德芳當一次說客?”

    趙普放下酒杯,笑眯眯的看著楊七,悠悠道:“你如今拿下了河東、江南,近半數的宋國疆土,已經落到你手裡了。只要你願意,隨時可以聯合折、曹兩家,兵臨汴京城下。

    之所以沒有動作,不就是在等趙德芳向你服軟嗎?”

    趙普又抿了一口酒,笑眯眯的道:“讓老夫猜猜,你之所以沒有一口氣打到汴京城,是不是在顧及,一口氣吃這麼多,消化不了?”

    楊七緩緩點頭,感嘆道:“從我創立南國,一直到如今,只不過用了不到短短幾年。疆土一擴再擴。麾下的兵馬雖然在不斷的增多,可是其他的卻跟不上。

    特別是官員這一項,幾乎可以說一直處在緊缺的狀態。

    如今又拿下了這麼一大片土地,想要消化它,也需要不少的時日。

    最重要的是,此番宋遼合謀攻燕,我不僅要從宋國身上割肉,也要從遼國身上割肉。

    兩塊遠比我們燕國更大的疆土,治理起來,確實是一個難題。

    若是我只打,不治,那我打它幹嘛?”

    趙普有些意外的看向楊七,感慨道:“沒想到你這麼快就領悟到了守江山遠比打江山困難。當年太祖也是在收復了南唐以後,才悟通這個道理。

    你年紀比太祖小,成就卻遠比太祖高。

    太祖在位的時候,四鄰皆窺視中原。

    如今的你,打的所有四鄰見了你都害怕。

    了不起啊!”

    楊七又好氣又好笑的瞥了趙普一眼,“你就別給我帶高帽子了。”

    趙普嘿嘿一笑,這才問道:“那你打算如何收場?”

    對於這個問題,楊七早就有清晰的想法,他幾乎毫不猶豫的道:“自此以後,河東、江南、西南盡數歸我。宋燕兩國劃江、劃河而治……”

    趙普聞言,倒吸了一口冷氣。

    然而。

    楊七還沒說完,只見他繼續說道:“自此以後,宋國為燕國屬國,宋帝降爵為王,每年要向燕國,進貢價值百萬的貨物……”

    “嘶……”

    趙普再次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個條件明顯比第一個條件更狠。

    他幾乎不假思索的道:“你這也太狠了,趙德芳未必會答應。”

    “不答應?”

    楊七不屑的癟癟嘴,道:“他兵發南國的時候,有沒有問過我會不會答應?況且,朝拜我,總比他們去朝拜其他人強。進貢給我,總比他們進貢給遼國強。”

    趙普愕然道:“大宋何曾朝拜過其他人?”

    楊七挑眉,笑眯眯的問道:“趙相公,以你的眼光,你不會看不出遼國的威脅。若是沒有我在關鍵時候出手,順州城一拜,宋國會有什麼樣的下場,你心裡比我更清楚!

    趙光義不爭氣,趙德芳更不爭氣。

    他挑釁我之前,就不想想挑釁我的下場。

    與其指望他們的後輩爭氣。

    不如我先把這一口氣爭回來。”

    楊七這一番話,確實是心裡話。

    在扶持趙德芳為帝的時候。

    楊七還想著趙德芳會比趙光義強一些。

    坦白說。

    楊七扶持趙德芳那一刻甚至想著,趙德芳忍辱負重,變強以後找他扳手腕。

    他情緣為後世子孫設計一個自己人當對手。

    這樣後世子孫就不會顯得那麼昏庸。

    兩強相鬥的局面,只要能一直持續下去。

    互相激勵下去。

    到那個時候,宋燕兩國就是最強的。

    到那個時候,這一片土地上,除了宋燕兩國外,誰還能在這裡撒野?

    任何在這片土地上撒野的異族人,都會被踩的粉碎。

    然而。

    趙德芳這個不成器的坑貨,卻辜負了楊七的期望。

    宋國已經被趙光義折騰的不成樣子了,趙德芳不思在楊七的策應下好好謀發展,居然變本加厲的繼續折騰。

    也就是在這一瞬間。

    楊七意識到了。

    靠別人。

    終究不如靠自己。

    指望別人變強。

    不如讓自己變得更強,讓所有人都懼怕自己。

    強到讓所有人懼怕的時候。

    異族人就是一個笑話。

    既然我有足夠的實力讓你們滅族,那我就不介意提前把你們從這地球上抹除。

    什麼人道主義的,在這個時代講人道主義,就是一個笑話。

    這就是楊七此刻的想法。

    趙普不理解楊七的想法,他只是覺得楊七的要求有點太苛刻了。

    趙普苦笑道:“與其如此,你還不如直接兵臨汴京城下,來的痛快。”

    楊七看了趙普一眼,笑眯眯的道:“第一我吞不下這麼大的地方……

    第二,一旦拿下了宋國,曹、折兩家,勢必會從中間分取不少勝利果實。我可以保證自己不起野心,但是我不能保證別人不起野心。我可不希望,明明是親戚,到最後卻互相殺伐,殺的屍橫遍野。

    第三,留著宋國還有用……”

    趙普瞠目結舌的看著楊七,他發現自己這個老政客的思維,居然有點跟不上楊七的想法。

    楊七說出的三個條件裡,前兩條,趙普能夠輕易的想通。

    可是第三條,趙普死活想不通。

    想不通的問題,趙普習慣藏在心裡,回頭慢慢的盤算。

    他見楊七主意已定,就知道這件事已經沒有商量的餘地了,當即他遲疑的問楊七,“若是趙德芳不答應呢?”

    楊七樂了。

    “那就兵臨汴京城,讓趙德芳自己從皇位上走下去。然後我再扶持一個願意答應我這些條件的人上去。反正趙家的皇位是從人家孤兒寡母手裡搶來的。

    我如今幫別人搶回來,也是不錯的。

    柴家不是尚有遺孤嘛!你說扶持他們上位如何?

    柴家要是鎮不住的話,那你覺得石家如何?

    我覺得這個條件要是告訴了石守信,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點頭答應。”

    趙普一臉愕然,驚恐的看著楊七,低吼道:“楊延嗣,那可是皇位,不是水裡的魚,唾手可得。你如此草率的決定一張皇位的去留,皇位到底在你心裡是什麼?”

    趙普不得不驚恐。

    前車之鑑,後車之師。

    歷史上就有一位不在意皇位的主。

    這個人就是西楚霸王項羽。

    項羽的下場如何,眾所周知。

    趙普還真擔心楊七成為第二個項羽。

    楊七瞧著趙普的眼神,似乎猜到了趙普再想什麼,他並沒有過多解釋,只是順嘴說了一句,“旁人謀的都是江山社稷,一城一國。我所謀劃的是讓我漢家,生生世世,永居於恆宇之巔。”

    趙普瞪大了眼珠子,難以置信的喊道:“聖人都不敢這麼說!”

    楊七笑道:“所以我不做什麼聖人,我要做一個霸主,一個領軍者,一個開拓者,一個解去漢家男兒身上重重枷鎖的革命者。”

    趙普完全懵了。

    楊七問道:“如今的漢家男兒,看西南山裡的俚人僚人,是何目光?”

    趙普下意識的道:“南蠻子……”

    楊七慘笑道:“那你可知,有朝一日,也許我漢家男兒,就是人家口中的南蠻子,漢家病夫,甚至有些人自己人都看不起自己人,一味的去跪舔異族人。”

    趙普義正言辭的低吼道:“這不可能!”

