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少年阿九
這少年身上穿著件灰布衣裳,看上去有些不合體,他從門內探出頭來,冷峻的目光中帶著些許警惕,開口問:“什麼事?”
楊晨的那位親戚忙上前,小聲的跟這少年耳語了幾句,不時的指著我們,少年便轉過頭,麵無表情的看著我們,那目光卻是冷冰冰的,仿佛不帶一絲溫度,看的我渾身都有點不自在。
“對不起,你讓他們走吧,我不歡迎他們。”少年忽然開口說道,那語氣也是冷冰冰的,說完轉身就往屋子裏走,連看都不再多看我們一眼。
這卻是大大出乎我們的意料,楊晨不是說了,這家專門以走陰差為職業的嗎,怎麼主顧到了門口,卻不讓我們進去?
楊晨親戚也是愣了下,正要上前說話,那少年又轉過身來,說道:“如果有事,讓他們明年再來。”
我們幾個人麵麵相覷,都不明所以,這是什麼規矩啊,有事還得明年再來,我不由有氣,這求人過陰的事,肯定都是急事,要是按他說的等到明年,那也就根本不用來了。
“這位兄弟,我們確實是有急事前來求助,希望你能跟你家長輩說一說,就當破個例,你放心,報酬絕不會少,如果真有為難之處,我們大家也不妨坐下來聊聊,什麼事都可以商量嘛……”
我認定了這少年和楊晨一樣,家裏都有個了不起的長輩,不過他這態度實在太惡劣了,但現在我們有求於人,也隻能忍著氣,盡量說點好話了,當然,報酬什麼的,是我胡說八道的,我們這幾個窮哥們,估計沒一個有錢的。
這少年聽了我的話,卻是不屑的看了我一眼,一句話都沒說,轉頭就往裏麵走,居然把我無視了。
大門砰的一聲關上了,我們幾個吃了個閉門羹,楊晨不由納悶道:“這、這是怎麼回事,不見就不見唄,這個態度是幹啥……”
我皺了皺眉,問道:“依我看,這家肯定是出什麼事了,所以才拒不見客,我說那個……”
我正要問楊晨的那個親戚,這少年到底是什麼人,忽然,那大門旁邊的一塊門板打開,從裏麵猛的躥出一條毛色光亮的大黑狗來。
這黑狗冷不點躥出來,還嚇了我們一跳,就見這黑狗跟那個少年一樣,看著我們的眼神都很不友好,一副警惕的樣子看著我們,呲牙咧嘴的,喉嚨裏發出極為不友善的嗚嗚聲,看上去就挺凶。
墨小白一見這狗,蹭的一下就跳到了我身後,戰戰兢兢地喊:“狗、狗……”
這孩子估計小時候讓狗咬過,見到狗就害怕,不過邵培一一見這狗,卻是樂了,他蹲下身去,笑眯眯地跟這黑狗打招呼:“嗨,兄弟,別板著個臉,咱們認識一下,你貴姓啊……”
我暈,邵培一怎麼還有這個毛病,一個狗而已,你跟它聊什麼天啊?
說也奇怪,那個狗一見邵培一,登時就低眉順眼起來,顛顛的跑了過來,用嘴巴在邵培一伸出的右手上拱了幾下。
我不由驚訝了,敢情這家夥還會馴狗啊?還是他家也養狗,身上有犬類的氣息?邵培一摸了摸那黑狗的頭,嘿嘿笑道:“在我們邵家人的天性裏,是熱愛一切生靈的,所以,任何動物都可以和我們成為朋友。”
我頓時無語,他這本事還是深藏不露,看來以後伊勝要是再弄出個老虎獅子什麼的,隻要有邵培一在,那就都不用怕了……
大門忽然又被打開了,那個少年走了出來,定定的看著我們,目光裏很是詫異,忽然揚起了眉,喊了句:“小黑,回來!”
那黑狗聽到他叫,又舔了邵培一兩口,夾著尾巴溜溜的就跑了回去,那少年皺眉看了看那狗,抬起頭再次看看我們,開口道:“你們不是本地人,是怎麼找到我家的?”
楊晨上前道:“誰說不是本地人,我就是楊家溝的,楊宏先,楊神仙,就是我的爺爺,這幾個是我朋友,是我帶來的。”
那少年看了看楊晨,似乎思索了下,緩緩點頭說:“楊神仙麼,我倒是知道,據說是個好人,聽說他有個半吊子的孫子,原來就是你。”
楊晨臉色頓時就變了,微怒道:“我是他老人家的孫子不假,半吊子什麼的,跟你有什麼關係,我們今天是來求八爺幫忙的,你要是他的後輩,就麻煩你給通知一下,我沒閑功夫在這跟你磨牙。”
楊晨顯然不高興了,不過那少年卻沒反應,臉色仍然是毫無變化,卻是看著楊晨一陣冷笑不語,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對撞,誰也不肯相讓,就像兩隻鬥雞似的,直勾勾的對視起來。
我看的是心裏一陣納悶,於是悄悄問楊晨的那位親戚,他二舅姥爺,楊晨口中的八爺是誰,他二舅姥爺小聲說,八爺就是這家的老爺子,那位會過陰的高人,而這個少年,是八爺的徒弟。
我頓時明白了,這少年果然不是正主,那我們還跟他在這費什麼勁?
