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步劍庭 作者:意縹緲(連載中)

 
Babcorn 2019-9-14 16:55: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22 17327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2:00
第320章 卷五 慢則氣驕(一)

邪異身影攜無匹煞氣轟然而降,足一點地,狂亂氣流以人影為中心肆虐爆發。

晶壁碎片在氣勁衝擊下射向四面八方,正邪雙方看客都多有躲閃不及被擊個正著的,慘嚎之聲不絕於耳!

陰魍魎一揮手,擊飛了一塊飛向自己的碎片,陰沉雙目緊鎖來人,沉聲道:「來者何人?」

但見來人少年模樣,膚色蒼白,頭髮墨黑,面容俊秀中帶著幾分邪異,此時身形挺立,周身纏繞著若有若無的煞氣,雖不知他來意,但感覺來人渾身上下皆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那少年瞥了陰魍魎一眼,冷然道:「吾乃劍嶽鬼王,是誰此城之主?」

「劍嶽……鬼王?」陰魍魎陰厲雙眼眯成縫,一邊打量著來著,一邊思索著這個名字。不同於人界大一統的格局,如今鬼界正處割據亂戰,群鬼亂舞之世,自號『鬼王』雄踞一方者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但卻從不曾聽聞『劍嶽鬼王』的名號。

陰魍魎戒備問道:「朕便是這幽冥鬼城之主陰魍魎,不知有何指教?」

劍嶽鬼王眼一瞥,道:「你雖身帶鬼氣,但終是人身,怎在鬼界做了一方之主?」

質問一般的無禮言語,令陰魍魎頓生不悅,「你,莫不是有意見?」

劍嶽鬼王點頭道:「不錯,吾目前居無定所,尚缺一地安身,途徑此處,見這鬼城頗為壯觀雄奇,頗合我胃口,便有了久居的念頭,特來一觀,此城之主,竟然是人身。」

陰魍魎聽出他話中有話,冷笑道:「你既想久居,朕現在又是用人之際,各方高手,來者不拒,你若臣服朕的麾下,此城自有你一席之地。」

「又或者,你自感實力不足,無能統轄此城,退位讓賢,將此城讓予我!」劍嶽鬼王平淡道。

「哈哈哈!原來又是個痴鬼!」陰魍魎放聲大笑,幽冥鬼城自建立起便遭各方覬覦,四方鬼王皆有侵吞兼併之心,但陰魍魎卻憑藉自身實力連退各路強敵,多年征戰後終在鬼界站穩了腳跟。如今,陰魍魎秣馬厲兵準備回歸陽界,並不打算在陰間擴張勢力,而陰界諸王也知曉幽冥鬼城是塊難啃骨頭,所以彼此之間已有默認的共識,井水不犯河水,互不侵擾。

如今卻有一個從未聽過名號的鬼王來此大放厥詞,陰魍魎頓時有了猜測,來者應是新晉陞的鬼王,有了鬼王的實力,但一無城池,二無臣屬,又不知水深水淺,才會單槍匹馬衝入此處,大放厥詞,但真是個愚蠢傲慢的莽貨。

但陰魍魎肆意嘲笑聲中,劍嶽鬼王面色絲毫不變,似只當他是小丑一般。待他笑夠了,才道:「可敢與我來場鬼王對決?我若勝了,便將此城讓我!」

聽聞鬼王對決,陰魍魎面色微微一變,鬼界勢力眾多,常年廝殺,為防擴張勢力時傷敵一千自損八百,讓第三方漁翁得利,便有鬼王對決的慣例,雙方各下賭約,由鬼王之間一戰定輸贏,而立下的約定,也無法違背。陰魍魎能守住幽冥鬼城,便是靠其在對決之中從無敗績,陰魍魎也因此膨脹,對自身實力有相當自信,但——

「笑話,對決需要對等籌碼,你一席之地都沒有,便想討要朕的幽冥鬼城?憑什麼?」陰魍魎冷笑道。

「憑吾,你若能勝吾,吾便奉你為主,任你差遣,麾下多一鬼王,對你能有多少幫助,你心中瞭然。」劍嶽鬼王傲然道。

陰魍魎亦心中一動,都說千軍易得,一將難求,方才那劍嶽鬼王憑空出現,分明是破碎虛空而來,除非是靠了什麼能干擾空間的法器,否則,只憑這一手,便知對方確實有配得上鬼王稱號的實力。如今他正圖謀一統六道的大事,急需高手,若能降服這劍嶽鬼王,那定成一大助力。

但隨即又在心中否掉這個想法,幽冥鬼城對他太過重要,不容有失,縱然再多上幾個鬼王,他同樣不會冒險去換。

可陰魍魎也不願輕易放過這機會,既然有鬼傻頭傻腦自己送上門來,怎能讓他簡單離開,再加上修羅道就在列席,如今血千秋、血萬戮一副看熱鬧的模樣觀視,若是一口回絕,反而顯得露了怯,不利於他日後掌控六道想了片刻,心裡有了計畫。

陰魍魎思緒變了幾變,劍嶽鬼王不耐道:「怎麼樣?想好沒有,你可是怕了?」

晏世元見陰魍魎遲遲不答,急忙遞話道:「陛下,不必理會他,只需你一聲令下,我們便可將此妄人擒下!」

「哦?要以多為勝嗎?吾有何懼?」劍嶽鬼王眼露鄙夷道。

陰魍魎揮手止住了晏世元,又指向紀鳳鳴道:「莫要自抬身價,對你何需以多為勝,你這不知從哪冒出,自稱鬼王的孤魂野鬼,朕只怕你連朕的鬼奴也贏不了!」

「他?」劍嶽鬼王挑眉,打量著紀鳳鳴。

「沒錯,朕不知你實力,而手下又不養無用之鬼,你便是想奉朕為主,朕也未必收留你,不如你先與他戰上一場,若勝不了他,還有何顏面自稱鬼王,朕在鬼軍之中給你留個十夫長的位置便是抬舉你。」

劍嶽鬼王大笑道:「可笑,吾若真輸給他,你便是要吾當鬼奴,吾都允你,但我若贏了,你會把城交我嗎?」

陰魍魎笑道:「怎有可能?本座豈會將一城之地寄託在一個鬼奴勝負上?勝了他,也不過證明你有資格與我對賭而已。」

「敗為奴,勝,卻不過換一個機會而已,你倒是好算盤!」劍嶽鬼王嗤道。

「這是自然,若任什麼從未聽聞的角色都可以指名道姓挑戰朕,那朕豈還有餘暇。怎麼,莫非你還擔心輸給一個鬼奴?」陰魍魎出言相激道。

劍嶽鬼王面色一變,現出慍怒之意,道:「好,吾便先取下這鬼奴,再來敗你!」

而在劍嶽鬼王身後,謝靈煙和左飛櫻二女卻暗暗交流,劍嶽鬼王的突然而來,無形間救了她們二人性命,二人卻也不敢輕易動彈,趁此機會療復傷勢,

而謝靈煙卻覺雖面目未曾見過,但只看背影,眼前這劍嶽鬼王挺立如劍的身姿,倒是令她倍感熟悉,心疑之下,又察覺劍嶽鬼王雙手負後,但手指卻在書畫著什麼。

「他是在寫字傳遞信息,而能看到他手勢的只有我和左飛櫻,莫非?」

謝靈煙想著,讀著他寫得字,忽而面色大變,險些叫出來,還好身子被擋著,沒被其他人看出。

「我數到三,咱們一起動手,逃出此地。」困住身子的水晶牢籠也碎成渣,左飛櫻聽著那劍嶽鬼王和陰魍魎的賭約立下,心知若要逃,這是最後機會,暗暗傳聲給謝靈煙。

「不必,有人讓我們按兵不動。」謝靈煙道。

此時,「礙事的,就先滾開!」劍嶽鬼王一震衣袖,二女身子一輕,已被氣勁托著倒飛了到了牆角。看似重重摔在地上,但卻一股柔力化消了下墜的力道。幾名鬼卒上前要先將她們收押,左飛櫻欲動手,謝靈煙卻按住她的手輕搖了搖頭。

二女遂不做抵抗,任鬼卒擒下。

而看向擂台中央,劍嶽鬼王方才揮袖間,擂台以以他足下為圓心,被刻下了一道半徑丈許的圓痕。

陰魍魎不解,問道:「你這又是做什麼?」

劍嶽鬼王傲然道:「吾堂堂鬼王,自折身份對上區區鬼奴,若是再不相讓,傳出去豈不令人笑話,莫說勝吾一招半式,便是能在半個時辰內將吾逼出此圈,便算是吾輸!」

「那你可真是……自尋死路!」陰魍魎冷笑道,隨即下定命令。「鬼十一,動手!」

一聲令下,紀鳳鳴再展術訣,引風喚雷,雷龍電蛇呼嘯而出,直擊劍嶽鬼王。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2:00
第321章 卷五 慢則氣驕(二)

陰魍魎人老成精,自然心中已有算計,紀鳳鳴雖是鬼奴,但一身修為非比尋常,縱使此時魂體受制難以盡數發揮,但對上尋常鬼王勝負猶在未定之天。就算勝不了,也足以探出這劍嶽鬼王的深淺。

而且他還暗藏了一個暗招,若是施展開來,定能讓這劍嶽鬼王措手不及,在紀鳳鳴手下吃上大虧。甚至再退一步,「維繫鬼王對決的前提條件可不是什麼所謂信用,而是雙方擁有對等的勢力,你手下一兵一卒也無。若真能輕取鬼十一,讓朕覺得毫無勝算,朕便直接發動大軍,看你一己之力如何抗衡?」

陰魍魎心中這般想著,更是自得,看著劍嶽鬼王面容甚是年輕,想來死時年歲不大,難怪如此天真愚昧,身處絕境仍全然不知,竟還狂妄自大的畫了個圈給自己又加上層束縛,今日便該讓他見識一下天高地厚!

受到陰魍魎驅使,紀鳳鳴左手引風,右手喚雷,巽風震雷交匯一處,向劍嶽鬼王轟擊而去,肆虐的氣勁已令人生畏,

劍嶽鬼王以劍為名,自然當還以劍招,但見他立身不動,如淵渟嶽峙,指虛引,周身纏繞的煞氣中,登時有數把黑色氣劍憑空化現而出,數劍首尾相連盤旋成圓,高速旋轉之下竟在劍圈中生出一個黑洞般的氣圓。而肆虐的狂風怒雷被正撞上黑洞劍圈,無匹氣勁竟是如泥牛入海,沒興起半點波瀾。

只一招,就令陰魍魎動容,暗疑道:「這是什麼招式!」,此劍招似是走的以無納有,吸勁卸力一路,但精妙之處卻更甚之,又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紀鳳鳴的風雷之擊陰魍魎自忖也能接下,但未必能像他這般從容。

而驚異者自不知陰魍魎一人,左飛櫻見劍嶽鬼王如此深不見底,心中難免憂心師兄,暗對謝靈煙道:「謝靈煙,你方才讓我按兵不動,莫非是認得此劍嶽鬼王?」

謝靈煙雙眸緊盯著劍嶽鬼王背影傳聲道:「他的形貌從未見過,這劍法我也聞所未聞,但他方才卻傳訊與我,說他是……應飛揚……」

「應飛揚?他怎會有此等修為?」左飛櫻聞言險些呼出聲,難以相信,面目可以用法術遮掩,但修為卻不能,左飛櫻自覺應飛揚修為與她差不多,比紀鳳鳴則是相差甚遠,怎有可能輕描淡寫的接下紀鳳鳴這招。

謝靈煙悄聲道:「我也不知,但看他使劍時的專注樣,倒真可能是他。修為雖突然提升,但此時救了我們總非壞事……」

「怕也不是什麼好事……」左飛櫻暗自嘀咕一句,只因有一股壓抑不安在左飛櫻心中發酵,卻不知這不安從何而來,左飛櫻只得雙眼眯著仔細看著劍嶽鬼王,好似要用目光將他洞穿,忽然,看著翻湧的煞氣,一個大膽而瘋狂的猜測湧入來她的腦海,只一個念頭,就驚得她嬌軀一顫,遍體生寒!

「怎麼?你猜到什麼了嗎?」謝靈煙察覺她的反應,問道。

「沒……沒什麼。」左飛櫻強顏保持鎮靜回應道,一雙手卻狠狠攥緊裙裾,直攥得指節發白,心中更是萬丈波瀾,「獄鬼!莫非是你做了獄鬼?劍嶽鬼王,監獄鬼王,應飛揚,你不會真這麼瘋吧!」

然而,應飛揚卻是就是這麼瘋。

諸位也應早已猜到,所謂的劍嶽鬼王便是應飛揚所化,自應飛揚魂靈從軀殼中掙脫後,便純粹以救人為目的,不計代價,不擇手段,思索著最有效的方式。而成為獄鬼,就是他的最終的選擇。

若說整個監獄是一個聚陰鎖煞的法器,那獄鬼便相當於這法器的器靈,與整座監獄融為一體,疏導著鬼獄中的煞氣留向該去之處,以便陰魍魎借助煞氣煉製鬼兵鬼奴。

而另一方面,獄鬼也可以吸納獄中煞氣,這可是一股巨大磅礴的力量。阿離前身只是普通的小家碧玉,從未有過修行,但成為獄鬼之後,便靠著獄中煞氣擁有了令人忌憚的實力。而她所誕下的鬼嬰莫離,更是甫出生實力就直逼鬼王,其中亦有這獄中煞氣的幫助。而應飛揚解放阿離,替她成為獄鬼後,便得到了駕馭這股煞氣的力量。

力量落入善於使用力量的人手中,那就將轉變成可怕的實力。但這力量所需的代價同樣慘重。自此之後,身入鬼獄,永世沉淪,不得自由,縱使謝靈煙、左飛櫻、乃至其他所有人都能脫身,應飛揚卻脫身不得。而之後,陰魍魎再入鬼獄時定會察覺獄鬼換了人,明了前因後果,應飛揚落入他手中倒是將受到何種折磨,更是難以想像。

但應飛揚還是做了,只因唯有他能力挽狂瀾。

獄鬼雖強,但力量卻侷限於鏡中方寸之地,但應飛揚身上有著破宇劍的器靈,以煞氣催動佛兵,借破宇劍之助,使得鬼鏡與競技場擂台的空間摺疊,讓應飛揚得以暫時降臨擂台之上,發揮力量。

至於相貌變化,倒是簡單許多,鬼的相貌其實是個人本我意念的凝聚,舉個例子,當你想到「我」這字時,心中第一個浮現的永遠是自己的相貌,這個念頭就決定了鬼的相貌。其中可能會帶有死前的主觀色彩,比如吊死鬼會下意識的覺得自己舌頭會伸得很長,淹死鬼會覺得自己身上纏著濕漉漉的水草,但無論怎麼說,對正常人來說,想到自己樣子時,腦中的第一個浮現的不會是其他人的臉,這是本能。但應飛揚此時狀態算不上正常,絕對的理智,絕對的冷靜,使他能完全的駕馭自己,甚至連本能都掌控。

他對心中相貌稍作修改,魂體也就隨之變化,這不是偽裝,不是術法,所以便無破綻,是以場上皆是高手,卻無一人能察覺!