    趙普之所以回答的如此強硬,那是因為,在這個時代,漢家男兒,是最高傲的一群人。

    在他們眼裡,除了他們自己以外,剩下的都是蠻子。

    如果楊七能夠把後世的歷史證明給趙普看的話,估計趙普會氣死。

    楊七甚至能想到,趙普一邊怒罵不肖子孫,一邊羞愧的一頭撞死的場面。

    但是楊七沒辦法向趙普證明這件事。

    他只能唏噓的說道:“我也希望這不可能,但是防患於未然。我不希望,千百年以後,讓後世子孫埋怨我們無能。”

    楊七緩緩起身,踱步到了船頭,望著滔滔江水,沉聲道:“國恆大,好戰必亡。我情願讓漢家男兒亡在好戰中,也不願意讓他們跪著求生。

    因為我漢家男兒的膝蓋金貴,別人受不起。”

    趙普一臉凝重的站起身,踱步到了楊七身邊,長長的作揖施禮,沉聲道:“老夫雖然不知道你心中為何會生出這種顧慮。但是老夫也不希望那一幕出現。

    你的想法,雖然很虛無,很狂妄。

    但是老夫知道你從來不會無的放矢。

    老夫懇請你,給老夫留一席之地。

    老夫願意用老邁的殘軀,助你一臂之力。”

    楊七轉過身,扶起了趙普,鄭重的道:“如此,那就有勞您前往宋國一趟,將我的三個條件,帶給趙德芳。我在此地等他十日。

    十日後,他若是不出現,俯首稱臣。

    我就聯合曹折兩家,兵臨汴京城下。”

    趙普再次抱拳,躬身施禮道:“老臣定不辱陛下使命。”

    重任在身。

    趙普並沒有在船上停留許久。

    帶上了楊七給他備上的一些金銀細軟以後。

    趙普找到了吃的滿嘴流油的撐船的漢子,讓他帶自己回宋國。

    悠悠扁舟,離開了五牙大艦,駛入江中。

    趙普依然是來時的磨樣,窩在船頭上,半眯著眼睛釣魚。

    撐船的漢子,心裡又激動、又興奮、又害怕。

    旁人一輩子都見不到的大人物,他一日間,就見了兩個。

    甚至還說過幾句話。

    最最重要的是,他把自己賣給了其中一位。

    撐船的漢子的眼神,頻頻的瞅向趙普。

    趙普感受到那熾熱的目光,有些不自在。

    就在撐船的漢子第一百四十五次瞅向趙普的時候。

    趙普睜開眼,沒好氣的看向他,“你三番五次的看老夫。怎麼,知道了老夫的身份,想劫掠一把,然後夠你一輩子富貴?”

    撐船漢子聞言,嚇了一跳,當即慌忙的湊到了趙普身前,趴在地上道:“小人不敢!小人參見老爺!”

    趙普微微一愣,他想起了楊七的一句話。

    頓時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不悅道:“男子漢大丈夫,跪天跪地跪父母,別動不動就給人跪,站起來說話。”

    撐船漢子趕忙站起身,陪著笑臉拱手作揖道:“小人參見老爺。”

    趙普聽出了撐船的漢子話裡的意思,搖著頭,哭笑不得的道:“你啊你!說你精明,你為了百兩錢財,就願意捨去性命。說你蠢,你又知道什麼是機緣。

    罷了,念在你對家人有情有義的份上,老夫就收了你這個家僕。

    老爺我此番出來,一個僕人都沒帶。

    你就跟在老爺我身邊,隨我一起去一趟汴京城。”

    撐船的漢子大喜過望,當即想要再次拜倒在地,不過想起了趙普的教訓,趕忙躬身道:“小人多謝老爺收留!”

   
q781009 發表於 2019-8-8 20:28
第0841章 改天換地(今晚一更,有事要出去一下)

    巍峨汴京城,潺潺金水河。

    昔日的繁花似錦,早已一去不復返,反倒是多了一絲暮氣。

    臨街的青樓紅館內,清倌人們猶抱琵琶半遮面,淺唱青吟,台下的文人士子們,拍著手大聲叫好,不時的還扔出幾貫錢打賞。

    婉轉的歌聲,飄蕩在汴京城的上空,飄蕩在金水河上。

    一葉扁舟。

    就在這醉生夢死的暮氣中,緩緩駛入了金水門。

    沒有人知道,這一葉扁舟駛入金水門,將會給宋國造成多大的震動。

    守衛金水門的將士們,瞧見了扁舟上側臥的老者以後,一個個乖巧的站在一邊規規矩矩的施禮,然後恭送那一葉扁舟向城內駛去。

    扁舟上的老者雖然已經卸下了所有官爵,可是他的餘威猶在。

    只要他老人家願意,動一動手指頭,依然能像是碾死螞蟻一樣碾死他們。

    垂拱殿。

    已經三日三夜沒有休息的趙德芳,赤紅著雙眼在龍案前發呆。

    殿前侍衛將一側消息告知了伺候趙德芳的宦官。

    宦官小步疾走到趙德芳身邊,一臉喜氣洋洋的道:“恭喜陛下,賀喜陛下,趙普趙相公找著了。”

    趙德芳微微回神,瞳孔驟然放大,狂喜的站起身,“真的?快速速請趙愛卿入宮。”

    宦官躬身笑道:“回陛下的話,趙相公已經在宮門口恭候多時了。”

    趙德芳狂喜之餘,感慨道:“趙愛卿不愧是我大宋的棟樑,快請他進來……”

    說完這話,趙德芳又補充道:“你在去御膳房,讓御廚準備一些趙愛卿愛吃的酒菜,等趙愛卿到了,一併端上來。

    朕要跟趙愛卿邊吃邊聊。”

    趙德芳對趙普的禮遇,可以輕易的看得出趙德芳對趙普的重視。

    這幾日。

    燕國兵馬南下,宋國風雨飄搖,江山岌岌可危。

    實在是把趙德芳弄的焦頭爛額。

    滿朝文武,除了出一些不靠譜的主意以外,基本上沒起到多大的作用。

    如今趙普這個頂樑柱終於到了,趙德芳心裡下意識的也鬆了一口氣。

    年邁的趙普穿著一身布衣長衫跨入到垂拱殿的時候,趙德芳又重新恢復了他皇帝的威嚴。

    他高坐在龍椅上,高不可攀。

    在他面前的龍案上,擺滿了吃食。

    山珍海味,應有盡有。

    龍案下,擺著一張長形方桌,桌上也擺著一些誘人的山珍海味。

    趙普瞥了一眼桌上的山珍海味,並沒有太多表情,他在趙德芳逐漸裂開的笑容中,躬身施禮,“外臣趙普,參見大宋皇帝陛下。”

    “外臣?!”

    趙德芳臉上的笑容驟然一僵,他緩緩站起身,渾身顫抖道:“趙普……你剛才說什麼……再說一遍……”

    趙普不卑不亢道:“外臣趙普,參見大宋皇帝陛下。”

    “你!你!”

    趙德芳一臉難以置信的看著趙普,手指顫抖的指了半天趙普,最終一屁股癱坐在了龍椅上,憋著眼眶裡委屈的淚水,沉聲低吼,“趙普,連你也背叛了朕,投了燕國?”

    趙德芳此刻,再也沒有剛才的欣喜,反而多了一些淒涼。

    趙普不卑不亢的道:“良禽擇木而棲,良臣則主而侍。”

    趙德芳咬牙切齒的質問,“你是說,朕是一個昏君,不值得你輔佐?”

    趙普微微搖頭,道:“不敢,外臣只是看到了陛下桌上的熊掌燕窩以後,有感而發。陛下在汴京城裡衣食無憂,餐餐豪奢。百官們在汴京城裡,飲酒作樂,押妓作樂,紙醉金迷。

    有幾個人在意,遠在數百里外的州府,黑心的縣令知府,加稅加到了三年以後,逼得百姓食不果腹。

    又有幾個人在意,國將破碎,山河將亡?

    燕王在江寧府內陳兵數十萬,隨時可以北上。

    北涼王陳兵數十萬,已經拿下了整個太原府,兩日之內,就能殺到汴京城。

    大理王拿下了整個川蜀,四日內就能率領兵馬,殺到汴京城。

    近百萬兵馬,隨時都能殺進汴京城。

    而在這個時候,滿朝文武大部分都在吃喝玩樂。

    陛下,你告訴我,這江山該怎麼輔佐?”

