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烽火] 抗戰之還我河山 作者:漢唐風月1 (已完結)

 
q781009 2019-8-9 22:47: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93 59434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7 18:12
第1453章 不得不去的理由

    柳川平助的選擇,正是曾經時空中第十軍的選擇。

    第六師團猛攻松江,克松江後向上海西南方前進,配合位於上海市區和滬西中國主力對峙的上海派遣軍殲滅中國軍隊主力,而第18師團則是在金山衛另一面登陸,撲向滬杭鐵路的同時向蘇州進軍。

    雖然是有“下克上”之嫌,但不得不說,柳川平助這一招卻是狠狠地打在中國軍隊的要害上。當時,位於上海的中國數十萬大軍主要位於滬西,就是未來的嘉定區、青浦區一帶,他們所能撤退的方向有兩個選擇,一是通過滬杭鐵路向杭州撤退並通過廣德撤向蕪湖,哪裡有國防線在等著他們,另一個則是絕大多數中國軍隊的選擇,撤往崑山蘇州方向,哪裡有吳福線和錫澄線。

    第十軍這麼做,卻是幾乎將中國主力兩個方向的撤退路線都給要堵死了,位於滬西的中國軍隊如何能不慌亂?近七十萬大軍那,江浙一帶本是江南水鄉,水道縱橫阡陌,通往崑山的公路卻只有一條。

    光是想想,就知道數十萬人擠到一條公路上是個什麼樣的後果。

    其實,除了軍隊還有難民。

    做為小蝴蝶,劉浪之所以明知九死一生,也要硬著頭皮率領自己精心打造了數年之久的精銳趕赴松江這個必死之地,就是因為他知道,如果松江不能擋住日寇的兵鋒,收到松江失守消息的數十萬大軍就會和曾經的時空中一樣慌亂而再度形成潰退。

    淞滬,傷亡三十餘萬人,是整個華夏史上都極為少見的戰役級別傷亡,其實,在淞滬前線血戰三月,不過十餘萬,但就是這次大潰退,猛然將傷亡增加到三十萬,有二十萬人,是丟在這條潰退的路上,包括被已經失去鬥志的士兵們拋棄的傷兵。

    而戰報記錄中,卻很少有提及難民的存在。但劉浪知道,不僅有難民,還有很多。他記得很清楚,還是在做那個掛名軍工廠總設計師的時候,他曾經代錶廠裡去慰問一個離休老幹部,那是一個參加過淞滬會戰後來加入紅色的老兵,已經快100歲的高齡,但談及那場驚心動魄的大會戰時,依舊兩眼發光。

    可唯有說到最後大撤退時,本早已乾涸的眼窩裡卻溢滿了淚光。那是劉浪這輩子都忘記不了的來自百歲老人的眼淚。老人度過了這個星球上百分之九十九點五的人類都沒能度過的漫長時光,他經歷過最慘烈的戰鬥,經歷過中華民族歷史上最偉大的衛國戰爭,他本可以一切淡然,但提及八十年前那場戰鬥,他依舊淚流滿腮。

    老人說,當戰友在日軍的炮火下死亡,他早已經沒有想像中那麼悲痛,戰士死於戰場,那是軍人的歸宿。但他,卻永遠不能忘記一件事,那是在大撤退的路上,撤往崑山的路上。

    “就那麼一條公路,最少超過三十萬軍隊和難民擠在這條路上,潮水般向前湧流。天剛亮,一架日軍飛機飛到我們頭上狂轟濫炸。離我不遠的一個孕婦,身上背著一個孩子,懷裡抱著一個孩子,而且挑著一副擔子,一頭還裝著一個孩子,非常吃力地向前奔逃著。

    一架飛機向她及周圍的一堆人俯衝下來,我連忙喊她趕緊趴下,話音未落,一顆炸彈已在她身邊爆炸,她和她的四個孩子都被炸死,她的腹部被炸開,腹腔裡的胎兒還在不停地蠕動,血流滿地。我拚命的幫她堵住傷口,想讓她和她的孩子都活下來,可是,就只一分鐘,她就斷氣了。

    她不是我的什麼人,但我嚎啕大哭,就連我的戰友死了,我都沒哭那麼傷心過。因為我想到了我的媽媽和姐姐她們,她們,會不會也會像這個女人一樣被日本鬼子輕易的殺死?從那時候起,我打仗就再也沒怕過,每仗必奮勇向前,我太怕我的媽媽和姐姐她們也想這樣被日本鬼子炸死了。可奇怪的是,我竟然活到了戰後,還一直活到了現在。”

    百歲老兵的講述很平靜,但劉浪卻能從他幹涸眼窩中沁出的淚花讀出他80年前的悲慟,甚至還有恥辱。

    女人和孩子,就在他的眼前被炸死,那是任何一個軍人這輩子都忘不掉的恥辱。那是,他們拿起槍時誓言要保護的人啊!

    小蝴蝶或許會忘記很多事情,但百歲老兵眼窩裡的淚水,卻早已流進他的心裡。他無法幫他做什麼,但他,可以幫他維護軍人的榮譽,率領麾下之軍死戰,戰死,就是維護軍人榮譽最簡單的方式。

    至於說,整個戰爭的勝利與否,那早已經是注定的,劉浪一點兒也不擔心。歷史可怕的車輪,會把發動戰爭的元兇碾壓至粉碎,犯下纍纍罪行的那些人,都會被吊死絞刑架上。

    從來到這個時代,劉浪就不是什麼大人物,他只是小人物的代表,為了小人物們的生存,在這個時代苦苦掙扎。既然日本鬼子不讓大傢伙兒活命了,那就一起去死吧!

    在柳川平助做出這個戰術計畫的那個時刻,劉浪率領著獨立團數千人正在還沒有潰兵的公路上向松江狂奔,他是來赴死亡之約的,哪怕他自己也知道自己不過是只撲向火堆的飛蛾。

    可是,當飛蛾多到一定的地步,熊熊燃燒的篝火,也是會撲滅的吧!位於無錫的第67軍一樣有3萬隻飛蛾在路上向著松江這個大火堆疾奔。

    當然,究竟是火堆將飛蛾當成燃料,還是飛蛾用屍體堆滅了火堆,這是中日雙方誰都無法預料的。對戰的雙方都已經翻出各自的底牌,日軍的底牌目前明顯佔優罷了。

    柳川平助的戰術計畫對於淞滬中國軍隊極為致命,也為他在曾經時空中飛黃騰達奠定了基礎。但若說他是軍事大家,那卻也未必。

    別說他一個區區陸軍中將,就是放眼整個日本,能堪稱軍事大家的,有嗎?

    在二戰中,日軍是公認的“戰術一流,戰略末流”。1937年7月,一廂情願地以為挑起“盧溝橋事變”,中國還會像以前那樣忍辱退讓,殊不知“西安事變”之後的中國,堅決抗日已經成了全中國上下公認的主流看法,在全中國洶湧的抗日情緒下,“盧溝橋事變”怎麼還可能像過去那樣收場呢?而在華北的衝突全面擴大後,本來日軍的戰略方向是由北向南,這樣一馬平川而且由高到低的地形能更好發揮日軍的機械化優勢,但是隨著“八一三事變”爆發,作戰的重心又轉向了華東,戰略進攻的方向改為沿長江由東向西,這一帶連綿起伏的丘陵和縱橫交錯的水網,大大限制了日軍的機械化優勢,從而陷入了持久戰爭的泥潭。可以說,日軍從一開始就沒有一個明確的大戰略,完全是腳踩西瓜皮踩到哪裡滑到哪裡,甚至是被中國的戰略牽著鼻子走。

    如果非要從癩蛤蟆堆裡面挑只青蛙出來給日本人臉上貼貼金的話,那勉強還算是有一個,那位咋說玩兒的還有點兒花。

    實際上,當時日軍高層存在兩種意見分歧:一種主張利用“盧溝橋事變”和“八一三事變”,全面擴大侵華戰爭,徹底征服中國;另一種意見則是認為日本真正的敵人是蘇聯和美國,所以不應該在中國擴大戰爭規模,浪費寶貴的戰爭資源,而是儘可能就地解決,積蓄國力將來和蘇聯美國開戰。

    當時前一種意見無疑是日軍中的主流,大多數日軍高層將領如陸軍大臣杉山元、陸軍次長梅津美治郎、參謀總長閒院宮載仁親王、參謀次長多田駿等人都是持這一看法的,而後一種意見只有參謀本部作戰部長石原莞爾等少數人堅持。

    石原莞爾是策劃“九一八事變”的元兇,但他卻是非常熟悉國際形勢的務實派,而且是日軍中極少數具有戰略頭腦的人。他就認為日本應該全力開發“滿洲”,儘量消化吸收“滿洲”的資源,提升日本的綜合國力。所以他對挑起盧溝橋事變和淞滬事變都是反對的,更不同意擴大與中國的戰爭,他主張將華北的部隊都撤到山海關內外,再由近衛首相和中國舉行談判來解決爭議問題。應該說石原莞爾的建議非常陰險,如此一來,中國要想收回東北就將遙遙無期。但是他的意見並沒有被接納,所以當日軍不斷向華北和上海增兵,戰爭的規模逐漸擴大後,他認為日軍的高層領導缺乏戰略遠見,這是將日本推向危險的深淵,因此於9月憤然辭職。

    無疑,這個蛤蟆堆裡難得的“小青蛙”還是很清醒的,事後中日戰爭的走向也和他想像的差不多,日本在中國投入了近200萬精銳陸軍,整場戰爭持續了八年,戰死42萬人,耗費了難以想像的巨量物資,就算沒有美國牛仔在太平洋戰場上對日本人的完勝,日本也會在中國被一點點吸乾。在戰爭的後期,別說中國佔領區的日軍的牛肉罐頭變成了雜魚罐頭,日本本土狂熱的國民們其實早已經快吃土了。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7 18:12
第1454章 死後願做沙場鬼,生前不作故鄉人

    日軍的戰術運用很爐火純青,但戰術執行是否得力,那恐怕還得看中國軍人是否能向谷壽夫所說的那樣,絕不會打成金山衛登陸戰那個樣子。

    如果,他能去松江城看一看,恐怕就不敢在這裡放下豪言了。

    時間返回到一天前。

    凌晨三時。

    俞獻誠在松江縣城第43軍臨時軍部指揮所見到了川軍第43軍軍長郭汝棟中將。

    “郭軍長好!”已經因為晉東一戰晉陞為陸軍上校的俞獻誠向這位川軍著名將領敬禮。“奉我獨立團劉團長之命,我獨立團偵察大隊一行27人特護送“老百姓日報”著名戰地記者柳雪原抵達第43軍防區。”

    行禮完畢,俞獻誠將劉浪親自簽署並蓋有軍政部部長大印的手令交至眉頭緊皺的郭汝棟中將手上。

    “哦?”郭汝棟先是慎重的仔細看了看手中的軍令,確認有獨立團和軍政部印章無誤後這才向眼前這位川軍第集團軍獨立團陸軍上校回禮道:“俞參謀長,你軍務已經執行完畢,我軍本應該予以款待,但軍情緊急,日軍隨時可能到來,我軍要於城外城內部署工事,尚請俞隊長見諒,你帶弟兄們稍微休息一下,天亮之後,就返回吧!”