於是,劍嶽鬼王,誕生了!

作為劍嶽鬼王的第一個對手,紀鳳鳴亦非泛泛,眼見術法受制,卻依然施術不停,狂風怒雷,源源不斷的,從四面八方轟響應飛揚。

而應飛揚亦針鋒相對,劍氣旋轉成渦流,將風雷盡數吸納黑洞之中。

應飛揚所學劍法中,無論凌霄劍宗的劍法,上清派的劍訣、還是達摩神劍,都是廣為人知的劍法,為了防止被陰魍魎看出招式來路,進而聯想起前因後果,認出眼前劍嶽鬼王就是先前從他陰魍魎手中逃脫的少年。所以,應飛揚此時所使的是一套從未現世的劍法——司天台地下機關密室內,袁天罡所留《極星十七律》中的四路劍訣。

這劍法需要極強的算學能力,應飛揚原本不專精與算學,所以並不適合此招。但此時,沒有情感的干擾,純粹理性的思維下,使他心算能力有著巨大提升,隱隱達到了此劍法的門檻,目前的劍路是四路劍法中的「羅睺蝕暗日」。

袁天罡所留《極星十七律》中,拳掌十三路,以北斗南斗十三星命名,劍法四路,以紫炁、月孛、計都、羅睺四余星命名,羅睺乃是引發日蝕的凶星,與之對應的劍法也是「羅睺蝕暗日」之招也鬼煞之氣最為相合,劍圈一起便宛若日蝕,煌煌大日尚且可吞,遑論風雷。

但紀鳳鳴卻似毫無察覺,繼續施展風雷之術,應飛揚也樂見其成,他的目的本就是拖延時間,所以只做防守,只靠日蝕之力吸納風雷,而不展露羅睺流竄天際,擾亂星宇的攻勢。

但不過片刻,應飛揚就察覺不對,未及反應,蝕日劍圈已破,風雷之力流瀉而出,逼嚮應飛揚面門。

「主風客雷,益卦轉恆卦,破得好!」一些道門高人看出端倪,便是明知紀鳳鳴此時是敵,亦不禁贊出聲來。

雖同是風雷雙式,但卻有細微不同,起初,風雷中以雷為主,風為客,便合六十四卦中下震上巽的益卦,益卦以風激雷,風愈強,雷愈響,雷厲風行,是故霸烈雄沉,引得風雷激盪。只可惜在蝕日的劍法下,風雷再強也難逃被吞噬的結局、

但漸漸,紀鳳鳴已是以風為主,雷為客,雖只是細微變化,卻使得對應卦象從下震上巽的益卦,變為下巽上震的恆卦。恆卦卦辭主永恆不變,堅持不懈,羅睺雖能蝕日,但日終有復明之時,而風動卻是亙古不變,正合以永恆破有限的道門真義,是以片刻之後,蝕日劍圈崩解,風雷之力迸射而出。

紀鳳鳴再用後一引,風雷之力分成三股,化作三條纏繞電流的風蛇,從前方、左側、右側夾擊而來,三方包夾,卻留後退一路,顯然是要逼應飛揚退出他先前所劃劍圈,而應飛揚卻是半步不退!

非是不願,而是不能!

應飛揚雖然靠破宇劍暫時出了鏡界,但實則仍受拘束,只要頭頂破碎虛空劃出的空間裂痕癒合,就會被煞氣組成的鏈條綁回鏡界之內,而他此時能活動的範圍,也是與原先一樣的方寸之地,只是活動區域從鏡界搬到了擂台罷了,大小便與他所劃的圈子差不多,眼下雖然看不見,但實則他身上正纏繞著無形的鎖鏈,只要出了此圈,便會無形鏈鎖就會顯現出來拘束他的行動。

所以應飛揚劃下劍圈,承諾出了劍圈便算敗,表面上是驕傲自大,實際上卻是怕被陰魍魎洞察到他已淪為獄鬼,以驅使獄鬼的手法奴役他。

既不能退,唯有以進為退,應飛揚手一引,未見受到攻擊,風雷巨蛇身上已如篩子一般莫名多了許多窟窿,隨後見應飛揚手虛握,好似雙手持著看不見的長劍,利落幾下,巨蛇已被斷頭破腹,分崩瓦解。

眾人尚不明所以,忽然紀鳳鳴身子一旋,腳踏奇步,似是在躲閃攻擊一般來回閃動,但卻並不見有什麼攻向他。

「是無形劍氣!」陰魍魎眉頭一皺,心中猜出端倪。對劍嶽鬼王的忌憚又增了三分。

他說得卻也沒錯,應飛揚此時所使是《極星十七律》中的劍招——孛月歸神隱,孛月又稱黯月,是並不存在的虛星,在星相之中代表神秘,孛月歸神隱之招與之相應,劍氣無形無相,無聲無息,便如孛月一般無人能看到,逼得紀鳳鳴連連閃避。

應飛揚卻並不滿足於此,他心知以紀鳳鳴之能,無形劍氣之招紀鳳鳴終能找到破法,而一旦無形劍氣也被破,應飛揚就要陷入被動。

不能出身前方寸之地的應飛揚對上術法高手紀鳳鳴,短時縱然能靠奇招壓制住對手,但是劍客若不能與術法者拉近距離,時間一長,終究只是單方面挨打的局面,若要保證不被擊敗,唯有趁現在佔上風時再出奇招。

應飛揚眉眼一凜,冷道:「區區鬼奴,倒是挺會躲的!」隨即雙臂催動劍訣,無形劍氣再看不見的空氣中縱橫交錯,綿密成網,齊齊轟響紀鳳鳴,逼使紀鳳鳴不斷向他的劍圈靠動。

紀鳳鳴縱然不願,亦是一點點接近劍圈範圍,眼看只餘丈許,卻見紀鳳鳴準備許久的術法終於誦出,「衍萬象,歸太虛,葵水真界!」

一道水滴形的結界出現他身遭,護住周身,無數道無形劍氣如陷入沼澤一般,無法穿透水圈結界。眼看計畫失敗,應飛揚卻又喝道:「吾既要你過來,你能走到何處?」

說罷,雙掌一合,無數無形劍氣匯成一股從後方向紀鳳鳴撞來,巨大氣劍衝擊下,縱然有葵水真界護持,紀鳳鳴的身子亦止不住一個踉蹌,就在重心不穩瞬間,又感腳下一鬆,身子一輕,竟是不自覺的向前飛去。

抬頭看去,卻見一道黑煞劍圓在應飛揚身前張開,竟是輔以羅睺蝕暗日之招,以其吸力,將紀鳳鳴吸到近身範圍。

一旦將他近身,自己便幾近立於不敗之地,拖過半個時辰便不再是難事,應飛揚平靜的想著,卻突見,紀鳳鳴手中一抹,一把白骨刀憑空乍現,一刀凌厲無匹,反借助吸力為己用加成刀威,一刀,蝕日劍圓登時瓦解,而刀勢不停,伴隨如千鬼哭萬鬼嘯一般的破風聲,直斬應飛揚頭顱!

而這刀意外的眼熟,正是陰魍魎的「荒骨刀」!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2:00
第322章 卷五 慢則氣驕(三)

以術法聞名的紀鳳鳴突然使出刀招,而且用得還是陰魍魎的荒骨刀,實在出人預料,猝不及防間,凶戾刀氣已然臨頭,若是過往應飛揚,心中定會一驚,一時失措,但此時的應飛揚卻不同,縱然意外,卻也做出了最佳的應對。

但見他身形倏然而逝,不見發力就向後平飛了丈餘,待退至臨近所劃界線時,退勢又突得然停止,足點虛空後,身子又人劍如一直刺向前,反守為攻。

這如鶯去燕返般的身法甚是利落,在場許多道門之人,若不是因為他是鬼,早已大聲叫好,紀鳳鳴卻是面上木然視而不見,腕一番,白骨妖刀由縱劈轉向橫斬,直迎應飛揚,黑劍白刀交並,便是轟然一聲巨響,地麵龜裂,銳利氣勁四散,離得稍近的道門眾人已被勁風打得頭臉生疼。只是受到波及,便已是狼狽不堪。

而風暴中心,鏘然一擊之後不是停歇,而是更加迅捷凌厲的攻勢,應飛揚不容紀鳳鳴走脫,此時快劍連環,將『羅睺蝕暗日』劍路的攻勢盡展開來,劍法直來直往,簡潔利落,但每一劍都似經過精準計算,紀鳳鳴察覺之時,已困身劍網之中,若受暗日吞噬。

應飛揚見時機成熟,一點點鎖緊劍網,眼看紀鳳鳴越戰越是縛手縛腳,卻見他刀一橫,輪轉周天,一道刀圓擴散開來,將周身劍網悉數斬碎,而餘力未消直欲斷應飛揚頭顱。

應飛揚心中有所思,避閃刀氣同時向陰魍魎方向看了一眼,卻見陰魍魎雖然高坐座位上,但一雙眸子卻半眯著,好似對台下戰鬥視而不見,心中道了聲:「果然!」

方才那招方才那記橫掃週遭的刀招他曾親見過,上此與陰魍魎交手時,他就是在此招之下吃了虧。

紀鳳鳴先化出陰魍魎的荒骨,又使出陰魍魎的刀招,再看陰魍魎此時的出神模樣,應飛揚只能想到一種可能——陰魍魎魂靈出體,寄在了紀鳳鳴的肉身上。

地獄道蓄養鬼奴,一則是作為戰力,二便是若主人肉身被毀,鬼奴肉身變作備用,暫時讓主人的魂魄棲身。寄身在紀鳳鳴身上自可以輕易做到,不過卻讓應飛揚心中讚道,「好個皮厚腹黑的陰魍魎!」陰魍魎隱匿百年,他的刀法,道門和修羅道、和大部分地獄道尋常鬼修認不出,但地獄道高層和經常與他接觸的人間道道主晏世元已看出端倪,陰魍魎也算成名高人,卻能毫不避諱的在手下面前耍弄手段,卻是當得上『皮厚腹黑』的評價。

似是回應他心中稱讚,紀鳳鳴、或者應該說是陰魍魎趁應飛揚避招之際,手訣一掐,再出萬象天宮道法。化出諸多幻影分身,虛實莫變,四面八方齊攻而來。

陰魍魎的魂體加上紀鳳鳴的鬼奴肉身,既可以刀法制敵,又可施展道術,這一配合使得紀鳳鳴變得更為難纏,而應飛揚此時既要扮演與陰魍魎素未謀面的劍嶽鬼王,便是看出了他的技倆,也只能佯作不知,唯有再催劍訣,以拖為主,只得以『羅睺蝕暗日』的化勁之法全力防守,以拖為主,先求不敗。



只是陰魍魎一手掄刀,一手引訣,刀法和道術並使,時而雄沉霸道,時而變化莫測,應飛揚如以一己之力戰兩大高手,漸漸難以抵擋。

而陰魍魎此時心中也暗自訝異,此時他正邪雙式同使,雖是佔盡上風,但對真氣的消耗甚是劇烈。而那劍嶽鬼王身上真氣卻似用不盡一般,無衰無竭,看似隨時都將落敗,但卻總能生出新力,而且至今,他也沒踏出所劃的圈子半步,應是仍留有餘力,心中不禁暗疑道:「鬼界何時又冒出來這麼個難對付的鬼王!」

又糾纏片刻,眼見那劍嶽鬼王擋下刀招之餘,又一劍洞穿了所喚出的最後一個幻像,陰魍魎心知脫戰對自己無利,決意速戰速決。

陰魍魎舉刀縱斬,鏘然一聲,刀劍又一次相交,此次,陰魍魎卻是手指一鬆,任由右手的荒骨刀卻是脫手而出,棄刀同時,又一步逼近應飛揚身前,直以胸膛迎嚮應飛揚劍尖。

「師兄!」左飛櫻憐惜紀鳳鳴的肉身,見狀不由驚呼,應飛揚亦覺察有詐,陰魍魎所用的不是他的肉身,所以敢肆無忌憚的以傷換傷,能勝最好,便是不能勝,也能重創他這個劍嶽鬼王,來確保下一場以本體再戰時能佔盡優勢。

應飛揚雖想通,但收勢不及,只能眼一冷,同樣落下賭注!

「嗤!」鮮血飛灑,皮肉綻開,伴隨左飛櫻尖叫聲,紀鳳鳴的身軀被一劍穿胸,但他木然面上卻似沒有絲毫痛楚,反是深處左掌,掌中虛握雷霆,帶著狂躁的電芒擊出,一掌印在應飛揚胸膛!

隨之,一道腕粗電蛇從他掌心呼嘯而出,正是道門雷法『掌心雷』!

掌心雷是道門中流傳頗廣的術法,在各大道脈中也都是大同小異,皆是將符咒畫在手心勞宮穴,以自身氣血引動天雷,對陰祟邪煞之物頗有克制之力。

雷電化作道道破邪電流竄動周身,應飛揚護身煞氣在電光下如道道黑蛇般,不甘的扭曲著,嘶鳴著,但卻在籠罩的電流下消失湮滅,而天雷直接撕破靈魂的痛楚,縱然應飛揚意志再堅定,此時也發出第一聲痛苦的嚎叫,聲聲淒慘鬼嘯,令人聽著心顫,知曉真相的謝靈煙左飛櫻二人更是面色發白,攥緊了手指。

可應飛揚雖是痛楚難耐,卻是一步未退,陰魍魎心中冷嘲一聲:「倒是硬氣!」

同時右手高舉,方才脫手飛出的荒骨刀打著旋恰好落入他手中,陰魍魎握刀,再度斬下!雄沉一刀,正中應飛揚肩頭,萬鈞刀勢如泰山壓來,裂地成痕,應飛揚終是難以承受,屈膝跪地!

