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偵探推理] 罪無可赦 作者:形骸(已完成)

 
Babcorn 2019-8-29 14:30:12 發表於 其它小說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90 31202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8:26
第五章 福音(5)
               
    諾氏製藥,頂層碩大的會議室。

    韓粟記得,這是他第二次見到這位公司最年輕的股東。

    上一次見面還是簽融資合同的時候,這位二世祖明顯是被家裡老爺子硬拉來,臉上寫滿了「你們倒是快點啊,老子一分鐘都不想呆了」。

    做為資深職業經理人,韓粟倒也見過一些閆思弦這般的甩手掌櫃,他推斷再也不會見到閆思弦了,也不知這位今兒吃錯了什麼東西,說來就來。

    此刻,閆思弦正翹著二郎腿,坐在會議桌主位上。

    韓粟的目光在閆思弦的熊掌上點了一下,覺得好笑,又忍住了,禮節性地問候道:「您受傷了?」

    「嗯。」閆思弦滿不在乎地用熊掌蹭了蹭鼻子,「咱們這兒是不是有個叫蘭向晨的特聘專家?」

    「是有一位,負責指導研發項目攻堅。」

    「你們最後一次見面——我是說只有你們兩個人的,偏私下的那種見面——都聊了些什麼?」

    韓粟一愣,他沒想到閆思弦會問如此直接如此細節——甚至還有點私密的問題。

    「涉及新藥研發——怎麼了?」

    拿不準情況,韓粟決定先打一會兒太極。

    閆思弦抬了抬手,習慣性地想用指關節敲敲桌子,無奈一雙熊掌實在沒什麼氣勢,只好道:「具體點,什麼新藥,研發到哪個階段了,怎麼?臨時述個職都做不到?」

    韓粟看向閆思弦身旁的吳端。

    吳端剛想掏警官證,閆思弦卻道:「讓我們單獨聊聊,行嗎?」

    吳端摸警官證的手一頓,點點頭,出了會議室。

    「現在能說了嗎?」閆思弦擺弄著手機,又是一臉「老子一分鐘都不想呆了」的表情。

    韓粟剛欲開口,閆思弦又補充道:「我知道我們家不是什麼大股東,你大可以糊弄我,但你我都跟錢沒仇,我要找蘭向晨,而你,你應該也對他的新發現有興趣吧?——是什麼?某種抗癌藥物?還是說——容我大膽猜想一下,他的突破性進展是:已經能治癒了?

    他約你見面,就是想跟你聊這件事吧?看樣子你們的會面並不愉快,否則我早就應該被老爺子拎過來參加董事會了。

    你不珍惜機會,競爭對手可不會犯蠢,如果因為你的失誤耽誤我家賺錢——別的我不敢保證,搞臭你在圈子裡的名聲還是能做到的。

    你想現在就退休,還是跟我合作?」

    韓粟突然發現,之前對這位二世祖的看法全是錯的。

    他根本就沒看透閆思弦。

    此時,閆思弦不僅展露了他的銳利,那是背後有重金支撐的底氣十足咄咄逼人的銳利,還一開口就點破了那件最近總是縈繞在韓粟心頭的事。

    韓粟畢竟在商場摸爬滾打了許多年,他立即調整策略。

    「是,我們見過,而且他突然聯繫我,不是走公司途徑,而是私下裡的。

    按說他這種一心搞科研的專家,我們沒什麼可聊的——當然,為了整個研發組著想,我表現出了應有的尊重……」

    閆思弦臉上的不耐煩更重了些,他看著表道:「你能說點我不知道的嗎?」

    「他……」韓粟竟然卡殼了,這是他年終董事會述職都不曾有過的。

    韓粟輕輕咳了一下,「我們見面,蘭老只提了一個假設,他說,如果真的有一種藥物,能夠治癒癌症,而諾氏有機會獲得這項研究成果,我們會怎麼辦?」

    「你當時怎麼回答的?」

    「壟斷。」

    閆思弦也顧不得熊掌不雅了,連敲桌子,「你壞了大事!」

    韓粟不甘,反駁道:「那只是個假設,而且,我後面也解釋了,壟斷只是為了保證公司的市場地位,並不會針對患者,如果真有那麼一種藥,我們還是會在仔細研究市場的情況下,進行合理定價……」

    「合理定價……恰好在普通癌症患者家庭所能承受的極限,想治病,可以,傾盡所有,是這個意思嗎?」

    韓粟不說話。

    閆思弦眯了一下眼睛,「連我都騙不過去,何況蘭老,不知道他見過多少像你這樣的蠢貨,失望了多少次。」

    「一切都只是假設……」閆思弦漫不經心瞟了韓粟一眼,他立即學乖了,改口道:「還有補救的餘地嗎?」

    「盡人事聽天命吧,」閆思弦道:「我需要公司全力配合幾件事。」

    「您儘管說。」

    「第一,把公司裡跟蘭老關係最好,跟他相處時間最久的人找來;

    第二,我需要調用抗癌藥物研發小組,讓他們隨時待命,有些專業問題,需要他們的解答;

    第三,一份最新的市場報告,我要知道我們的競爭對手在抗癌領域都是什麼情況,他們都有些什麼藥物,所佔的市場份額,給醫生多少回扣,跟哪些研究機構背後有關係——把暗處的貓膩統統搞清楚,我知道這是你的強項,盡你所能越詳細越好。」

    閆思弦眼中露出了鷹隼的光芒,猶如已經盯住了獵物,連韓粟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在閆思弦的氣場之下,平日裡八風不動的他竟是小跑著出會議室著手執行閆思弦的安排。

    韓粟剛走,吳端進門,晃了晃手機,「你要讓我聽,幹嘛還把我支開?」

    原來,吳端一出門就接到了閆思弦的電話,兩人始終保持著通話狀態,吳端什麼都聽見了。

    「本來也沒什麼見不得人的,但你要是亮了證件,就麻煩了,這傢伙準得把公司養的那群律師都叫來。

    互相做做樣子罷了,你真當他不知道我給你打電話呢?」

    「嘖嘖,你們資本家心眼真多,心跟蜂窩煤似的吧?」

    「謝謝啊,心眼再多不還得跟你低頭?哎,還是當官好,官大一級壓死人。」

    「你現在倒知道公開透明了?」

    「打住,吳哥,吳隊,可別挖苦我了,」閆思弦晃晃纏著紗布的手,意思是搖白旗,「我這不是怕你老賬還沒算清又添了新賬……那個,你就一點不好奇,關於蘭老在抗癌領域的研究取得突破性進展的推論是怎麼來的?」

    「怎麼來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8:41
第六章 福音(6)
               
    「有三點原因支持我的推論。

    第一,能讓一個搞了一輩子科研的人停下來,要麼他的研究成功了,要麼他死了;

    第二,醫學領域的重大突破,在有些人眼裡跟治病救人吳關,而僅僅是攫取財富的機會。

    從蘭老捨得把獨生兒子送去援非來看,他一定不希望研究成果落到這種人手裡,頻繁接觸製藥公司掌權者,就是在篩選值得信任的合作夥伴……」

    吳端打斷他道:「可是,把研究成果交給中國醫學科學研究院不好嗎?那可是國家機構,蘭老也在其中任職。」

    「傳說中的上交給國家?」閆思弦笑了,「看起來這是最好的辦法,但蘭老並沒有這麼做,說明研究院不像想像中那麼幹淨,據我瞭解,研究院跟一些醫院、製藥公司的關係盤根錯節。」

    吳端皺眉道:「如果真是這樣,蘭老失蹤前是何等的如履薄冰孤立無援。十多天了,你說他還活著嗎?」

    「這就是我要說的第三點,」閆思弦道:「我認為他還活著。」

    「為什麼?」

    雖然閆思弦還沒說明原因,但吳端眼中已經有了希望。

    「因為研究資料不見了。」閆思弦道:「懷璧其罪,這樣的重大突破,就相當於醫學界的蒸汽機發明,是劃時代的,蘭老當然知道其中的危險,所以我更傾向於研究資料是他自己銷毀刪除的,這樣既能避免被人竊取研究成果,還能……」

    「還能保命,」吳端接過話頭道:「你的意思,這應該是一次綁架,只要蘭老還沒交出研究成果,他就是安全的。」

    閆思弦搖搖頭,「這是最善意的情況。」

    「哦?」

    「假設,世面上有一家製藥公司,它的抗癌藥物好不容易佔據了最大的市場份額,你說這家公司希望變革到來嗎?