    做為川軍戰績最輝煌彪悍的部隊,獨立團的人事構成在川軍將領中顯然並不是什麼秘密,對內是特戰大隊,對外一律稱為偵察大隊並兼任獨立團參謀長的俞獻誠之名雖然不顯,但做為劉浪的左膀右臂,他的名字在郭汝棟這種在川軍中亦屬於高級將領的陸軍將領中顯然是很清楚的。

    否則,一個陸軍上校可不值得一名陸軍中將稱呼一聲俞參謀長的。在普通士兵中,陸軍上校已經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但在將軍一級,將軍以下都是小人物,這是等級差帶來的必然。

    當然了,自己麾下的官兵那是另一種態度。畢竟,將軍打仗,是得靠麾下的小人物們賣命才成。能讓一名將軍對一名上校用上尊稱的,那是獨立團的戰績足夠彪悍,沒人敢輕易忽視。

    “是!”俞獻誠嘴角勾起一絲微笑,卻是應聲領命。

    陸軍中將的目光這才轉向一邊同樣是一身戎裝的美女記者柳雪原,嚴肅的臉上竭力擠出一絲微笑,沖柳雪原伸出手道:“柳記者的大名,郭某早已聽聞許久,而您的錦繡文章更是成為我全軍官兵參戰前必聽之文章,今日倒是郭某和弟兄們有幸,能見到真人了。”

    柳雪原有些矜持的伸出小手,和陸軍中將虛握一下,臉上帶著篤定的微笑:“郭軍長謬讚了,雪原不過只是用筆將我中華將士同日寇血戰之景真實記錄,真正值得尊敬的,還是那些以生命包圍國家和民族的將士們,包括您和43軍官兵們,都是我中華全族最值得尊敬的人。”

    柳雪原也早已不是四年前初出茅廬的小記者,她切身經歷過戰火,也見識過不少大人物,知道該怎麼和這些帶兵的將軍們打交道。尤其是臨來之前,劉浪已經特意交待過,這位43軍軍長的個性特點以及他的抗戰決心。她自然不會吝嗇於自己的誇獎。

    雖然,這位率領著大軍從貴陽出發一路走到長沙再由水路至武漢南京最終沒能趕上火車,又靠著一雙鐵腳板硬生生走到淞滬卻沒來得及參戰的將軍還沒用戰火考驗他的決心,但從其步行千里也不惜參戰的表現來看,他就值得讓人尊敬。

    更何況,他還是劉團座專門交待過的,是這個時代最令人值得尊敬的陸軍將領之一。她知道,劉浪在看人方面,從未出錯。

    那當然了,雖然劉浪在這個時代不過是個26歲的年輕人,放在未來也不過是個嘴上無毛的愣頭青,但歷史的書卷,卻注定讓他比這個時代的人多了80餘年的經驗和智慧。

    歷史上,對郭汝棟這位迎接紅色部隊進入蓉城的將軍評價並不多,但其指揮的第43軍麾下僅有的那個被稱為26師的步兵師,卻是讚譽有加。

    整個第26師甚至已經被做為出川的數十萬川軍的旗幟之一,因為其在淞滬戰場一戰,整個戰爭初期趕赴戰場被其餘諸軍戲稱之為“雙槍軍”的川軍被所有人正視,包括他們的對手日本人。而這,用的卻是他們的犧牲換來的。

    用1938年3月軍事委員會武漢軍事會議檢討第一期作戰得失,對師被評為淞滬會戰戰績最佳的五個師之一26師的定語所說的:其作戰之頑強犧牲之慘烈,足以彪炳史冊。

    而所說的頑強和慘烈,是什麼呢?除去輔助部隊和壯丁,全師參戰的5000戰鬥兵種只有600人站著走出陣地,4名團長中陣亡2人,14名營長傷亡13人,幾乎是,十不存一。

    這樣的軍隊,這樣的指揮官,哪能不讓人尊敬?

    “柳記者,言重了,言重了。”柳雪原的讚譽,就連陸軍中將也忍不住有些受寵若驚,臉上擠出的笑容徹底變為欣悅。

    不是柳雪原有多大的官兒,而是柳雪原這個戰地記者幾乎已經成為中國宣傳抗戰方面的一面旗幟,凡是從她的筆下寫出的部隊和人,最終都成為了老百姓眼中的民族英雄。無論是長城抗戰中的獨立團,還是晉東戰役中的第17師,第129師,第3軍,包括那些名不見經傳的大頭兵,全部成了英雄。

    對於軍人來說,其實沒人想成為英雄。成為英雄的代價是死亡。可是,當死神必將來臨,你卻只能坦然迎接的時候,還是能成為英雄更好一點兒,那畢竟可以為家裡人換取最後一點好處,哪怕沒有錢,有名聲呢?而柳雪原手裡的這支筆,絕對有這樣的魔力。

    沒有誰是高尚到一點私利都不想的聖人,不管是將軍還是士兵。你無法苛求一個已經知道自己率領著麾下近萬大軍落入火坑的將軍,想為自己和麾下的官兵爭取一點兒小小的利益,而且那個利益,對於已經陷入死地的他們來說毫無作用。

    金山衛的日軍雖然還未登陸,但陶廣62師的異常調動和自己42軍全軍趕赴松江的舉動已經讓這位久經戰陣的陸軍中將知道,松江戰場,極度危險。

    “不過,柳記者,你不該來這麼危險的地方的,如果日軍選擇從杭州灣金山衛登陸,那松江就成死地”陸軍中將在欣喜過後,終究還是嘆息著說了實話。

    他對松江戰場的前景,一點兒也不看好。

    “呵呵,休說日軍的增援還不知道在哪裡登陸,就說日軍會登陸,郭軍長,請恕雪原冒昧問您一句,假若日軍增援大軍兵鋒直指松江城,您會怎麼做?”柳雪原卻是微微一笑。

    “那還能怎麼辦?唯死戰而已!”陸軍中將臉上閃過一絲悵然,更多的,卻是堅定。“我郭某人為國盡忠不怕,我第43軍麾下官兵一樣不怕,就像我麾下第26師152團團長解固基在臨行前給母親留下絕命書中所寫下的那句詩:“死後願為沙場鬼,生前不作故鄉人。”這是,我43軍全軍對日本鬼子的回答。”

    “死後願為沙場鬼,生前不作故鄉人”柳雪原喃喃念畢,盈盈彎腰以中華女子之禮向陸軍中將鞠躬:“如此,那便讓雪原陪同43軍諸位弟兄一起迎接日寇吧!拿槍的中國軍人不怕死,拿筆的中國文人,一樣也是有不怕死的。”

    “好一個不讓鬚眉的巾幗女娃,你值得這一禮。”陸軍中將臉色大為動容,肅然舉手向柳雪原行禮。“謹代表中華革命軍第43軍全軍,歡迎柳記者的到來。”

    一旁的俞獻誠臉色不變,心裡卻是暗嘆。他終於知道眼前的這位奇女子為何後來,卻能有資格和浪團座糾纏不清了。

    不是美麗的容貌,也不是姣好的身材,而是,她的身上,擁有著中華民族女性最突出的優點。優雅、自信並大氣堅韌,當她盈盈彎腰以傳統之禮向將軍致敬並親口說道:讓我陪同諸兄弟一同迎接日寇吧!那種從容赴死的美麗簡直有光,讓俞獻誠這種最堅韌的軍人都忍不住心動神搖。

    這一刻,在兩名即將迎來大戰的中國軍人眼中,柳雪原就是整個中國,最美麗的女人,沒有之一。

    柳雪原的松江戰地日記第一篇也就是從這裡開始。

    她戰地日記的標題題目就叫:“死後願為沙場鬼,生前不作故鄉人”

    解固基的名字,通過她的筆在日寇還未抵達松江之前,就傳遍了他的故鄉,傳到了他老母親的耳朵裡。

    從柳雪原到陸軍中將,恐怕都不知道,在曾經的那個時空,參加大場之戰的第26師152團全體將士壯烈殉國,團長解固基也被日軍重炮炸得屍骨無存,年僅40歲。

    家鄉人為他建了一座衣冠冢,那位收到他絕命書又在數月後收到兒子陣亡消息的老母親在兒子衣冠冢旁蓋了一座草屋住了進去。

    終生,未離半步。

    兒子,用生命守衛了民族。

    母親,用餘生陪伴自己的孩子,如此而已。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7 18:13
第1455章 鬼子來了

    俞獻誠終究沒有離開松江。

    不過這次,倒不是因為他獨立團偵察大隊的戰力有多彪悍。特種兵們的厲害在獨立團倒是大名鼎鼎,但在外面卻是聲名不顯沒幾人知道;也不是獨立團劉團座的名頭足夠大,劉團座雖然對日作戰威名赫赫,又是川省第一人的親侄子,但在川省也算得上一號人物的陸軍中將可沒有隔著老遠都要和劉浪賣好的意思。

    在沒有第三戰區右翼兵團代總司令黃琪翔的軍令的情況下,郭中將讓他先率部留在第43軍軍部聽用,那主要還是柳雪原的關係。

    對柳雪原印象極佳的陸軍中將終究還是希望這位美麗而堅強的戰地記者能夠好好的活著離開松江,獨立團的裝備在川軍中那是響噹噹的強,雖然俞獻誠和他手下的兵們戰鬥力究竟有多強陸軍中將不得而知,但光看看俞獻誠和門口站著沒進臨時軍部小院全副武裝極為彪悍的兩名獨立團士兵,陸軍中將覺得,把柳雪原的安全保衛工作交給他們,顯然要比自己手下那幫傢伙還是要靠譜一點兒。

    更何況,他現在手底下的人實在是太少了。

    是的,雖然第43軍再小,但怎麼說也有一個步兵師四個步兵團,外加一個對外稱為壯丁團其實為步兵團預備役的補充團,怎麼說也有9000多號人馬。可是,一想著松江城四面城池的佈防以及城外黃浦江畔的佈防,這9000多號人就顯得太少了。

    做為西南人,陸軍中將不是第一次到江南,也不是第一次來上海,但他卻是真的第一次來松江這座小城。

    在匆忙向松江行軍的路上,他就已經開始構思起松江防禦的陣地佈置和工事構築。

    但當他抵達松江這座只在書中出現過的“小城”時,陸軍中將略微感到有點兒苦澀。這座城,真的不是小城,他那9000多號人想守住這座城,兵力實在是有些捉襟見肘,尤其是還要顧及城外江邊的佈防的話。

    的確,不瞭解松江這座城池歷史的人,可能聽到這個不起眼的名字,都會覺得,這必然是個彈丸之地。可如果你知道,松江古城建城的歷史甚至能追溯於春秋時期,至元明時期更是稱為松江府,下轄有上海縣,說白了,在歷史上,上海這座近代才興起的大都市只不過是松江屬下的一個小縣而已,而松江,才是這一塊兒的老大。

    松江城,真的不小。

    尤其是當松江保安司令王公嶼奉命拿著松江城地圖過來以後,郭中將更是感覺有些痛苦。

    光是看看松江城貫通東西的中山路,也就是民國元年孫先生到松江視察後,松江人為了紀念將這條貫通古城東門西門的“十里長街”改名的中山路。光是看看這十里長街的名頭,就知道,古城東西竟然長達十里,最少也是兩公里。

    而南北兩門的距離也超過1000米,這麼一算的話,光是城牆,就長達12里。光是城牆上,就需要6000米的陣地,就算十米放上一個人,那也得一個步兵營,如果再加上輕重火力啥的,光是城牆上,可能就得擺上一個步兵團。

    而城外黃浦江畔,如果想給從黃浦江那邊過來的日軍來頓迎頭痛擊的話,最少也得一個步兵團的兵力吧!那自己手裡就剩下兩個團以及一個戰鬥力遜色許多的補充團了,一想到這裡,陸軍中將的腦門都是疼的。他手下的兵力,想防禦如此大一座城池,還是太少了。

    於是,既然俞獻誠不想走,想留在這裡幫忙,陸軍中將自然也就順水推舟給留下了,並給他開了手令,他和獨立團偵察大隊的屬下可以去陣地的任意地方,任何人不得留難。那也主要是為方便柳雪原去各處陣地採訪用的。

    “王司令,走,陪我去城牆上轉轉。”接待完柳雪原和俞獻誠後,陸軍中將雷厲風行的對陪站在一邊的時任松江保安司令的王公嶼說道。

    王公嶼自然是連忙點頭答應,陸軍中將說得很客氣,但他一個小小的保安司令真把客氣當客氣了,那他這輩子可就白混了。不說軍事委員會那邊的軍令,陸軍中將為松江防禦副總指揮,就是第三戰區這邊,這位陸軍中將也是目前松江軍方第一人。

    將目光投向柳雪原和俞獻誠,陸軍中將微微一嘆,道:“不如,柳記者和俞參謀長也一起來看看,千年古城就這麼遭遇戰火即將毀於一旦,可惜啊!”

    “恭敬不如從命!”柳雪原道。“還請郭軍長放寬心,只要我華夏之民在,任何城池我們都可以重新再建起來的。”

    “哈哈,說得好!”陸軍中將驚奇的瞅了柳雪原一眼,哈哈大笑。

    柳雪原這句話不過是把那位紅色領袖的那句經典語錄“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換了種方式給表達出來而已,身為一軍之將,川軍著名將領如何不知道其中的涵義呢!