    趙德芳被趙普質問的面色漲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山河破碎在即。

    這時候急的,大概也只有他趙德芳一人吧。

    真到了楊七兵臨城下的時候,除了少數真正忠君愛國的人,會陪著趙德芳殉葬外,絕大多數的文武官員們,大概會投靠楊七,然後繼續以前的活法。

    反正在這個年代,知識分子是稀有產物。

    楊七必須用到他們。

    趙德芳頹廢的坐在龍椅上,一臉失魂落魄。

    趙普再次躬身施禮以後,朗聲道:“外臣此番出使宋國,是為了平息兩國干戈而來。”

    趙德芳緩緩抬起頭,瞥了趙普一眼,頹廢的道:“平息兩國干戈?呵呵……”

    趙德芳譏諷的笑道:“楊延嗣會有這麼好心?他不會是想讓朕效仿柴氏,讓位給他?朕可以明確的告訴你。這不可能。”

    趙普搖了搖頭,不咸不淡的將楊七的三個條件告訴給了趙德芳。

    趙德芳聞言以後,一臉惱怒的道:“讓朕去帝號,降為王爵?這和讓朕讓位,有何兩樣。朕絕對不答應。”

    趙普苦笑著搖了搖頭,由衷的說道:“雖然外臣已經不再宋國為官,但是作為舊臣,多少還留有一些情分。外臣不得不提醒陛下一次,這恐怕是宋國唯一的機會。

    錯過了這個機會,宋國只怕真的就要除名了。”

    趙德芳憤怒的站起身,衝著趙普喊道:“你給朕滾出去!這裡是我大宋的朝堂,哪有你說話的份兒?!”

    趙普抬起手,拱了拱手,一甩袖袍,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垂拱殿。

    “嘭!”

    趙普前腳剛走出垂拱殿。

    憤怒的趙德芳就把龍案上的菜餚一袖子全掃到了地上,然後惱怒的嘶吼道:“都是混賬!”

    趙普耳聽著背後趙德芳的憤怒之音,嘴角勾起了一絲譏諷的笑意。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楊七和趙德芳,真的是天壤之別。

    一個像是雄霸九天,照耀萬里的驕陽。

    一個像是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皎月。

    皎月又豈能與驕陽爭輝?

    趙普大踏步的離開了垂拱殿。

    出了皇宮。

    他並沒有隱瞞自己的行蹤,自然引起了許多有心人的主意。

    其中就包括丁謂。

    當丁謂等人得知了消失了不到一個多月的趙普重新出現在皇宮以後。

    當即,召集了所有的朝臣趕往了皇宮裡去求見趙德芳。

    其目的就是為了談聽清楚趙普跟趙德芳究竟聊了什麼。

    若是趙普要重新復位的話,那他們這些人怎麼辦?

    然而。

    等他們進入到了皇宮,瞭解清楚事情的真相以後。

    一個個全都瞠目結舌。

    連趙普這種三朝老臣都投了楊七,這無疑像是一個重磅炸彈,震的朝野內外一片嘩然。

    嘩然過後。

    自然不可避免的針對楊七的三個條件進行了商討。

    最終商討的結果。

    完全跟趙德芳答覆趙普的不同。

    三個條件。

    朝臣們經過商議以後,一個不差的全部答應了。

    並且,經過他們一番勸諫。

    趙德芳也被逼著硬著頭皮答應了此事。

    距離趙普之前進宮不到三個時辰後。

    趙普重新出現在了垂拱殿。

    這一次他是被趙德芳特意派人請回來了。

    龍椅上的趙德芳,早就沒了帝王之威,看起來像是一隻鬥敗的公雞。

    “燕國的三個條件……朕答應了……”

    趙普沒料到,結局再一次讓楊七給猜中了。

    原本他以為還要多費一番唇舌,可是他沒想到,朝廷居然這麼輕易的就妥協了。

    突然間,趙普心裡有種恨其不爭的念頭。

    他也開始明白了一些楊七之前在江面上說的那一番話。

    倘若今**迫趙德芳的人,從楊七換成異族人,結果是不是也大同小異?

    真到了那個時候,漢家男兒還有何尊嚴可言。

    趙普終於明白了楊七的所作所為。

    所以他心裡恨其不爭的念頭只是一閃而過。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懲罰犯錯的後輩的狠辣。

    趙普衝著趙德芳微微拱了拱手,不咸不淡的道:“既然貴國答應了我燕國的要求,那就請貴國國主,擺明車馬,前往江寧府,向我國陛下表明臣服。

    並且自即日起,去帝號,以王爵自居。”

    翌日。

    清晨。

    天剛亮。

    守衛在汴京城裡的禁軍將士,以及各級的護龍衛,拱衛著趙德芳的車架,浩浩蕩蕩的離開了汴京城。

    趙德芳這一走,汴京城的百姓有點慌。

    百姓們都以為楊七要打過來了,趙德芳逃了。

    所以一個個在趙德芳走後,拖家帶口的也往城外跑。

    一時間。

    繁華的汴京城徹底亂成了一團。

    若不是開封府府尹出來澄清了謠言的話,恐怕汴京城裡的百姓們非逃走一半不可。

    趙德芳的車架出了汴京城以後,一路急匆匆趕路。

    星夜兼程下,歷經數日,到達了江寧府外。

    禁軍將士被擋在了江寧府外。

    徒留下趙德芳,帶著一行文臣,進入到了江寧府。

    江寧府內。

    曾經被戰火燃燒過的南唐皇宮,經過了一番修繕。

    依然富麗堂皇。

    楊七到了江寧府以後,就一直居住在南唐皇宮裡。

    並且,在他入駐江寧府城的時候,還特地為這一座大城改了名字。

    金陵。

    又名南京。

    屬於燕國的陪都南京。

    巍巍金陵城。

    其奢華程度,並不遜色汴京城。

    甚至比汴京城還奢靡。

    金光燦燦的皇宮。

    數萬的將士把守著。

    皇宮內。

    最大的大殿內。

    扎馬合勇士們守在大門兩旁。

    楊七身穿一身龍袍,高坐在龍椅上。

    在他下首的分別是呂端、楊二、楊三等人。

    似乎為了見證今日這個特殊的時刻。

    陳琳專門從南國趕了過來,陪在楊七身邊。

    一切禮節準備就緒以後。

    楊七衝著身旁的陳琳點點頭。

    陳琳甩了甩拂塵,聲音尖銳的喊道:“宣宋國國主趙德芳,覲見。”

    沒過多久。

    屈辱的趙德芳等一眾宋臣,在趙普引領下,進入到了大殿內。

    趙德芳入殿以後,屈辱的拱手施禮,“外王趙德芳,拜見……拜見……”

    趙德芳猶豫了很久,還是喊出了那兩個字。

    “陛下!”

    這一聲陛下。

    代表了太多太多。

    它代表著從今日起,大宋將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名叫宋國的藩屬。

    它代表著趙氏皇族,從今日以後,將不復存在,以後這片大地上,只有趙氏王族。

    它代表著,另一個名為楊氏皇族冉冉升起。

    它代表著,一個名叫大燕的帝國,從今以後將威震四方。

    它代表著一個時代的結束,也代表著一個時代的開始。

    總之,它代表了太多太多東西。

    在場的,沒有任何一個人為此感到高興。

    即便是自此以後,燕國將會雄霸天下,燕國的君臣也沒有感到多少欣喜。

    前車之鑑,後車之師。

    今日的宋國,難保不會成為他日的燕國。

    他們還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

    楊七緩緩起身,他沒有奚落趙德芳,也沒有鄙夷趙德芳。

    在他眼裡,趙德芳的這一聲陛下。

    代表的不僅僅是一種遵從。

    更重要的是,原本屬於趙氏皇族的一種責任,落在了他的頭上。

    這個責任,就是振興民族。

    以前在誦讀一位偉人的名言的時候。

    楊七並不能感受到其中沉甸甸的責任。

    直到這一刻,他終於感受到了。

    這一句名言就是:為中華崛起而讀書。

    他此時此刻能說的,就是為中華崛起而奮鬥。

    讓中華屹立在世界之巔。

    這一刻,這個責任將落在他的肩膀上。

    沉重的責任,讓楊七一瞬間似乎成熟了不少,他挺直腰身,緩緩抬手,對趙德芳道:“平身吧……”

    待到趙德芳直起身以後,楊七已經重新坐在了龍椅上。

    楊七看了身旁的陳琳一眼。

    陳琳會意,前行了兩步,從龍案上取下一封詔書,當殿宣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宋帝今日來降,免去了天下數萬萬百姓免遭戰亂之苦。

    朕念及宋帝功德,特敕封宋帝為宋王,號宋國國主。

    自此以後,黃河以西,長江以北,為宋國國土。

    宋國世代皆為燕國藩屬。

    宋國常設兵馬,不得超過二十萬。

    一旦遭遇外敵入侵,宋國常設兵馬,必須聽從燕國調遣。

    自此,天下皆以燕國為尊!