    最好的情況是,這家公司積極迎接變革,但出於保護市場地位的考慮,他們需要壟斷蘭老的研究成果,最壞的情況,將變革的可能直接扼殺在搖籃裡,保持現狀。

    資本的世界就是這麼殘酷,跟穩固江山和對外擴張相比,什麼人類幸福,都是扯淡。」

    吳端心中剛剛升起的希望又沉了下去,「但願,但願是個好結果吧。」

    「誰不希望王子和公主過上沒羞沒臊的日子呢,」閆思弦道:「現在猜測沒有意義,我們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走吧,該去蘭老任職的科學院看看了。」

    閆思弦和吳端從諾氏帶走了研究項目組長,三人決定一起前往科學院。

    項目組長名叫董悅,是個四十多歲的瘦小女人,她戴著一副無框眼睛,燙了捲髮,頭髮焗得黑黝黝的。

    或許是研究人員的通病,離開了熟悉的實驗室環境,董悅顯得有些侷促,坐在車後座上,時不時搓搓手。

    「您不用緊張……」

    「蘭老他怎麼了?」

    董玥和吳端同時開口,兩人在後視鏡裡碰了一下眼神,相視一笑,董悅放鬆了不少。

    副駕駛位置上的閆思弦道:「聽書蘭老能在諾氏任職顧問,是您牽線搭橋的?」

    「是啊,蘭老是我研究生時期的導師,專業能力強,醫德又好,可以說怹就是我的奮鬥目標,我工作後一直跟怹有聯絡,諾氏開始組建抗癌藥物研發小組,我就提議請蘭老給我們指導,他是國內這一領域最權威的專家,沒有之一……」

    說起蘭向晨,董悅帶著無限的崇敬,兩人都注意道,她使用了「怹」這一敬稱,而不是人們通常用的他。

    「那你們的研究究竟有沒有突破?」

    「這個……」董悅有些為難道:「我們的研究小組才剛剛組建三個月,很難有什麼成果。」

    閆思弦立即表示理解,並道:「您不用緊張,您對蘭老工作的科學院熟悉嗎?」

    「去拜訪過幾次,算不上太熟,也就是……能認路吧。」

    「那等一下您負責檢查蘭老的研究資料,能找到什麼就看什麼,他在研究什麼,研究到哪一步了,有什麼成果,我們需要您解決專業問題。」

    「行倒是行,就是……」董悅道:「研究院保密級別很高的,恐怕……」

    她突然反應過來,警覺地看著前排兩人,「咱們這趟……不會犯法吧?」

    這次,吳端掏出了警官證,以及辦案相關的許可文書,董悅放下心來,但很快又憂心忡忡道:「所以……蘭老真的出事了?」

    閆思弦沒回答她,而是道:「我想問問,蘭老失聯十餘天了,不說報警,你們都沒想著找找他?」

    「蘭老本來就是公司的特聘顧問,時間自由,不像我們這種天天要坐班的,而且……我也希望組裡的年輕人多些鍛鍊和試錯的機會,除非真的到了無法踰越的瓶頸,我不會麻煩蘭老的。」

    「明白了,」吳端又晃了晃警官證,叮囑道:「那等會兒專業問題就得您上了。」

    「嗯。」董悅重重點頭,像是在給自己加油打氣。

    中國醫學科學研究院。

    這家機構原本坐落於帝都京北市,可隨著人口劇增,霧霾沙塵暴常常光顧京北市,加之堵車等情況,實在不適宜人類居住,許多高精尖的科研機構選擇外遷。

    一旦被選中,成為某家科研機構的遷移目標,對該城市來說就是莫大榮譽,批地皮,新建研究院,但凡興土木,總能拉動一方GDP,況且對科研背後的一些列招商引資都有促進作用,當地政府往往非常重視。

    蘭向晨所在的研究院遷到墨城時,市政府就專門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緊鄰人民醫院的地方批了一大塊地,建成了新的研究院。

    車子駛進大門,首先是一片開闊的草坪,雖不至於大到能在上面打高爾夫,但在這樣的地段,也著實難得,院子裡古樹參天,很容易讓人聯想到「生命不止」「厚積薄發」之類的正能量詞彙。

    研究院主樓共12層,在高層建築鱗次櫛比的市中心當然算不上顯眼,但勝在建築本身設計感極強,走到跟前讓人忍不住多看兩眼。

    吳端剛停好車,便接到了趙局的電話,只聽他嗯嗯地答應了幾聲,掛斷電話,轉述道:

    「市裡很重視蘭老的事,副市長親自跟研究院打了招呼,務必給咱們查案一路開綠燈,讓咱們可以直接找院長。」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8:41
第七章 福音(7)
               
    閆思弦倒沒打算直接找研究院院長,反而道:「我想先見見魯仁松,就是那個最後見到蘭老的學生。」

    說是學生,其實魯仁松已經三十多歲了,兩鬢斑白,頭頂已經沒剩幾根頭髮,看起來比董悅還要老一些。

    師出同門的關係,魯仁松和董悅顯然認識,兩人很自然地寒暄起來。

    董悅:「老師究竟出什麼事了?你有消息嗎?」

    魯仁松搖頭,有些戒備地看著和董悅同來的吳端和閆思弦。董悅趕緊介紹道:「這兩位警察,是來調查老師失蹤的。」

    吳端亮了一下警官證,道:「據瞭解,你是最後一個見到蘭老的人,能說說當時的具體情況嗎?」

    「已經有警察來問過了。」魯仁松道。

    「我知道,但存在疑點,據蘭老的餐卡使用記錄來看,他幾乎一天三頓飯都在研究院的食堂吃,可是你們最後一次見面,是出去吃的午餐,而且……」閆思弦頓了頓,「是一家價格不菲私密性也很好的西餐館……」

    「我明白你的意思,」魯仁松道:「你們覺得老師給我留了信息或者線索?我也希望如此,我希望能幫到你們,可真的沒有,那就是一頓普普通通的飯,我們說了一些科研上的事,但……在我看來很平常,甚至都沒提到我們現在的研究難點……」

    「他有沒有交給你什麼東西?」閆思弦打斷他道。

    魯仁松搖頭。

    就在這時,一名老者走進了會客室。

    老者梳著背頭,精神矍鑠。一進門,他就道「警察同志來了?我叫張凱傑,研究院的院長,副市長剛剛給我來過電話,要求我們全力配合,警察同志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儘管開口。」

    吳端趕緊起身,表達對老科學家的尊重,順便介紹道「我是姓吳,市局刑偵一支隊隊長,這位是我們副隊,閆思弦。」

    「吳隊長。」老人招呼道。

    吳端還沒答話,閆思弦卻道「我們懷疑蘭老的失蹤與他的某項科研成果有關,事情緊急,就不跟您客氣了,」他指了指董悅道,「這位是市局請來協助調查的專家,能否讓她檢查一下蘭老的工作資料?包括蘭老使用的電腦。」

    「沒問題,小魯,你帶這位……」張凱傑頓了一下。

    董悅捋了一下頭髮,「我姓董。」

    張凱傑繼續道:「你帶這位董專家去。」

    魯仁松應了一聲,和董悅一起出門,吳端緊隨其後。

    三人一走,會客室裡就只剩下閆思弦和院長張凱傑了。

    不得不說,張凱傑看起來很有學者氣度,跟電視裡那些賣假藥的老專家截然不同。

    他身上似乎有一種令人平和的氣場,即便與他並不熟悉,即便共處一室無話可說,也不會覺得尷尬。

    閆思弦可不打算默默熬時間,他開口問道:「蘭老給您做副手,有快20年了吧?」

    張凱傑點頭,「是啊,你們查過他的檔案吧?他其實是我的學生,畢業後一直跟著我,我在醫院當主任,他就在科室裡做主治大夫,後來我進了研究院,把他也帶來,從研究員做起,一步一個腳印,我帶過的項目,基本上他都是科研主力。」

    「我不明白,二位關係這麼親密,他失蹤十餘天,您就沒想著找他?」

    「上歲數了,身體不好,我已經是半退休狀態,具體工作全是向晨在抓,說實話,要不是他家兒子找到研究院,我根本不知道他失蹤。」

    「那跟他一起做研究的人呢?同事也都沒發現他失蹤?」

    「發現向晨失蹤後,我召集他所在的研究小組緊急開會,問了他們,他們的回答是,向晨喜歡獨自在家裡工作,他不喜歡被人打擾,有時候實驗進行到關鍵階段,他會把自己關在家裡,連續幾天都不露面——這習慣我倒知道,他年輕時候就這樣了。

    所以,同事們沒在第一時間發現他失蹤,我想也可以理解吧。

    說來說去,還是我的不對,我疏於管理,向晨這麼寶貴的人才……哎……」

    眼看一個能做自己曾祖的老人自責,閆思弦少有地於心不忍了一下,但他還是繼續道:「我們的確查了蘭向晨的檔案,發現他過世的妻子也是您的學生。」

    「是啊,」張凱傑沉默片刻,像是陷入久遠的回憶之中,他慢慢地講述道:「兩個高材生,無論專業方向,還是人生理想,都那麼契合,誰見了都會覺得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誰知道發生那樣的事,難產……」老人苦笑一下,「醫學也不是萬能的。」

    閆思弦決定結束這個不愉快的話題,便道:「關於蘭向晨的科研成果,您瞭解多少?他是不是在研究什麼抗癌治癌的新藥?」

    這問題就顯得相當外行了,張凱傑卻耐心道「研究肯定是在研究,他一輩子都在做抗癌治癌的相關工作,要說新藥……現在主流的化療藥品就是我們共同參與研發的,至於更進一步的事……我是有心無力了……」

    老人家雖然把問題解釋清楚了,卻沒給出答案。

    閆思弦盯緊了這位老人,他滿眼淡定慈祥,迎接著閆思弦的目光。

    張凱傑真的已經老到一點兒都不關心研究項目了嗎?那還不退下來?科研機構的關鍵崗位是那麼好混的?