    只是,將軍並沒有反駁女記者勸慰的好意,那是因為她畢竟不通軍務,這一戰,是不同的。寧願人地皆失,也是不能退的。若退,數十萬精銳大軍將徹底沒了退路。他們沒了退路,中國,也不知何時才能湊齊這樣裝備的數十萬精銳之軍了。

    目前的淞滬,可不光是有中央軍,亦有川軍、桂軍、湘軍、滇軍、東北軍、西北軍這也是所有軍隊都不得不戰時拚命的原因之一,哪裡可都有著他們的同省同袍,若是不戰而逃,就算能回得家鄉,恐怕也得被家鄉父老給戳著脊樑骨罵死了。

    民國時期的人,尤其是讀過書的,還頗有古風,極為重視名聲。

    俞獻誠自然是不多說話,行了一記軍禮就跟在其後。

    說是轉轉,其實勘察地形部署防務,能走上城牆的,除了有陸軍中將這位中將軍長以外,尚有副軍長兼26師師長劉雨卿中將、軍參謀長蕭毅肅少將、步兵第76旅旅長朱載堂少將、步兵第78旅旅長王鎮東少將、151團傅秉勳上校、152團團長解固基上校、154團團長王俊上校、156團團長胡蕩上校。

    可以說,除了一些副職在各臨時指揮部負責組織集結人員以外,第43軍團以上所有主官,盡皆被陸軍中將一個電話給喊到城牆上實地勘察並探討防務。可見這位,不僅是在43軍一言九鼎,其實也是個極為務實之人。

    俞獻誠自然是不知道,這一位,曾經在幾年前和紅色的作戰中,都被譽為勁敵。能被那些未來將帥們都評為勁敵的,縱觀國府諸將,還真不超過兩個巴掌。

    狂妄的第六師團和驕狂的谷壽夫自然也不知道,接下來的數日裡,他們會遭遇在中國百萬大軍裡都數得上前五的硬骨頭步兵師以及他們的中將軍長。

    雖然大家都走得很快,但還是花費了近一個半小時,沒把松江城的城牆給走完一圈。

    做為曾經的府城,古老的松江城該有的防護一切不少,高五六米,頂部寬三四米的城牆將城市緊緊的圍住,周圍還有一圈護城河,東西南北四個城門旁邊還有四座水門。

    或許是經歷過太多的風雨洗禮,有些城牆上的磚塊已經沒了,留的都是土墩子,對內的城牆已經不是垂直的,而是有斜坡,人跑著就可以上到城牆,斜坡上都長滿了小樹與雜草。

    從城牆上遠眺,雖然夜間一片漆黑,但月朗星稀,加上主幹道上竟然還亮著一些路燈,那是在川省各大城市都極難見到的。還是能看見黑夜籠罩下已經陷入沉睡城市的輪廓。護城河中停著許多小船,那是到了清晨就可以順著水道去黃浦江中打漁的漁民,城內房屋一幢接著一幢,老式的大屋頂房屋一排緊挨著一排,十分整齊,院落圍築則是一堵堵高低錯落的火山牆和馬頭牆。

    城市很古老,但也有現代,不愧是毗鄰東方大都市上海的城市,至少在這些川軍軍人們眼中是這樣的。

    而且,城市並不止城牆包圍的城池,城牆和護城河之外,也有人家,就依著護城河兩邊的小路,密密麻麻的儘是房屋。尤其是穿過東西門被譽為的中山路,兩側儘是民居,小路縱橫交錯。

    毫無疑問,這是一座人口眾多的“小城”,沒有愧對它在蘇省中所被稱作的松江府的歷史地位。

    站在東門城樓上的陸軍中將的眉頭和他的部下一樣,緊緊鎖了起來。

    人口稠密,對於一座城市來說,是好事,但對於戰場來說,卻是大大糟糕的一件事。

    假若日寇來襲,隨便一炮下來,那就是幾十條人命。在淞滬已經見識過前線慘烈的陸軍中將知道,日本人,決沒有什麼軍事目標和平民區之分的。

    深吸一口氣,正準備說話。就看軍部通信營營長急匆匆地拿著一封電文跑過來,隔著老遠,所有人都能感覺到他的驚慌。

    “慌什麼?無外乎小鬼子來了,難道天還能塌掉?”陸軍中將的臉色更黑了,劈手躲過通信營營長手裡的電報,展開一看,長吐一口氣,“日他個仙人板板的,鬼子真的來了。”

    在場所有軍人面色都忍不住一肅。

    就又聽陸軍中將斬釘截鐵的說道:“全軍,立刻備戰。”

    “是!”軍官們轟然領命。

    “王司令,給你半天時間,由松江保安團負責,將松江城裡城外全體民眾撤出松江城。”

    “啊?”松江保安司令王公嶼一呆。“這哪裡來得及?”

    “來不及?那讓我告訴你,杭州灣金山衛日軍光是大型運輸艦就超過一百艘,來犯兵力,絕不會少於十萬。”陸軍中將的牙齒在月光下閃著寒光,“王上校,我不管你用什麼樣的方式,必須將民眾於中午十二時之前,全部撤出松江城,投親訪友也好,躲避鄉間也罷,但有一人留在城中,軍令如山,你是知道的。”

    這一次,陸軍中將可是直接了當的稱呼起了軍銜而不是職務,那是,軍令不容違背的意思。

    中將回頭看向更東面的海岸邊,瞳仁中印著著隱隱可見的紅光,幽幽道:“陶軍長以一師之力,能不能抵禦到中午12時,還猶可未知。”

    氣氛,空前凝重。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7 18:14
第1456章 啥子情況?

    川人素來膽大,但此時也不由被嚇著了。

    十萬日軍……

    金山衛守軍不過一個步兵師,距離金山衛的松江呢?不過他們第42軍一個軍,而且還是只有一個步兵師的軍,好吧!還加上松江當地的保安團1000人,滿打滿算也不過萬人罷了。

    這一仗,還怎麼打?

    “怎麼,怕了?”靜靜看著東方片刻的陸軍中將回頭看向一眾肅然站立的屬下,淡然的問道。

    “不怕!”軍官們遲疑數秒,便齊齊搖頭。

    顯然,還是怕的。不是怕日本人,而是雙方兵力懸殊之大,實在是出乎他們的預料,他們怕,守不住,就算是全部戰死了也守不住。

    “既然不怕,那還站這裡啷個搞啥子?還要老子請你們喝豆花?”陸軍中將語氣猛然加重,“還不都去給老子按照剛才的部署佈置防務?”

    除了軍部的另外一個中將和少將,其餘人被陸軍中將這麼一吼,自然做鳥獸散。

    不是怕軍長發火,而是日本人馬上就要來了,不讓那幫得空就想抽兩口大煙的兔崽子們加把勁兒開挖工事,到時候大傢伙兒都得玩完啊!工事做得越好,打仗起來死得人就越少。這幫42軍高級軍官們雖不是每個人都上過軍校,但都是在川省內打過十來年仗的老兵油子,這個道理可是悟的很透徹的。

    “軍座,你看軍部放在哪兒?日本鬼子來了,攜帶的肯定有重炮,松江城距離黃浦江也不遠,如果再來個大口徑艦炮助陣,就剛才那個小平房,可是一炮都挨不住啊!”參謀長蕭毅肅有些苦惱的建議道。

    “命令軍部Jǐng衛營馬上全城尋找堅固建築,最好還是地勢較高的那種,我需要隨時能觀察全城戰況。”陸軍中將不假思索的下令。

    少將參謀長的臉苦了起來。這個時代,能在松江這樣的小城市裡找到能防禦150重炮的建築都難,更別提能看到全城戰況的高樓建築了。

    俞獻誠卻咧了咧嘴,笑了。

    不待陸軍中將不爽的發問,俞獻誠直接說道:“郭軍長,不用費事,我知道松江有個地方最合適做為貴軍指揮部。”

    “哦?”43軍幾個將領的眼神中閃爍著疑色。

    畢竟,俞獻誠還在他們之後抵達,從來43軍軍部交令後並未離開,他哪裡知道黑夜中松江城裡什麼情況?但,俞獻誠貌似沒有欺騙他們的理由。雖然不屬於第23集團軍劉湘麾下直轄,但分成三路出兵四川的川軍其實都算是四川王的屬下,DúLì團和他們自然也是一衣帶水的關係。

    他們當然不知道,俞獻誠是沒來過鬆江,但莫小貓來過啊!

    這次,跟著俞獻誠一起抵達松江的DúLì團第一狙擊手可是曾經紮紮實實在松江呆了8個月,這裡的一草一木,在他的用心觀察下,早已瞭如指掌。更何況,那處他給俞獻誠提到過的建築,更是掩護他身份工作的地方。

    被劉團座特地指派呆在松江的8個月,他明面上的身份,是華商集團駐江浙分公司職員。

    是的,已經靠著藥品和鋼鐵鑄造業逐漸在中國成為商業財團的華商集團在江南最大的分公司,並沒有將分公司總部設在40公里外的上海,也沒有設在150公里外的杭州,而是選擇設在這座松江古城。

    當然了,理由也很簡單,自古以來,松江府就是江南一帶的倉儲轉運地,交通也極為便利,就是現在,也是東南沿海數得上的城市。華商集團選擇將這裡當成輻shè江浙兩省的總部,也是令人信服的理由。

    而華商集團江浙分公司總部,可是自1935年開始興建,直到1936年底徹底竣工歷時兩年才完成的工程,投入了數十萬銀洋的分公司總部四層大樓成為松江城數得著的高層建築。

    當然了,直到兩個中將和少將心急火燎的趕到這座灰不溜秋並不顯得有多顯眼的大樓,才知道,他們是撿了有多大哥寶。

    這裡,可不光是只有一座可做軍部指揮所的大樓在等著他們。

    華商集團江浙分公司的工作人員早在淞滬會戰開始前就分批撤離了,整座大樓大門緊鎖,空蕩蕩的。當三名將軍和一名陸軍上校趕到時,只有四個穿著粗布衣裳的傢伙在和獲得地址提前抵達的43軍Jǐng衛營一個排在大門口對峙。

    “日你個仙人板板的,老子打仗的時候,你娃娃還在吃nǎi呢!跟老子談什麼軍務緊急?唬誰呢?這是私人的地方。”一個大嗓門āo著地道的川省話老遠的就傳了過來。

    “就是,趕緊滾蛋,哥幾個覺都還沒睡好呢!被你個慫娃給鬧醒了。”另一個聲音也不怎麼客氣。

    “個瓜娃子,少尉排長很厲害?別看老子現在是老百姓一個,老子當年領章上繡著的三角星可比你個瓜娃子還多一顆,你見到老子得喊長官。”這位的口氣比前兩個還大……

    正在心焦的陸軍中將不由臉一黑。這小小的松江城真是能人不少啊!剛剛進入戰時體制,就有人在這裡大放厥詞不把軍方當回事?