「你輸了?還有何話說?」陰魍魎藉著紀鳳鳴的身軀沉聲道。

卻見應飛揚抬頭,面容平靜,不見絲毫惱怒「還有兩句,第一句,敗得是你!」

陰魍魎突覺這段對話及情景都是分外熟悉,雖面容不同,功力懸殊,但卻說過同樣的話語,此時記憶交疊,陰魍魎只感眼前這個劍嶽鬼王與昨天那從他手上脫出的疤臉小子氣質上分外相似。此時卻聽——

「第二句,再見!」

相似的話語,雷同的情景,再加上如出一轍的驕傲氣質,陰魍魎面色一變,脫口而出,「是你?!!」心中已感覺眼前劍嶽鬼王就是昨天那疤臉小子。

陰魍魎雖不明所以,但卻再催刀勁,寧可殺錯,也不能讓眼前這劍嶽鬼王如昨日那小子一樣自爆而逃。

但不一樣的事發生了!陰魍魎面色一變,又驚又怒道:「你怎麼會是獄鬼?你到底做了什麼?」

順著陰魍魎視線看去,便見跪地的應飛揚身上,八道鎖鏈一節節浮現,黝黑鏈條一端插在他肩上,脊柱上,腰柱上,一斷卻是向上蔓延,直連入應飛揚方才破開的空間裂隙。而最令他驚駭的是——

其中一道鏈鎖,本是與應飛揚肩頭相連,現在卻因他方才一擊,在他刀下碎斷!

「現在,不是了。」應飛揚淡然答道。

想要解放前一任獄鬼的,就將成為新的獄鬼,陰魍魎想起這個規矩,心中一涼,八道鏈條從應飛揚體內拔出,齊齊向他射來。

陰魍魎大驚失色,揮刀連連,欲擋束縛的鏈條,道道鏈條在他刀下崩散,但鏈條乃是鬼獄煞氣所化,威力無匹,斬斷一條就再生一條,源源不斷,陰魍魎刀勢一亂,一條鎖鏈透過刀網插在紀鳳鳴肉身的脖頸之上,而吃痛之下,其他鎖鏈亦同時插來,刺入周身。

應飛揚起身,衝他擺了擺手,陰魍魎才知「再見」的真正意思,不是應飛揚要逃,而是他將被帶走。

下一瞬,應飛揚失了獄鬼身份,沒有煞氣支撐,被他開闢的空間裂痕自然開始閉合,而鏈條也極速收攏,竟從紀鳳鳴身上扯出一道不斷掙扎靈魂,那靈魂分明是陰魍魎!

也是陰魍魎自作自受,紀鳳鳴的體內本有兩道靈魂,但紀鳳鳴的靈魂意識被施加封印,外力難動,而陰魍魎的靈魂本就是外來,與肉身契合度並不高。鏈條只欲鎖一魂當獄鬼,一對比下,被拉扯出的自然是陰魍魎的靈魂,陰魍魎慘呼一聲,魂體已被拉扯入空間縫隙之中,隨著縫隙閉合消失不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原本出於絕對冷靜狀態的應飛揚,此時大笑這個念頭似是壓過了其他所有念頭,壓抑的情感爆發而出,化作最張狂,最愉悅,最得意的笑聲,在百人千鬼注視下,直笑得強仰後合,直不起身。

太走運了,實在太走運了!

計畫的每一步都是變數重重,若是煞氣無法催動破宇劍開闢空間的力量、若是陰魍魎不理會憑空出現的劍嶽鬼王、若是獄鬼之力無他預料把強橫,若是陰魍魎的刀沒斬向鎖鏈所在的肩膀而是其他地方,最終的結局都會有大大的不同。尤其是最後一步計畫,實現的可能更是微乎極微。

應飛揚本已做了覺悟,不管人是否就得出,但他多半要淪落成獄鬼,而惱羞成怒的陰魍魎得知真相後,也定會無休無止的折磨他的靈魂。但所有事情皆如計畫,朝最好方向發展,他不但免去了鬼獄中無盡期的牢獄之災,更將一手建造鬼獄的陰魍魎終於與他心愛的鬼獄融為一體,這是何等諷刺!讓他怎能不笑!

這番變故,說來雖長,發生實則只在一瞬,而且太過因為實在太過匪夷所思,六道眾人一時愣神,陰魍魎消失後又靜默一陣,這才如夢初醒,還未及想出該做什麼。

便聞應飛揚笑聲停止,正色喝道:「吾乃劍嶽鬼王,陰魍魎方才已輸給吾,依照約定,此城歸吾所有,現在汝等應聽吾號令!」應飛揚自幼與清苦招搖撞騙,對裝腔作勢獨有心得,心中知曉人心浮動茫然之際,若能以氣勢震懾眾人,其餘人就會不做思考本能依循命令

但晏世元同樣深知人心,亦同時高聲道:「此鬼暗害陛下,地獄道眾人,絕不能輕易他,同為六道,便先聽本道主命令將他拿下!」

陰魍魎生性自大,喜怒無常,鬼軍只聽從他的旨令或是他賜予的兵符調動,而其他地獄道鬼修在他統轄下素來也只聽他一人命令。此時陰魍魎話都未來得及說就被帶走,失了領導,此時發號施令的兩人一個是依約而成的鬼城新主,一個則是對陰魍魎助益最大的人間道道主,似都有命令的資格,又誰也不具份量,地獄道之人一時不知該聽誰的。

躊躇一瞬,陰魍魎所設立的鬼丞——一個在地獄道中頗有人望和地位的修者指著應飛揚道:「陛下被他所害,豈可輕放他,眾道友先將他殺了,再設法迎回陛下。」

此人算是做了合適的選擇,眾鬼修才被點醒,畢竟誰也不甘心受一個來厲不明的鬼的領導。十數個鬼修已經動身向前,當然,更多的人卻是忌憚應飛揚方才展露出的實力故意慢了數拍。

其實應飛揚此時不在是獄鬼,沒了無窮無盡的煞氣可以借用,更受著借取打量煞氣之後的反噬,哪還有先前實力,便是立在這裡就已是用盡全力了。

「殺了他,為陛下報仇!」最莽的幾個鬼修已接近應飛揚。

應飛揚裝出從容不迫樣子,思索如何應對,忽然,大地震動,磚石起伏,整個鬼獄都鬧弄不已,而同時,應飛揚眼前天空,突然多出了一道筆直刀痕,空間竟再遭破碎,裂出一個腔洞,一道人影攜帶著無匹怒火從腔洞中躍出,轟然降落,幾個離得近、根基淺的鬼修因為他的落地而立身不穩,身子一晃,竟被空間亂流捲入那腔洞之中,慘嚎未及發出一聲,就被扭曲的空間撕扯成碎片。

而那人影亦洩憤般將一片失去光澤的銅鏡扔在地上,同時厲聲道:「朕又未死,報什麼仇,都與朕退下,朕要親手將他的靈魂絞成碎片!」

正是陰魍魎再度重返,刀指應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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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3章 卷五 氣驕則慢(四)

陰魍魎被坑了一把,接替應飛揚淪為了獄鬼,被拉扯回鬼獄之中,縱然陰魍魎修為精深,亦掙脫不了無盡煞氣鏈條,一時遭困不得出。

但他終究是鬼獄之主,就好像同時兼備器主和器靈兩種身份,情急之下,當下決斷,以主人身份下令鬼鏡自爆。

鬼鏡作為監獄的核心樞紐,一旦自爆,風水格局便破,煞氣失了引導狂暴亂竄,煞氣鏈條自也隨之崩解,而他也趁此時機,借助爆炸衝擊和殘留煞氣破碎空間而出。得以脫身。

只是此番損失實在過重,他猶困在鬼鏡之中,就下令鬼鏡自爆,這爆炸的衝擊無處避閃,無法化解,只能借助煞氣硬生生抗下,若非他修為高深的鬼修,魂魄堅韌程度異於常人,早就在爆炸中魂飛魄散了,饒是如此,依然讓他魂體受創,幾欲撕裂。

而更令他氣惱的是,鬼鏡被毀,獄鬼脫逃,整個監獄失了核心,在暴亂如洪濤的煞氣下已顯崩解之象,鬼獄是他十數年的心血,也是整個幽冥鬼城的基石,這番被毀,可謂多年心血付諸東流,損失慘重。.

但他卻無辦法再阻止鬼獄毀滅,只得將一腔怨憤發洩在應飛揚身上。

「臭小子,竟敢戲弄朕,你該死啊!」陰魍魎在一後生晚輩手下吃此等大虧,自是怒火中燒,聚到便斬!滔滔怒火隨著陰魍魎一刀斬出,破風之聲宛若厲鬼號嘯,喪人膽魄。

應飛揚傷重難支,無法抵擋,卻是穩立不動,沉冷雙目看向陰魍魎身後,道:「時辰到了!」

與此同時,突然響起一聲清唳鳳鳴,一隻熾焰火鳳從陰魍魎破開的空間裂隙中振翼飛出,直襲陰魍魎,陰魍魎雖未看到,但也感一股灼熱火勁從背後撲來,令他不敢輕忽,隨即便招分擊兩處,刀路一變反掄背後,同時另起一掌向前,誓殺應飛揚。

但凌厲一刀卻只掄了個空,火鳳雙翼一扇,劃出一個優雅靈活的弧線繞行半圈,已從正面逼來,替應飛揚擋下致命一掌。「嘭!」鳳火撞上鬼掌,炎流鬼氣爆發,席捲八方,而隨著火焰散逸,乍現一條意外身影。

「師兄?」左飛櫻驚喜叫道。

「紀鳳鳴!」其他道門和六道之人驚異道。

「是你!」陰魍魎大感意外,瞥眼看去,紀鳳鳴分明被他煉成鬼奴,正呆傻傻的立在一旁,場上怎會又出現另一個紀鳳鳴,「怎麼可能?」

「意外嗎?紀鳳鳴就是讓你預料不到!」紀鳳鳴微笑道,在應飛揚與戰到最後陰魍魎戰到最後關頭時,紀鳳鳴的陣法已近完成。因這具身外法身與本體感知想通,通過本體的視角知曉陰魍魎被困為獄鬼,拉回牢獄,紀鳳鳴便先以道法隱匿行跡,陰魍魎為擺脫桎梏,怒極恨極之下,自也沒有注意到紀鳳鳴就在牢室外不遠處,而是甫一脫困,就迫不及待的劈開空間殺回。這便又便宜了紀鳳鳴,紀鳳鳴完成最後的佈置,亦借助陰魍魎辟開的通道返回,及時救下應飛揚。

陰魍魎雖然驚疑,但仍做鎮定狀,加催勁力,滔滔鬼氣隨掌力一同洶湧而來「哼,多你一人,救得了誰?既然自投羅網,便由你先承受朕的怒火」

感應到對方如狂濤怒流般的深沉功力,紀鳳鳴頓時陷入下風,雙足不斷下陷,面色一貫從容,雙目卻隱隱有火光跳動,亮得灼人,一字一句道,「你怒?我比你還怒!屠戮道門,傷我師妹,紀某豈能饒你,今日來此不僅要救人,更要你幽冥鬼城。一!夕!覆!滅!」

紀鳳鳴本體被制,目睹了數十道門之人被六道惡滅屠戮玩弄至死,更被控制著險些殺了自家師妹左飛櫻,心中怒火早已熊熊熾熱。

此時,一手迎掌,一收負於身後暗掐道訣,「衍萬象,歸太虛,巨靈借力!」

一聲法咒,紀鳳鳴已是施展了「巨靈借力法」,巨靈乃天界大力神,巨靈借力法便是向天借力,讓自身肉體之力擴大數十倍,威力比之佛門龍象大力也絲毫不遜色。

但見紀鳳鳴迎敵的那隻手臂陡然粗了不止一圈,臂上筋肉虯結,賁起青筋宛若一條條充滿力量的小龍,充滿爆發力,而他手腕略撤半圈,變掌為拳,隨後磅礴一拳怒然擊出,威勢浩瀚!