    「假如說,」閆思弦道:「假如科學院裡有人研發出一種能治癒癌症的藥物,組織會怎麼處理?」

    「榮譽可以屬於個人,但研究成果是國家的,科學院的各項研究本來就由國家立項撥款。

    如果……如果有生之年能看到藥物問世,國家一定會把救人做為第一宗旨。」

    又是個模棱兩可的回答,張凱傑的情緒卻激動了起來,問道:「怎麼?你們覺得向晨發明了這種藥?」

    「面前的種種跡象表明,的確有這個可能,但醫療、製藥畢竟不是我們的專業,所以……您覺得呢?從您的角度來看,蘭向晨有可能做到嗎?還是說我們的推測太不著調了?」

    閆思弦重新將問題拋給張凱傑。

    張凱傑十指交叉放在身前,沉默了很久,這個老人像是有些累了。

    「他能,我希望他能。」

    不知為何,閆思弦從他的話裡聽出了嘆息的意思。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8:41
第八章 福音(8)
               
    魯仁松親自將三人送到了停車場,他和董悅臉色都不好看,直到即將上車離去,董悅突然開口道:「是不是他們逼你幹了什麼?你要是有苦衷,現在趕緊告訴警察同志。」

    魯仁松搖頭,「我知道的都說了,真的。」

    董悅的臉色更加難看,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魯仁松向三人客氣道:「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隨時電話聯繫吧。」

    吳端跟他握了握手,三人上車,車子剛發動,董悅便忍不住道:「我覺得不對勁兒。」

    她神色十分焦慮。

    董悅是那種典型的科研人員,智商極高情商一般,心裡藏不住事兒,全寫在臉上。

    閆思弦:「您先別慌,是有什麼發現嗎?」

    「我今天看了蘭老留在研究院的資料,太過滯後和淺顯了,完全不像老師的……風格。」

    「風格?」

    吳端不解,學術研究的風格該怎麼劃分?野獸派?抽象派?

    董悅儘量組織語言,讓兩個門外漢能理解她的意思,「我這麼說吧,搞製藥到蘭老這個級別,已經能自成一套體系,哪怕是跟怹同樣水平的專家,要看懂怹的資料,也得費一番工夫,更別說我這種比怹水平低的了。

    可今天我看到的所謂蘭老留下的科研資料……怎麼說呢,反正我輕輕鬆鬆就看懂了,明顯不在那個級別。」

    這下,吳端理解了,便追問道:「您的意思是……科學院拿出來的並不是蘭老的資料,而是某個或某些水平不如他的人準備的。」

    董悅想了想,給出一個十分保守的答案:

    「不排除這種可能。」

    閆思弦和吳端對視一眼,都覺得科學院內部問題很大。

    吳端有問道:「您覺得魯仁松有可能成為突破口嗎?」

    董悅沉吟片刻,「我們都是蘭老的學生,所以見面有種天然的親近,但要真說交情,不過點頭之交,我不確定,但如果你們需要我聯繫他試試……」

    「請您幫幫我們。」閆思弦誠懇道。

    「好,那……我抽合適的時間私下裡聯繫他——就這一兩天——有了進展第一時間告訴你們。」

    閆思弦遞上一張自己的名片,「今天真是麻煩您了,那現在……送您回諾氏還是……?」

    「回諾氏吧,有個重要的培養實驗,我得回去盯著,不能離開太久。」

    送完董悅,吳端手機響了,他一看是手下刑警,接起電話後按了免提。

    「吳隊!可能被蘭向晨接回家的病人找到了!」

    「什麼人?」

    「一個病人——我的意思是,不是蘭向晨的親戚朋友,而是一個他接診過的癌症病人。

    說起來還是咱們系統內部的人,叫李平昌。」

    吳端搖搖頭,表示沒聽說過,閆思弦倒是接過話頭道:「國保支隊隊長?」

    「沒錯!就是他!」

    吳端給閆思弦遞了個詫異的眼神,意思是「你什麼誰都知道」。

    閆思弦聳聳肩,意思是「過目不忘怪我嘍」。

    吳端表示不想跟故意炫技的妖孽對話。

    只聽電話那頭繼續道:「李平昌一生未娶,是個老光棍,沒有子女,父母去世,一個哥哥和一個姐姐,也在3年前相繼去世……」

    「孤家寡人啊。」吳端道。

    「是啊,」刑警繼續道:「三年前,也就是李平昌的最後一位親屬——他的姐姐去世的同年,他被查出患了直腸癌,先後經過兩次手術、放化療,這期間蘭向晨一直是他的主治大夫,李平昌也一直積極配合治療,甚至被市人民醫院腫瘤科評為抗癌模範,他的照片現在還掛在腫瘤科的激勵牆上。

    半年前李平昌病情再次惡化,但與以往不同,這次檢查出癌症惡化後,李平昌沒有入院治療。

    不僅如此,他還遣走了家裡唯一的保姆阿姨——據我們瞭解,這位保姆在李平昌家工作足有十年了,李平昌接受治療期間,就是她一直在身邊照顧。

    還是在半年前,遣走保姆後不久,李平昌就失蹤了。」

    吳端思索片刻道:「有沒有可能是尋求了安樂死?」

    癌症患者無法忍受病痛折磨,從而自殺或者尋求安樂死,並不少見。

    「不太可能,」電話那頭的刑警道:「在失蹤前,李平昌簽訂了一份遺體捐贈協議,他願意將遺體捐給醫學院,用做教學解剖。

    這份協議簽訂後不久,他就失蹤了,這跟偷偷尋求安樂死的做法前後矛盾。」

    刑警給出結論道:「如果蘭向晨將一位病人帶回家——進行新型藥物實驗——從現在的調查結果來看,李平昌是可能性最大的人選。

    他孤身一人,自己就能對這件事做主,沒什麼外部阻力,而且他本身就是個心態積極的病人,又有為醫學獻身的覺悟。

    吳隊,這條線我們要繼續跟下去嗎?」

    「跟。」吳端道:「說說你的打算,怎麼跟?」

    「找人,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打算出一趟差,去拜訪一下李平昌的保姆——被他遣走以後,保姆阿姨回老家養老了。

    再者就是走訪李平昌的朋友、同事,他雖然沒有親屬,但做出這樣的重大決定,總要找人交代一下後事吧,畢竟是個正處級待遇的退休幹部,不至於窮到沒得交代。」

    「好,李平昌這條線索就拜託你們了。」

    「得嘞!保證完成任務。」

    「還有,」吳端猶豫了一下,還是道:「從你們組調兩個人盯住魯仁松——就是最後跟蘭向晨見面的那個學生,監聽他。」

    掛斷電話不久,吳端手機上收到了李平昌的照片。

    看著照片,吳端道:「你相信嗎?他可能是世界上第一個被治癒的癌症患者。」

    這想法讓吳端覺得,照片上的人越看越怪,有一種當年在電視裡看到克隆羊多利的奇怪感覺。

    他深知這種帶有有色眼鏡的想法不對,搖搖腦袋。

    閆思弦看出了他的心思,道:「看著奇怪?你這是病啊。」

    吳端深以為然,頹然問道:「還能搶救嗎?」

    「能,等多一些被治癒的癌症患者,你這病自然就好了。」

    「也對。」吳端點頭。

    閆思弦手機傳來微信消息的聲音,他笨拙地用繃帶外露出的指尖點開消息,眯著眼認真看了片刻,「嘖」了一聲。

    「怎麼了?」吳端問道。

    「我得承認,在挖信息這方面,韓粟有一套辦法。」閆思弦指著韓粟發來的消息道:「有個……挺有意思的發現。」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8:41
第九章 福音(9)
               