    “都給老子拿下……”陸軍中將的一聲大吼,在走至跟前看清和自己麾下對峙的四個人後,硬生生的又給吞回肚子裡。

    實在是,那四位“大放厥.詞”的好漢的確太特娘的膽大了。那可能也是陸軍中將所見到過的最膽大的四個人。

    四個人和一個全副武裝的步兵排對峙也不是沒有,當年他打交道過的紅色部隊就不缺乏這樣的狠人。

    但,兩個缺胳膊,兩個少腿,四個人湊不齊兩雙胳膊兩雙腿卻還這麼牛叉的,從軍超過25年的陸軍中將還真沒見過。

    筆直站在步兵排面前寸步不讓的四個人,沒一個是正常人,完全就是個天殘地缺組合。一人沒了一條右腿,杵著一根枴杖站立著,有一人倒是腿是完好的,但兩條胳膊都沒了,只有兩個空空的袖筒隨風輕擺,看著都有些滲人,另外一個也好不到哪兒去,也是少了根胳膊。

    而說話最硬氣的那個,也就是號稱比少尉排長還多一顆三角星的那個,想來也是最能打的,粗壯的身體足有一米七幾,黑色的臉膛上滿是橫肉,一看就是個凶悍的傢伙,如果不是他沒了一個胳膊的話。

    四個人,不過只有四條胳膊而已。用雙拳難敵四手這個詞來形容的話,他們合起來打一個人可能還行,但超過一個就必定是被踩的命,最重要的是,就算是打不過想逃跑,也最少是有一個跑不快的。

    從形態上來說,這完全就是個弱逼組合。

    可是,他們的氣勢卻很足。

    彷彿,他們只要動動嘴皮子,他們對面氣得臉皮發紫卻顧忌著他們是殘疾人沒動手的三十多名川軍士兵就得跪下一樣。

    “日你個仙人板板的。”陸軍中將憤怒了,大步上前。

    見過地痞流氓,但沒見過這麼弱還這麼霸氣的地痞流氓。

    果然,中將出馬,一個頂倆。

    “咦!”陸軍中將輕咦一聲,腳步不由重重一頓。

    卻見那四個桀驁不馴的傢伙,竟然全部站得筆直,舉起了手,行軍禮。

    就算有人用的是左手,稍稍有些怪異。

    啥子情況?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7 18:15
第1457章 就是一點點

    雖然很怪異,但做為軍人的本能,陸軍中將還是下意識的還了一禮。

    是的,哪怕那些穿著尋常百姓服裝的人還是先前惹起他怒火的人,但,軍人的本能,讓陸軍中將認定,他們,也曾是軍人,是和他一樣的人。

    或許,在軍人的眼裡,只有軍人才敢和軍人這樣對陣吧!也只有軍人有資格和軍人這樣對陣。只會恃強凌弱的地痞無賴在看到黑洞洞槍口那一瞬間估計早就嚇尿了。

    陸軍中將猜對了很多,比如那四個天殘地缺是軍人,但卻唯獨猜錯了一件事。

    “俞長官好!”四個殘疾人行禮的對象卻不是大踏步上前,並在愕然之後抬手還禮的陸軍中將,而是跟在其後的俞獻誠。

    但這四位並不傻,在向俞獻誠行禮問候後,又轉頭看向陸軍中將,齊聲大吼:“長官好!”,總算是悄然化解了陸軍中將的尷尬。

    “看來,是你俞參謀長手下的兵了?”陸軍中將臉上湧出苦笑,指指俞獻誠。

    這,不會就是他獨立團派來的什麼偵察大隊的兵吧!43軍的三個將軍們心裡集體犯起了低估。這不是要來打仗,是來玩兒潛伏的吧!

    “大熊,你們幾個搞什麼鬼嘛!怎麼和咱們川軍第43軍的弟兄們吵吵上了?”俞獻誠還了一禮後,壓低嗓門沉吼道。

    俞獻誠與其是說數落,還不如說是提醒,告訴這幾位是和友軍對上了。

    這幾位,他倒不是都認識,但有一個他是認識的,就是名叫大熊的那個黑大漢,是原來敢死連的兵,長城一戰積功升至少尉但卻沒了一條胳膊,後來被派去下面村鎮上當教官,前兩年閱兵儀式還來的,沒想到兩年不見,竟然跑松江來了。

    不用說,俞獻誠自然是知道,這位是華商集團江浙分公司這邊工作。華商集團負責安全保衛方面的人員幾乎都是獨立團退下來的傷殘老兵們在負責。別看他們有的少了胳膊有的少了腿,但真要干起來,只要他們手裡有傢伙,保證一個能幹翻對方幾個。

    能從漫天炮火裡活下來而不死的,那有簡單的?

    別看43軍這個隸屬於軍部的警衛排有三十幾號人,以大熊為首的幾個“天殘地缺”手無寸鐵,但俞獻誠敢肯定,如果翻臉,先死的絕對不會是他們,倒很有可能是一幫拿著槍的。

    獨立團的兵,都跟浪團座學壞了。絕不會仗著自己少了胳膊少了腿跟人裝逼,那絕對是早有準備。

    “他們又沒說他們是誰,來了就跟大爺一樣要我們開門說要用我們公司大樓,我那兒知道是43軍的弟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小鬼子呢?”領頭的黑大漢回答道。

    這回答自然是差點兒沒把帶隊的小排長給氣暈了。他倒是沒說自己的番號,但自己可是操著一口川省話,有會說川省話的小鬼子嘛?你倒是找個出來給我看看?

    “咳咳,別胡扯。這位是第43軍郭軍長,鬼子馬上就要來了,我建議他們徵用這裡當做指揮部,等會兒43軍指揮部會給你們開個條子證明,日後范總經理也不會追究的。”俞獻誠連忙又交待一句,轉過頭來給陸軍中將解釋:“郭軍長,這幾位,都是我們獨立團四年前參加長城抗戰一役退下來的傷殘老兵,都被安排在華商集團擔任後勤方面的工作,這都磨煉了幾年了,脾氣還是那個狗脾氣,您別見怪。”

    “怪不得。”陸軍中將掃了一眼依舊還站得筆挺的幾個人,眼裡閃過一絲敬意外加羨慕。

    敬意是這幾人是參加過北方衛國戰爭的老兵,哪怕他貴為中將也不能不對這些付出過鮮血保衛國土的老兵表達同樣作為軍人的尊敬,這和軍銜無關,他那是在向勇敢和犧牲致敬。如果一個長官,連勇敢和犧牲都不尊敬,那軍心必然渙散。

    而羨慕,則是這些缺了胳膊和腿的老兵能在華商集團這樣的大公司工作這事兒,陸軍中將知道,這可只有劉浪那個土豪能有那樣的能量。他手下的兵,如果這樣殘疾了,能有十幾二十幾大洋當安家費回老家自生自滅就不錯了,那還能去這樣的大公司領薪水。也怪不得獨立團的兵不怕死呢!

    當然了,陸軍中將同樣也覺得,如果他也有這能量,他敢保證,他手下的這9000多號兄弟,個個也都是敢死敢拚的好漢。

    “弟兄們,你們不錯。當兵時精忠報國,給你們東家工作也是盡忠職守。”陸軍中將儘量的和顏悅色的讚揚,“現在,你們的任務也完成了,趕緊走吧!不能走杭州了,得往蘇州那邊走,直達南京,小鬼子從金山衛登陸了,我得帶弟兄們在這裡堵住狗日的。”

    “郭軍長,我們還不能走。”大熊接茬道。“我們”

    “怎麼?我們軍座話都說這份兒上了,你們啷個還要做啥子?”剛剛被大熊借話損了一頓的警衛排長卻是不樂意了。“信不信弟兄們抬起你們丟城外頭去。”

    在他看來,自己向來一言九鼎的軍座都這麼軟乎的說話了,你個瓜皮還不領情,還想怎麼的?

    估計這個小少尉和這個陸軍中將也有一定的親戚關係,否則,可沒有那個警衛排長敢岔長官的話。

    “咦!剛才說你個瓜皮像鬼子一樣你還不信?”大熊是山匪出身,那在乎這點兒威脅,眼睛一翻。“郭軍長說話,老子們聽,但你個瓜皮走不進這個大門你信不信?”

    “老子現在就進給你看看。”年輕少尉頓時怒了,往前大踏一步。

    陸軍中將眉頭一皺卻沒阻止,在他看來,這幾個傷殘老兵的確有些過分了,讓手下這個遠方侄兒的愣頭青教訓教訓他們也好。

    只是,腳還沒來得及實實在在的踏穩,只聽黑大漢大吼一聲:“個瓜娃子,別動,下面有地雷。”

    “老子不信!”硬生生的把腳就這樣放在地上,年輕少尉吼聲小了許多,但一動不動的腳和額頭上猛然沁出的汗珠至少證明著他心裡還是有些虛的。

    畢竟,這些傢伙的身份可是參加過長城之戰的老兵。別看他跟這些傢伙說話咋咋呼呼的,但從骨子裡來說,多少還是有些佩服的。那可是和日本人幹過仗的人。

    這樣的人,在自己看守的院子裡埋點兒地雷啥的,好像,也不是不太可能。

    “嘿嘿,你不信,是對的。”黑大漢咧著嘴哈哈一笑。

    但,就在年輕少尉如釋重負的那一刻,黑大漢卻是用完好的左手從地上撿了塊磚頭在手上掂了掂,往大門旁邊院子裡猛地一丟,然後猛地蹲下,另外三個蹲下的速度一點兒也不比他慢,包括那個拄拐的。

    就在所有人還不明白的時候,只聽“轟”的一聲,十來米外的院子裡炸起一團火光。

    雖然因為較遠,又有牆和大門當著,爆炸的威力也不算大,沒有什麼氣浪,但炸起的泥土卻是不少的,小少尉不由自主張大的嘴巴裡就落了好幾塊。

    “但是,我想說的是,若是不想走大門想從牆上翻過來的話,可就真有地雷了。”黑大漢露出一口白牙,指指身邊那位斷腿兄弟。“咱們華商集團剛向華美公司訂購的一批保護重要物資用的步兵雷,威力不算大,但踩上了,可就要和老黃一樣了。”

    到這會兒,包括陸軍中將在內的所有人算是明白了,人家可不是要和你耍賴皮,那是要告訴你,這樓可不是你隨隨便便就能進的。

    想來也是,畢竟這是華商集團江浙分公司總部,整個江浙包括上海的貨物可都得從這裡發出,而貨款也得最終彙總在這裡。而江浙一帶早已經成了整個中國的經濟中心,不說每月,可能每天的營業額都大的嚇人,不弄點兒特殊的保護恐怕還真阻擋不了那些有想法的人。

    別說什麼步兵雷了,陸軍中將覺得,人家用機槍守衛這兒都不算啥,武裝護衛商隊和庫房在西南那些大戶人家家裡實在是太過平常不過了。

    “這兒有步兵雷?”陸軍中將卻是眼睛一亮,其餘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聽到了最後一句。

    “有啊!就是好像也沒多少,就一點點。”黑大漢有些“不太好意思”的回答道。

    這玩意兒畢竟是軍用物資,民用就算拿來用了,自然也得遮掩遮掩不是?

    “不管有多少,都給老子了。”陸軍中將大喜。“至於多少錢,你去找你的劉團座要,就說他郭老哥說的,一個地雷能救川軍弟兄的一條命,問他願不願意買。”

    好嘛!為了地雷,這位陸軍中將也算是不要節操了。不出錢不說,本來都是和劉湘是一輩人的他,都主動降輩分和劉浪稱兄道弟了。

    不過,當陸軍中將帶著兩個自己最鐵的兩個屬下進了大樓地下室,看到儲藏在密室裡的一箱箱步兵雷時,包括劉中將和蕭少將在內,都覺得,這個老哥,當定了。

    經商的,硬是都是奸商。他們,哪兒有實話嘛!