雖不及陰魍魎百年根基,但靠著術法換來的純粹蠻力,拳掌交接,紀鳳鳴不落絲毫下風,「轟」得一聲暴雷般的交擊聲,卻見雙方皆是後退,紀鳳鳴退身數步,已到本體身邊,化身順勢沒入本體之中,方才獄鏈拉扯,已將陰魍魎對紀鳳鳴魂體設下的封禁有所鬆動,如今又有化身回歸,內外交攻之下,本體魂體意識的封印瞬間被破,紀鳳鳴重獲自由,順勢點了胸前穴道,止住血流。

陰魍魎飛得更遠,再空中翻了幾個跟頭,才穩住身形,魂魄回歸肉身,甫一回身,面上一陣青一陣白,石製扶手就把他盛怒之下捏得粉碎。大叫道:「好,朕便看你如何讓我鬼城覆滅,眾軍齊上,將他拿下!」

一聲令下,鬼兵齊出,槍戈如林,而諸多鬼修也有動作,漫天人影攻向紀鳳鳴。

左飛櫻見狀,驚叫出聲,方才一拳逼退陰魍魎,別人或許不知,但她卻從紀鳳鳴的細微動作中看出,他的師兄雖表面上佔得上風,但方才那拳實際已是傾盡所剩不多的真氣,如今真氣枯竭,胸口傷勢又沉重,不知他該如何應對。

此時,應飛揚如知曉後面發生的事一般,飛身向後,轉瞬擊倒押住謝靈煙和左飛櫻的四個鬼卒,拉扯二女向後退去。

「呵,原來你還未察覺,紀某一人力有不及,自然要再叫幫手了!」但見紀鳳鳴雙掌舉天,霎時,本就震盪的地面如變得波浪翻湧,磚石皆被震得一起一落,與此同時,以紀鳳鳴為中心方圓百步,一股龐大的令人膽寒的陰森鬼煞之氣從被掀開的地面縫隙滲出,噴湧而起,直衝天際。離得近的鬼軍被這鬼煞氣息一沖,當場魂飛魄散,而地獄道鬼修也個個被沖的魂體不穩,個個慘嚎連連,如蒼蠅般紛紛墜落,忙拼盡最後氣力向後撤去,卻又被後面的鬼軍擠住,無處退閃。

而陰森鬼氣衝向鬼界穹頂,卻自行分成兩股,一股依然是鬼煞濁氣,一股卻被轉換轉化成道門清氣。交纏的兩道氣流,在天上盤旋互咬,成了一個巨大的太極陰陽圖。

左飛櫻杏眼一睜,驚異道:「是盤古開天陣!」

配合著左飛櫻的驚叫,紀鳳鳴高舉的雙手往兩側一撥,似要把鬼界天空撕裂,而口中高喝一聲——「給我,開!」

而天上的巨大陰陽圖,竟也真從陰陽分界出裂開,陰陽雙魚被撥向兩側,好似打開的門扉。

看似威勢萬鈞的法術,眾鬼修只當會從門扉中降下什麼隕星暴雷,懲惡天罰之類,但愣了愣,卻不見有何變化,惱人的沖霄煞氣也不再存在,幾名鬼修大膽上前幾步,卻覺腳步難再動彈,腳上不知何時竟結了一層冰,又忽覺頭頂寒意逼人,抬頭看去,卻見數道晶瑩劍氣飛瀉而至,未及反應間,就已刺破他們眉心。

「師傅!」謝靈煙抬頭,驚喜叫道,卻見天空之上,一個氣質溫婉淡雅的女修,手持一把寒冰般的長劍翩然而落,正是凌霄劍宗商影。

門扉中沒有降下隕星暴雷,狂風疾電,卻是從天降下奇兵!不止是商影,還有其他五湖四海的道門人士,司天台修者,足有近百人,或御使各色耀眼法器,或是乘風駕鶴,紛紛降落。

甚至還有十數個白馬寺,大福先寺等佛門之人,帶著金色佛光救援而來,而淡雅脫塵的天女凌心也在其中,此時雙臂纏繞著綾帶『十丈輕塵』,長待飄飄,裙裾輕舞,如飛天一般從容降下。

盤古開天陣辟開陰陽,打通人鬼兩界,而紀鳳鳴入鬼界前,已飛符傳訊洛陽城中諸多修者,又請商影集合散亂的道門殘眾,統合起來準備留作支援,如今果然派上用場。百餘修者列陣紀鳳鳴身遭,對峙地獄道眾多鬼卒鬼修,氣勢分毫不弱。

商影足方點地,聽到謝靈煙熟悉呼喚,知曉愛徒無事,當下送了一口氣,但回身一看謝靈煙面容,當即一愣,隨後柳眉倒豎,牙咬切齒道:「煙兒,你的臉,你的臉怎麼了?」

見到師傅,謝靈煙繃緊的神弦終於松下,眼眶淚水打轉,手一指晏世元,委屈道:「師傅,是他害我變成這樣,為我報仇!」

「人間道道主?」商影眼神一冷,看向晏世元。

凌霄劍宗商影外表溫柔,實則是出了名的護犢子,感受商影如劍目光,晏世元苦笑道:「你這小姑娘,分明是自己下得手,倒怪起我來了。」但心中卻知曉,這一戰無法避免了。

陰魍魎起先也是一驚,但此時看清來人後也暗暗放心,來者雖不少,但地獄道鬼修已集結數百人,更有鬼卒大軍壓陣,隨即惡狠狠看向紀鳳鳴道:「哼,這就是你精心佈置的底牌?不過多給朕送上些鮮活靈魂罷了,眾人再上,殲滅他們!功勞最高的三人,朕拔擢為地獄道獄首,親授鬼修妙法。」

地獄道獄首之位僅次於道主,且空懸已久,而陰魍魎親授功法同樣有巨大誘惑,鬼修聽聞後再度圍上。

紀鳳鳴卻笑道:「底牌總要在最後揭開,就像最絕頂的高手要在最後才登場。我們這可有一劍,足當百萬之兵!」

話音方落,眾鬼修只覺一股強橫霸道,不加絲毫掩藏的氣息從頭頂覆壓而來,眾鬼修竟停下腳步,不約而同的抬眼望去。

卻見金曦破曉,耀眼奪目,千秋萬載都是灰濛蒙的鬼界,今日竟得太陽普照,射下萬道金光!

但璀璨金光照在鬼修身上,卻是血花四濺,哀嚎遍起,穿胸,破腹,斷首,截肢,雄奇浩瀚的熾烈陽光,卻是最銳利,最霸烈,最強碩無匹的劍氣。在無盡悲嚎聲中,肆意顯露著割破昏曉的力量。

而劍氣所落之處,碎石崩飛,裂地成痕,本就因煞氣亂用,幾近崩毀的鬼獄在劍氣之下再難支撐,大片大片的地面坍陷,不知多少鬼卒隨著碎裂的磚石一併掉下更底層,鬼卒合圍之勢竟這般就被破去。。

金光雖未照到高台,但彌天劍意已刺入骨髓,晏世元,血千秋皆是再也坐不住,齊齊站起驚呼道:「黃金劍芒?是他來了!」

便見璀璨光華中,一灰髮皇袍老者雙手負後,自天而降,手中無劍,劍氣隱隱,好似他本人就是一把鋒芒畢露的不世奇鋒。

而他雖在萬丈金光之中,卻沒被熾烈金芒遮掩住身形,恰恰相反,他本身懷攬日,胸藏乾坤的龐然大勢,就好像將方圓十里的光線都集結在自己身上,正是萬道金光中最璀璨的一束,逼得眾生低首,莫敢仰視!

唯應飛揚雙目緊緊盯著那道身影,一身劍意被激起,如弓滿弦,冷徹空靈的目光吐露出懾人狂熱,彷彿是看到了要用畢生踰越的巔峰絕嶺!

「本座的對手,就是你們這些孤魂野鬼麼?」老者半闔的雙目一張,劍光迸閃,若兩道驚電閃過,人鬼皆懼。

劃破混沌,轉戰陰陽,人間至際之劍,劍皇越蒼穹,今朝降臨鬼界!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2:00
第324章 卷五 慢則氣驕(五)

至極的劍意,引動肅殺的氛圍,越蒼穹雙目一張,冷視眼前千軍萬馬,「本座的對手,就是你們這些孤魂野鬼麼?」

劍皇邀戰,地獄道眾鬼修哪個敢言,一時萬軍噤聲,心顫之際,忽而眼前一花,越蒼穹已消失眼前,而是化作一抹輝煌金影,跨空越界,現身高台頂層。

「還是說,本座的對手是你們?」

磅礴劍意,隱隱待發,而劍意所向之處,正是六道惡滅三大道主以及修羅道第一高手血千秋!

劍皇立身高台,高台便好似拔高了萬丈,生出泰山般雄奇之感,而越蒼穹便如封禪泰山的君王,雖是與陰魍魎等人平齊,但氣勢上卻如居高臨下的皇者,睥睨四人。

感應到劍皇漠視之意,血萬戮怒喝一聲,「狂妄!」,隨即手腕一抖,新得的「毀煞槍」如蛇吐信,在他手中漲出千重槍影,每一道****的槍芒是凌厲至極,六道之眾皆暗讚修羅道主豪勇無畏,隨之吆喝道:「咱們人多勢眾,害怕他們作甚,眾人齊上,殺光他們!」六道之人紛紛一聲應和,隨即衝向中間的佛道修者,驚天之戰的戰端由此開啟。

然而,血萬戮卻知曉,他之所以會奮出那槍,並不是因為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勇氣,而是因為面臨強者的怯意,越蒼穹雖未朝他看上一眼,但他卻覺卻覺得自己的神經遭受這無形壓迫,好就像一把拉滿弦的弓,終於難再承受,弦斷,槍出。

好在修羅道的功法重在以戰養戰,越戰越強,隨著一瞬間千百記槍擊,每一擊都超越了上一擊,血萬戮戰意也層層拔高,熊熊燃起,但又——

隨即冷卻!

槍尖之前,越蒼穹手不動,腳不移,身形穩立,但好似被一道無形屏障罩住周身,凌厲迅捷,如雨繁密的槍擊,被氣罩阻住,傷不得劍皇分毫,只在氣罩上泛起陣陣淡金色的漣漪,血萬戮不禁大驚失色。

雖未親眼見過,但他也早聽聞,越蒼穹絕技黃金劍芒是天下間最剛猛,最霸道,最具攻擊性的劍法,只是未想到,越蒼穹竟是能將百煉鋼煉做繞指柔,剛柔並濟,黃金劍芒用作守勢竟也能用的這般嚴密

但危急之時,才是能揭示一個人的本質與潛能的時刻,血萬戮雖驚,但隨即一聲長喝,振奮精神,靠著修羅道戰吼之法拔升戰意,同時,千道槍芒、萬般變化凝聚如一,歸於一體,變成樸實無華的一槍!

簡單的軌跡,納血萬戮精氣神於一槍,充滿一往無前、獨霸天下的意味,洞穿越蒼穹身前氣牆

「道主,危險!」血千秋這一聲是在血萬戮方出手時就喊出,但此時才將字吐全,原本馬後炮的一竟成了預言一般,揭示了未來。

「不錯。」血萬戮突破過往的全力一槍,也只換得越蒼穹輕聲一讚,隨即便見劍皇探出一手,輕描淡寫的握住血萬戮雷霆萬鈞的一槍,血萬戮頓覺毀煞槍在對方手上生了根一般,任他奮起九牛二虎之力也拉扯不動。

而隨後,劍皇又輕提槍尖,道了聲:「撒手。」

血萬戮頓覺長槍尾端上揚,好似一條難以壓服的狂龍要脫手而出,卻是咬著牙壓住兵器不放,二人角力下,毀煞槍已被彎成了一個弧形,未幾,血萬戮足下一鬆,被槍尾挑起,隨後彈性之下被反摜在地上,摔得七葷八素,而一口血未來得及吐出,越蒼穹已拽著槍尖左右掄甩,像摜沙包一般將血萬戮一次次摔在地上,慘不忍睹。

「劍皇,還請住手,修羅道無意與你為敵!」血千秋知道劍皇難敵,本想讓陰魍魎、晏世元先纓鋒芒,但卻不料自家侄兒功力最低,承受不住越蒼穹劍意壓迫率先出手,逼得他不得不動作。一邊口上求情,一邊化出一把戰戟,帶著山崩海嘯般的氣勁衝擊而來,這一擊雖為救援,但爆發出的威力已甩了血萬戮遠遠一大截。

越蒼穹見血萬戮被摔得七葷八素也不願扯手,暗讚了他的硬氣,又見血千秋雄戟橫烈,威勢浩瀚,隨即眸光一閃,郎笑道:「好!你無意與本座為敵,本座卻有意找你試招,這樣的敵手,才堪得本座動劍!」

越蒼穹將血萬戮一甩,連人帶槍砸到高台後的牆體上,不再理會。同時並指如劍,直刺向前,說是動劍,但天下皆知黃金劍芒銳利無匹,不必假借外物,而劍皇本身就是最鋒銳的一把劍!

「轟」,越蒼穹劍指對上戰戟的月牙兒,雷霆一擊,方圓震撼,血千秋卻是被擊得虎口發麻,連退三步,每一步都踩出一個大坑。

劍皇見血千秋接下一劍,更加欣喜,雙指輕劃,數道璀璨金芒自指尖迸射而出,森然劍意,瀰漫全場。正是不式絕學,黃金劍芒。

血千秋身為修羅道第一高手,縱使難敵劍皇之威,也不至於一擊即敗,略顯文秀瘦弱的身形,搭配著古樸厚重的戰戟,卻有一種相得益彰的感覺,長戟揮舞,摧枯拉朽,帶出道道血色罡氣,盡顯血腥之意,連擋劍皇數招。

趁著此時還能支撐,血千秋咬牙道:「晏道主,鬼王,你們還等什麼,快幫手啊!」

「好!」晏世元一口應下,反盯著方才向他邀戰過,此時正朝他衝殺而來的商影,神情慷慨無畏,好似戰陣上的勇將一般大聲道:「血兄放心,那邊交給我,凌霄劍宗商影!你既然尋死,本道主就來斷送你性命!」

隨即,身形從高台飛起,無數圓環從雙袖飛出,暴雨一般打向縱飛而來的商影。

看著晏世元分明是不敢與劍皇為敵才對上商影的,卻還一副為你解憂的樣子,血千秋氣得心中大罵,險些亂了心神,在黃金劍芒下連連敗退。

「叔父。我來幫你!」血萬戮雖被摔了幾摔,但一則劍皇未將他當成對手,二則他修煉修羅道功法,肉身強橫耐打程度遠超同一級的其他高手,雖失了顏面,但受傷非重,稍喘過氣來,就挺槍再戰越蒼穹。

修羅道叔侄二人功體相同,招數也是一脈相承,此時配合起來自有默契,力拚人間極劍。一者槍出如血蟒,翻騰飛舞,一者戟動如狂龍,氣勁縱橫,凌厲勁風攜帶著道道散逸出來的赤紅血罡,以血罡金芒交觸之處為中心,成爆炸態勢向四面攢射,所經之處,地麵龜裂,牆體破碎,卻唯獨陰魍魎週遭除外。

陰魍魎一直坐在座上,縱然身遭已成最凶險的戰團中心,卻依然雙目低垂,端坐不動,好似整個人與座子融為一體。只散逸氣勁迸射到他身遭時,才引動護身鬼氣擋下。使得他週遭一丈方圓,成了與外界戰火完全隔絕的境地。

非是他不想動,不敢動,而是方才為求脫身引爆鬼鏡,已使他魂體受創,後又接紀鳳鳴全力一拳,傷勢更加沉重,遇上一般敵手倒也罷了,但面前的越蒼穹,雖未曾謀面過,但那一身既含有劍者凌銳,又帶著皇者霸道的氣質已令他倍感壓迫,此時只得壓榨潛力之法,加速傷勢恢復,以求盡快達到最強狀態。