    「國內能排得上號的西藥製藥公司,有抗癌藥物研發生產經驗,有能力迅速量產並推廣藥品的,不超過15家。

    之前咱們看過蘭向晨的日程計畫,他就是從這些公司篩選合作夥伴的,但他避過了4家綜合實力排名比較靠前的……」

    閆思弦將手機遞給吳端,吳端看著表格上縱橫交錯的數字、信息,只覺得兩眼一抹黑。

    閆思弦解釋道「這4家公司有一個共同點,他們背後都跟研究院有關係,甚至,其中3家公司的主打藥品就是研究院研製的。

    這足以說明,在選擇合作夥伴時,蘭向晨要躲的不是某些公司公司,而是他任職的研究院。

    研究院有問題,可以板上釘釘。」

    吳端此時才將表格看了個大概,他指著其中一家叫做西成製藥的公司道「可是——我應該沒搞錯吧?——這家也跟研究院有關係,但蘭向晨還是聯繫了西成製藥。」

    「你沒錯。」閆思弦陷入沉思。

    片刻後,他道「所以我才說有意思,但現在還看不透。」

    「要不你打個電話問問韓粟?」吳端隨口道「說不定有些信息他沒寫在表格里。」

    閆思弦一愣,覺得自己剛才智商為負,卻還想找回面子,一邊撥打韓粟的電話,一邊笑道「你這就叫愚者千慮必有一得。」

    「滾!」吳端罵到「爸爸一天不打你,你就要上房揭瓦。」

    ……

    接到閆思弦的電話,韓粟頗有些忐忑,生怕自己工作沒做好,引得這位喜怒無常的股東不滿。

    閆思弦說明問題後,韓粟明顯鬆了口氣,解釋道「西成是因為最近高管變動,才跟研究院搭上關係的。」

    「高管變動?」

    「換了EO,新來的EO叫陳樹,跟研究院有些關係,是院長的熟人,我打聽到,新人已經走馬上任,但不知為什麼,還沒對外公佈消息。」

    原來如此。

    閆思弦道「蘭向晨跟陳樹有交情嗎?」

    「這就不清楚了,不過……」韓粟猶豫了一下。

    閆思弦道「你只管說,不用有顧慮。」

    韓粟便繼續道「我對蘭向晨雖然瞭解不多,但能看出來,他就是個純粹的科研人員,對市場運作什麼的不敏感,也沒興趣。

    而陳樹,他跟我是一類人,我們其實不太不關心科研情況,更多的精力放在市場擴張上,所以……我估計,他們不大可能有交集。」

    「知道了,幹得不錯。」閆思弦少有地開口誇人,電話那端的韓粟一愣,來不及說什麼,通話已經被掛斷了。

    電話剛一結束,只聽有人敲駕駛位置旁的車窗,吳端一看是交警,趕忙降下車窗。

    「路邊禁止停車,麻煩您出示一下駕駛證。」交警行了個禮,作勢就要抄車牌寫條子。

    吳端一看,剛剛兩人只顧著看資料打電話,將車隨意停在了路邊。

    他趕緊掏出警官證,「執行任務。」

    交警一愣,看看吳端的警官證,又看看閆思弦那輛價格在五百萬往上的座駕,登時對吳端的警察身份產生了懷疑。

    吳端一時百口莫辯,就差背誦的當年入職宣誓以證身份了。

    當同行懷疑你的警官證造假時,你怎麼證明警察是警察?這尼瑪是個哲學問題,和你如何證明你媽是你媽有著異曲同工之感。

    好在,一番解釋外加保證立即挪車之後,那交警還是選擇放兩個可疑人員一馬。

    吳端乖乖挪車,閆思弦則拿過他的手機,接起馮笑香的電話。

    「吳隊!有發現……」

    閆思弦按開免提。

    「……有發現,圖偵調取了蘭向晨失蹤當天的外圍監控,發現了可疑車輛,是一輛黑色桑塔納,因為司機刻意遮擋了車牌,我們只能根據監控追蹤車輛行駛軌跡……需要些時間,而且,無法保證一定能查到。」

    吳端問道:「怎麼個可疑法兒?」

    「我們還原了蘭向晨失蹤當天的行為軌跡,早晨8:16他開車去了研究院,一切正常,10:17有一輛黑色桑塔納停在研究院正門馬路斜對面。

    11:22蘭向晨乘坐魯仁松的車離開研究院,兩人直奔西餐廳吃午飯,這時候那輛黑色桑塔納動了,就跟在他們後面。

    兩人進了西餐廳以後,黑色桑塔納就近停靠。

    12:15兩人吃完飯出門,魯仁松獨自駕車回到研究院,而蘭向晨選擇向不同的方向步行,結合老人家的日程來看,他要去一家位於西餐廳附近的寫字樓,他跟那裡的一家慈善機構辦公室負責人約好了見面。

    我們看到黑色桑塔納再次發動,緩緩跟著蘭向晨,老人路過位於秦川路的最後一個監控後,便不見了蹤影,而黑色桑塔納在下一個直行路口處恢復了正常速度。

    以上,我們懷疑是黑色桑塔納劫持了蘭向晨。」

    「好!有進展隨時聯絡!」吳端道:「笑笑,再幫我查一家公司。」

    「吳哥,你說。」

    「西成製藥,還有這家公司現任EO陳樹的所有信息,尤其是蘭向晨失蹤前後,陳樹的……」

    閆思弦卻對著手機說了一句「笑笑,這個你不用管」便掛了電話。

    吳端憋氣道:「你故意的吧?仗著手上有傷,我不敢跟你搶手機,你故意的吧?啊?」

    「別生氣啊,隊長,聽我說,」吳端道:「黑客就別指望了,按照製藥公司慣例,重要的配方資料即便有電子版,也絕對跟互聯網絕緣,黑不進去的,你倒是可以指望我。」

    「你?」

    「你想啊,一家有望掌握治癌藥物配方的公司,他們是不是得準備購置新的設備,建新的流水線,甚至是新的製藥工廠,你說,這時候他們需要什麼?」

    「……錢?」

    閆思弦點頭,「那我最不缺的是什麼?」

    吳端:「……」

    閆思弦以熊掌攏住耳朵:「你說什麼?——我聽不到——」

    吳端:皮一下很開心嗎?

    閆思弦:隊長我錯了。

    「總之,我剛讓秘書向陳樹辦公室透露了投資意向,陳樹新官上任,正是不惜一切手段證明自己能力的時候,我給他送了一大塊肉,他當然得咬,已經迫不及待想和我見面了。

    我做為砸錢的一方,探探他的底牌總不過分吧?

    所以,陳樹這邊我來解決,至於吳隊你……」閆思弦抬了抬熊掌,不無遺憾道:「就麻煩你做回司機吧。」

    吳端:好像我現在不是在給你當司機?

    吳端道:「那你什麼時候跟陳樹見面?」

    「我知道越快越好,畢竟蘭老那顆裝滿知識的腦袋十分寶貴,但是……」閆思弦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行頭,聞了聞身上的味道,最後目光落在自己的一雙熊掌上,「打仗總得有個準備吧。」

    閆思弦果斷道:「先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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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福音(10)
               
    閆思弦家,臥室。

    「我擦姓吳的你輕點!拽到老子頭髮了!……靠!」

    「姓閆的你老實點!手抬好!別弄濕了!……」

    一名年輕貌美的女醫生給閆思弦的手拆了紗布,剛說一句「恢復得不錯……」實在看不下去兩個鬼叫的男人,一把抓過吳端手裡的吹風機,指揮道:「你去拿條毛巾給他手擋著點,傷口千萬不能沾水。」