    那些如果只是一點點的話,那43軍9000多號人,也可以說是一點點人馬了。

    密室,都快堆了一半了好嘛!都日他個仙人板板的是地雷。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7 18:15
第1458章 要做百年工程

    地雷都是純粹的防步兵雷,就如同大熊說的一樣,從個頭上看,威力應該不是很大。

    可在場的都是職業軍人,誰不懂得在攻防戰中大量殺傷敵人的有生力量,那個傷,其實比單純的殺還要有用的多?一個傷兵,最少需要兩到四個人把他從戰場上弄下去,還需要佔用大量的醫療資源。

    這種大如鐵皮罐頭一般的步兵雷,足以將一個人的腳掌甚至膝蓋以下的部位炸飛,絕對的步兵防線防禦神器。

    不過,幾個傷殘老兵給幾位將軍帶來的驚喜絕對不止於這些意外得來的步兵雷。

    因為幾個傷殘老兵也算是在松江城生活過一年多的老人了,陸軍中將自然“不恥下問”,將自己準備依託松江城牆做防禦圈的打算對幾位老兵和盤托出,希望他們能提出點兒意見。

    當然了,如果不是幾個老兵給43軍意外的帶來了這麼一大批陰小鬼子的步兵雷,你可別想一個陸軍中將跟幾個小討論什麼城防計畫,那大多也只是上位者籠絡下屬的一種小手段罷了。實際上,包括主動不恥下問的陸軍中將自己,也沒真正想從幾個殘疾老兵處得到很有用的回答。

    不過,俞獻誠可是聽明白了,怪不得這位第一個命令就是讓松江保安司令將全城百姓給撤到城外去,甚至不惜用上強硬的手段。看他那一瞬間閃出的陰鷲的眼神,俞獻誠相信,王公嶼若是在12點前完不成軍令,恐怕他真的會用陸軍上校的腦袋殺雞駭猴,殺的是陸軍上校一樣的小雞仔,駭的卻是松江滿城老百姓這群猴。

    因為,他將大部分的兵力收縮在城中,是準備和即將抵達松江的日本鬼子打巷戰,所有攻防戰中最殘酷的巷戰。只有在層層疊疊的房屋和街道中,日軍的艦炮和重炮才會失去作用。整個第43軍,會將每條街道,每個房屋都變成陣地,這種攻防戰,沒有什麼精闢的戰術可依據,攻方唯一能做的,就是逐樓逐屋的搜索並攻佔,不是守方死,就是攻方亡。

    但思來想去,俞獻誠卻也只能為之拍案叫絕。金山衛登陸的日軍兵力高達十萬,而第43軍卻只有不過一萬,如果反過來,中方對日方十比一的話,估計還能好好打一打,可日軍不光是兵力高達十萬,更可怕的是他們最少擁有重型火炮百門還有游弋在黃浦江上輕型驅逐艦的大口徑艦炮輔助。140和127艦炮的射程超過10公里,六公里外的黃浦江上所有的艦炮都牢牢的將小小的松江城置於射程之內。

    這種無論從兵力上還是裝備上帶來的巨大差距,就連俞獻誠這種擁有著鋼鐵般意志的軍人都感到絕望。但,直接放棄野戰全力以赴準備巷戰的陸軍中將卻是將這種差距縮至最小。日軍再多,也不可能將十萬大軍都湧入城內,大炮再兇猛,也不可能真的就將城牆圈內近3平方公里的城池一切都炸成一片白地。日本人有那功夫的話,不用打,第43軍就完成自己的軍令了,讓他們的大炮轟三天三夜看看?更關鍵的是,日軍絕對不會那麼浪費炮彈,以他們日常的尿性來看。

    巷戰,是目前看來最可行的想法,只是,一旦準備巷戰,那43軍可就不是像從第三戰區領的軍令那樣堅守松江三天三夜了,而是,變成,死守松江至最後一人了。

    因為,兵力優勢巨大的日軍必定是包圍四門,由四個方向進攻,絕無一個中國士兵能再走出這座城。

    想明白的俞獻誠不由驚懼而佩服的看了一臉淡定的陸軍中將一眼,怪不得走之前浪團座並沒有刻意交待他如何對這位建言,而是說他一切聽從這位陸軍中將指揮即可,並很篤定的說,不管日軍有多麼勢大,第43軍也必定能守到援軍抵達。

    俞獻誠當然不會知道,劉浪不光是對陸軍中將有信心,更是對第43軍全體官兵有信心。曾經時空中的大場之戰,日軍參與進攻的兵力遠超只擁有4個步兵團的43軍26師,而曾經的26師全師連一門山炮都沒有,重機槍也比中央系軍隊少得多,就連工事,也不過是1.5米深的戰壕和沙包,但他們卻打出了包括武裝到牙齒的教導總隊和稅警總團都沒打出的戰績。

    別看他們最終只剩600人不過一個步兵營,他們對面和他們對陣的日軍,亦是傷痕纍纍。這支川軍部隊幾乎是用血肉之軀和日軍打成了一比一的交換比,冠絕整個淞滬師以上的戰場。不說戰略上的得失,僅看己身傷亡和殺傷日寇的對比,第43軍26師就是淞滬戰場表現得最優異的師級部隊,沒有之一。

    那也是劉浪篤定,人定勝天的理由之一。

    再強的武器,也得由人來掌握,只要人不怕死,這世上就沒有什麼武器能擊敗製造它們出來的人類。

    所以這一次,劉浪沒有拿出什麼戰略戰術去充當什麼智者,因為,第43軍擁有戰勝日軍的最重要特質,勇敢,就夠了。

    感應到俞獻誠望過來的目光,一臉淡然的陸軍中將淡淡一笑,挑挑眉頭:“怎麼,俞上校,是不是後悔留下了?不要緊,小鬼子還有”抬腕看了看表:“如果他們半天突破金山衛第62師的防禦陣地的話,此地距離金山衛尚有50公里,你和貴屬完全可以吃完晚飯再離去。”

    臉色無比認真,沒有揶揄,有的,只是堅定。其實,他是用這種方式告訴自己的兩個副手,他意已決,不用再勸。

    這世上,從未有兩全其美之法,既可以完成軍令,又可以全身而退。若是戰場抗令,不光是他活不了,整個川省都會被連累,一提到逃兵,所有人都會聯想到川省。既然,必須要完成軍令,又不能全身而退,那就和日本人拼了吧!不讓老子好過,那老子也讓你疼到骨髓。陸軍中將的抉擇,很川人。

    “嘿嘿,郭軍長你說得太晚了,不光是我和弟兄們要留在這兒,我獨立團和第23集團軍警衛團的弟兄們也要來松江了。”俞獻誠亦是臉色很淡然的回答道。“不出意外的話,用不了多久,第三戰區那邊就會通報郭軍長您援軍番號了。”

    “好!不虧是袍哥弟兄,那我老郭就等弟兄們過來,好好和小鬼子打一場。”陸軍中將大喜。

    無論怎樣,有援軍總歸是個好消息,而且還有可能是戰力彪悍的獨立團。另外兩個將軍有些嚴肅的臉上也都湧出欣喜。

    人嘛!畢竟都是不想死的。就算早已下了必死之心,想著事情或許還有轉機,那自然是值得高興的。早死一天和晚死一天的區別,可是不小的。

    “各位長官,你們這是要和小鬼子在城內打巷戰吧!”大熊是老兵,自然也聽出了這個意思,埋頭在地下室的一個文件櫃裡刨了半天,拿出一捲圖紙。“這是我江浙分公司這幾年來捐給松江縣城做的地下管網工程圖紙,你們看有用不?”

    “什麼?有地下管網?”幾名將軍頓時大喜。

    這類施工設計圖紙比地圖還管用,不說管網有沒有用,就是看這圖紙也能搞清楚松江縣城最主要的是那幾條街道以及街道口,然後他們可以根據街道給每個步兵團布設防區。至於說防區裡面的工事和兵力部署,自然都是交給那些團長營長們自己去操心了。

    等到他們打開第一章圖紙,圖紙上橫貫東西以及橫貫南北的兩個大道交錯在一起呈現十字形的施工圖直接把他們喜上眉梢。這份地下管網施工圖紙的設計者很用心,將整個松江縣城都用數據化的形式給呈現在施工圖紙上。不用看地圖,管網通過那條街道之下,經過那棟房屋,街道有什麼路口,街道寬多少,一切記錄得清清楚楚。

    但這還不是最牛叉的。等到打開管網施工圖,看著上面什麼直徑,地下深度,鋼筋混凝土厚度強度啥的直接把幾位軍人看傻了眼,打仗他們在行,但施工建築的確不是他們的長項。

    不用問那幾個“天殘地缺”,看他們同樣懵逼的眼神就知道,他們喝酒吃肉擺龍門陣的時間不少,但讀書寫字肯定沒有。

    還是陸軍中將乾脆,這個就不看圖紙了,咱們直接去看看正好經過這棟大樓下方的地下管網不就得了。

    深入地下五米這個數據將軍們總算懂了,一個集成著地下排水和路燈電線以及電話廣播通信的地下管網被埋在地面下五米深的地方,要不是豎井上有鋼筋做的爬梯,往下蹦絕對會斷腿。

    等下到管網下方,包括俞獻誠在內,所有的軍人全都呆住了。原來,直徑2米,是這麼大的一個圓那!那不是一個成人可以高昂著頭就可以奔跑的排水管,甚至,他們還可以背著長長的步槍,連腰都不用彎,就可以通過這裡。

    他們完全可以通過這種地下管網,將成連成營的兵力輸送到管網可以抵達的任何地方。只要出口沒有日本人。

    造這玩意兒的,絕對是土豪。

    “我們紀總經理說了,既然要做,就要造百年工程,下再大的雨,也不怕被淹。”也是第一次下到地下管網的大熊結結巴巴的解釋道……

    這是擔心黃浦江的水要灌進來了嗎?紀總經理絕對是小時候被大雨淹過,還是差點兒被淹死的那種。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7 18:16
第1459章 城外之城

    粗大的地下管網以松江城東西南北四條主幹道蜿蜒著向四個城門延伸,但地下管網又絕對不止只是主幹道。

    設計者和施工者真的像黑大漢所說的那樣,完全是以百年工程為模板來建設的,每隔三百米,地下管網設計的有一個出入口,都在背街小巷的弄堂裡,從圖紙上看,那就像是一顆樹,以主幹道為主幹,背街小巷為枝葉,就這麼延伸出去。

    從建成這的兩年,松江城再也未經歷過什麼內澇,不管下多大的雨,粗壯的地下管網都會將水排到和黃浦江連同的護城河中去,對於老百姓來說絕對是個極好的福利。只不過,此時的民眾們是不太懂這種惠民工程和天空下大雨的關係的。

    事實上,直到未來,各地頻發大雨而城市被浸入可怕的內澇中,民眾們才會發現完善的地下管網對於整個城市的巨大作用。所有人,都為自己的短視而感到懊悔,包括那些城市的建設者們。但,那是共和國城鎮化過程中所必須經歷的一種陣痛,要知道,數千年以來,華夏一直都是個農業大國,百分之八九十的居民都居住在農村。

    不過,讓打著手電在地下管網中探索的將軍們無比驚喜的,並不是這種超前的惠民工程,而是,這種幾乎遍及城市的管網對於即將到來的巷戰的作用。

    通過地下管網,守方不僅可以自由的進行兵力調動,想打就打想撤就撤,而對於敵人來說,本來以為逮到的是隻兔子,卻不料兔子能瞬間變成老虎那才是最痛苦的。他們根本無法預料到自己即將要攻擊的那棟樓裡會有多少的敵人。

    幾名將軍越看,心情越好。有了這地下管網和地面上層疊不窮的房屋,日本人要想佔領這座城市,除非是將地面以及地下的43軍官兵們全部給幹掉,否則,他們將時刻會遭遇到子彈的襲擊。

    如果說先前陸軍中將準備用全軍之力和日寇巷戰也沒有把握堅守三日夜的話,那現在,他有信心和鬼子在這裡戰鬥一週以上。

    在意識到地下管網對於軍事上巨大的作用後,陸軍中將很果斷,立刻通知兩旅四團的主官帶著各營各連主官下到各自防區裡的地下管網裡熟悉地下和地面各出口的情況,然後根據各自的需求對地面進行偽裝。

    日本人也不是傻子,遲早會發現地下管網這個秘密的。那麼,保護地下管網以及出口的安全,也是各營各團要做的。至於說日本人會不會也下到地下管網裡來,將軍們根本不怕,錯綜複雜的地下管網系統猶如蜘蛛網一般,沒有圖紙的日本人進來了那完全是自找死路。

    就在粗壯的地下管道里,一幫面露喜色的軍官們開了緊急軍事會議,重新調整松江城防務部署,原本全部在地面上的防禦部隊,將會有三分之二被留到了地下。那樣,既可以不斷的增兵對日軍進行打擊,還可以防止被日軍炮擊。

    是的,整個淞滬之戰,帶給中國軍隊巨大傷亡的,不是日本人悍不畏死衝鋒的刺刀,也不是重機槍,而是遠超中方火力的火炮,從75毫米山炮到105毫米榴彈炮再到更大口徑的艦炮,將中方挖在江南水鄉里並不算深的戰壕犁了一遍又一遍。

    戰事激烈時,每天都接近一個步兵師的傷亡幾乎都是由於日寇的炮火造成的。將部隊留在並不算牢固的民居里,其實各團主官心裡也在打鼓,在日本人進城之前,他們的部隊不知道要先承受多大的傷亡。有了地下管網,這個隱患就沒有了。

    所有士兵,都可以先呆在地下,等到觀察哨通知,再由各個出口抵達自己的戰位,那除非日本人夠絕,用炮火將自己的士兵一起埋葬在松江城,否則,就不用太擔心日本人的火炮問題。

    陸軍中將從一開始選擇的,交戰雙方在城池裡犬牙交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巷戰,本來就是克制敵人炮火最好的戰術。

    將熟悉各自防區地下管網的工作交給屬下們去做,陸軍中將卻是帶著兩名副手和兩個旅長以及俞獻誠等人繼續循著管網的主幹道向前查勘。

    一個合格的指揮官,需要能有效的調集手頭上的一切資源為戰爭服務。陸軍中將的直覺告訴他,這個地下管道還能帶給他更多的驚喜。

    中山路不愧是十里長街,通過城門穿過護城河一直延伸出去,而主幹道的兩邊全是民房,就像未來的城鄉結合部一樣,雖然房子要破一些但將整個城市的規模卻是擴大了三分之二。而在中山路之下甚至從地底穿過了護城河的地下管網也頑強的向外延伸,直到距離城門外四里才算是結束。

    從管網終點的出口上到地面,已經是天色大明,從凌晨五時獲得日軍開始登陸金山衛的消息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了。但上達地面的兩個中將和三個少將卻是極為驚訝的發現,自己竟然貌似又返回到了城裡。

    周圍,除了一些房子之外,貌似又被一圈城牆包圍著。

    “咦!怎麼還有一座城?”陸軍中將眉頭微微一皺,難不成地下管網的主幹是個環形的?