與此同時,其他戰場已是各自膠著。

商影和晏世元交手之處在高空之上,商影長劍揮舞,引動寒意,無盡冰寒之氣引得週遭氣溫陡降,冰雪紛飛,連空氣陡有質量般凝結起來,而手中長劍更帶著比寒流更肅殺的寒意,襲向晏世元,誓要一討愛徒毀容破相之仇。

晏世元心有旁騖,無法專心應對,只好採取完全的守勢,力求不失,無數圓環上下飛舞,交擊碰撞,擋下一道道冰寒劍氣,發出陣陣如水濺溪流般的悅耳聲音,二人功力相若,晏世元又一心防守,自是難解難分。

而高台下,便是一場大混戰,前排正道修者結陣擋下洶湧鬼流,而後方,是被救出的諸多受困道眾,因知曉他們身中噬元鬼霧,所以這次來援的修者做足了準備,共計十個修者被分出來專門驅毒,此時丹藥,符咒、銀針並用,助他們恢復。其中,最為惹眼的是天女凌心。

但見天女晶潤雙掌合十,素雅面容虔誠聖潔,一個如材質如白玉,造型如曇花般的花燈漂浮在半空,天女凌心浩瀚真氣灌注曇花燈內,曇花燈便射出陣陣牛乳般清聖柔和白光,一次就將十數道人照在燈光內,困鎖筋脈的鬼氣在燈光照耀下如黑煙般從毛孔滲出,但遇上燈光後,隨即被灼燒一般帶著「嘶嘶」氣鳴聲消散無形,鬼氣一消,這些道人立馬變得生龍活虎效率,操著兵刃法器衝向前方,看這驅毒效率,天女凌心一人就頂得上其他所有人

紀鳳鳴引開天之陣靈氣枯竭,此時便做指揮,應飛揚、謝靈煙、左飛櫻等人也有傷在身,各自調息,反而是張潤寧衝殺最狠,龍虎雙劍縱橫飛舞,收割人命,天師印更是在天上化作磨盤大小,同時與數個六道惡滅法器相撞,卻依然大佔上風。

其實,人數戰力上依舊是六道佔優勢,修者人數比道門多了一倍不止,更有數千鬼軍為奧援。

但一則道門之含怒出手,氣勢如虹,二則鬼獄即將崩毀,六道眾所站立之處的地面再遭劍皇劍氣破壞,已坍塌大半,眾多鬼軍掉落下層,剩下鬼修鬼卒也因能立足之地不多,被迫簇擁在了一起,陣勢難以展開,所以人數雖多,卻反而縛手縛腳。

也因各方膠著,現如今,勝負的關鍵依然在高台之上。

高台上,劍皇越蒼穹立身不動,劍指指天,沛然劍意沖霄干雲,驚天動地。

「再接下本座這招『劍極皇律』,今日便可饒你們性命。」越蒼穹聲音淡然從容,顯然至今仍是未出全力。

說話間,沖霄劍意凝聚成形,化作萬千璀璨金光,照亮鬼界半邊灰濛天空,隨即,銳利無倫的黃金劍芒自天而降!

修羅道叔侄二人無暇說話,對視一眼,心有默契,血萬戮功力催上極致,赤紅雙目閃動嗜血光彩,挺身在前,毀煞槍斜指向天,宛若對天宣戰,而血千秋背後贊掌,磅礴真氣灌注血萬戮體內,同出一脈的「修羅戰氣」彼此相容,毀煞槍騰空而起,化作一個三頭六臂的阿修羅。修羅膚色赤紅,發如火焰,雙臂平攤分托日月,另四臂各持兵刃,昂天一吼,戰意熾烈!

下一瞬,極招各自爆發,萬道黃金劍氣自天而降,絢爛得不可方物,若奉行天授皇權,定修羅道二人死刑。

而戰天修羅高舉兵刃,巨大身軀捲動狂飆的暴風,直衝蒼穹,四把兵刃齊齊斬下,直撼劍皇絕式。

「轟」一聲天雷般震耳欲聾轟鳴,戰天修羅終究難敵人間極劍,化作道道猩紅血氣散逸而去,毀煞槍打著旋倒插入地,之後化作一道血光重新沒入血萬戮眉心。

而血千秋、血萬戮叔侄二人受到氣流衝擊,同時如炮彈一般倒飛,直撞向坐於位上的陰魍魎。

眼看就要撞到一處,突然,陰魍魎雙目一張,氣機陡升,週遭陰風乍起,凝成兩隻碩大鬼手,抵住修羅道二人退勢,再分掌一撥,將二人送到一旁,而陰魍魎緩緩從座上起身,長身挺立,繡著萬鬼地獄的灰色皇袍在陰風下獵獵飛舞,宛若張開地獄圖景。

陰魍魎漆黑如幽夜的雙目冷視著越蒼穹,凜然道:「無知後輩,衝撞到朕的駕前,便讓你永墜地獄,懺悔今日罪行。」隨即一掌豎立,一拳虛握,從掌心抽出一把白骨鑄成的骷髏長刀。荒骨邪刃斜指向地,天愁地慘的煞氣卻已如浪湧向越蒼穹。

「朕?」劍皇一聲失笑,無限譏嘲,「劍皇之前,竟敢以『朕』自稱,你的稱謂,需得配上你的實力啊!」越蒼穹雙指一併,隱露鋒芒,黃金劍芒雖未發,卻已震古爍今。

劍中皇者,鬼中王者,勝負生死,盡此一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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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5章 卷五 慢則氣驕(六)

人壽百年,乃是天定,修道者縱然能延年益壽,但也受制天定命數,一般修道者年過百歲後,精氣神就會開始衰彌,體內真元靈氣流瀉,修為不進反退,所以多會遠離紅塵、避開因果,尋無人之處打坐修行,以求延壽。這便是修行者們所謂的「百歲天關」。因此,當今人士,正邪諸派,現如今浮現在檯面上的高人年歲多都在百歲以下。

唯獨地獄道修者擅長偷生竊死之法,能可不受「百歲天關」制約,雖百歲之後,修為無法寸進,但也不至於衰落,因此,地獄道中才會有眾多老怪物。

所以,對陰魍魎而言,什麼「一聖雙秀三頂峰」,除卻聖佛尊這個異數與他是同輩外,其他之人,對他而言不過是近數十年才打響名頭的晚輩,根本不值得一顧。

在鬼界百年有餘,少與人世接觸,自然另陰魍魎傲慢自大,倚老賣老,目空一切,便是橫空出世的天道之主帝凌天也未放在眼中,遑論其他人,但今日,陰魍魎終於發覺自己似乎錯了。

應飛揚、紀鳳鳴兩個年歲不及他零頭的小輩先後讓他吃了大虧,如今,這成名比他晚了數十年的劍皇越蒼穹,所散發出得驚人劍意更是壓迫著他的心神。

血千秋血萬戮見陰魍魎起身,隨便道了一聲:「此人甚是難纏,鬼王務必小心、」這般的廢話,就不顧傷體的飛身躍下高台,去尋找好捏的軟柿子去了,只將高台留給陰魍魎和越蒼穹二人。

血千秋已是罕見的高手,血萬戮修為亦是不差,看著最善戰最好戰的修羅道之人頭也不回的棄戰而逃,陰魍魎怎會不知對方實力高深?

隨即陰魍魎不再多言,不需試探,飽提一身『閻羅天子功』的功力,起手便是上乘刀招。

地獄道中,最根本的一套功法是《歸冥玄功》,其他各式功法皆是由《歸冥玄功》衍化出來,也因此,《歸冥玄功》對地獄道的其他功法都有克製作用,但一直以來只歷代道主能學得完整的《歸冥玄功》。陰魍魎野心勃勃,不甘一直屈居於上代地獄道道主「九子鬼母」之下,所以以地獄道功法為基礎,自行推衍出了一套不受《歸冥玄功》克制的絕學,此絕學一改地獄道陰邪奇詭的路數,反而凶戾陰沉中透著閻王判命的霸道,因此命名《閻羅天子功》。

「來接朕這一招!」陰魍魎沉喝著,閻羅天子功真氣加催,慘白的荒骨刀夾帶森嚴鬼氣,邪能吞天,一刀直斬越蒼穹面門,奏起戰端。

見此凌厲一刀,越蒼穹穩立不動的身子第一次有了避閃,足下向左平平移了半步,避開利刃鋒芒,同時雙指劍芒引而不發,卻是直刺陰魍魎眼珠。

陰魍魎觀戰已久,習慣了越蒼穹鋒銳霸道的黃金劍芒,本打算用閻羅天子功以硬撼硬,卻未料越蒼穹卻沒用出黃金劍芒,而是轉作簡單利落的劍路直取防禦薄弱的要害,似是不捨得多用一分氣力。

陰魍魎不得不變招,手腕一翻,使出一招『地獄輪迴』,荒骨刀脫手,卻是在他真氣御使下飛速旋轉,刀輪宛若絞肉的輪盤,快得甚至不帶一絲破風聲,直欲絞斷越蒼穹的手臂。

「好狠的招式!」越蒼穹讚了一聲,劍指變了個方向,劃出一道圓弧,再點向荒骨刀旋轉的中心——刀柄處。

刀柄處確實是此招破綻,但卻這般輕易就被劍皇一眼看出亦令陰魍魎惱怒,陰魍魎咬牙切齒,不再執著招式變化,攥住刀柄騰空躍起,向越蒼穹當頭斬下,力若千鈞,分山劈石,便是打算以拙破巧。

越蒼穹卻是旋身而起,緊貼著陰魍魎不讓他拉開距離,二人身形在空中錯落,宛若金光和黑電在灰濛蒙的天空下交纏錯落,轉眼間已相擊了數十招,陰魍魎刀越使,便是越煞氣四溢,氣浪翻滾,每一道刀氣都似颶風盤旋,空氣震盪不已。

相比陰魍魎的刀氣縱橫,越蒼穹的劍路卻是不斷變化軌跡,每一變化都是謀定後動,暗藏無數後手,要以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勝利。

己方高手陸續到來,知曉救人目的已成,應飛揚自行從那種先前那種空靈冷徹,凡事只為救人的狀態中脫出,恢復了過往心境,此時高手交戰,應飛揚自不能錯過,雙目緊鎖戰局,見著越蒼穹的劍路大異以往,卻呈現另一種劍上極致,心中卻暗自起疑,「劍皇似乎是有意保留真氣,留作他用,難道是注意到了他?」

但未多想,這些思慮就被拋諸腦後了,但見應飛揚如痴如醉,又顯露沉迷之態,觀戰同時,劍心亦被引動,最後高喝一聲,「劍來!」,

先前為了方便混入鬼牢而不使兵刃被沒收,星紀劍一直被收到左飛櫻傘內,此時聽聞呼喚,悶了許久的星紀劍迫不及待的從傘中脫出飛入應飛揚手中,發出歡快的劍鳴,而應飛揚則長身而起,提劍向前,直衝入陣中,一邊盯著越蒼穹,一邊長劍舞動斬殺接近的鬼卒。

左飛櫻見劍飛出,心中一驚,有看應飛揚沖上去不禁叫道:「喂,乖乖養傷啊,又不缺你一個!」

謝靈煙則是翻了翻白眼,見怪不怪:「隨他去吧,犯痴是他的天命,違背不了……」

陰魍魎亦感受到越蒼穹劍法變化,頓生被輕視之感,喝道:「你的黃金劍芒呢,為何不使出來讓朕開開眼!」

越蒼穹道:「兵家伐謀之劍,對你已是足夠。」

應飛揚聽聞登時明了道:「攻敵必救,不戰屈人,果然是上兵伐謀之劍。」春秋劍闕衍生自春秋戰國時期諸子百家,自始皇帝焚書坑儒後,先秦百家為避禍逃至通天道內,並由魯墨兩家建立了一座名喚「春秋闕」城池以防備秦兵攻擊。

秦二世而亡後,百家之人便留居城內,彼此交流,繼續百家爭鳴,只是百家學說除了儒宗外皆開始沒落,因補充不到新血,學術討論也漸漸形同虛設,反是諸子百家的搏擊劍術經過交融之後,相互增進,得以發揚光大,春秋闕也更名為春秋劍闕,從一個學術討論的學府變成了一個劍道派門。

這伐謀之劍便是來自兵家,明了劍意後,應飛揚也開始有樣學樣,他現在仍是魂體,且傷勢沉重,真氣枯竭,但卻嘗試著如劍皇一般,將僅存不多的真氣發揮出最大功用,而且越衝越接近敵人聚集的堆裡,興之所至,全然不將生死放在眼內。

陰魍魎受到輕視,殺機更起,「那再接朕這招黑白顛倒!」刀法反見張狂錯亂,白的刀刃,黑的刀氣,一瞬間暴起千萬道光芒,縱橫交錯,在揮舞間已是茫然分不清黑白。

「破的好!」越蒼穹露出歡喜之意,伐謀之劍講究謀定後動,陰魍魎便使出錯亂顛倒,全無章法的刀法,這便若善謀的兵法家遇上瘋子,除非自己也跟著瘋,否則預測不到對方下一步,只此應變之道,便知陰魍魎百年絕非白活,而是沉積了深沉的眼光。

而越蒼穹也隨即變招,劍指連揮如畫方格般,方正筆直,橫是橫,豎是豎,錯落刀氣遇上縱橫有秩的劍路,瞬間被格擋,導正,消弭無形。

「法家規矩之劍,你看如何?」法度莊嚴的劍招,自是取自法家,亂無章法的刀招,便要明法定律,以規矩導正。本想逼出對手黃金劍芒,越蒼穹卻只是另換了一路劍法破了自己刀招,陰魍魎不禁怒火中燒,刀更沉,人更凶!