    吳端如獲大赦。

    等他從衛生間拿了乾毛巾出來,女醫生已經開始嫻熟地給閆思弦吹起頭髮。

    吳端生怕頭髮上的水滴沾上傷口,趕忙撐著毛巾。

    他看到了毛巾下的那雙手,手掌上各有一道深深的傷口,其中右手虎口被豁開,縫了針,即便痊癒,短時間內肯定也能看出差別。

    手指也有傷口,深可見骨,左手小指幾乎從關節處斷開,吳端已不記得自己在現場捧著他的手大喊醫生的行為,但他記得那種心悸無助的感覺。

    不得不感慨現代醫療技術的發達,以及……有錢真好。

    閆思弦當天是被醫療直升機接走的,顯然他已習慣了那龐然大物,比吳端淡定多了,躺在墳地裡一邊說笑道:「別喊了隊長,鬼子都讓你喊跑了……」

    一邊指揮吳端撥打了一個電話,報了位置,並調侃道:「抱歉,你這輩子的第一次直升機之旅,恐怕不那麼美好。」

    一架直升機轟隆隆地來,接上閆思弦,又轟隆隆地走,如閆思弦所說,吳端做為隊長,肩負起了送傷員去醫院的責任,跟他一起上了直升機。

    前後總共20分鐘,直升機就在一傢俬立醫院頂樓停穩,與此同時,全市最好的神經科、骨科醫生已經在手術室準備就緒。

    吳端第一次見識到醫療領域裡的一路綠燈。

    當然,第二天幫閆思弦結賬時,看著那七位數的費用,吳端重新認識了家中老媽曾說過的一句話:錢花哪兒哪兒好。

    他還為局裡究竟能報銷多少著實忐忑了一把,誰知閆思弦大手一揮,表示那都是小意思,不必在意。

    此刻,這雙手雖然還有些蒼白,卻已經有了大病初癒的樣子,吳端最擔心的那根小指已經完美地接了回去,依舊修長,連傷口都不太明顯了。

    許是受了吹風機裡熱風的刺激,那根小指微微動了一下。

    幫閆思弦拆紗布的女醫生道:「就一會兒啊,紗布給你放這兒了,完事兒了你記著包上,你這根指頭現在一點兒都不能受力,受風也對恢復不利,保護不好就等著殘廢吧……」

    閆思弦突然湊到刀子嘴豆腐心的女醫生耳邊,不知說了句什麼,女醫生臉一紅,嬌嗔地看了閆思弦一眼。

    她計上心來,指了指閆思弦受傷的手,壞壞地丟下一句「你行嗎?」便拎包離開了。

    看著被質疑行不行的閆思弦,吳端噗嗤一聲樂了,彷彿大仇得報。

    閆思弦無所謂地起身,用一根手指推開衣櫃,開始搭配衣服。

    吳端實在是忍不住,笑得幾乎蹲在地上,要捶著柔軟的羊毛地毯,以至於閆思弦實在沒法繼續忽視他。

    「想什麼呢你,髒心爛肺,我約她一塊打遊戲!」

    「哦——打遊戲——啊哈哈哈哈——」

    閆思弦:滾過來,爸爸要踹死你!!!!

    笑歸笑,閆思弦拉開衣櫃時,吳端還是注意到他的衣服掛得十分整齊,想來應該是家政每天收拾的結果。

    衣櫃裡大致有三個區域,代表三種不同需求。

    其一是居家服,但凡純棉或純毛質地穿起來舒服的,不分品牌價格,佔據了衣櫃半壁江山,餘下位置一半是高訂西裝,每套下方都有配套的純手工定製皮鞋,嚴謹內斂,屬於穿上就能直奔華爾街上班,另一半的衣服雖也價格不菲,卻略顯輕佻,吳端已經能想像閆思弦穿著它們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戰績。

    「想什麼呢?」閆思弦從華爾街區域拎出兩套西裝,問道:「哪個?」

    吳端看看左邊的,評價道「人模狗樣」,又看看右邊的,評價道「貌似忠良」。

    最終,閆思弦選擇了貌似忠良。

    他穿衣服問題不大,可是系領帶、袖扣等精細活兒,手就不那麼靈光了,只好由吳端代勞。

    吳端正幫他系領帶,有人敲臥室門,叫了一聲「閆總,方便嗎?」

    閆思弦顯然聽出了來人是誰,道了一句「進。」

    身材凹凸有致的秘書開門,眼看吳端拽著閆思弦的領帶,只愣了一秒鐘。

    「閆總,合同範本我按您要求打出來了,放這兒了。」

    說完,秘書便退了出去,一個多餘的表情都沒有,全程相當職業化?

    吳端覺得渾身彆扭,開啟了尬聊模式,「我……你……她……她有你家鑰匙?」

    閆思弦淡定道:「有備用鑰匙,我去外地的時候,她幫我照顧屋裡的幾盆花。」

    「哦……」

    2小時後,西城製藥樓下。

    吳端眼看著一個年近40相貌堂堂的中年男人將閆思弦送到車門口,並親自幫他拉開車門。

    直到車子啟動,那人還在駐足目送。

    「哈——」閆思弦攤在副駕駛位置,長長舒了一口氣,「爸爸我花一個小時梳妝打扮,還是值得的。」

    吳端:是是是,您梳妝打扮下海掛牌起碼一夜八萬。

    心裡雖在吐槽,卻在路邊停車,拆開一袋醫用紗布,幫閆思弦包紮起來。

    閆思弦絮絮叨叨道:「我報了一筆陳樹絕對沒想到的巨額投資,把他給弄懵了,哈哈哈哈……

    我卡著公司前景這活不松口,他最後總算交了個底,說是近期有望在治療癌症上獲得劃時代突破,把公司前景吹得天花亂墜,我說要看他研發團隊,他又推脫今天不方便,非得明天……

    哎你聽我說了沒呀?」

    「聽著呢,」吳端道:「你覺得綁架蘭老的是西成製藥?」

    「明天就知道了。」

    「明天?」

    咚咚——

    吳端降下車窗,與同一名交警面面相覷。

    「還是你們,違章停車。」

    「呃……兄弟,緣分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8:41
第十一章 福音(11)
               
    魯仁松:「吃飯就算了吧,我現在走不開,實驗室有一項反應進行到關鍵步驟,今兒晚上得通宵盯著。」

    董悅:「這樣啊……我還想著咱們好久沒見面了……不過,老師失蹤了,實驗室裡就得靠你了,忙得很吧……」

    魯仁松:「還行吧。」

    董悅囁嚅片刻,終於不再東拉西扯,「老師的事你怎麼想的?你……不著急?萬一他是被壞人綁架了呢?老師的心臟病發作起來……」

    電話那頭魯仁松沉默了一下。

    「急有什麼用?研究成果是國家的,老師想據為己有,所以才玩失蹤,他對得起我們的信任嗎?還好意思跟我們講醫者仁心嗎?」

    這次,董悅愣住了。

    她並不擅長反駁別人,只能蒼白無力道:「不是的,你肯定搞錯了,老師不是……」

    「別傻了,」魯仁鬆氣鼓鼓道:「你當我們現在沒日沒夜地忙活,是干什麼呢?逆推老師隱瞞的關鍵步驟!你應該清楚這有多難,幾乎就不可能……別說研究院了,你們諾氏製藥也忙起來了吧?」

    「他們給你洗腦了是不是?這都是誰告訴你的?」

    「汪彥堯親眼看見的!老師清空了他自己的所有研究資料,還偷偷把硬盤拆走了……呵呵,我都不知道老師還有拆硬盤的手藝……」

    董悅:「不可能不可能……」

    魯仁松:「警察讓你來跟我打聽消息的吧?我不怕,你可以把我原話轉述給警察。不過,看在師出同門的份上,我勸你一句,別管閒事,老師的事比你想得複雜……嘟——嘟——」

    閆思弦的車上,三人一起聽完了電話錄音,董悅道「我是不是……幫倒忙了?」

    吳端趕忙安撫道「沒有,您……」

    閆思弦擺擺手,示意吳端別說話,又聽了一遍錄音。

    「魯仁松在電話裡提起的那個汪彥堯,您認識嗎?」閆思弦問道。

    董悅搖頭,「沒聽說過。」

    「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沒。」

    「哈,」閆思弦勾了下嘴角,對吳端道「查查這個人,莫名其妙提起一個對方聽都沒聽說過的人,還刻意強調』原話轉述給警察』,要不是他說話太不著調,那就是刻意給我們傳遞信息。」

    「這麼說……我幫上忙了?」董悅十分欣喜,像個小女孩。

    「嗯!」閆思弦十分肯定地點頭。

    董悅看了看手錶,「那個……謝謝閆總一大早來送我上班,真不好意思……要是沒什麼事,我就去公司了……能幫到你們我很高興,真的。」

    閆思弦也不跟她客氣,「嗯,我也該上戰場了。」

    這天早晨,閆思弦又是一身華爾街精英打扮,由吳端將他送到了西城製藥研發大樓下。

    吳端憂心忡忡,「你確定不用帶個專家,你又不懂行,帶上董悅也好啊……」

    「董悅畢竟是諾氏的人,帶她去場面肯定不好看,再說了,你真當西成會向我展示什麼核心技術?前景這種東西,還不是靠吹牛。放心吧,我能搞定,我只是有點好奇……」閆思弦一笑,「算了,等驗證了猜測,再告訴你。」

    閆思弦進入西成研發樓不久,等在樓門口的吳端便收到了他發來的消息,是一張照片。

    照片上有個穿白大褂的女性科研人員,她的長發束在腦後,不大看得出年紀,不知正講解著什麼。

    照片是偷拍的,好在偷拍技術不錯,角度選得也好,那研究人員的面目還算清晰。

    吳端一眼便看出,正是汪彥堯!魯仁松在電話裡提了一嘴的汪彥堯!