    “嘿嘿,郭軍長,這不是松江城,但也算是松江城。”在這裡生活超過兩年的大熊笑著解釋道。

    原來,這雖然不是松江的主城,但也屬於松江城的一部分。確切的說,這座位於松江古城城西的小城叫倉城,明代松江大米進貢京城,漕運船隊就從這裡出發的。雖然近代以來,因為公路和鐵路的出現,漕運這個詞已經成為過去式,但建於400年前的這座小小的城卻還一直保留著。

    而因為其四周城牆保留完好,周圍又有水環繞,所以華商集團江浙分公司也將這裡當成了自己公司貨物的集散地,發往江浙滬所有的商品基本上都是由此發出的。

    “這也是一座城?”穿過弄堂,帶著人走到斑駁城牆下的陸軍中將若有所思。“所有城牆都保存完好?”

    “沒錯,我和弟兄們負責我們江浙分公司所有安全保衛工作,倉城的城牆我們實地測量過,全長1000米左右,高6米,寬3米,東西南北四個城門也保存完好,兩面環水,既方便運輸也方便安全保衛。整個倉城的原住居民原有233家,都被我公司以重金在松江城內購置房產遷出這裡,不過房屋很多都是清朝時期留下的,我們公司一直未拆。”說到自己的工作,大熊如數家珍。

    “此地距離主城區多遠?”陸軍中將登上城牆望著不遠處的松江主城問道。

    “那沒有具體測量過,大約4里地左右。”

    “很好,那就以此城,也做為一個重要陣地。”陸軍中將點點頭,下定決心。“我們不能完全龜縮於城內等著小鬼子進來。這個倉城,就是我松江主陣地向外延伸的一個火力點,依託倉城和這一帶的民居,我要讓小鬼子還沒從這裡進城就留盡鮮血。”

    “軍座這個想法好,不攻下這個火力點,小鬼子想從西面進城,那就得受我軍兩面夾攻。同時,也可以替我43軍留一條退路。”副軍長劉雨卿附和道。

    “退?”陸軍中將看了一眼自己的副手,搖搖頭道:“退是退不了的,三日夜的仗如果打下來,換成你是日寇司令官的話,能放我們跑嗎?如果沒有援軍的話,我們這一次,就只能死在松江城了。”

    語氣雖然很平靜,但所有人卻是都聽出了他的森然。這一次,他是打算和日軍在松江城擺明車馬死戰一場了。

    當然了,陸軍中將所說的理由很對,在城市裡如果打了三天巷戰,第43軍如果死傷慘重,那日本人也絕對不會好到哪兒去。以日軍的驕橫,哪裡會受得了這個,必定是圍著城池務求全殲敵軍才能以解心頭之恨。

    事情當然有例外,在場的人沒有人知道,在未來,日本人驕橫依然,但卻在湘省一座城市著名的巷戰中苦戰47晝夜後,再無全殲尚在廢墟中和他們浴血搏殺敵軍的心思,差不多是被打跪了。不光是震動了日本朝野,直接促使東條英機內閣為之下台,十萬大軍圍攻中方不足兩萬人,自身傷亡卻超過兩萬,日軍指揮官幾乎一天一封請求信請求廢墟中的中方指揮官率領殘兵投降,並承諾,保證生存官兵安全,並讓他們休息;收容傷患予以治療,並鄭重埋葬陣亡官兵;守城官兵絕不離開衡陽城。

    那一戰,說明了一件事實,對於島國這個民族來說,所有的驕橫,那是沒有被狠揍。當你把他揍哭了,他也就老實了。

    “這裡,就叫解固基派一個步兵營來守,,跟他說,如果覺得兵力不足,我就給他再加強一個步兵連,但必須給老子保證守好這裡,老子只要不死,這裡就不能丟。”陸軍中將對著自己幾個屬下下任務道。

    第76旅少將旅長也就是152團直屬長官朱載堂少將的眉頭卻皺了起來,按照先前的規劃,第42軍4個步兵團各自負責松江城東西南北四面的防守。軍部率領軍部直屬的警衛營和山炮營以及特務營坐鎮城內依據戰況對城區各面進行兵力調配。

    152團的解固基固然驍勇善戰,但突然讓他多了一個倉城陣地以及城外民居都要進行防禦,就算軍部額外的先給他加配一個步兵連,這兵力也尚顯不足,除非他要提前把自己旅部手中掌握的最後一支預備隊給派給他們,但那樣一來,他手中可就沒有預備隊了。

    可這仗,還沒開始打呢!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7 18:17
第1460章 戰術調整

    “老朱你也別皺眉,解固基是你手下頭號猛將,這任務只能他來接。”陸軍中將顯然是看出了屬下的顧慮,臉色淡然的說道。“但老子手裡的預備隊就那麼點兒,要是提前給你76旅了,如果小鬼子攻擊重點一變,那老子手下就沒人了。”

    “是,職下明白。解固基那邊,我來說。”少將旅長苦著臉點點頭。

    陸軍中將在43軍可是一言九鼎,他決定的事就是最終決定,哪怕是他這個少將旅長有所顧慮,也只能暗自咬牙忍著,大不了把自己旅部的警衛連先填進去再說。

    正在這時,一直站在最後的俞獻誠卻是接到了飛快跑過來的莫小貓遞過了的一個紙條,迅速掃完紙條上的內容,俞獻誠眉頭一展,沉思半響,主動開口道:“郭軍長,我可以支援解團長一個步兵連。”

    “你們獨立團跑這麼快?”陸軍中將微微一愣,不可置信的道。

    “不是,是我的弟兄在天馬山接應了一支由上海閘北突圍出的兄弟部隊,正好是個步兵連,可以協助解團長防守此地。”俞獻誠回答道。

    “好!能從十幾萬小鬼子的包圍圈裡衝出來的,肯定是好漢!那就用他們了。”陸軍中將大喜道。

    陸軍中將根本沒問這支部隊的番號。休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沒有打探獨立團為何跑到天馬山接應這支部隊的心思,更重要的是,他現在兵力不足,只要是中國人的部隊,能打鬼子就成。

    少將旅長也不由輕呼出一口氣,突然了多的一個步兵連,總算不用他這個旅長在仗還沒開始打之前就成光桿司令了。手裡不掌握著一支可以支援戰場的預備隊,是任何指揮官都覺得心虛的。

    當然了,那是陸軍中將不知道雷雄步兵連的強悍。等半個小時後他們看到近20輛日式大卡車浩浩蕩盪開進松江城,從裡面跳出的士兵軍容齊整的站在陸軍中將面前報告時,陸軍中將就有點兒後悔了。

    雖然軍銜全部被扯了,但軍服上88師的番號標牌可還在。那可都是御林軍的精銳啊!

    等看到車裡裝載著的蘇羅通機關炮和迫擊炮以及重機槍時,陸軍中將更是眼睛都瞪圓了。第43軍雖然隸屬於川軍,但其實裝備並不算差。這之中多少還牽扯了點政治因素,陸軍中將別看投靠了四川王劉湘,其實在兩年前更是早早的向光頭大佬表達了歸順之意,光頭大佬在西南搞的拉攏人心的那一手可不是沒有作用。

    所以,第43軍也沾了不少光,從36年開始,就以乙種整理師的裝備裝備全軍,除了一個補充團的編制被裁減減少了軍餉發放外,裝備方面可是比普通的川軍強的多了。包括那個擁有12門山炮的山炮營,幾乎能和88師這樣的德械師媲美。

    但在其餘輕武器方面,可就還是要差得多了。什麼蘇羅通小炮什麼37毫米戰防炮,那是沒有的,每個步兵團也不過擁有82迫擊炮5門,重機槍十數挺罷了。

    可這個御林軍步兵連,一人雙槍,一挺衝鋒槍外加一桿步槍就不說了,竟然拉著6門蘇羅通小炮和近10門迫擊炮,更牛逼的是幾輛卡車的後面,竟然還拉著4門四一式山炮,這完全是帶了個小型軍火庫出來啊!

    如果不是有俞獻誠這個獨立團參謀長作保,陸軍中將差點兒以為這些人都是日軍化裝混進來搞破壞的。

    當然了,看著43軍一幫將軍們眼珠子都快瞪爆了,雷雄還是很明智的將迫擊炮留了6門,蘇羅通20毫米機關炮留了4門給苦哈哈的43軍軍部,自己只拿了四門迫擊炮和2台蘇羅通20毫米機關炮,那些玩意兒固然好,但也需要人操作不是?

    他的步兵一連加上他這個連長總共就80個人,一個步兵排充作火力排操作4門迫擊炮和2台20毫米機關炮已經是極限了。其餘的,還不如讓43軍自己去調配好了。

    不過,收到消息急匆匆趕過來的152團長解固基上校卻是讓人大開眼界。

    就是那個給自家老母親寫出“死後願為沙場鬼,生前不作故鄉人”詩句,一聽就是個肚中滿腹經綸背上刻著精忠報國的讀書人,按柳雪原的想像,不說白面書生吧!怎麼說也是溫文爾雅。

    但,都想錯了,那卻是留著個小寸頭,下頜的鬍子許久都未刮過,面色剛毅甚至帶著幾分粗豪的中年軍人。更牛叉的是,因為來得晚了,43軍軍部的士兵正興高采烈的往已經作為指揮部的大樓裡搬機關炮和迫擊炮,這位聽說這些都是補充給他的這個步兵連攜帶的武器後,大吼一聲:“日他個仙人板板的,這些都是老子152團的,啷個讓你們搬的?”

    貌似,他的中將軍長就黑著臉站在他背後,但他彷彿沒看見。

    在制止無效後,這位乾脆直接撲到山炮上,“誰再搶老子的東西,老子就跟他拼了。”

    得,都還沒來得及和補充給他的步兵連上上下下認識呢!東西就先成他的了。

    雷雄和步兵一連的官兵們咧咧嘴,想樂。貌似,和這樣的長官共事,挺好。一看就是個護犢子的主。

    少將旅長是哭笑不得,陸軍中將卻是臉都黑了,尤其是看到身邊的柳雪原忍俊不禁的模樣。

    上不了檯面的狗東西,老子好不容易把你當43軍的典型在大記者面前宣揚一番,你就給老子來這一出,公然搶重武器。你要山炮能吃?