    欽此!”
q781009 發表於 2019-8-8 20:28
第0842章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豐碑楊門第0842章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臣……趙德芳……叩謝皇恩……”

    當趙德芳屈辱的俯首在地,咬著牙說出這一句的時候,一切都變了。

    宋國的文臣皆叩拜在地,俯首新帝。

    燕國眾臣臉上皆洋溢著難以掩飾的笑容。

    歷史翻開了新篇章。

    屬於趙宋皇朝的時代,自此一去不復返,屬於楊燕皇朝的時代拉開了序幕。

    楊七心裡沒有半分激動,他平淡的揮了揮衣袖,淡淡的道:“昭告天下!”

    此刻的楊七,猶如一夜封神。

    口含天憲,言出法隨。

    不需要任何人提醒,眾臣皆俯首在他面前。

    “諾!”

    宋國投降的消息,就這樣被快速的傳播了出去。

    世人皆知此事以後,一片嘩然。

    對於些許宋國的百姓而言,他們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頭上的天就變了。

    有人歡喜,有人憂愁。

    歡喜的自然是燕人。

    憂愁的是除了燕人以外的所有人。

    一個猶如驕陽一樣的龐然大國出現,注定有無數的小國,將會在它的照射下,猶如皚皚白雪,急速消融,成為它展示威能的犧牲品。

    趙德芳在金陵待了三日。

    第三日的時候。

    楊七為趙德芳舉行了一個簡單而又不失隆重的冊封儀式。

    當那方銘刻著‘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傳國玉璽出現在楊七手裡的時候,著實讓所有不知情的人都震驚了一把。

    楊七在冊封趙德芳的祭天大典上,在燒給上蒼的詔書上,蓋上了這一方玉璽。

    標誌著宋國臣服於燕國,再無更改的例子。

    冊封了趙德芳以後,楊七讓以趙普為首的一幫燕國文臣,對宋國的各部兵力進行了核算和盤查。

    並且給出了裁撤和保留的名額。

    同時,就兩國以後的交往,貿易等事務,也進行了磋商。

    趙德芳對於這一切,都捏著鼻子認了。

    因為他不認也沒辦法。

    作為一個俯首稱臣的人,楊七仍有能讓他保留宋國的存在,已經是極大的恩惠了,在其他方面,他根本沒有爭取的權力。

    更重要的是,在以趙普、呂端為首的多位精明人的算計下,宋國的那些文臣們壓根不夠看。

    被趙普、呂端二人混合雙打,打的鼻青臉腫的。

    最終,為了貫徹落實宋燕兩國制定出的新政。

    楊七跟趙普等人仔細磋商以後,最終定下了由陳耀,左遷到宋國,擔任燕國駐宋的監政大臣。

    一切都商量妥當以後。

    這一場針對宋國的戰爭,也落下了帷幕。

    宋國因為這一場戰爭,喪權辱國,割地賠款,還丟掉了帝位。

    燕國在這一場戰爭中,卻涅槃重生。

    燕國佔據了宋國近一半的領土,並且通過宋國的這一部分領土,成功的將以前被分割兩地的燕、南兩國給聯繫在了一起。

    楊七在跟眾位大臣們商議以後,取消了南國的國號。

    自此以後,再無南國。

    天下間,只有一個無比強大,地域遼闊的燕國。

    燕國也一躍成為這片大地上,唯一的霸主。

    除了新建的大理國、北涼國外,燕國幾乎把周邊的四鄰挨個的捶打了一遍。

    到目前為止,沒有不服的。

    ……

    等趙德芳拿上了冊封他的詔書,回歸宋國的時候。

    楊七也命趙普,拿上了他跟趙德芳共同署名的詔書,前往滄州城,勸降石守信。

    經歷了多番戰火洗禮,滄州城顯得很蕭條。

    四野之下,除了軍卒之外,剩下的唯有秋風捲起的漫天枯葉。

    楊七在前往江寧府的時候,為了避免石守信在背後作亂,就命令十數萬大軍,將滄州城圍困的水洩不通。

    百里之地,若無軍令,連一隻鳥兒也飛不進去。

    石守信似乎自知不是楊七的對手,也沒有出城作亂的心思,只是固守在滄州城內,等待朝廷的增援。

    對於石守信這位老將而言,城外的燕軍防守,確實嚴密。

    從城內往外突破,很難。

    但是若有一支兵馬能夠配合他,裡外夾擊的話。

    他有信心能夠輕易的戰勝城外的燕軍。

    滄州城內。

    被火炮炸的只剩下了一半的城主府。

    石守信敷著汗巾,半躺在軟榻上。

    連日勞累,讓石守信感染了一些風寒。

    對於他這位上了年紀的老人家而言,風寒可是重病。

    “爺爺……吃粥……”

    石家長孫端著一碗稀粥到了石守信面前,小心翼翼的扶著他坐起身。

    湯勺在粥碗裡攪動,讓滾燙的熱粥緩緩變涼。

    盛起了一湯勺的稀粥,送到了石守信嘴邊。

    石守信張嘴,一口吞下,待到石家長孫準備喂第二勺的時候,石守信制止了他。

    細細的咀嚼著嘴裡為數不多的米粒。

    石守信緊皺著眉頭,聲音沙啞的道:“沒糧了?”

    石家長孫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石守信長嘆了一口氣,唏噓道:“城裡的糧食還能撐幾日?”

    石家長孫遲疑了一下,壓低了聲音道:“到了今日就沒糧了……”

    石守信下意識的攥緊拳頭。

    滄州城如今是一座孤城。

    孤城若是沒糧,最終會變成什麼樣子,石守信比任何人都清楚。

    因為他曾經被遼人困在榆關的時候,就經歷過這一幕。

    人性的險惡的一面,在那個時候會無限的被放大。

    不敢回想昔日榆關內發生的一切。

    石守信突然拽住了石家長孫的手臂,低吼道:“朝廷的援兵還沒到嗎?”

    石家長孫搖了搖頭。

    遲疑了片刻,石家長孫低聲道:“眼看快過去一個多月了,朝廷的援軍要是能到,只怕早到了。如今看不到朝廷援軍的影子,只怕……”

    “閉嘴!”

    石守信低吼了一聲。

    他冷聲訓斥自己膝下的長孫,“這個時候不得非議朝廷。咱們這裡的兵馬,可是朝廷僅剩的禁軍精銳,也是大宋最後的百戰精兵。朝廷是不可能放棄這些兵馬的。

    除非……除非……”

    說到這裡,石守信說不下去了。

    因為他覺得,他腦子裡想到的那個可能,永遠不會發生。

    “傳令下去,搜刮民間的所有糧食,殺了軍中的軍馬,充作軍糧。”

    “諾~”

    滄州城早在石守信到來之前,就被韓瓊搜刮了一遍。

    石守信如今又怎麼可能從民間搜刮到糧食。

    至於軍中的軍馬倒是不少,可是偶爾吃一吃還好,並不能真的當成糧食一直使用。

    軍中很大一部分人,仍然餓著肚子。

    然而,即便如此,他們也沒有放棄希望。

    他們始終堅信,朝廷會派人來增援的。

    時間緩緩的往後推移。

    滄州城內的宋軍們,並沒有等來宋國的援軍。

    反而等到了燕國的使者。

    白髮蒼蒼的燕國使者跨入滄州城的時候,所有認識這位老者的人,皆是愣了。

    “趙普?!”

    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

    燕國使者,居然是昔日宋國權力最高的宰相。

    一瞬間,他們腦子裡像是被塞了一窩蜜蜂一樣亂。

    同樣的。

    石守信在得到了這個消息以後,也是一臉難以置信。

    他顧不得額頭上的汗巾滑落,跌跌撞撞的從軟榻上跑下,抓著長孫的胳膊,驚愕的喊道:“你說燕國使者是趙普?那個三朝老臣?”

    石家長孫咬著牙點了點頭。

    “不可能的!這不可能的!”