    吳端也是剛剛收到馮笑香發來的資料,其中就有汪彥堯的照片,因此才能認出來。

    魯仁松究竟為什麼提起她?她又為什麼出現在西成製藥?吳端覺得就快抓住那條關鍵線索了。

    直到閆思弦又發來一條簡短的消息:

    盯!

    吳端的目光在停車場逡巡一圈,很快鎖定一輛銀色奧迪。

    墨A-YY719,汪彥堯的車牌,馮笑香發來的資料裡標註過。

    吳端悄悄下車,裝作透氣抽菸的樣子,慢慢接近銀色奧迪,發現攝像頭是躲不掉了,便彎腰裝作整理褲腳,利用自己的身體做遮擋,順手將一枚紐扣追蹤裝置貼在了奧迪車屁股底下。

    吳端轉身離開時,正好看到汪彥堯出了西成製藥大樓,她沒注意吳端,打著電話上了車,逕自離去。

    閆思弦離開西成製藥已經是兩小時以後,依舊是陳樹親自出來送,兩人有說有笑,直到閆思弦坐上車,陳樹還在留他吃飯。

    閆思弦再三婉拒,陳樹只好一個勁兒強調「下次,下次一定在我這兒吃個飯。」

    車一啟動,閆思弦便迫不及待地問道:「怎麼樣?派人跟著沒?」

    吳端將平板電腦遞給閆思弦,只見那平板電腦顯示的是一幅電子地圖,地圖上有藍色的線標記出了汪彥堯的行車軌跡。

    閆思弦粗略看了一眼,「呦,這是繞圈呢?」

    「繞半天了,還挺謹慎,」吳端道:「咱們跟上去?」

    兩人追上汪彥堯時,她的車正停在城郊一家藥店門口,幸虧裝了追蹤器,那銀色奧迪不知何時已經更換了套牌。

    汪彥堯從藥店走出來,手裡提了個藥店常用的塑料袋,裡面是幾個藥盒。

    她開門上車時,兩人看到了她副駕駛位置上是某家連鎖快餐的食品袋。

    食品袋裡是摞得冒尖的便當盒,起碼十幾份,看樣子是要給人送飯,還是不少人。

    閆思弦和吳端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吳端下車,走進藥店,掏出警官證道:「剛才那女的,她都買了什麼?」

    藥店收銀小妹嚇了一跳,不敢怠慢,趕緊將剛才的收銀單據底聯遞給吳端。

    吳端拿了單據就走。

    「除了兩盒普通的感冒藥,兩大盒板藍根衝擊,一盒消炎藥,還有一盒硝酸甘油片……」閆思弦道:「我記得,董悅和魯仁松的電話錄音裡,董悅提起過蘭老有心臟病。」

    「是。」

    「硝酸甘油片的功效,就是緩解心絞痛。」

    兩人皆皺起眉頭,眼下的狀況憂喜參半。

    好消息是他們方嚮應該是對了,蘭老還活著,只要跟緊汪彥堯,找到蘭老只是時間問題。

    壞消息是,不知老人家的身體狀況現在如何。

    好在,汪彥堯的很快就帶著兩人見到了蘭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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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福音(12)
               
    5月8日,凌晨。

    蘭向晨睜開眼,地板冰涼的觸感和腹中飢餓讓他知道自己還活著。

    縱然天花板上只有一隻10瓦的黃燈泡,還是晃得他眼花。

    蘭向晨努力眨了眨眼,視線終於聚焦,能夠看一看周圍了。

    這是一間只有六七平米的屋子,因為滲水,一處屋角有黃澄澄的水漬,在水漬的襯托下,髒成了灰色的牆壁倒也不那麼難以接受了。

    屋裡有一股霉味。

    但這些都不是最糟糕,最讓蘭向晨無法忍受的,是全身關節的疼痛。

    他一刻也不能再躺下去了,涼氣正透過水泥地正往他的骨頭縫裡鑽。

    蘭向晨以手撐地,慢慢站了起來,眩暈襲來,他雙手撐住牆,緊咬牙關,舌尖抵住上牙堂,穩了半天才確保自己不會一頭栽倒。

    乙醚令他的大腦昏昏沉沉,上了年紀後手腳總不那麼利索……

    那些人終於動手了嗎?真狼狽呀。

    可他顧不上狼狽,上前幾步,拍著屋子僅有的一扇鐵皮門。

    嘭嘭嘭——

    鐵皮門的聲響迴蕩,有些刺耳。

    「有人嗎?!有人嗎?!」

    很快,門外傳來了腳步聲,蘭向晨立即停止拍打,保存體力。

    開門的是個長頭髮的高大男人,叼著煙,穿短袖,露出手臂上紋著的一條龍。

    蘭向晨記得這條龍,用浸過乙醚的毛巾摀住他口鼻的,就是這條手臂。

    男人並未蒙面,蘭向晨深覺不妥,通常情況下,綁匪露出面貌就意味著他們決定撕票。

    不等蘭向晨想得更深,紋身男道:「呦,大科學家醒了,把人帶上來吧。」

    隨著他一聲令下,三名科研人員被兩個持槍的男人帶了上來。

    蘭向晨注意到,紋身男後腰上也別了一把手槍。

    而那三名被帶上來的科研人員,蘭向晨全都認得。

    其中兩個男人是他在科學院的同事,一個跟他年紀相仿的女人——雖然不知道名字,但在一些學術交流會上也算是見過面。

    三人和他一樣的迷茫,戰戰兢兢。

    「你們要幹嘛?」蘭向晨問道。

    紋身男咧嘴一笑,十分江湖地伸手勾住了蘭向晨的脖子,領著他穿過兩道半透明塑料門簾,蘭向晨被他脅著,進入了一個巨大的敞開式房間,其內堆滿了製藥所需的實驗器材。

    紋身男開口,簡明扼要地回答了蘭向晨的問題。

    「你應該清楚我要什麼。」

    蘭向晨不答話。

    紋身男也並不惱怒,繼續勾著他的肩膀,將他帶回了眾人所在的過道。

    「現在,幫你選助手。」紋身男道,「兩個人就夠了吧?可惜多了一個……嘖嘖嘖,我很好奇,大科學家會用誰呢?」

    蘭向晨和那三人皆是一愣,齊齊看向紋身男。

    紋身男似乎非常享受他們的恐懼,咧嘴笑了笑。

    「沒被選中的……那就不好意思了,技不如人嘛,下輩子記得好好學習嘍。」

    這話從紋身男口中說出,除了如同被人掐住喉嚨的威脅之感,還十分詭異。

    紋身男對自己的黑色幽默也很滿意,嘴巴咧開的弧度更大了。

    三名科研人員的目光在紋身男和蘭向晨之間徘徊。

    「不不不,不能這樣……你不能……」

    「救命……蘭老救命啊……」

    ……

    蘭向晨已做好了必死的心理準備,可他沒想到會面對這樣的局面。

    「你不能傷害他們!」蘭向晨大吼。

    「我當然能。」紋身男掏出了別在背後的手槍,「快選吧,這個選擇,你躲不掉。」

    「我都需要!三個人我都需要!你們不就是讓我製藥嗎?可以!我答應你!」

    「原來大科學家這麼好說話。」男人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容,「我怎麼才能確定你沒騙我呢?」

    「我……」

    嘭——

    蘭向晨不必組織語言了,他看到一名與他合作多年的同事用迷茫的目光看著他。

    那人額頭上多了一個小洞,後腦炸裂出拳頭大的傷口。

    他瞪圓了眼睛,彷彿在詢問蘭向晨發生了什麼。

    幾秒後,他的身體直愣愣地向前倒下,四肢無意識地痙攣抽搐,像某種可怕的節肢動物。

    「啊——」

    女性研究人員情緒瞬間崩潰,她大張著嘴,可惜叫聲還沒徹底發出來,就被人打中了後脖勁,栽倒在地,暈了過去。

    那動手打她的人朝地上啐了一口濃痰,罵道:「女的就麻煩。」

    紋身男將手中的槍別回後腰,繼續伸手摟住蘭向晨的肩膀。

    他能明顯感覺到,蘭向晨渾身抖得觸電了一般,就連體溫都降下來不少,看來「血都嚇涼了」這說法是有道理的。

    「你看,」紋身男開口了,「我已經證明了我的態度,說殺人就一定會殺人。」

    他指了指餘下的兩名科研人員,「恭喜你,選了兩個好助手。

    容我提醒一句,五天後我要是沒拿到東西,就再殺一個人。」

    蘭向晨使勁咬了一下舌尖,才沒有昏過去。

    不能再死人了!他心裡有個聲音吼叫著。

    蘭向晨道:「你們的儀器不全。」

    「會給你配全的。」紋身男道。

    「一個培養反應就要三天——我沒騙你,你可以隨便找專業人士打聽——我保證,現在就開始製藥,但五天時間肯定不夠,你不能再殺人了,否則你什麼都拿不到。」

    蘭向晨的聲音發著抖,還變了調。

    恐懼催動他的心臟,跳得又快又亂,有那麼一小段時間,他覺得自己可能就要心臟病發當場死亡了。

    可他還不能死,他死了,其餘兩個人質怎麼辦?他的研究成果怎麼辦?