    不過,你別說,會哭的孩子有奶吃,這是亙古不變的定律。這位大團長不顧形象的這麼一鬧騰,雖然被搬走的機關炮和迫擊炮是不可能再還給他了,但四門日式山炮卻是給他留下了。43軍軍部為此還搭進去40名炮兵,屬於免費贈送的那一種。

    這位出身於川省憲兵學校的陸軍上校說得有理有據,如果給面積達4萬餘平方米的倉城部署4門山炮,那倉城的火力攻擊範圍則高達6000米,不僅覆蓋松江全城,甚至還可以給田野中的日軍抽冷子來一棍。

    他在倉城中要做的,不過是做好幾門迫擊炮和山炮的游動炮點以及防禦。

    不管怎麼說,解固基這個抗日英雄在戰前展現了其真實的一面,也是讓士兵們喜歡的一面,很容易的就讓雷雄和步兵一連融入他152團的團隊中。

    不苟言笑的威嚴固然能讓屬下感覺到畏懼不敢不從軍令,但極為接地氣的和上司撒潑打滾要裝備卻是更容易讓新的團隊接受自己。152團的這位上校團長可不全是靠驍勇善戰才被陸軍中將賦予重任,這其中不凡的個人智慧也絕對是其中的一個方面。

    本身自己就有十輛,加上從天馬山伏擊戰從日軍手中繳獲的完好無損的卡車八輛,總共十八輛卡車也讓陸軍中將如獲至寶。那將是他向戰場投放兵力時要用到的最重要運輸力量。一輛卡車完全可以運上一個步兵排,不僅節約時間還可以讓步兵節省體力,一抵達戰場就能迅速參與戰鬥。

    如果說,地下管網是增加隱蔽性,那這些車輛就增加了時效性。兵貴神速可不是嘴皮子說說就能完成的,那都得有裝備。

    充作指揮部的大樓可沒有那麼多的停車庫,陸軍中將乾脆命令將一樓所有房間的大門都給拆了,充作停車的位置。直到這時,43軍軍部的士兵們才知道,為何他們的軍長選用這裡當指揮部了。

    這棟灰不溜秋的大樓的牆壁,竟然厚達1米多,而且全部是鋼筋混凝土澆築而成,別說75毫米山炮,就是150毫米重炮,不連續在同一個位置轟上幾下,恐怕都沒事,絕對是這座城中最堅固的建築,沒有之一。

    還是有錢那!建個房子都建得如此牢固。43軍官兵們也只能對於在川省早已混得風生水起的華商集團的財力繼續大加讚歎。

    被陸軍中將的軍令壓著,松江保安司令王公嶼也是下足了力氣疏散城內居民。沒有人願意離開家園,沒能體驗到日軍禽獸之行的全城民眾哭聲震天,卻不得不在如狼似虎的保安隊隊員們全副武裝的彈壓下向城外撤去。

    整個松江城,都要變成個大戰場,包括即將在城內開戰的兩國軍人,誰都不敢保證自己能活著離開這座城池,更何況是平民百姓了。關於這一點兒,王公嶼也無比明白,無論是誰說情都沒用,為節約時間,每人只准帶些銀錢和糧食以及衣物被服,其餘所有物品皆不得攜帶。

    在連續以戰時條令格斃幾個領頭作亂的青皮之後,民眾們雖然不捨,但也按照著原計畫紛紛由距離戰場最遠的北門向鄉間散去。

    等到中午的時候,隨著金山衛前線的戰報傳來,第62師尚在英勇抵抗,日軍登陸作戰並不順利,陸軍中將再度調整戰略,既然時間還有富餘,那他就要在松江城外6公里處的黃浦江再阻擊日軍一道。

    全軍龜縮至城內,哪怕有倉城這個城外的陣地做為犄角,但也只能被動挨打,第43軍想贏得時間想給日軍更多的殺傷,就必須得層層設防,層層抵抗。

    松江城,是最後防線。

    一條由松江至黃浦江畔的野戰戰壕的規劃,就出現在所有旅長、團長們面前。

    直線距離達12里,曲線長度實際超過18里彎彎曲曲的野戰戰壕需要在20個小時內完成。

    松江尚未走遠的青壯和1000保安軍全部發動起來,加上軍部直屬的三個營1500人外加戰鬥力最強亦要黃浦江畔打阻擊的解固基152團近2000人,總共超過8000人參與到這條漫長的野戰戰壕挖掘裡面來。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7 18:18
第1461章 賭的就是命

    戰壕不光是曲裡拐彎,每隔三十米都還要挖掘能供一個步兵班藏身的圓形戰壕,哪怕是近萬人齊力勞作,想在20個小時內完成也並不是個簡單事。

    更何況在黃浦江畔200多米處還要構築超過兩排橫著的真正野戰戰壕。

    是的,由城西倉城一直延伸至黃埔江畔的曲線型野戰戰壕並不是用來阻敵所用,而是要撤回在黃浦江畔阻擊渡過黃浦江日寇的解固基152團所用的。

    在日寇有艦炮和飛機的威脅下,將軍隊放在毫無遮攔的平原向12里外行軍,幾乎就是將官兵置身於死地。但有了可以防炮的野戰戰壕,可就不一樣了。

    別說火炮不可能精準的炸到寬不過2米的戰壕裡,就是超低空飛行的飛機,也不可能那般輕易得逞,再說了,真以為飛機天下無敵?當低於150米,集火的輕重機槍火力足以將飛機打得千瘡百孔。

    螺旋槳式飛機400多公里的速度可真比子彈飛得慢多了,要是擱未來,裝著推力動不動就是上十噸發動機的噴氣式發動機幾乎都不用開炮,以超音速在低空敵人頭上來這麼一波都能把人給震得七葷八素的。那別說用槍了,能站得起來都算你本事。

    有了這條耗費巨大人力的野戰戰壕,足以保證打完阻擊的步兵團大部分人都能順利撤回倉城和松江城陣地。畢竟,黃浦江畔打阻擊的目的不是將數萬日軍擋在江那邊,而是拖延時間順便多殺點兒鬼子罷了。

    城內尚有三個步兵團的兵力,但他們可也沒閒著,每個步兵班都抽出兩人和連長一起在各自防守區域的地下管網裡熟悉密密麻麻的的通道和出口。他們必須知道地下和地上對應的位置並用地圖標註出各對應位置。否則,本來想的是打日軍屁股,卻帶著弟兄們鑽到日軍槍口前,那可就大大的糟糕了。

    當然了,為了方便各部官兵從出口出去打鬼子,各出口和其上方的建築都被43軍官兵們用川省話做了簡單的標記和說明,但那,估計也就川省人能看懂,別說日本人了,其他各省人看了估計都得麻爪。

    比如“打狗日個瓜娃子”那意思是上面出口很隱蔽,可以出去幹小鬼子。又比如“血股淋鐺”,那意思是出口有些危險,若要出去就得小心,別被日本人陰了。諸如此類,反正對百分之九十五都是川人的第43軍官兵來說是足以提示了。

    而出口上方的建築和巷道更是被這幫沒讀過多少書的川人們用川省境內的名山大川以及大河來命名,一條小弄堂有可能就被稱作“嘉陵江”,一座二層小樓或許就是“峨眉山”,不起眼的民居也許就是“青城山”。

    這導致日後,由營部直接通過地下管網公共廣播直接下的命令基本都是:“二連,天黑後給老子拿回青城山,狗日的四排長,嘉陵江是你的防區,丟了老子斃了你。”

    這搞得很有種就在此地指揮方遒川省大戰的意思,就連第43軍軍部乾脆也以此為代號在城防地圖上進行標誌,陸軍中將詢問各團戰況時也照此詢問,甚至為節約時間在電話不通時不惜以明文電訊。

    這讓已經攻入城內努力切入第43軍通訊網的日軍,很懵逼啊!小小的松江,有這麼多山和河流嗎?

    而且,在俞獻誠的提議下,為防止日軍動用毒氣對地下管網進行攻擊,第43軍將全軍為數不多的2000多具防毒面具全部下發到管網內,由各團團長按照防守區域分發,同時,擴大出風口。好在地下管網在建設的時候,為防止沼氣中毒,就設計了為數不少的出風口,除非是佔領了全城的日軍將這些出風口一一堵死,否則日軍想將毒氣充斥遍佈全城的地下管網那是痴心妄想。

    當然了,如果日軍能佔領全城,讓他們堵死出風口也無妨,那幾乎就證明著43軍已經全體戰死,他們的戰鬥任務結束了。

    除了忙著熟悉地形並繪製地圖的官兵,地面上的3個步兵團也沒閒著,他們得對第二層防線的城牆工事進行布設。城頭上的沙包工事其實工程量並不大。從一開始,各步兵團就沒打算在城牆頭上擺多少兵力。

    現在可不是冷兵器時代,躲在城牆垛後面打打冷槍就可以大量殺傷日寇,小鬼子的榴彈炮或許沒那麼準能直接轟到寬不過3米多的城牆之上,但小鬼子的步兵炮可絕對是攻城利器。將大量兵力擺在城頭,那就是給鬼子送菜,這幫上校們才不會那麼傻。

    別以為日軍在華北在華東戰場都取得勝利是他們的步兵有多強,能一而再再而三打敗中國軍隊,那是他們的火炮足夠多,或許他們的槍法和拼刺術以及身體素質都比中國軍人強,但若是論戰場上的生存能力,這個時期的中國軍人可真不比他們差,甚至還要更強。

    日本人,除了五年前在淞滬和四年前在熱河跟中國較量過,已經很久沒有參與過戰爭了,而中國軍隊,這麼多年來國內形勢不穩,各省軍閥為了利益互相廝殺,可都是經歷過戰爭的老兵。尤其是川軍,從1925到1935,各派系大佬之間爭端不斷,你打我殺的猶如家常便飯,雖然強度遠不如現在的中日戰爭,但戰場保命的絕活兒可是學到了不少。

    而這樣的老兵,各川軍部隊人數可都不少,不是有多熱愛軍隊,而是當兵吃餉,那對於老兵油子們來說,那就是一件工作,過去十年間他們都是這麼做的,不管在誰手底下當兵,都是拿軍餉養活一家老小的。

    可以說,他們才是中國第一代職業軍人的雛形。

    由排長、連長這麼一路升上來的上校團長們也一樣,根據實際情況來說,這一仗不管怎麼打,在兵力和火力的劣勢下,都是必敗,但軍長已經下令,就算打光全軍也要完成阻敵三日夜的軍令。既然跑是跑不了了,那就只能硬幹,不過硬幹,也不能白白送死,怎麼說寧死前也得拖小鬼子當墊背的不是?

    其實,這也是川人看似有些矛盾的個性特點造成的。

    忍耐是東亞文明之特徵,而川省人又是忍耐的典型。一方面,這種性格是他們在長期與惡劣的自然環境抗爭中養成的。在生產勞動中,他們憑藉這一精神,“欲與天公試比高”,表現了人定勝天、不向自然低頭的英雄氣概。但另一方面,在相對優越的自然環境中生活慣了的川省人,也養成了一種安於現狀、隨遇而安的品性,只要基本生活尚能維持,一般不願拋棄原有的生存方式和生活軌跡。因此,即使受了壓迫欺負,他們大多“忍”字當頭,一忍再忍,甚至忍辱負重。

    如果說,北方人像乾柴烈火,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有所不滿,拍案而起。川省人像濕木“疙兜”,先是默默忍耐,直到他們骨子裡隱藏得被余秋雨稱之為瑰麗而驚人的叛逆破土而出,就像衝出最隘那個峽口——夔門的長江,一江東下誓不回頭。四川人幹任何事情,開始時總是默默無聞,只是到了關鍵時刻才轟轟烈烈、閃光發熱。

    生死危機中的川省人無疑已經被激起了心中的叛逆,在各步兵團長的指揮下,他們竟然開始挖起了已經存世數百年的松江古城牆。他們要把高六米底座寬六米的古城牆變成第一道要塞,就在城牆裡構築重機槍工事,將所有的重火力點安置在城牆內。

    松江古城城牆的青磚雖然大部分都已經剝落,但城牆能承載數百年的風雨而不倒,靠的可不是那些青磚,而是城牆本身的土,那些土在建牆的時候可是混著糯米汁夯成的。或許沒有達到鐵弗匈奴築統萬城那般如果錐子能夠入土牆一寸,那麼這段城牆就是不合格工程,建造這段牆的人就得集體砍頭那般嚴格殘忍,但從幾鐵鎬上去就掉點兒土渣渣來看,經歷了數百年風雨的古城牆如果不遭遇戰火的話,再在江南大地上佇立個兩三百年是一點兒問題也沒有的。

    換句話說,依此為工事,同日本人打一仗是絕對沒問題的。

    近5千人就繞著松江城這一段古城牆開始掏牆,根據火力搭配設計,將城牆分隔百米乃至數十米就挖一個藏兵洞,保證可以放置一挺重機槍和兩挺輕機槍搭配而成的火力點,這種火力點雖然因為射界的關係,死角不少,但絕對足以對50米以外企圖接近城牆的大部分步兵形成威脅。