此時,卻聽聞紀鳳鳴清朗一聲,「劍皇前輩,還請速戰速決!」

六道惡滅終究佔了人數優勢,此時因突遭變數亂了陣腳,一旦穩定下來,嚴陣以待,戰局就將生變,正道損失必是慘重。唯有趁此時機擒賊擒王,由越蒼穹斬殺鬼王陰魍魎,才能使鬼軍軍心大亂,難以統整。

劍皇搖頭道:「罷了,你的地獄刀本座是無緣看全了,不過,你要看的黃金劍芒,本座道可順你心意!」

越蒼穹劍指一揚,面上首現凝重之意,劍氣凝聚,一道金曦躍動,宛若指尖生出了天地第一道曙光,隨後金光凝練,越蒼穹整個人都化入了一把金色巨劍中。

「鬼王劍皇,豈容並立,此劍過後,敗者為寇,勝者為王!」

瀰漫的劍威沉入山嶽,劍威壓逼,陰魍魎竟生出畏懼之心,但隨即心一橫,賭注一招,尖利叫道:「正合朕意!一招取你狗命!」

陰魍魎因傲慢大意,對上應飛揚、紀鳳鳴時的表現似不盡人意,但此時全神戒備的謹慎對待,頓時展露出不同氣象。

但見他借助地利,使出地獄道搏命之招,吞鬼噬陰大法,陰界鬼氣、甚至離得近的鬼兵都被源源不斷的吸入他體內,滔滔怒火連同暴漲的功力一併吼出,陰魍魎氣衝天靈,直接震碎頂上王冠,滿頭青絲張狂飛舞,宛若鬼神化身,凶殘無比,浩蕩陰氣朝身後溢出,凝成閻羅天子法相,又隨著陰魍魎抹刀的動作。閻羅天子法相虛化,沒入刀中,原本慘白的荒骨刀凝成了幽夜般的絕望黑色。

「越蒼穹,死來!」陰魍魎人、刀、相三者合一,逆天而上,如閻君親至,判生定死,而越蒼穹身化璀璨劍芒,從天空直貫而下,劍鋒所指,便是王者所向披靡之路。

「轟!」驚天地泣鬼神的一聲巨響,兩大高手在空中至極交鋒,刀氣四散,劍芒迸射,散落的氣芒如雨崩下,受到氣芒衝擊者,功力稍弱,便是被絞成肉沫,屍骨無存!

而最終結果卻是——

陰魍魎自空中墜下,落入鬼軍之中,擋住他的鬼軍盡數被砸得崩碎,化作屍氣方圓十步,已是一片真空地帶,而陰魍魎荒骨刀倒插,單膝跪地,垂髮嘔血,盡顯頹敗。

皇圖霸業轉瞬空,成王敗寇一招中。鬼王縱有吞天氣,劍下猶遜三成功。

「鬼王!!」晏世元見狀,虛晃幾招甩開商影糾纏,飛至陰魍魎身側,扶起他道:「鬼王,你無恙否?諸軍,快護駕!」

「護……護駕」陰魍魎又道一聲,鬼軍才隨之而動,將他圍住,暫時擋下正道之人的追擊。

「天下,竟還有……此等高手,是朕,大意了!晏道主,你可有辦法……解幽冥鬼城危局。」看著戰事頹敗,百年心血一朝喪盡,陰魍魎又吐出一口血。

「雖然你經常傲慢輕敵,在後輩手下吃虧,但這次卻真不是你大意,劍皇修為,本就不是你這坐井觀天的井底之蛙能抗衡……」晏世元扶起陰魍魎同時,在他耳邊輕聲道。

陰魍魎神色一變,心中怒火再升,卻只虛弱道:「你……你說什麼?」

卻聽晏世元一句一句徐徐道來.

「妄自尊大,你以為楊廣死了,九子鬼母死了,帝凌天死了,便能輪到你做六道之主了,這是傲慢。」

「坐井觀天,不知天地之變,百年來高手輩出,你卻渾然不知,眼界依舊停留在百年之前,這是傲慢。」

「倚老賣老,對紀鳳鳴、和那……劍嶽鬼王這般後起之秀,沒有足夠重視,我分明提點過你,你卻仍陰溝翻船,這是傲慢。」

「最後,竟然認為晏某會屈居於你之下,有眼無珠,更是傲慢中的傲慢!」

晏世元目光陰沉,帶著一抹冷峻笑意道,「你問我是否有解鬼城危局的計策,那我回答你,有!念在君臣一場,我便再助你一次,只是這代價,要你的血來償!」

說罷,晏世元突然一把奪過荒骨刀,反手從背後刺入陰魍魎胸膛,

「你!」陰魍魎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卻聽晏世元正視著他難以瞑目的眼睛道:「慢則氣驕,頭上華萎,五毒不盡,天人不衰!這便是我解局的計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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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6章 卷五 越穹凌天

驚駭一幕出現,晏世元假意攙扶,卻是奪過荒骨刀,刀刃一送,反手刺入陰魍魎胸膛,乾淨利落的洞穿他的心臟。

「為……為什麼……」陰魍魎口吐血沫,難以置信問道。

「六道輪迴,天人再臨,鬼王之血,正可恭賀吾主新生!」晏世元冷笑一聲,重掌一擊刀柄,雄沉勁力下,長刀帶著陰魍魎的軀體飛射而出,擦著越蒼穹的身邊而過,最後連人帶刀釘在了高台上巨大鬼首雕像的第三隻眼上!

鬼首雕像獠牙如劍,赤髮如火,三眼怒張,本是興致十足的看著場上螻蟻廝殺,此時卻突遭橫禍,額上豎起的一眼被刺入荒骨刀。

應飛揚卻心頭一緊,在場只他知道,鬼首雕像的第三隻眼中藏著一個囚室,而囚室中,除了有他的肉身外,還有一個深不可測的絕世奇人,頓生不安之感。

而下一瞬,被釘住的陰魍魎向將枯涸而死的魚一般瘋狂扭動身子,發出刺耳的淒厲慘呼,但他身軀卻好似血液被抽乾一樣,急速老化、枯萎、乾涸,最後變成一具面容扭曲的可怖乾屍,再發不出半句哀嚎,風一吹,乾屍碎開,隨風飄散,一代鬼王,化作飛灰。

鬼眼中被刀刺開一縫,濃稠猩紅血水的血水從縫中滲出,宛若惡鬼泣血。而後乍起颶風狂旋,鬼城方圓煞氣被抽之一空,源源不斷注入鬼眼之中,聚集成一股驚天地泣鬼神的力量。

本就將毀的鬼獄加速崩解,搖搖欲墜,地麵龜裂,磚石垮塌,無論正邪皆受到波及,站立不穩。

天搖地動下。眾人紛紛大駭,左飛櫻竭力穩住身形,問道:「師兄,這是怎麼了?」

紀鳳鳴神色亦是一變,「不對,煞氣盡數被捲走,盤古開天陣陣法開始不穩,師妹,快與我協力穩住!」

而晏世元眼露狂熱,與其餘人間道道眾一起跪倒,朝著鬼首高聲道:「五毒不盡,六道重臨,天人降世,滌蕩濁塵,人間道道眾在此,恭!迎!吾!主!回!歸!」

話音方落,便是一道高亢笑聲從鬼眼中傳來,「哈哈哈哈哈!」眾人只覺一股無形聲浪排山倒海而來,幾欲將自己掀飛,功力稍弱者已是喉中腥甜狂湧,五臟六腑移位,只聽得那聲音狂雷似的在耳中嗡嗡怒震道:「晏道主,這些年勞你費心了。道門諸位,久違了!」

石破天驚的笑聲中,鬼眼轟然炸開,飛濺的血水如血蓮綻開,一道身影在漫天血蓮中降世,那人滿身血污,不辨面貌,但卻自有一股凌越古今的氣度,眾多功力較弱的正邪之人跌坐於洶湧氣浪中,仰頭看著那道不凡身影,呼吸窒堵,心頭大震,不約而同的想著「天下究竟何時多了這等人物!」

眾人之中,唯獨越蒼穹面色如初,似是久候多時「哦?終於出來了嗎?」

越蒼穹劍指再出,凜冽氣息瀰漫天地,眾人方經驚濤駭浪般的聲波,還未來得及喘息,又逢皇者威壓彌天而下,皆是苦不堪言。而越蒼穹手一揮,恢宏劍氣破空而來,對上陰魍魎時也不曾輕出的黃金劍芒,此時毫不保留的盡展劍威!

應飛揚心頭一慌,「糟,我的肉身還在牢室裡!」越蒼穹劍芒所向,摧枯拉朽,若是擊在鬼首雕像上,牢室必然垮塌崩毀,那他的肉身還不得被活埋,一邊暗自祈禱著那髒污人一定要接下,一邊趁著注意力其他敵人皆被戰鬥吸引,向牢室方向移去。

「好招!」那人讚了一聲,卻也不負所托,同時雙掌一揮,撥出兩道蘊含天地至理的弧線,交匯成圓,一股衰敗凋亡之氣隨著他的手分化而出,無堅不摧的黃金劍芒竟也一瞬逐漸光芒黯淡,而那人再雙掌分撥,劍氣已被一分為二擦著他身子而過,直飛越鬼城,撞碎了鬼城外兩個山巔才停止。

化去黃金劍芒,那人舒了口氣道:「我甫一復出,劍皇就贈此重禮,當真讓人承受不起。」

越蒼穹冷笑道:「能接的下,證明此禮仍是輕了,你窺視的久了,也該活動下筋骨。」眾人這才知曉,難怪越蒼穹方才對上陰魍魎這般強者也未出全力,而是力求用最少的真氣消耗換取最大戰果,原來是已注意到這人存在。

髒污怪人哈哈一笑道:「久聞皇者之劍,今日得見,果真不凡,禮我既已收下,劍皇不如再賣我個面子,讓我帶走人間道之人,今日便算和局,如何?」

此人對上越蒼穹仍不落下風,但聽聞他要帶走人間道道眾,義憤填膺的道門之人哪肯答應,一名道人怒道:「六道餘孽與道門仇深似海,豈是你說帶走就帶走,你算什麼,為什麼要賣你面子?」

連地獄道都暗有謀算,晏世元當著眾人面殺了他們地獄道之主,若任他離開,今後地獄道還不淪為六道笑柄?但他們心思卻不宣諸於外,只想先退道門之人,待外敵退後,再擒下晏世元,祭奠陰魍魎。

髒污怪人瞥他一眼,道:「原來是長樂山常道長,長樂山一門三十七人,盡遭六道惡滅屠戮,只你一人脫出,仇深似海四字確實當得,但如今罪魁禍首就在眼前,你怎麼反不認得了。」

那常道人聞言,面色一變,卻更疑惑,目光茫然喃喃道:「難道是……不!這……怎麼可能?」

「還是不願相信嗎?那我再助你回憶一下!」那怪人話音方落,便見身形一掠,從空而墜,如鷹掠食一般探出一手擒向常道人。

常道人恍惚之間,覺得勁風臨頭,本能擲出一個玉如意打向那人,但那人只隨手一揮,玉如意便失去光澤的墜了地,而常道人一招未出,就已被那人一把扣住背心擒下,速度之快,週遭同伴竟是無一察覺。

只越蒼穹見那怪人敢在他面前抓人,面露怒容道「給本座撒手!」,並指發出數道劍氣,劍氣破空呼嘯,每一劍都是至極之劍。

髒污怪人在劍氣下三分化,七分躲,血污身影穿梭於劍氣之間,但只餘一手難盡化劍氣,身帶一人也難全躲劍威。隨即一把把常道人扔回原處,「還與你們!」

同時雙掌聚合,再擋越蒼穹的黃金劍芒,而身形則借力化退,落到鬼首雕像的頭頂,一派從容。

「你無事吧?」,見常道人被救回,週遭人紛紛問道。

常道人驚魂甫定的搖了搖頭,道了聲「無事。」

卻見週遭之人皆是面露驚駭的看著他,「你的皮膚……你中毒了?」

常道人一驚,看向自己的雙臂,卻發現一股黑氣正從自己的肘部向手掌蔓延,而黑氣籠罩下,肌膚變得如擱置的發黑的屍體一般,腐爛、腫脹、流膿分外噁心。腦海中隨即浮現出一個夢魘般的功法,顫聲道:「這是……!」

語未說完,常道人整個人忽然如腫脹的氣球轟然爆開,化作黑臭污血漫天而降,如雨飄散,眾人躲避不及,卻見此時,一個赤火罩在他們頭頂張開,污血在高溫之下盡數被蒸騰。

而赤火罩中心,紀鳳鳴手捏赤火法訣,眸光卻比火更灼熱,「這是天人五衰功!你究竟是誰?」常道人會全身腐爛爆膿,並非是因為中毒,而是身染濁氣。紀鳳鳴雖未親眼見識過,但卻曾聽他師尊衛無雙提及,衛無雙自言,平生遇到的第一強敵就是六道天主帝凌天,而帝凌天的絕學是天道一脈傳承的『天人五衰功』,自混沌開闢以來,天地就分清濁二氣,世間法門多是修煉清氣,但天人五衰功卻是獨一無二的修煉濁氣,由濁轉清的法門,一旦修煉有成,不但自己可以轉變清濁二氣,甚至還可將對手辛苦修煉的清氣煉成濁氣,常道人就是例子,至濁之氣,尋常道者清聖之體難以承受,自是爆體而亡

幾個老道面色又變,似已猜到,卻仍是不敢說出。

「枉你們這些人還與我打過照面,卻不敢像衛無雙的徒弟一樣猜到什麼說什麼,也罷,我這邋遢樣子,難怪你們不敢認!」髒污怪人說罷,身子一旋,騰空旋起。

明從暗生,淨由穢出。

髒污怪人旋身間,天際傳來曼妙悠揚的天樂,柔和動聽,瓣瓣柔和花瓣從上空飄揚灑落,落英繽紛,而髒污怪人身上自然散發純淨柔和光芒,一身髒污竟被淨化一般急速剝離,連原本髒得看不清顏色的衣服如今也恢復成一件一塵不染的白袍。但就當那張原本在污血遮掩下看不清楚的面容即將隨著身形旋轉暴露在眾人眼前時,那人卻化出一個銀色面具,輕輕覆在了自己臉上。

「重新介紹,吾乃天道之主帝凌天,諸位,久違了!」面具一戴,便好似天人之隔,渺遠聲音從面具後傳來,驚起眾人心中千重波,萬重浪!

「帝凌天,你竟未死!」每個喊出這話的人,都在帝凌天鋥亮如鏡的銀製面具映照下,看到自己驚駭扭曲的面容。

帝凌天這三個字,三十多年前如流星一般瞬起瞬滅,卻如噩夢一般沉壓在正道之人心中多年。白衣、銀面、一脈相承的天人五衰功,縱然心中難以相信,心中卻皆是不得不相信,三十多年前的噩夢,如今,再臨了!