    所以縱然害怕,蘭向晨還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跟綁匪討價還價。

    「你要多少天?」紋身男問道。

    他皺起了眉頭,顯然並不喜歡被人拒絕服從。

    「一個月。」

    紋身男摟著蘭向晨的手驟然用力,老人只覺得肩膀就要被他捏斷了。

    他沒說話,眯著眼睛想了一秒鐘。

    「10天,10天後取誰的命,你來選。」不待蘭向晨再討價還價,紋身男對收下兩人使了個眼色,兩名手下拎起兩個暫時保住了性命的科研人員,將他們和蘭老一起推進了簡陋的實驗室。

    十幾分鐘後,昏過去的女人悠悠轉醒。

    她迷茫地四下看看,似乎並不相信自己剛才經歷的事,以為那只是個夢。

    蘭向晨扶了她一把,問道:「你叫什麼?」

    「汪彥堯。」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8:41
第十三章 福音(13)
               
    蘭向晨無從判斷自己所在的位置。

    四面牆上都掛著遮光布,窗戶被嚴嚴實實地擋住,看不到外面。

    現在唯一清楚的是,屋裡總共六個人,三名研究人員,三個歹徒。

    而那名死去的研究人員——不知他的屍體被歹徒如何處理了。

    歹徒人手一把手槍,且那手槍威力不小,顯然不是玩具仿真槍那種唬人的玩意兒。

    硬拚是不可能的,蘭向晨和其餘兩名研究人員交換著眼神,不動聲色地摸了摸儲存雙氧水、液鹼及苯甲酰氯的容器。

    兩名助手瞬間明白了蘭老的意思。

    這三樣原料可以製作過氧化苯甲酰,而過氧化苯甲酰極不穩定,易燃燒能爆炸。

    兩名助手點點頭,表示明白了蘭老的意思。

    但三人都沒敢輕舉妄動,因為三名綁匪正盯著他們。

    或許是出於好奇,實驗開始的第一天,三名綁匪都守在了實驗室裡。

    一開始他們還能保持安靜,時間久了,終覺得無聊,那打過汪彥堯的歹徒便開口道:「哎,我說,你們搞科研的能賺多少錢?」

    三個被問話的人對視一眼,皆十分警惕。

    鬼知道對方會不會是個仇富的心理變態,說少了他覺得你撒謊,說多了他又來找你麻煩。

    蘭向晨剛要答話,卻見紋身男走上前去,照說話的手下後腦勺就是一巴掌。

    「就你屁話多。」紋身男罵道。

    被罵的手下灰溜溜跑出去抽菸了。

    見蘭向晨看他,紋身男咧嘴一笑,指了指蘭向晨面前的燒杯和試管,「你這研究原本能賺大錢,可惜你太不識相。」

    蘭向晨沒答話,紋身男繼續道:「告訴你吧,我媽也得癌症了,宮頸癌,治好三次又發作三次,現在是第四次治療……我幹這個,就是為了賺錢給她看病。

    人啊,還是別跟錢過不去。」

    蘭向晨覺得有一絲希望,他要伸手抓住,於是他道:「你知道治病貴的難處,你是生活所迫,對不對?……所以更不能讓科研成果落到壞人手裡,他們只會哄抬價格,是他們逼得你債台高築,不得不走上這條路的……」

    「你不會這麼幹?」

    「我保證!」蘭向晨道:「我只想找一家有責任感的製藥公司合作,或者願意投錢的人……你相信我,就快找到了!」

    紋身男一會兒低頭想想,一會兒又看看蘭向晨,似乎有些動搖了。

    蘭向晨趕緊補充道:「我能治好你媽媽的病!是真正意義上的治好,不會再停留在控制階段,反覆發作。

    你可以先把她接來……」蘭向晨指了指他的兩名助手,「你放了他們,我立即給你媽媽治病……」

    「真的?」紋身男直直地盯著蘭向晨,「你能治好?」

    「能……我治好過一個人……你放了他們,我就……」

    「看來你不需要助手。」

    嘭——

    男助手應聲倒地,依舊是一槍爆頭。

    因為搶上裝了消音器,聲音聽起來沉悶悶的。

    一切發生得太快,蘭向晨和汪彥堯都愣住了,恐懼還沒來得及侵襲兩人,就聽紋身男放聲大笑:

    「啊哈哈哈哈……我媽早死了……啊哈哈哈哈……太好笑了……」他模仿著蘭向晨的語氣:「我立即給你媽媽治病……啊哈哈哈哈……你治不好,她出去賣,被人玩死了……啊哈哈哈哈……」

    瘋子!瘋子!

    恐懼終於襲來,蘭向晨癱軟在地,他從未像現在這般無助過。

    汪彥堯早已嚇得昏了過去。

    紋身男獰笑上前,一把抓住汪彥堯,拿槍指著她的腦袋,問蘭向晨道:「你想怎麼對付我?爆炸?還是毒氣?啊?」

    蘭向晨木訥地看著紋身男,突然爆發道:「你殺了我吧!啊?快殺了我!」

    「呵呵呵呵……」紋身男敏捷地避開撲上來的蘭向晨,一腳將他踹翻在地,踹得蘭向晨半天沒緩過氣來。

    「你不拯救天下蒼生了?」紋身男問道。

    蘭向晨灼熱的目光暗了下來。

    他害怕了,一個人若是連死都不怕,就沒什麼能嚇住他。可蘭向晨怕死。

    「十天,別忘了。」紋身男用搶指了指汪彥堯的頭,「十天後就是她的死期……我會一個個把你認識的人抓來,直到你交出我要的東西……你有個兒子在國外吧?我可聽說他要回國了……

    嘖嘖嘖,別急啊……往好的方面想想嘛,如果你還不願意配合,至少我會讓你見他最後一面……好事兒啊,是不是?……啊哈哈哈哈……」

    紋身男拎著汪彥堯離開,「讓我發現你耍花招,我就把這女人的手腳砍下來!」

    實驗室裡,地上的屍體還在抽搐痙攣,發出沙沙的摩擦聲,血和腦漿順著頭上的傷口滲出來,很快形成一大片血泊,將那死去的人臉都糊住了。

    蘭向晨頹然靠著實驗桌,他必須服從了,汪彥堯還在那些人手裡。

    就這麼……失敗了?兩條人命的慘痛代價,最終只能交出研究成果,向那些人屈服?

    可是,交出來,自己和汪彥堯就能不死嗎?