“咳咳,二位二位,聽我句話,那個,小兄弟,我們這次是來求見八爺的,不瞞你說,你們說的楊神仙,也就是楊晨的爺爺,前些天已經去世了,所以,希望小兄弟給通融通融,就當是看楊神仙的麵子,我們真是有要緊的事。”
我這話說的很是誠懇了,同時走到楊晨旁邊,用力拉了下他,楊晨這才收回目光,卻是哼了一聲,拉著我說:“小天,別理他,咱們走,難怪我以前問起爺爺這家的事,爺爺總是很少說,要早知道他們眼睛都長到了頭頂上,我都不帶你們來,走,我再給你們想別的辦法……”
他說著話就要帶我們走,不料那少年卻在後麵冷冷說道:“魯班傳人原來也不過如此,你們進來吧,為了楊神仙破例一次,也不算什麼了。”
說完,他便自顧轉身走了進去,那黑狗也跟著他屁顛屁顛的跑了進去,這回大門洞開,徹底對我們開放了。
楊晨還鬧著要走,我給他使了個眼色,按住了他,此時逞意氣之爭沒有用,關鍵是把問題解決了,才是最重要的,既然他已經同意我們進去,那還客氣啥?
當下我們幾個人便走了進去,楊晨他二舅姥爺也很高興,但卻並沒進去,他悄聲叮囑我們進去別亂說話,別亂動東西,因為八爺脾氣很古怪,別惹他不高興。
我們費了半天的功夫,終於是進來了,這院子裏靜悄悄的,掃的很是幹淨,少年在前方的一間草房前麵停了下來,默然半晌,頭也不回地說:“到了。”
這是一間半磚半土的土坯房,也不知是多少年前的房子,看上去已經破爛不堪,窗戶上甚至連玻璃都壞了一半以上,勉強用塑料布糊著,遮擋寒風。
這房子的年齡估計比我們幾個加起來都要大,甚至已經有些變形,在草房一側,我分明看到了幾條裂縫,還有幾根木頭支在那裏,應該是起加固作用的,不然的話,我想這房子可能早就倒塌了。
這一幕場景,讓我很是意外,楊晨等人的眼神裏,也同樣傳遞了這樣的想法,顯然他們和我一樣,都有些不解,這戶人家,怎麼這麼窮?
站在這鄉下小院裏,一股莫名的不安漸漸傳來,看著那少年的背影,我心裏忽然覺得,這個少年,似乎也很是不一般呢。
少年忽然打開了門,轉頭對我們說:“進來吧。”
我忙笑道:“好,多謝這位兄弟了,我們……”
少年再次打斷我的話,冷冷道:“我叫阿九。”
說完,他便帶頭走了進去,我微微有些尷尬,笑了笑,卻也沒在意,這真是個脾氣古怪的人,但願他師傅不要像他這樣才好。
我們幾人陸續走了進去,那黑狗卻趴在了門口,關上門之後,我看著屋子裏,不由更是一陣驚訝,這房子從外麵看破破爛爛,裏麵看起來還挺齊整,隻是光線有些昏暗。
這屋子中間就算是堂屋,雖然破敗,倒也幹淨,正中擺著一張瘸了腿的桌子,下麵用磚頭墊著,上麵擺著個香爐,後麵牆壁上似乎是一副畫,不過年代久遠,加上屋子裏光線比較暗,根本看不出畫的是什麼。
這桌子旁邊有兩張椅子,少年倒是也懂得待客,站在桌子旁,指了指那兩把椅子,說:“請坐吧。”
我們四個人互相看幾眼,卻誰也沒坐,這屋子裏一共就兩把椅子,讓誰來坐?
我對他笑了下,說道:“不必客氣,我們是來求見八爺的,不知道他現在……”
少年沉默半晌,忽然拉過一把椅子,自己坐了下去,然後指了指桌子上麵,說道:“我師傅就在這呢,難道你看不見?”
我頓時愣了,忙低頭仔細一看,這才發現,原來在那個香爐後麵,那副畫的下麵,還擺著一個老相框,裏麵放著一張黑白照片,但是這裏光線更暗,加上照片的年代估計也很久遠,都有些泛黃發黑了,所以剛才壓根就沒看見。
不過我一看到這個照片,就再次愣住了,因為,這照片前麵擺著香爐,兩旁還有幾個幹巴巴的供果,這、這分明也是一張遺像啊!
我們幾人頓時無語了,彼此對望幾眼,臉上都掛著驚訝的神情,楊晨更是臉上抽搐幾下,訝然道:“怎麼,難道你師傅也已經……”
少年冷冷道:“我為師傅守孝,已經大半年了。”
我默然無言,暗暗歎了口氣,這一次莫非又是白跑一趟麼,難怪這少年阿九剛才不肯接待我們,原來他師傅已經去世了很久。
隻是這麼大的事,為何村裏人卻不知道,楊晨的二舅姥爺還帶我們巴巴的跑過來,甚至剛才還囑咐我們,見了八爺要小心說話呢?
窗外忽然起了寒風,屋子裏的光線更加昏暗了,那窗戶上早已殘破的塑料布,遮擋不住寒風的肆虐,哀鳴著不住發抖,便發出撲簌簌的聲響來,冥冥中,就好像這屋子周圍,有許多潛伏在暗中的鬼怪,在偷偷發笑……
我的心緩緩沉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