「說回原題,不知帝凌天這個名字,夠不夠份量討下我人間道道眾。」

道門眾人面面相覷之際,璀璨黃金劍芒再現!

越蒼穹現身鬼首之上,雙目湛然生輝,「你的名字,可保得下人間道道眾活路,卻保不下你自己性命,三十年前你敗得太快,未曾戰成,今日,便可補上!」

帝凌天一震衣袖,清聖華光透體而出,宛若天人,笑道:「也罷,便以劍皇之血,再振吾之聲名,此戰之後,便看是誰能可越穹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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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章 卷五 越穹凌天(二)

「此人竟是六道天主帝凌天?難怪如此深不可測!只是相傳他早已身死,為何死而復生,又為何會在這囚牢之中呆了這麼些年?」應飛揚心中驚駭,更兼疑惑重重,但在目睹越蒼穹和帝凌天的一戰後,這些驚駭疑問已然拋之腦後,眼中唯有全然的專注。

越蒼穹,帝凌天、二人各在「劍神」、「道扇」手下飲了一敗,無緣名列當世頂峰十強,但勝敗乃兵家常事,縱有敗績,二人依舊是足以與十大強者比肩膀最頂尖的高手,這一事實無可改變。

如今,巨大鬼首之上,兩道身影毫不避諱的踩踏鬼首,只因交手二人,早已凌越鬼神!黃金劍芒一對天人五衰,正是應飛揚今生所目睹過的最頂尖的一戰!

但絕世高手全力相搏,卻並未如預料一般戰得掌風翻湧、劍氣縱橫、天崩地裂鬼神驚。交起手來反而是歸於至拙至朴、波瀾不驚,一絲氣浪都沒掀起。

越蒼穹劍指揮劃,交錯縱橫,環納八方,宛若雄踞天下的帝皇指點江山,但劍氣卻隱於指尖,含而不發。帝凌天雙掌翻騰,時如落花,時如流雲,時水中之月,鏡裡之霜,卻轉瞬即逝,縹緲無定,似是預示著世界萬物難逃衰敗命運,但一雙肉掌卻沒翻起半絲風聲。

「這劍皇怎麼比方才對上鬼王時還不如了,莫非是用盡了氣力?」

「帝凌天果然是假的嗎?出手怎這麼綿軟無力?」

正邪雙方皆有人暗自疑惑,但唯有功力非凡者、或是應飛揚這等天資橫溢之人才看得出此戰凶險,更甚方才百倍。絕世高手本就超凡脫俗,他們的對訣既可以是千日之斗,也可是一招生死,既可以是招來式往,也可以是無招無式,純粹心念之爭,既可以戰得天崩地裂,也可能如清風徐來,水波不興……豈是凡人以凡理可度之?

此時二人之招表面上是綿軟無力,沒有四溢的劍氣掌流,實則二人是將真氣難捏入微,一絲都不外洩的全部聚集於指掌之間,彼此功力又相互抵消,才會表現出這種效果,待二人任一個稍有不及,勝負底定時,都將是劍氣湧、掌風動,捲起無邊巨浪狂濤。

常人不知,但應飛揚眼中,這二人的爭鬥便向是打開了一扇武庫大門,向他盡展內中無數珍藏,二人每一擊都是精、氣、神、心、勢的集合,蘊含著各自所學精髓,令應飛揚看得不捨得眨眼,尤其是越蒼穹,他的劍既蘊含所當者破,所向者靡的皇者氣勢,又藏著高不可攀得劍道至理,應飛揚每多看一眼,都覺自己對劍的體悟又多了一重,但與此同時,也加深了一分對心神的負擔。應飛揚漸漸覺得眼睛昏花,身心俱疲,卻不捨得有片刻眨眼,又勉力強撐了一陣。

此時,「支——啦——」兩聲傳來,眾人再看,鬼首之上,交戰二人足下已出現裂紋,越蒼穹足下裂紋筆直如劍,透露出鋒銳劍意,帝凌天足下裂紋蜷曲成圓,如六道往復輪迴。

觀眾修為高深看出端倪。對手是平生罕見勁敵,未避免力分則弱,所以越蒼穹、帝凌天皆是將自身真氣聚攏,誰若是氣勁外溢,便證明他力已分散,將落於下風。

但此時雙方足下齊齊裂開,便證明勝負仍是五五之分,只是雙方比鬥已進入白熱化,皆是漸漸難以再壓抑自身無匹雄力。

而隨著裂紋裂開,應飛揚便覺自身劍心也裂出一紋一般,心力交瘁,氣血翻湧,竟嘔出一口血來……

「我的修為終究還是差他們太多,他們越戰展露出的境界越來越高,遠非我能透徹!」應飛揚心中生起身入如寶山卻空手而歸的氣悶之感,不由憤憤嘆了聲。

好在他也拿得起放得下,壓去心頭不捨,抹抹嘴便血暗道:「他們二人現在就在鬼首上打鬥,與我肉身離得極近,但凡露出一絲勁風,我肉身還不得被撕成碎片,當下,還是先得將肉身取回。」隨即趁著正邪雙方皆未注意,向著肉身所在而去。

潛入先前牢室,牢室血水已雖晶壁破碎而流出,但刺鼻的血腥味仍然熏人欲倒,好在應飛揚的肉身仍安安靜靜坐著,只是全身髒污,血淋淋,宛若從地獄爬出的惡鬼。

應飛揚不禁舒了口氣,知曉帝凌天身份後,他便一直懷疑助他恢復傷勢的動機為何,只恐自己肉身會被他利用,畢竟肉身落入六道惡滅手中,總令人不寒而慄,如畜生道就是肆意改造人的肉身聞名,而餓鬼道更是視修道者的肉身為上佳血食,看著如今肉身安然,忙迫不及待的讓魂體重歸肉身之內。

魂魄入體,絲絲契合,應飛揚才覺自身原本沉重的連抬個手指都困難的傷勢,如今已經全然好了,心中暗暗稱奇,「帝凌天教我的療傷法門,果然有效,只是以他身份,傳授我的東西不知是否有後患……」但此時可不是念及這些的時候,在他頭頂就有當世兩大高手比拚,若是被波及其中,那可將是屍骨無存。

應飛揚心中想著,連忙起身,但方站穩身形,便見頭頂瓦石碎落,大塊磚石還未砸到他就碎成齏粉,而兩道不世身影隨著瓦石一同墜落!

越蒼穹和帝凌天竟齊齊踩塌了沉重厚實的鬼首雕像,從鬼首之上墜落而下!應飛揚在遠處觀視時,已能看出二人這招式變化各含至理,各逞神通,已令人心馳意動,但如今身陷風暴核心,才覺所能觀視出的不過滄海一隅,冰山一角,未及反應,便有兩股磅礴無匹,鋪天蓋地的氣勢從身前身後漫壓而來,只是氣勢就另應飛揚難以承受,只覺要被夾在中間壓成薄片,這般滋味,可是他生平頭一遭。而此時,交戰二人已至忘我之境,似是對應飛揚的到來並無一絲多餘反應,越蒼穹劍指斜遞而來,速度不急不緩,無視應飛揚直點帝凌天眉心。應飛揚雖不是劍指目標,卻感覺一股摧心裂魄的劍意似要洞穿他的靈魂,令他渾身止不住的顫慄,受到劍皇絕世之劍催逼,應飛揚劍在意先,本能而動,星紀劍一劍遞出,刺出一道優雅軌跡,雖是無意而為,但卻也因此如羚羊掛角,妙到巔毫!但一劍遞出,心神才反應過來,隨即大驚,越蒼穹和帝凌天之戰正成均勢,任何微小的變數都可能改變二人間的平衡。應飛揚唯恐劍皇因自己這一劍而落敗,但轉瞬之後,便只自己的擔心是何等多餘,越蒼穹不閃不避,隻眼中金芒一閃,便如下達皇者御令,應飛揚頓覺腕上一沉,星紀劍竟掉了個頭,繞著自己的脖頸反向身後帝凌天刺去,劍皇之前,諸劍皆需稱臣,不但輕描淡寫化去這一劍,更成了對付帝凌天的一記殺招。但帝凌天何曾是易與之輩?應飛揚只感一隻手貼在了自己後心,隨後一股清氣灌流四肢百骸,左手竟不受控制而動,抵住繞頸後刺的右手,同時右膝抬起,狠狠撞向越蒼穹腹部。越蒼穹足下依舊不動,只劍指一點應飛揚膝蓋,應飛揚的腿就轉而向後,直踢帝凌天面門。而帝凌天則隨手扣住應飛揚飛來之腳,真氣自他湧泉穴灌入,直走右手少陰心經,應飛揚右手不由自主的一揮,長劍再度抹向越蒼穹頸部……「喂,兩位前輩,我真的只是路過……」應飛揚喊道,但二人如若未聞,就這樣,兩大高手,招來式往,卻全以應飛揚為媒介,應飛揚夾身其中,只感自己變成了牽線木偶,不得自由,當真苦不堪言。應飛揚隨即心生一股無名火,自下山以來他屢遇強敵,但即便對手強如「嘯天狂獅」師我誰、「物盛當殺」賀孤窮他也敢與之對敵,何時有過這般任人擺佈的情形?心頭一橫,生出狠意,應飛揚竭力催動氣海,氣海中玉虛納身真氣形成的真氣渦流隨即逆旋,將自身經脈中,兩大高手的所留真氣轉而吸入丹田氣海內。只取越蒼穹和帝凌天些許真氣,應飛揚便覺氣海已充盈到脹痛,渾身毛孔都已承受不住雄渾真氣而滲出血來。而應飛揚恍若毫無痛感,一聲長喝,身上劍意層層攀升,本將他視為傀儡的越蒼穹和帝凌天神色皆齊齊一動。此時,應飛揚長劍駐地一按,眼中迸射劍芒!「天隱劍界,開!」天隱劍界是司馬承禎在與「劍冠」顧劍聲同參下所創出的絕學,可謂集司馬承禎畢生所長,劍界之中似虛還實,是以無恆強、無恆弱,全看各自心念,是最有可能以弱勝強的劍術。只是要化出一個虛中有實的劍界,需要極多的真氣支撐,應飛揚本身真氣自然不夠,但仗持一股狠勁,硬是以玉虛納神真氣氣渦吸納劍皇劍氣和六道天主由垢轉淨的清氣為己用,終於使得這項絕學再現塵寰!劍界之中,諸景皆有心生。

本來內中應該是應飛揚的主場,但因兩大強者降臨,投射出了帝凌天和越蒼穹的心境。

應飛揚左手邊是一片安寧祥和的天外之景,滿天都是霞絛,無盡彩光傾灑而下,映照在一株株七妙寶樹上,折射出晶瑩剔透的華彩,仙樂齊鳴,花雨紛飛,花瓣在樂聲中不斷飄灑而下,讓這片天空都充滿了沁人心脾的花香。

而地上矗立著一個高達數十丈的祭台,顯得神聖而莊嚴,祭台上供奉著一個十人高的白玉人形雕像,雕像一手負後,一手托前,沒有五官的面容像平滑得向一面鏡子,但其他部位乃至衣物的褶皺都被細緻的雕刻出,栩栩如生,而此時,帝凌天就站在雕像手掌之上,形象和氣質都與雕像幾如一致,讓人仰望同時心生敬畏。

左手邊的七彩祥雲看起來蔓延無際,但到應飛揚頭頂時,雲層卻被一道深沉劍痕橫空劃斷,宛若楚河漢界,壁壘分明。

劍痕另一側,也就是應飛揚右邊,卻是一片恢宏而肅殺的景緻,竟是一座用劍打造成的宮廷。兩把石質松紋巨劍倒插於地算作華表,劍柄頂端踞坐著兩隻昂天而吼的鎮宮劍獸。而長劍鋪階,階梯一層一層拔高,無邊無際,直達天闕。長階兩側各有三排長劍倒插,此時劍身齊齊向長階頂端的宮殿彎傾,如拜如謁,共揖高高在上的劍中皇者。

長階盡頭,宮殿之內劍皇越蒼穹高坐在劍鑄皇座上,兵刃肅殺之氣在天空凝成黑雲,壓頂而來,唯獨劍皇端坐之處,劍意沖霄,直破雲天,一縷璀璨金光從黑雲中滲出,照射在宮廷上,映出一片光彩奪目的黃金劍芒!

反倒是應飛揚的主場,一片只有劍存在的荒蕪劍原,眾多倒插於地的劍,在兩側恢宏壯麗之境下顯得不值一提,更被兩方侵佔得只剩一隅之地。但越蒼穹和帝凌天卻齊齊投下兩道居高臨下的目光,看嚮應飛揚!