    十天……十天……蘭老慢慢從地上爬起來。

    思緒混亂,可他知道自己必須得做點什麼。

    ——————————

    十天。

    對蘭向晨來說,時間時而飛速流轉,彷彿轉瞬十天就要過去,實而又漫長得如同一個世紀。

    他再也沒見過汪彥堯,他曾試圖和綁匪搭話,想打聽一下汪彥堯的情況,可綁匪並不願意跟他囉嗦。

    直到第九天,實驗桌旁的蘭向晨突然倒地,捂著胸口痛苦掙扎。

    一開始,紋身男以為他在耍花招,並不理他,可是眼看他臉成了紫色,彷彿隨時可能一口氣上不來,把自己憋死,這才把汪彥堯叫過來實施搶救。

    汪彥堯憂心忡忡道:「蘭老的身體狀況本來就不好,再加上最近受到驚嚇,能撐到現在就不錯了……」

    紋身男雖然滿腹狐疑,卻也不敢拿即將到手的巨大利益開玩笑。

    他對汪彥堯道:「你留下看著,別讓老頭死了。」

    汪彥堯唯唯諾諾應了一聲,見紋身男走了,她扶著蜷做一團努力減輕心臟負擔的蘭向晨道:「蘭老,實在不行就……就給他們吧……您的身體要緊啊……」

    汪彥堯依然穿著他們初見時的那身衣服,皺巴巴的,頭髮也很凌亂,神情憔悴。

    可是,蘭向晨發現,她蹲下時,褲腳處露出了一截肉色短絲襪。

    蘭向晨記得,他剛醒來那天,汪彥堯被綁匪拿槍指著頭,和其餘兩名已經死去的科研人員跪成一排,當時她褲腳露出的襪子是白色的。

    蘭向晨猶豫了一下,最終沒把兜裡的一頁稿紙交給她,而是湊到她耳邊,悄聲道:「快了,他們就快拿到東西了,別怕,我會保護你的。」

    汪彥堯一愣,「您……真要把成果交出去?」

    「交!不能再死人了!」

    蘭向晨別開目光,故意裝作沒看到汪彥堯竭力掩飾的狂喜。
               

Babcorn 發表於 2019-8-29 18:44
第十四章 福音(14)
               
    5月18日,晚9點。

    夜幕降臨,郊區不似處處霓虹的城市中心,天紮紮實實地黑了下來,如假包換。

    吳端的耳麥傳來各組的匯報聲。

    特警隊長道:「熱感系統鎖定,屋裡總共五個人,分佈在二樓……重複一遍,五個人,全在二樓,我們的人已經上了屋頂,隨時可以強攻。」

    吳端帶著一隊刑警貓在廠房門口,問道:「狙擊手有機會嗎?」

    特警隊狙擊手:「目前沒有,遮光布太嚴實,找不到射擊位置。」

    現場外圍,閆思弦的車上,馮笑香少有地遲疑了,手心裡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等等……」

    終於,馮笑香道。

    「小馮?」吳端道。

    聽出她語氣的遲疑,吳端將耳麥頻率切換到跟馮笑香的私聊,「怎麼了?」

    「我之前說過的黑色桑塔納,還記得嗎?」

    「嗯,疑似綁架蘭老的車輛。」

    「查到車裡的人了,是三個越南人……」

    吳端一愣,「外國人?」

    「如果是外國人,就麻煩了,不僅會牽涉到國籍問題……」

    吳端會意,「明白了,搞個外國國籍,方便犯案後第一時間出逃……職業殺手的一貫做法。」

    馮笑香:「我就是擔心這……」

    吳端已將耳麥切換至公共頻道,低聲道:「全體注意,全體注意,初步推測屋內共三名綁匪,兩名科研人員,其一是蘭向晨,其二是汪彥堯,我們的目標是保證兩名科研人員安全,解救蘭向晨,控制三名綁匪,」吳端最後猶豫了一下,終於道:「以及汪彥堯。」

    特警隊長聲音傳來,「要控制汪彥堯?那個女性研究人員?」

    「是。」吳端繼續道:「綁匪可能是職業殺手,有攜帶槍支的可能性,狀況複雜,強攻不可取,我先摸進去看看,你在樓頂隨時準備,等我信號。

    必要的時候,可以開槍擊斃。」

    「收到,你注意安全。」

    吳端對身後的錢允亮、賴相衡兩人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們跟上,又對其他刑警打了個原地待命的手勢,他掀開一樓門口的遮光布一角,見沒有人,迅速閃身進入,錢允亮和賴相衡緊跟其後。

    通往二樓的樓梯就在進門左手邊,吳端幾步跨到了樓梯一側,三人並排而立,後背均是緊緊貼著樓梯下方的三角形牆壁。

    廠房雖然老舊,但裡面的地面還算乾淨,不似吳端想像的那般積灰滿地,還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看來,為了達到製藥要求,有人專門清理過這間破廠房。

    吳端隱隱聽到樓上傳來的動靜,似是有人在說話,但聽不清楚。

    他深吸一口氣,示意自己先上去看看,雙手持槍,踏上了樓梯。

    吳端雙腿肌肉緊繃,控制著每一步落腳的力度,幾乎只用腳尖著地,如一隻貓。

    快要上到二樓時,他停下腳步,只探出半個腦袋。

    只見二樓被塑料門簾隔成了兩間,眼前這一間擺著個破舊的麻將桌,兩把摺疊椅,一張打開的簡易行軍床,還有一張行軍床立在牆邊沒打開。

    吳端隱約看到塑料門簾裡有四道人影,其中兩個穿了白大褂,應該是蘭向晨和汪彥堯,另外兩個則穿深色衣服,應該是綁匪。

    眼前有個綁匪正站在塑料門簾外,仰著脖喝礦泉水。

    喝完了,他將水瓶放在麻將桌上,衝著塑料門簾裡面道:「老頭,我們龍哥說話算話,明天早上再看不到東西,你死定了!」

    綁匪後腰別著一把裝了消音器的手槍,黑森森的,叫人看了膽顫。

    吳端沖錢允亮打了個「上」的手勢,兩人一起又快又輕地摸上了二樓。

    吳端突然伸手,一手死死摀住那綁匪的口鼻,持槍的手拿彈夾去砸他的後脖子。

    那綁匪顯然是練過的,肩頸周圍有厚實的肌肉群,加之為了避免發出聲音,吳端只敢用巧勁,一下並沒將他砸暈。

    綁匪的反應速度極快,立即伸手去摸別再後腰的槍,卻被錢允亮扭住了手腕。

    卡——

    綁匪的手腕脫臼,疼痛令他瞪圓了雙眼,一聲低哼即將衝出喉嚨。

    吳端的槍托又在綁匪太陽穴上砸了一下。

    綁匪翻著白眼,身子軟了下去。

    錢允亮準確地接住了綁匪壯實的身軀,沒發出落地的聲音。

    與此同時,賴相衡上到了二樓,跟錢允亮一起將那綁匪往外抬,兩人臨下樓前,吳端衝他們打了幾個手勢。

    一出廠房,錢允亮便通過耳麥低聲道:「綁匪還剩兩人,有槍,重複一遍,綁匪有槍,人質在二樓東側,最佳的強攻地點是二樓東側的窗戶。」

    「收到。」樓上的特警隊長立即開始調整強攻計畫,「我們隨時待命。」

    錢允亮跟特警溝通時,賴相衡又摸進了廠房,此時吳端已經從二樓退了下來,重新貓在了樓梯口。

    裡間的低聲對話又持續了片刻,吳端聽到有人掀開門簾的聲音,兩個腳步聲由遠及近。

    只聽一人道:「老頭拖拖拉拉……龍哥你看咱們這尾款……」

    被叫做龍哥的人有些煩躁地點了根菸,「算我這回看走眼,活兒扎手……不拖了,明天一早,還拿不到東西,就地處理老傢伙。」

    通過廠房內兩人的耳麥,外面的人能聽到的聲音雖然不大,卻也足夠聽清,要被處理掉的,只有一個「老傢伙」,綁匪似乎並不打算對汪彥堯動手。

    ……

    「那尾款?」

    「不要了,為了錢被條子盯上不值當……考子呢?人上哪兒去了?」龍哥問道。

    「可能出去放風了吧。」

    「媽的!」吳端聽到龍哥狠狠將菸頭甩在地上的聲音,「說了沒事別往外跑!」

    龍哥便要下樓去找人,口中罵罵咧咧,「讓我拎回來非得……」

    突然,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吳端自下而上飛撲而來,與此同時沖耳麥喊道:「就是現在——」

    他的話音剛落,實驗室南面的兩扇窗玻璃便稀里嘩啦碎了,釘在牆上的遮光布也被兩名破窗而入的特警用身體墜了下來。

    「趴下!」一名特警眼疾手快地來到蘭老身邊,伸手在他肩膀上一按。

    蘭向晨似乎時刻都在等待著這一刻的來臨,變化發生時,他只短暫地愣了一瞬,便以最快的速度,按照特警的要求趴在了地上。

    「蘭老——」汪彥堯想往蘭向晨身邊靠,被另一名特警一把按住,瞬間制服了。

    是制服。

    「別動。」

    特警的聲音裡充滿了防備,這令汪彥堯惴惴不安,又有兩名特警從窗戶進入廠房。

    大勢已去,她知道自己現在什麼機會都沒了。只能裝出瑟瑟發抖的樣子,趴在地上。

    砰——

    裝了消音器的劫匪的手槍,終於開了第一槍。

    屋內所有聽到槍響的人都繃緊了神經,幾道目光齊刷刷看向了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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