    石守信頭搖的像是撥浪鼓。

    可是當趙普真正踏入到城主府以後,他不信也的信。

    石守信在看到了趙普以後,根本不在乎趙普此行的用意,他如同一頭髮怒的猛虎,撲到了趙普面前,憤怒的質問,“趙普,你怎麼成了燕臣了?告訴老夫,你怎麼變成了燕臣?”

    趙普任由石守信抓著他,平淡的說道:“良禽擇木而棲,你我同僚多年,你應該瞭解我趙普。”

    石守信緊緊的攥住趙普,厲聲質問,“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大宋有那點對不起你的。你為什麼要背叛大宋?

    你這麼做對得起我大哥嗎?

    我大哥待你不薄。

    當年你斂財巨萬,我大哥也只不過是罷了你的相位,卻並沒有對你做出什麼實質性的傷害。

    甚至還保留了你一定官爵。

    他對你如此仁義,你卻背叛了他!”

    趙普緊緊的盯著石守信,冷笑道:“石守信,你別把一切說的那麼高義。當年為了你大哥的帝業,我趙普忙前忙後,也算是鞠躬盡瘁了。

    可是他呢?

    他在登上帝位之前,許我宰相之職,登上帝位以後,卻把宰相之位給了別人。

    他惺惺作態的拉攏柴周的一幫舊臣,為何要讓我犧牲?

    還有你們,論貪墨。

    你們貪墨的遠比老夫多。

    老夫也不過是從各地官員手裡討要一些小錢。

    你們呢?

    你們封爵以後,就擁有了大批的良田。

    可是你們還不滿足。

    不僅侵佔他人良田,還仗著自己的權勢,掌控了汴京城內近一半的生意。

    每年斂財巨萬。

    論貪財,老夫跟你們比,不足九牛一毛。

    你居然還有臉說老夫?”

    “哼!”

    趙普冷哼了一聲後,不屑道:“老夫今日來,沒時間跟你說這些廢話。石守信聽旨!”

    石守信當即咆哮道:“你一個叛徒,有什麼資格向老夫宣旨?”

    趙普冷冷的一笑,低聲說道:“剛才差點被你氣昏了頭,倒是忘記了告訴你。日前,大宋皇帝趙德芳,親赴金陵城,向燕國皇帝陛下俯首稱臣。

    自此,世間再無大宋,只有大燕。

    自此,世間再無宋帝,只有燕帝。

    ……”

    “轟!”

    石守信感覺到一道響雷在腦海裡炸響。

    晴天霹靂。

    難以置信。

    他瞪著眼睛,雙眼失神的瞪著前方,耳中除了腦海裡的嗡嗡聲以外,再也聽不到其他聲音。

    趙普後面說的話,他一句也沒有聽清楚。

    眼白緩緩浮起,石守信頭一歪,暈厥了過去。

    實在是他接受不了這個現實。

    若非石家長孫反應的及時,恐怕石守信就要一頭栽倒在地上。

    眼看著石守信暈厥。

    趙普再無剛才的冷嘲熱諷,取而代之的是一聲無奈的感嘆。

    “哎……”

    趙普對石家長孫吩咐道:“扶著你爺爺去休息,派人照顧好他。然後你代替他接旨吧。”

    石家長孫扶著石守信躺下,轉過頭看向趙普,咬著牙道:“趙大人這是要讓我們石家當叛徒嗎?”

    “叛徒?”

    趙普嘲諷的笑道:“宋國國君親自下旨,作為宋國的臣子,難道你們要抗旨不尊?”

    石家長孫臉色瞬間變了好幾個顏色。

    他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趙普在一旁勸解道:“相比於當年的楊家,你們石家現在已經好了很多。當年楊家被迫降了宋,同樣是他效忠的國君親自下令的。

    當時北宋的太原府已經被宋軍攻克,就連北漢皇室的所有人,也被宋國俘虜一空。

    上無君,下無民。

    楊家當時就剩下了八千火山軍。

    他們就像是一群無家無國的孤魂野鬼,在太行山裡遊蕩。

    面對已經投降了宋國的北漢國主的旨意,他們沒的選。

    可是你們石家不同。

    宋國雖然對燕國俯首。

    可是陛下仁慈,並沒有一口吞併宋國,反而給宋國留下了一半的領土。

    你們還有家可以回去。”

    頓了頓,趙普又道:“更重要的是,你也得替你爺爺考慮一下。他表面上看起來處事圓滑,貪得無厭,其實卻是昔日義社十兄弟中,最重義氣的那個。

    宋國如今去了帝號,變成了一個藩屬國。

    這對他這個昔日的宋國創立者而言,打擊很大。

    與其等到他清醒以後處理這件事,被活活氣死。

    不如你代替他處理了,他尚且還能留下一命。”

    趙普一番話,可以說是推心置腹。

    他將一切的利弊給石家長孫分析的清清楚楚。

    石家長孫猶豫了半天,回頭看著躺在軟榻上,臉色煞白,氣息微弱的石守信。

    他咬著牙點了點頭。

    有了石家長孫代替石守信接下了聖旨。

    有關聖旨的內容,也在一瞬間傳遍了整個滄州城內。

    滄州城內的禁軍將士們聽到了此事以後。

    瘋了。

    他們聲嘶力竭的在城裡吶喊、咆哮。

    他們怎麼也沒想到。

    他們以命相拚所要守護的國家,就這麼輕而易舉的向敵人投降了。

    “啊!”

    “昏君!”

    “昏君你不得好死啊!”

    “哈哈哈哈……這就是我保衛的大宋……哈哈哈……”

    “……”