    但並不是把城牆整個挖空,上方土層的厚度最少要有3米,前方面對日軍火力點射擊孔周圍牆壁的厚度也最少要達到1.5米到2米,這樣就可以保證火力點在面臨70毫米步兵炮或者37毫米戰防炮近距離炮擊時有足夠的生存能力。雖然為了增加更大的射界,射擊孔最外面喇叭形的左右寬度達到最少一米,高度也達到了半米,但軍官們全城蒐羅鐵皮和鋼板,就是為了給射手更多的保護,除非是日軍重機槍手能神奇到將彈著點精準到0.5平方米的範圍,否則光憑日軍38式步槍6.5口徑子彈別想輕易打死機槍射手的。

    至於說日軍更大口徑的加農炮,如果它們能在一千米甚至兩千米以外能準確命中最大不過十平方米的火力點,那也只能是命。而那些更大口徑的加農炮和艦炮或者是航彈,就更不必說了,它們的威力都足以摧毀一段城牆,可前提都得是能精準無比的炸中城牆才成。

    城池被攻陷的不少,但從未聽說城牆被摧毀殆盡的,哪怕是可怕的熱兵器時代。第43軍用的這招就是,別說你不一定打死我,就算是你能打死我,在你打死我之前,我早已先讓你流盡鮮血。

    這幫上校軍官們所賭的,看似是搏命,其實,也是個概率問題。但無能怎麼賭,敢將命送上賭桌的,那都是值得讓人尊敬的。

    PS:推薦軍事大佬“嚴七官”的新書《特種歲月》,對,就是那個在本書中客串警衛連連長的嚴七官,其人年輕時曾經在海軍陸戰隊廝混過,後來就這樣走上了人生巔峰,怎麼說呢,這本書裡一定有他自己的影子,就是不知道他敢不敢寫泡妞的諸多往事,聽說他老婆是他的書迷,這無疑是個悲傷的故事。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7 18:18
第1462章 怕死的步兵連長

    這一天,天氣就像昨晚月亮皎潔預示的一樣,還算晴朗。

    進入11月深秋的江南本來已經有了寒意,難得有久違的太陽這麼一照,又沒有風,在郊外的野地上這麼躺著的話,渾身暖洋洋的,嗅著泥土的芳香,絕對不失一件美事。如果再來一杯紹興的黃酒或者點上一袋煙的話。

    但很可惜,對於第43軍第26師152團第9步兵連的士兵來說,溫暖的秋日卻成了個苦差事。不光是他們要拚命挖土挖野戰戰壕,而且原本平素喜歡帶著大傢伙兒吃喝賭外加抽大煙的“四毒”俱全楊連長今天竟然像變了一個人一般,一點兒也不“體恤”下屬,一邊手裡揮舞著鐵鎬拚命挖土,一邊時不時掃視周圍,看見誰偷懶,狂奔十幾二十米過去也要上前一個大腳丫子飛過去。

    嘴裡更是各種“龜兒子、瓜皮”狂噴,彷彿誰偷懶不好好挖戰壕,就跟刨了他家祖墳一樣。

    在他的瘋狂督促下,第9步兵連包括通信兵醫護兵140幾號人已經一口氣不停歇的挖了近2個小時,長近百米寬達2米深1.5米的戰壕已近雛形,最少比其他連隊多挖了二十米還有多的。

    不少士兵都脫去了上身軍裝,就打著赤膊,就這還渾身大汗淋漓,在深秋午後的陽光下騰騰冒著熱氣。要不是松江保安司令王公嶼還算細心,每隔800米就組織人手燒一口大鍋,燒開水的同時還往裡面丟了不少薑絲和紅糖,也算是給挖戰壕的勞力們補充水分及一定的能量,估計光這兩個小時開足馬力挖掘戰壕的工作量就能生生累垮一批人。

    川省人是能吃苦耐勞,但能享受的時候那是絕不會放棄享受的機會,那種看似矛盾的個性一直遺傳至未來,山城和蓉城遠比其他大城市多出不少的茶館就是中國大西南最顯著的特徵之一。

    趁著難得喝水休息的功夫,第9步兵連不少的士兵都掏出自己隨身攜帶的大菸槍,美美的點上一泡煙土抽上幾口,那可是他們寧願幹活時把步槍都放在一邊腰帶上都要插上的寶貝。坊間傳聞“雙槍軍”雖不無貶低之意,但那的確也是實情。

    煙土傳入西南已有百年,因西南山區的氣候適宜種煙,晚清政府統治的無能和川省軍閥為擢取財富,西南大煙的種植量在民國初期達到了一個可怕的種植量,以一省之量甚至達到了全國的百分之四十。而川人猶好面子,吸菸之始多為顯示等第和闊綽,直至最終蔓延至底層,甚至以煙來待客,這一下,吸菸之愛好可就在川省這個西南福地徹底蔓延開了。

    包括川省諸軍,甚至都以煙土為代替軍餉來發放。也就是說,你想讓這幫身材矮小的川軍放下的手中的步槍或許可以,但讓他們放下腰帶上插著的菸槍,那是萬萬不行,要跟你玩命的。

    幸好,這種為禍川省甚烈的煙土在未來共和國因一紙禁令而滅,絕對算得上是一件令全世界歎服的壯舉。

    “海鍋,連長是不是瘋了?啷個這麼賣命吶?”一個年齡不過十八九顯然還沒染上菸癮的年輕士兵嘴裡咬著一根枯黃的草躺在新挖成的戰壕邊上的草地上,很疑惑的問側著身子躺在自己身邊正在吞雲吐霧的一個老兵。

    “連長瘋了?你娃娃可莫瞎說,那是我們連長想活命,他比哪個都怕死,懂不懂?”正在享受煙霧繚繞的老兵抬眼看了看四周,確定沒有明顯有些瘋狂連長的身影,這才懶洋洋的回答道。

    “啷個那麼怕死?我袍哥兄弟,不拉稀擺帶,小鬼子都還沒來,怕個啥子嘛!”年輕士兵拍拍胸膛,很豪氣的說道。

    “你小娃娃家家的,懂個球!”老兵翻了個白眼不屑地吐出一口煙。“知道我們連長敢帶著我們胡吃海喝又賭又抽,獨獨不敢去樓子裡找姑娘是為啥子不?”

    “為啥子?”年輕士兵的好奇心被勾起來。

    對於他這種參軍不過一年的新兵來說,連長已經是他能近距離接觸到的最大牌軍官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直到他戰死,步兵連長也是能跟他對上話的最高長官。能掌管500多號人的步兵營長對於他來說幾乎就是天一樣的存在,更不用談那些上校團長,少將旅長中將師長了。能聽第9連最高長官的八卦,順便還能互相腹誹討論一下最高長官的瘋狂,亦是年輕士兵不可多得的樂事。

    “那當然因為連長是個耙耳朵囉!”老兵心安理得的開始吐槽自己長官,剛才可也把他累得夠嗆。“要說我們川省男人都疼自己婆娘,但連長可就過分了,聽說連長夫人在他離家之前還會在他的小丁丁上用毛筆寫上字,回家時要檢查的,如果一旦字沒了,後果,你知道的撒。”

    “噗~”年輕士兵口中咬著的草根直接被笑噴出來。“連長夫人這麼狠?”

    “何止是狠那!聽說這次出征,連長一年前才娶的這位夫人開始硬拉著不放人走,結果我們連長這回卻是硬氣的很,狠狠地打了不懂事的婆娘幾個大嘴巴子。結果你猜怎麼著?”老兵眨巴眨巴眼賣關子。

    “快說,連長很男人那!”

    “連長夫人也沒繼續哭鬧,就是坐在地上,咬破手指就著自己的衣角寫了一封信逼著連長簽字,大意就是如果連長敢死在外頭,她就帶著肚子裡的娃娃嫁給別的男人,讓別的男人睡他的老婆,打他的娃娃。”老兵的語氣逐漸凝重起來。

    “日他個仙人板板的,這樣的婆娘還要她做啥子,一槍斃了她。”年輕士兵這下卻是笑不出來了,差點兒沒氣得跳起來。

    “你個瓜皮!”老兵伸手就給年輕士兵腦門上了來了一記,微微長嘆一聲:“簽了這個字,你說連長怎麼敢隨便死嘛!就算只有一條腿一個胳膊,爬也要爬回去的。連長夫人,是個好女子呢!”

    年輕的士兵不懂,已經過了而立之年的老兵卻懂,那是,妻子不希望丈夫死在異鄉用的最後一招,要不然,平素“四毒”連長那會如此拚命的督促全連挖掘戰壕?那是,他不想死,他想見婆娘,也想見還未出世的娃娃罷了。

    至於說當逃兵就能活命,自從他甩了從未吼過一句妻子幾個嘴巴子那一刻,逃兵之念就不可能產生了,能當還未出征之時就當了。袍哥兄弟,真的不拉稀擺帶。

    “還是團部的那些通信兵安逸,你看看他們,只用拉著一卷線到處跑,放個喇叭就完事,那像我們,挖土累得腰都直不起來,真想不挖了,直接跟小鬼子開干。”對於老兵說的那些,年輕士兵似懂非懂,目光轉而追逐著團部通信排正在放著電線和大喇叭的通信兵臉上湧起羨慕。

    “安逸個錘子,你沒看他們跑得滿頭大汗的?從這兒到江邊十幾里地,又要布線又要跑步,戰時還要頂著炮彈和子彈去接線,你娃娃不懂。”老兵再度噴出一口煙不屑的教育新兵,坐起身拍拍新兵肩膀:“說別的沒用,想活得安逸,就跟連長說得一樣,把戰壕挖深挖好,免得你娃娃腦殼被炮彈殼“轟”的一下弄半邊走。”

    “那老子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年輕士兵自然是不怕老兵威脅。

    年輕最大的優勢,就是像初生之犢一樣,根本不懂生命之可貴。只有經歷過殘酷,他們才會學會,怎樣頑強的生存下去。

    這條被43軍諸長官無比重視的撤退之用的戰壕,其實也是懂得炮火可怕的老兵們的求生之道,否則他們也不會如此玩命的對土地如此使勁。

    “弟兄們,都休息好了吧!抄傢伙,給老子繼續挖。”正在兩名士兵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的時候,光著個腦袋僅著襯衣被他們倆吐槽半天的步兵連長站在在戰壕邊高聲吼道。

    剛抽完一袋大煙的步兵連長估計是還沒過夠癮,嘴裡還咬著一根菸卷,臉上痞氣十足,如果是劉團座在這兒,估計還能認得出,這可是個老熟人。

    如果給他來個大分頭假髮再斜掛上個盒子炮的話,不是當年碰上的那個排長兵痞楊松林還能是誰?只是沒想到他如今不僅改換門庭從范哈兒的部隊到了43軍,更是從少尉排長升到了中尉連長。

    “哎,幹活嘍!”年輕士兵哀嘆一聲,但卻是手腳很麻利的拿起身邊的鐵鍬跳入戰壕中。

    老兵微微一笑,慢條斯理的將菸槍中的殘渣清除掉,小心翼翼地插入腰間,這才拿起工具跳入土溝裡。

    只是,還沒挖上幾鍬土。

    “第43軍的弟兄們,你們好,這裡,是松江前線廣播站,我是“老百姓日報”派駐43軍的戰地記者柳雪原。”

    一個甜美的女子聲音突然在廣闊的江南田野上蕩漾開來。

    柳雪原的北方腔很重,但聲音卻很有磁性,雖沒有南京中央社電台裡的女主播那般柔美,卻另有一種令人說不出的動人滋味。

    人都說聞香識女人,其實聽聲也能識女人的。

    如果用現代詞彙來形容,那就是光從聲音來說,都能聽得出一種知性之美。

    當然了,對於正在田野中正在掘土的這幫“土包子”來說,知性不知性的他們不知道,但他們卻可以感覺得出來,大喇叭和電線的後面,坐著一個美麗的女子。

    這,就夠了。

    這是一個很吸引他們注意力的存在,甚至連柳雪原這個大名鼎鼎的名字都不重要了。

    對於一幫走了幾千里路在戰場呆了一個月的大老爺們兒們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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