    一部分性情剛烈的禁軍將士,或癲或痴或狂。

    他們用最慘烈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性命。

   
q781009 發表於 2019-8-8 20:29
第0843章 不負兄弟不負君

    趙德芳辜負了禁軍將士們,這讓剛烈的禁軍將士覺得自己被背叛了。

    他們不想苟活下去,更不想再看到那個背叛他們的君主。

    一日之內。

    有近五千的禁軍將士,以最慘烈的方式,自殺殉國。

    剩下的禁軍將士也是人心浮動。

    甚至在午夜的時候,爆發出了數十次規模不小的營嘯。

    受到牽連的將士,多達數萬。

    趙普不忍看著這些無辜的男兒慘死,他出了滄州城,從城外調集了一大批的燕軍入城,繳了禁軍將士的武器,將他們分隔開以後,嚴加看管。

    重病彈壓下。

    禁軍將士們雖然沒有人慘死,可是他們卻變成了一具具的行尸走肉。

    就連燕軍配發給他們的肉食,他們吃著也沒勁。

    趙普每日都往返在各營地之間。

    給禁軍將士們做心裡的疏導。

    不僅如此。

    趙普還從燕軍中抽調了一些在這些方面頗有心得的監軍等人,也一起加入到了心裡輔導的工作中。

    經過了近半個月的心理輔導。

    禁軍將士們才從這種哀傷中走了出來。

    走出哀傷的禁軍將士,幾乎毫不猶豫的當場就投了燕國。

    在他們眼裡,君主視他們如牛馬,他們可以不在乎。

    可是君主背叛他們,背叛整個國家,他們接受不了。

    最終,石守信率領的禁軍將士裡,有近二十萬的人投靠了燕國。

    剩下的剛烈的,均以各種不同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性命。

    自此。

    出征滄州的宋國禁軍將士,全軍覆沒。

    當石家長孫,率領著石家家將,用軟轎抬著尚未甦醒的石守信離城的時候,顯得非常的蕭瑟。

    昔日的舊部,沒有一個人給他們送行的。

    不是他們鐵石心腸,而是他們那一顆忠君愛國的心已經被趙德芳捏的粉碎。

    石家長孫看的很清楚。

    宋國,大勢已去。

    再無翻身的可能。

    宋國最忠誠的將士,對宋國一點兒留戀都沒有,更何況宋國其他人。

    這些投靠了燕國的將士,估計不只是最後一批。

    以後,也許有很多很多的宋國百姓,投靠燕國。

    此消彼長下。

    燕國會越來越強大。

    宋國會越來越弱小。

    懷著複雜悲傷的心情。

    石家長孫手持著趙普開具的燕國手令,跟石家家將一起,護送著昏迷的石守信返回宋國都城汴京城。

    路徑金陵城的時候。

    石守信醒了。

    醒過來第一件事,就是找趙普。

    當他發覺趙普並不在身邊以後,長出了一口氣,揚言自己之前的遭遇應該是夢。

    可是當石家長孫告訴了石守信實情以後,石守信吐了一口逆血,當場暈了過去。

    石守信再次醒過來的時候,人已經到了汴京城。

    先石守信一步回到汴京城的趙德芳,早已張榜安民。

    汴京城裡的百姓們也知道趙德芳俯首稱臣的事情。

    一些個剛烈的百姓,每天起床笫一件事,就是指著皇宮罵娘。

    罵完了以後,又回歸了平日裡的生活。

    戰火不會蔓延到汴京城。

    汴京城裡的百姓們自然高興。

    至於坐在他們頭頂最大的那個位置上換沒換人,其實他們不怎麼在乎。

    只要不是異族人,誰坐皇位,他們都能接受。

    對於汴京城的官員們而言,宋國疆土雖然縮水的一半,但是他們作為京官,只要汴京城沒有淪陷,誰也影響不了他們的富貴。

    除了少數的激進剛烈的官員外,大部分的官員仍舊過著之前紙醉金迷的生活。

    石守信反京,對於宋國而言,是一件大事。

    如今宋國能夠鎮得住場子的武將,就剩下了石守信和還在川蜀跟大理國對峙的呼延贊兩個人而已。

    所以,趙德芳一點兒也不敢怠慢。

    經歷了這件事,趙德芳算是看清了文臣們的嘴臉。

    指望文臣們幫他翻身,指望不上。

    唯一能指望的,就只剩下石守信和呼延讚這兩位頂樑柱。

    然而,呼延贊是楊七的岳父。

    楊七如今又駕臨在趙德芳頭上。

    一旦楊七正式的登基稱帝,那麼呼延贊勢必會一躍升為國丈。

    到時候,呼延贊就沒辦法在汴京城待了。

    趙德芳必須恭恭敬敬的把人送到燕京城去。

    所以,趙德芳真正能夠仰仗的,就只剩下了石守信一人。

    因此。

    石守信在回京以後,趙德芳就慇勤的守在石守信的窗前。

    石守信再次睜開眼以後,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兒孫,而是趙德芳。

    “石愛卿,你醒了?你知不知道,你昏迷的這些時日,朕有多擔心?”

    石守信失神的瞳孔緩緩匯聚,當他看清楚了趙德芳的臉頰,聽清楚了趙德芳的話以後。

    石守信臉上露出了瘋狂的笑意,“嘿嘿嘿……朕?你現在還有臉自稱為朕?祖宗的臉皮被你丟乾淨了。”

    “啪!”

    石守信也不知道那兒來的勇氣,抬起了蒼老的手,甩手就給了趙德芳一個響亮的巴掌。

    打的趙德芳耳中嗡嗡作響,直直的愣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應對。

    石守信卻絲毫沒有冒犯了君上的懼怕和膽怯,他用平生最惱怒的聲音,咆哮道:“給我滾!”

    趙德芳這才反應了過來。

    他抹去了臉上的石守信的唾沫星子,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

    半晌。

    他渾身顫抖的低吼道:“石守信,你目無君上!”

    “呸!”

    石守信一口濃痰就吐在了趙德芳的臉上。

    隨後撕心裂肺的大笑,“哈哈哈哈……大哥,我對不起你啊!我對不起你啊!”

    “哈哈哈……”

    石守信的笑容很詭異。

    似哭非笑。

    趙德芳氣急攻心,猛然站起身,指著石守信大聲咆哮,“你這個目無君上的老東西,朕要殺了你!”

    趙德芳此番親赴金陵城,可以說是受盡了屈辱。

    雖然從頭到尾,楊七什麼都沒說。

    但是,趙德芳卻感覺,他受到的屈辱,遠比楊七當面羞辱他更多。

    無言的傷害,有時候比有言的傷害,更傷人。

    趙德芳心裡一直憋著一口惡氣。

    這口惡氣已經憋了太多太多。

    直到這一刻,被石守信激發了出來。

    他的殺心前所未有的盛。

    “唰~”

    掛在床頭上的寶劍被趙德芳抽出來拿在了手裡。

    石守信見狀先是一愣,隨後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

    他在笑,可是他眼中的淚卻在止不住的往下落。

    當年。

    楊七還在汴京城的時候。

    他曾經請楊七入府,想要在楊七背後謀劃的計畫裡加一腳。

    楊七依然答應。

    他只需要再加一把力,就能成為楊七謀劃裡的一員。

    可是到了最後那一刻。

    他還是收回了腳步。

    他收回了腳步,不是為了別人。

    而是為了眼前的趙德芳。

    因為他很清楚,要是沒有他這個老東西在背後幫趙德芳盯著,形成一種威懾。

    趙光義會毫不猶豫的砍死趙德芳。

    他雖然貪財,被宋國的文武百官譽為宋國第一貪,可是他仍然有義,他要幫當年同他結拜的大哥,守住最後的血脈。

    沒想到,時至今日。

    他所保護的人,卻對他拔劍相向。

    石守信在笑,在哭,心裡也在流血。

    趙德芳根本沒有在乎這麼多,怒火攻心的他,舉著劍就要砍死石守信洩憤。

    “嗖~”

    長劍落下。

    “當~”

    卻被人攔下。

    一位身材消瘦,卻雙眼炯炯有神的人,衝入到了房裡。

    他扔出了手裡的玉如意,擋下了趙德芳揮落的長劍。

    “住手!”

    來人入了房內以後,厲聲怒喝。

    出奇的是。

    在此人的怒喝聲中,趙德芳渾身顫抖了一下,丟下了手裡的長劍。

    在這個以趙德芳為尊的宋國內,還有誰能讓趙德芳如此懼怕?

    答案很簡單。

    他就是燕國派來的監政大臣陳耀。

    趙德芳對著陳耀的畏懼,不僅僅是因為陳耀背後有一個強大的國家。

    更重要的是,陳耀在到汴京城上任的時候,還率領著二十萬的禁軍將士。

    這是燕國給宋國的兵卒的配額。

    也是宋國如今剩下的唯一的武裝力量。

    名義上屬於宋國。

    這些將士們,也是宋國的禁軍將士。

    但是,他們現如今,卻效忠於燕國。

    而原本留守在汴京城內的禁軍將士,願意被收編的,早已被收編。

    不願意被收編的,已經被遣散。

    一些負隅頑抗的,早就成了金水河裡王八的食物。

    趙德芳除了手下擁有一幫子蛀蟲文臣外,剩下的什麼都沒有。

    也就是說,只要陳耀願意,隨時能換了他,換一個人當宋王。

    他如何能不怕。

    楊七曾經還想著多給宋國保留一些主權。

    可是他小遜了投靠了他的趙普和呂端的可怕。

    在趙德芳表示了服軟以後。

    趙普和呂端就化身成了狼,把能夠吞噬的利益,一點兒不剩的吞入到了腹中。

    趙德芳得知上當了,想反悔,也來不及。

    他手下的那一幫子文臣,又那是趙普和呂端二人的對手。

    即便是想打個輿論戰,爭取一下,也做不到。

    石守信求死不能,他看到了趙德芳極其懼怕衝入房內的人之後,冷聲質問,“你是何人?”

    陳耀躬身一禮,不卑不亢道:“大燕派遣入駐宋國監政大臣陳耀。”

    頓了頓,陳耀又道:“臨來的時候,我家陛下曾經吩咐我,要照顧好您老。他說昔日您對他有一些恩情……被御前侍衛們攔下的石家兒郎們,我已經讓他們先下去休息了,還請您放心。”

    石守信再次看向了趙德芳,他指著趙德芳,渾身顫抖著,“你!你!你不僅投了人家,如今更是做起了傀儡!你!你如何愧對九泉之下的太祖?!”

    趙德芳理虧在前,不敢看石守信,他低著頭道:“朕……我是被他們給騙了……”

    石守信緊握著拳頭,指著趙德芳咆哮道:“老夫當初就應該一手掐死你,省得你在這裡丟我大哥的臉。悔不該當初!”

    “噗!”

    石守信氣急攻心,噴出一口逆血。

    不過他一點兒也沒有在意。

    他赤紅著雙眼,盯著陳耀,咬牙切齒的道:“老夫生是宋臣,死是宋鬼。旁人可以對不起我大哥,但是我石守信不會。

    我石守信不會做燕臣,更不可能被一個燕臣所救。”

    “不可!”

    陳耀大聲呼喊,卻還是晚了一步。

    石守信異常剛烈的一頭撲向了床邊的牆壁。

    “嘭!”

    一聲悶響,鮮血四濺。

    石守信軟趴趴的倒在了地上,氣絕身亡。

    致死,他的雙眼都瞪得大大的。

    趙德芳被嚇的臉色煞白,瞠目結舌,一句話也說出來,他渾身顫抖著,完全不知道做什麼。

    陳耀快步上前,撲到了石守信面前,抱著石守信的屍體,低聲道:“你這又是何必呢!為了一個廢物……不值得……”

    一個充滿了傳奇色彩的開國猛將,就這麼屈辱的死去。

    他貪,可以說是貪得無厭。

    宋國境內的所有能獲利的生意,他都想插一腳。

    可是他義。

    他不負趙匡胤的信任,不負兄弟之義。

    他抵死不做燕臣,不負兄弟之義,也不負君臣之義。

    他不負兄弟,不負君。

    可是卻落得今日的下場。

    陳耀幫石守信合上了那怒睜的雙眼。

    他的雙拳下意識的緊握成了一團,最終卻無奈的放開。

    他站起身,冷冷的掃了趙德芳一眼。

    那冰冷的眼神,讓趙德芳不寒而慄。

    “你應該慶幸,有我們陛下崛起,替你承擔了你本該承擔的責任。不然,你一定會成為一個民族的罪人!”

    丟下了這句話,陳耀一甩衣袖,離開了房內。

    陳耀的話,趙德芳完全沒聽進去。

    他只記住了陳耀那個冰冷的眼神。

    他覺得,或許因為今日的事情,以後只要陳耀在宋國一天,他的日子就不會好過一天。

    “噗通!”

    趙德芳癱坐在了地上,失魂落魄。

    石守信的屍體觸手可及,他卻不敢碰一下。

    他開始回憶起了他登基以後的種種。

    或許,當初他要是遵守跟楊七的約定的話,他就不會落成今日這個下場。

    或許,他沒有跟遼國合謀伐南國的話,就不會落成今日這個下場。

    或許……

    或許……

    他想了很多。

    他也後悔做了很多事情。

    可是,這世上沒有後悔藥可以吃。

    但是在他一次次的回憶中,一個名字頻頻的浮現在他的眼前。

    “丁謂!”
q781009 發表於 2019-8-8 20:30
第0844章 誰對?誰錯?

    當一切的脈絡重新梳理以後,丁謂的名字,毫無疑問的出現在了趙德芳的腦海。

    幾乎在一瞬間,趙德芳就將所有的罪責,全部怪罪到了丁謂的頭上。

    若無丁謂教唆,他又怎麼可能落的今日這步田地。

    “丁謂,我要殺了你!”

    如同憤怒的雄獅的咆哮,從趙德芳的喉頭噴湧而出。

    趙德芳幾乎沒有多想,就衝出了石府,直奔丁謂的府邸。

    徒留下石守信的屍身,倒在床榻邊上。

    孤零零的一個人。

    而遠在院內偏房的石家兒郎,尚且還沒得到陳耀的通知,還不知道父親已經被氣死。

    丁謂的府邸,距離石府不遠。

    能住在石府附近的,那都是非富即貴。

    丁謂所住的府邸,以前是魏王府的別院。

    自從魏王趙光美死後,這處宅子就空置了下來。

    後來,丁謂爬上來以後,趙德芳因為寵信他,就把這一處宅子,賜給了他。

    此時此刻。

    再看丁謂的這處大宅子,趙德芳感到異常的刺眼。

    趙德芳率領著武功高強的御前侍衛,殺到了丁府門口。

    丁府門口的門房,正品著茶,吃著肉在哼哼。

    見到了有人擅闖丁府,剛想訓斥,看清了面孔以後,趕忙低下頭,躬身施禮,“小人參見陛下……”

    趙德芳對門房置之不理,橫衝直撞的殺進了丁府。

    丁府內。

    丁謂正就結了一幫大臣,在一邊飲酒作樂,一邊為以後的政途謀劃。

    各自懷裡抱著嬌妻美妾,各自面前放著山珍海味。

    各自訴說著楊七派人過來招攬的時候,他們會開出什麼條件云云。

    總而言之。

    他們自我感覺很良好。

    這皇帝無論換誰做,這天下終歸是要治理的。

    論起治理天下,他們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但即便如此,他們仍舊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楊七治下版圖遼闊,正是用人之際,他們這些人,自然有一席之地可佔。

    就在大臣們喝的興起,正準備開無遮大會的時候。

    “嘭!”

    房門被人從外面撞開。

    有人當即就皺眉低吼道:“放肆,還有沒有王法,有沒有規矩。”

    當看清楚衝進門內的人以後。

    大臣皆停止了作樂,那個剛才低吼的人,也把後半句話憋進了腹中。

    趙德芳看著這熱鬧的場面,看著這紙醉金迷的場景。

    眼珠子一下紅了。

    國破家亡。

    爾等還有閒心在這裡飲酒作樂,開無遮大會。

    當真是一個個的好臣子。

    “唰~”

    趙德芳抽出了御前侍衛腰間的佩刀,怒喝一聲,“你們都該死!”

    幾乎毫不猶豫的就揮刀砍向了距離他最近的一個文臣。

    房內的大臣們亂作一團。

    “陛下饒命啊!”

    “陛下,我等再也不敢了!”

    “……”

    求饒聲此起彼伏。

    大臣們狼狽逃竄。

    御前侍衛們堵在門口,任由趙德芳在房內砍殺。

    任何想要衝出房門的人,都被他們攔下。

    他們也是人,他們也有感情。

    更重要的是,他們中間很多人都是軍伍出身。

    他們心裡也憋著一口向這些蛀蟲們討債的氣,很久很久了。

    只是一直沒有機會。

    大臣們的求饒聲和請罪聲,不僅沒有消滅趙德芳心頭的怒火,反而讓他的怒火更加旺盛。

    他殺的更加起勁。

    丁謂在看到了趙德芳殺人以後,就躲在了屏風後,並且大聲的在呼喊府上的家丁護衛。

    聽到了呼喊聲的家丁護衛們也急時趕了過來。

    只是他們卻進不了被御前侍衛們把守的門戶。

    上百的披甲執刃的御前侍衛,即便是面對數千勁卒,也能屹立不敗,更何況是面對一群護衛家丁。

    凡是企圖衝進房裡去救人的家丁護衛,都被御前侍衛砍翻在地。

    房內。

    丁謂似乎也意識到了家丁護衛們並不是御前侍衛們的對手,指望他們救自己,恐怕遙遙無期。

    求生的本能讓他把目標放在了趙德芳身上。

    眼看著房內的大臣們有一半兒被趙德芳砍翻在地。

    躺在地上哀嚎。

    丁謂大聲的喊道:“陛下瘋了,陛下瘋了,快制止陛下。”

    聰明的大臣們,很快明白了丁謂話裡的意思。

    一個瘋了的陛下。

    就沒辦法在擔當帝王的重任,他所作的一切,大臣們自然可以反抗。

    誰又會因為他們對付一個瘋子,而怪罪他們?

    宋國的文臣,並不是明清兩朝那樣的手無縛雞之力。

    其中不乏武藝不錯的佼佼者。

    即便是這些擅長溜鬚拍馬的文臣,多少了習練了一手不錯的太祖長拳。

    所以,當他們確認了可以反抗以後,當即就有人撲上去制止了趙德芳。

    有人的武藝遠比趙德芳高超不少,還沒等到御前侍衛及時撲過來救駕,趙德芳就被擒拿了下來。

    御前侍衛們撲到了房裡。

    大臣們已經用長劍架在了趙德芳的脖頸上。

    “快放開陛下!你們這是想造反?”

    御前侍衛統領,當即怒喝。

    丁謂緩緩上前,義正言辭的道:“陛下已瘋,胡亂砍殺大臣,他已經不再有一個仁君該有的樣子。為了避免陛下多造殺孽,陛下還是交給我們比較好。”

    “丁謂,你這個佞臣,放開朕!朕沒瘋,朕要殺了你們這些禍國殃民的佞臣。朕要誅滅你們這些……”

    趙德芳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心狠的大臣塞住了嘴。

    御前侍衛統領惡狠狠的瞪著他們。

    丁謂盯著御前侍衛統領,冷聲道:“陛下已經瘋了,為了陛下的性命著想,本官勸你還是前往監政寺請陳監政過來。”

    如今這個場面,有資格處理的,也就只有陳耀。

    丁謂也相信,陳耀不會對他們坐視不理。

    畢竟。

    燕國如今正是用人之際。

    他們這一大幫子文臣,能幫燕國做很多事情。

    御前侍衛統領沉聲道:“你們最好不要傷害陛下……不然我不會放過你們……”

    御前侍衛統領威脅了一句。

    然後讓副統領看著此地,他去請陳耀。

    陳耀身份超然,監政寺也特殊。

    基本上沒有個特殊身份,很難走進監政寺衙門。

    御前侍衛統領一走。

    場面頓時冷了下來。

    趙德芳赤紅著雙眼,盯著丁謂不停的嗚嗚嗚叫。

    丁謂沉吟了許久,讓人拿開了趙德芳嘴裡的東西。

    趙德芳出奇的並沒有大吼大叫,而是低吼著質問丁謂,“丁謂這一切都怪你,若不是你,朕怎麼會落到今日這步田地。

    丁謂你是亂我趙氏江山的罪魁禍首,你這個佞臣。”

    丁謂聽聞此言以後,並沒有任何特別大的反應,臉上甚至連怒色也沒有,他只是衝著趙德芳嘲諷的笑道:“怪我?呵呵呵……”

    丁謂越笑越大聲,笑到最後,更是兩行清淚長流。

    他盯著趙德芳低吼道:“禍亂你趙氏江山的罪人,是我?憑什麼是我?真正禍亂你們趙氏江山的,只有你們自己。

    我丁謂天生過目不忘,四書五經,琴棋書畫,天文地理,占卜星宿,醫理農科,樣樣精通。

    當世之人,誰不說一句我丁謂聰明。

    自我中進士以來,我也有一腔報國之心。

    我興修水利、安撫邊民、整治貪官污吏,造福治下萬民。

    兢兢業業,不敢有半點懈怠。

    可是我得到了什麼?

    我什麼也沒得到。

    任職完知縣,旁人都陞遷了,可我還是一個知縣。

    那些在治下搜刮民脂民膏的奸臣,屢屢得到陞遷。

    我卻一點兒機會也沒有。

    為什麼?

    憑什麼?

    是我丁謂不如人?”

    丁謂越說越大聲,越說越激動,他憤怒的咆哮道:“直到我好不容易熬到了汴京城,這大宋的都城,我才看清。大宋不需要能幹的臣子,大宋也不需要一個兢兢業業的清官。

    大宋需要的是奸臣,是佞臣。

    因為在這汴京城裡,除了奸佞以外,除了那些結黨營私,勾結上官的人以外。

    其餘的人,別想陞遷。

    干的越好,陞遷越難。

    你們這些坐在最上面的人,只希望把所有人控制在手裡。

    不希望看到有人比你們強,有人比你們好。

    你們只希望下面的人個個都是豬,這樣才顯得你們聰明。”

    丁謂指著自己,怒聲道:“我丁謂年少得志,我又怎麼可能讓那些昔日我看不起的人,騎在我頭上。所以,我決定,迎合你們,做一個佞臣,做一個奸臣。

    自從我做了一個佞臣,做了一個奸臣以後。

    一年之內,我連升五級。

    如今我到汴京不足兩載半,已經官至參知政事。”

    丁謂同樣眼珠子通紅,他看著趙德芳,質問道:“你告訴我,這是為什麼?為什麼?”

    趙德芳一臉驚愕的看著丁謂,他張了張嘴,說不出一句話。

    丁謂卻沒有放過他的意思,依舊追著他說道:“所以,禍亂趙氏江山的人,不是我丁謂。我這麼做,只是因為你們想要這樣的臣子。

    要有錯,都是你們的錯。

    縱然我丁謂百年之後,在青史上遺臭萬年。

    這背後也是你們的錯。”

    “胡說!”

    趙德芳如同一頭憤怒的雄獅,聲嘶力竭的咆哮。

    就像是一個被揭開了所有面具和偽裝的小丑,赤果果的暴露在了太陽下。

    內心的屈辱、不甘,一同湧上了心頭。

    他羞愧的恨的不得找一個地縫鑽進去。

    可是他卻做不到。

    他心中唯有憤怒。

    想要摧毀一切的憤怒。

    或許殺掉了這裡所有人,他小丑的模樣就不會被任何人知道。

    然而。

    他卻一點兒也沒有意識到,精明的丁謂,早就偷換了概念。

    趙氏江山之所以鬧到了今日這個局面上。

    坐在帝位上的人肯定有責任。

    但是手下的臣子們同樣有責任。

    而且還是很大的責任。

    畢竟。

    仁慈的趙大、趙二,給了文臣們太多太多權力。

    不然,文臣們也不可能一躍成為跟皇帝共天下的人。

    這鍋,有一大半還在文臣的頭上。

    被怒火沖昏了頭腦的趙德芳,又哪裡顧得了這些。

    他看著眼前的丁謂,就像是在看畢生的恥辱。

    畢竟,丁謂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

    丁謂的存在,就是他全部恥辱最好的證明。

    那一句做了奸臣以後,兩年半陞遷到了參知政事,比任何侮辱性的話,更讓趙德芳感覺到屈辱。

    “吼!”

    失去了理智的趙德芳,憤怒的咆哮。

    丁謂卻沒有絲毫的畏懼,甚至看向趙德芳的眼中充滿了冰冷。

    陳耀在御前侍衛統領的催促下,姍姍來遲。

    當他看到了丁府房內的慘劇以後,微微皺起了眉頭。

    目光從所有人臉上掃視了一圈。

    最終落在了趙德芳身上。

    陳耀冷冷的低聲道:“以臣挾君,你們是想造反?他這個宋王,是我們陛下定的,你們誰能承擔得起我們陛下的怒火。”

    丁謂上前,擺出了一張討好的臉頰,謙卑的道:“陳監政教訓的是,下官等人受教了。只是我們陛下已經瘋魔,您瞧瞧,這滿朝忠良,被陛下殺了多少……”

    陳耀掃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先把人放開,縱然他已經瘋魔,你們也沒有資格挾持他。”

    丁謂趕忙對身後的人擺手,“沒聽到陳監政的話嗎?還不放開。”

    大臣們放開了趙德芳。

    趙德芳就像是一頭蟄伏的狼,在脫離了束縛以後,猛然發難,一口咬到了丁謂的脖子。

    丁謂大驚,喊道:“陳大人救我!陳大人救我!”

    大臣們一臉不知所措。

    御前侍衛們也不知道如何應對。

    陳耀看著如同惡狼一樣咬著丁謂的趙德芳,淡淡的笑道:“臨來的時候,我們陛下交代了,趙德芳的命必須留著。至於其他人,特別是你丁謂,於我燕國何干?

    你們不是常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嗎?

    他這個君,要你們死,我憑什麼救你們?”

    陳耀的話,擲地有聲。

    若非見識過石守信的剛烈,陳耀或許還會出手相救一番。

    自從見識了石守信的剛烈以後,陳耀看這些人,比看一坨屎還覺得噁心。

    他們的死活,陳耀又豈會在乎。

    御前侍衛們也反應了過來。

    他們洶湧的衝進了房內,控制了其他文臣。

    “啊!救命!”

    “咯嘣咯嘣~”

    趙德芳猛咬著丁謂的脖子,牙齒磨的咯嘣響。

    丁謂大聲呼救,卻沒人搭理。

    縱然丁謂會一些拳腳,也擺脫不了趙德芳的控制。

    趙德芳就在這眾目睽睽之下,一點一點的咬死了丁謂,咬斷了他的脖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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