帝凌天的表情隱藏在面具之後無法看清,但雙眸卻顯露出興致。「這便是司馬承禎的天隱劍界?果然是罕世的絕學,開眼界了!」

而劍皇興致更是熾烈百倍,雙目更是猛然一睜,劍庭中萬劍齊齊一亮,一股劍意化作從長階盡頭滾滾而來,吹得應飛揚所在劍原的長劍如草搖動。便聽劍皇聲音隨劍意傳來:「便借此子,繼續方才未完之戰,先制住此子為勝,敗者當場自盡,六道天主可敢答應?」

「哈,劍皇此有雅興,吾又豈能掃興?」帝凌天聞言,朗聲一笑,深沉壓迫的視線似要將應飛揚看透。

當時兩大高手,如刀似劍的四道目光,齊齊盯嚮應飛揚,欲再度以他為媒介,分出高下。

卻見應飛揚輕吸口氣,又悠長的吐出,隨他吐氣的動作,以他為中心的劍原開始顫動,卻見應飛揚雙目一張,心意堅定,劍原隨即迅速向四周擴散蔓延,似要從那二人的疆域中奪回本屬於它的領地,而應飛揚足下,一把劍從荒蕪土地中破土而出,瘋狂成長,直用劍柄將他托舉到天上,與高坐王位的越蒼穹,端立於祭台雕像之上的帝凌天比肩齊平。

「三招為限如何,晚輩以一敵二,獨接兩位前輩三招,三招制不住我,便算我贏!」,應飛揚立身劍柄之上,迎視二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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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8章 卷五 越穹凌天(三)

應飛揚是狂氣內斂之人,少與人爭,唯獨在劍道一途上至專至誠,不容輕侮。無意間捲入了越蒼穹和帝凌天的戰鬥,卻被二人當作過招的人偶,比鬥的媒介,這種上位者對下位者的無視令他憋悶的無以復加,終於激起應飛揚潛藏的傲氣,一劍劃界,同時向當世兩大頂尖高手宣戰。

聽聞狂語,帝凌天和越蒼穹二人眼中各自閃過一絲訝然,對視一眼,不由放聲齊笑,震盪蒼穹,驚得劍原長劍嗡嗡齊顫。

越蒼穹與應飛揚見過兩次,但先前因為應飛揚一身血污,加之他正全心全意對戰帝凌天,才一時未認出應飛揚,此時將他認出,讚了道:「遇強則強,好個劍者氣魄!」隨即話鋒一轉,冷然道:「不過,既同為劍者,當知命系劍上,生死莫怨,既然向本座挑戰,那就別指望劍刃相向時,本座會手下留情!」

帝凌天則笑道:「有意思,憑你這一句,便不枉我救治你一回,但這一次,我不保證你還能留命讓我再救一次!」

二人話語,皆帶判生定死的高手氣魄,但應飛揚傲立劍端,凜然不懼道:「兩位前輩言下之意是……」

「允你!」既是人間絕頂,豈會畏懼晚輩挑戰,二人同出一聲,若晴天霹靂,震懾人心,

「那,晚輩請招了!」應飛揚一聲請招,摒棄諸心,唯存劍意,似是要向當世兩大高手宣告,一劍在握,他便有資格做任何人的敵手,不容人無視!

越蒼穹和帝凌天自恃身份,不可能先出手,應飛揚自無謙讓之禮,隨即出招。

霎時景隨意變,劍由心生,兩側天際之上,風雲異動!光彩炫目的五色祥雲,刀兵之氣凝聚的肅殺黑雲,飄著花瓣送著仙樂的香風,劃過兵刃帶著劍鳴聲的罡風,在應飛揚心念之下紛紛化為劍形,倒懸於天,層層疊疊,遮蔽日月,分列與左右兩側天際!

「兩位前輩,接我第一招!」

應飛揚雙手各掐劍指,在胸前一交錯,彷彿拉動了一條無形絲線,風雲之劍皆被牽動,斜墜而下,祥雲香風所化之劍盡數射向越蒼穹,而黑雲罡風所化之劍射向帝凌天,漫天斜織,如雨傾瀉,將越蒼穹、帝凌天二人籠罩在無盡劍雨之中!

這一招,便是將帝凌天、越蒼穹心中境象凝練成劍,再讓他們彼此互擊,已達借力破力之效。

「破風斬雲劍練到這等劍境,不差了!」越蒼穹端坐座上穩然不動,身為一代劍宗,自然識得這套廣為人知的劍法,然而,劍法雖同,境界卻是雲泥之別,破風斬雲劍本是凌霄劍宗基礎劍法,但此時,劍化萬千,每一把劍都含蘊含一路劍招,風急雲亂,風起雲湧,風輕雲淡,風雲突變……諸多招式劍意彼此不同,卻又渾然天成的融為一體,共同織成這一殺招。

「這就是天隱劍界?招式皆由意識催動,卻能影響現實,當真絕學。」帝凌天雙手負後,亦無視漫天劍雨,細窺天隱劍界虛實。

直到劍刃臨頭——

越蒼穹不閃,駕前地面如雨後春筍一般,次第冒出,一排等人高的長劍橫擋在前,結成一道冰冷劍牆,凜然屹立,堅不可摧,仿若最忠實的護衛,在劍擊鏘然之間,盡擋風雲之劍!

帝凌天不避,托舉著他的白玉雕像陡然放出高潔的白光,仿若天上神祇借助白玉雕像降臨人間,生出一股令人膜拜的氣勢,而白玉雕像活過來般一振衣袖,一股清聖之氣被它揮出,萬劍的靈氣似也被這氣息捲走一般,霎時風消雲散,劍氣消無,重歸一片平靜!

一招讓先,雖看上去輕描淡寫就化解攻勢,二人卻在心中皆知此招不凡,各道一聲好,而回禮,隨即而至!

越蒼穹手一輕揮,如下諭令,身前護身劍牆拔地而起,一柄接一柄箭射而出,如電如練,帶著洞穿空氣的氣爆聲急速向前,而劍身在空氣摩擦下迸射出耀眼堂皇的金芒,悍然殺來!

帝凌天一擊掌,清聖之氣又化作一個巨手,將漫天花雨捲入其中緩緩擊來,虛實交錯,掌影恍惚,看似只是一團帶著香風的輕飄飄清氣,但掌風所向的應飛揚卻覺內中暗藏須彌山傾的雄渾之勢,似六道蒼生皆在此掌掌控之中。

二招一者疾,一者沉,卻各顯頂上修為,同時嚮應飛揚擊而去,但卻算不上夾攻,因為越蒼穹、帝凌天二人皆知,對方才是最大的競爭對手。

任何一人,都是畢生難逢的強敵,如今兩大高手絕式壓迫下,更激得應飛揚劍意賁張沸騰,層層拔升!

「第二招!」應飛揚高喝一聲,宣洩心中劍意,竟是不可思議的一身雙化,兩道一模一樣的身影騰躍而起,飛沖上天,各自逞能,直迎兩大絕式。

右側應飛揚負劍於後,劍上頓生「堂皇大日」,太陽般的火球由一到九,從劍上升騰而起,赤紅光芒光耀萬丈,驅散開厚重如鉛的壓頂黑雲,在應飛揚背後週而復始旋轉,繞飛成一個無可挑剔的渾圓,光輝炫目,全然不輸黃金劍芒,正是凌霄劍宗六大劍訣「九陽昊天劍訣」,九日流轉圓滿之際,應飛揚劍一揮,炎火熾烈,九日齊動撞向迎面射來的道道巨劍,便是要以火克金,熔煉無堅不摧的黃金劍芒。

左側應飛揚凌空而舞,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方神獸隨著長劍舞動凝化成形,各自嘶吼鳴叫一聲,齊向前飛去,最後四相合而歸初始,彼此交融成了一把混沌虛無之氣組成的氣劍,帶著先天之威狠狠刺向巨掌,所使亦是同為凌霄劍宗六大劍訣的「四相太王劍」。天地本歸屬混沌,天地分後才有清濁,此招便意在以混沌之劍克清聖之氣。

一身雙化,同使兩種高深劍法,本如夢幻一般的事,在劍界之中卻可輕易做到。

九陽昊天劍訣,四相太王劍,皆是思慮之後挑選出的最能克制來招之劍,應飛揚本有信心,但結果卻是——

黃金劍芒雖原本屬金,但練到越蒼穹的境界已是人間至極之劍,早脫離五行之屬,以火克金的五行生剋之理全然無功,九陽雖有熾天之威,璀璨劍芒卻如貫日金虹,劍氣所經之處,便如皇者親臨,無物不破,霎時間,九陽齊墜!

而另一側,混沌之劍狠狠刺入真氣凝聚的大手,但大手反而一捏穩穩攥住劍身,將掌中清氣注入混沌之劍,混沌之劍平衡頓遭打破,四相靈獸再度分化而出。但靈獸卻如染了病一般被纏繞了一層黑色濁氣,在黑色濁氣吞噬下迅速衰亡湮滅,而大手依舊排山倒海一般嚮應飛揚擊去。

縱然初遇天隱劍界,但越蒼穹、帝凌天這等高手,心境皆是無懈可擊,也都曾經以其他形式經歷過心念之戰,所以,即便在劍界之內,依舊強的難以撼動!

凌霄劍宗兩大劍法雙雙被破,劍氣掌功齊齊而來,轟然一聲,兩個應飛揚同時中招受創.

兩個應飛揚被擊得倒飛回巨劍劍柄,兩個身形再度重疊為一,卻是口吐鮮血,拄劍跪地。

就在跪地一瞬,越蒼穹和帝凌天同時動了!

不動則已,動則驚人,二人一者馮虛御風,一者身化飛劍,快逾閃電間,已逼至應飛揚身側,就看誰能先將他制住,誰便是勝者!

但就在二人同時接近應飛揚瞬間,彼此皆分了一半心神在對方之上,卻見,頹唐跪地的應飛揚猛然一按劍柄,星紀劍下陷三分,一道細長劍痕從巨劍劍柄處裂開,蜿蜒而下!

「第三招!」

不屈劍意自星紀劍傳入足下巨劍,再經由巨劍直貫而下,傳入茫茫劍原之中,霎時,劍原上,荒蕪大地騰動,震顫不已,萬劍同受感召,捲著塵沙拔地而起,滔滔劍流帶著無以倫比的殺傷力,宛如飛瀑逆流衝天!

越蒼穹和帝凌天面色皆是一動,齊齊閃逝後退,躲過衝天劍流,直退至百步開外。

「好劍,此劍何名?」劍皇退身同時,見獵心喜問道。

「萬道引歸,寰宇劍罡,萬道引歸天劍訣,還請劍皇品鑑!」逆天劍流中,應飛揚戰意十足道。

「凌霄劍宗最強之劍?久聞大名,初次得見,幸甚至哉!」萬道引歸天劍訣作為凌霄劍宗最頂級劍法,見它現世在應飛揚手中現世,越蒼穹也不禁動容。

「好說,晚輩隨心而造,若是名不副實,還請劍皇原宥!」話語謙恭,卻暗藏傲然之意,應飛揚拄劍不動,以萬物為劍的劍意向四周瀰漫,無形無相,遍佈虛空。

倒飛上天的長劍受劍意感召,陡然一停,轉作盤旋飛舞,層層疊疊,密如飛蝗,交織成一道雜亂卻暗合某種規律的劍陣,劍光繚亂,劍影恍惚,更有一些相互碰撞,變化出更加錯綜複雜的飛行脈絡,令人難以分辨。

而劍網肆無忌憚的擴大它的疆域,將越蒼穹和帝凌天二人籠罩其中,漫天彷彿天地間任何一處戒備劍意充斥,無處可閃,無處可逃。

劍界之中隨心而動,所使出的劍法並不一定是自己現實中掌握的劍法,比如九陽昊天劍訣,便是應飛揚見明燁使出後,依葫蘆畫瓢在劍界中模擬。

而萬道引歸天劍訣更是奇葩,應飛揚既沒有習得,也沒有見別人用過,對它的所知,僅限於知曉這劍法的名字,以及知它曉欲練招先忘招的奇異之處,但應飛揚本能覺得,自己若是會使這招,那這招就該是這等效果,這等氣象,最後硬生生在天隱劍界中將它的威力具現出!

雖此萬道引歸非彼萬道引歸,但彌天蓋地的劍威亦是聲勢駭人,便是強如越蒼穹和帝凌天,劍陣之中也不得不緩步而退,只是二人雖退不亂,依舊章法謹然。

越蒼穹順手在空中奪下一劍,平凡一劍在劍皇之手,立刻成了獨一無二的神兵利器,劍身一抖,便舞出一片密不透風的光幕,護住周身,足以洞金穿石的劍影密密麻麻撞上光幕,頓發出急如驟雨的交擊聲,但在光幕之下卻是崩碎開來,毫無例外。

而帝凌天雙手撥化,化出優雅至極的弧線,盡顯雲淡風輕,但那雙晶瑩如玉,一塵不染的手,卻如同撥轉六道輪迴的轉盤一般,靠近那雙手的劍刃皆被玄異之力引偏,與其他急射而來的劍刃狠狠撞到一起,各自化作齏粉。

隨著二人越退越遠,劍陣擴張也到極限,應飛揚心一橫,雙手一分,劍指直指越蒼穹與帝凌天。

覆如天蓋的劍陣陡然變形,分為兩股,千劍萬劍組成兩道洶湧劍流,轟然破空聲中,如長江破堤一般,爭先空後向兩大高手奔湧而去。

二人在劍流之中竟也一退再退,漸漸退回最初原點,應飛揚信心大漲,三招將過,對手皆被自己逼退,千丈開外,看他們如何能將自己制住?隨即再催真氣,加成劍威!,

二人又迅捷向後,連退數步,已回到原點,卻見越蒼穹擲劍插地,大馬金刀坐回劍鑄王座之上。帝凌天足下一點,飄回雕塑掌中,雙手負後卓然穩立。

劍流緊追而來,但兩大高手面不改色,竟皆對緊隨的劍流視而不見,皆說了一聲「停!」

應飛揚心頭一驚,還未來得及反應,忽然覺得身遭冒出兩股勁力不知潛伏多久的氣勁,從一左一右突兀擊來,盡在咫尺的攻勢使應飛揚無法應對,猝不及防間,氣脈被外力侵入,周身真氣運流頓時被截斷。

而二大高手似是言出法隨,「停」字一吐出口,劍流就失了應飛揚指揮,不受控制的紛紛墜落而下,或臣服於劍皇座駕前,或倒插在祭台之上。像兩條衰敗的長龍

「哈,還是輸了……」應飛揚心中笑了一聲。

縱然天隱劍界中全憑心念,只要心意堅定,那心想念動間,萬事皆無不可能,但劍中皇者和六道天主修為皆是遠超他的理解,任何勝過他們二人的想像,最終也瞞不過自己本心,所以也就無法成真。

三招之間,已傾盡自己心神,便是先前對戰陰魍魎,應飛揚也未覺如此疲憊,不知怎得,就閉上了眼陷入一片黑暗中。

「劍皇,不知照你所看,此戰勝負如何?」漫天花雨中,帝凌天一身淨白,宛若天人,絲毫不像經過一場戰鬥。

「平手!」

「對你,對我,」越蒼穹冷然一瞥坐倒在巨大劍柄上的應飛揚,「亦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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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9章 卷五 越穹凌天(四)

二人方才逼近應飛揚時,本各出一道氣勁欲將他制服,但應飛揚突出奇招萬道引歸天劍訣,凌厲劍威貫地襲天,縱然強如越蒼穹和帝凌天,亦不願輕纓奇鋒,只得回身避閃,但他們發出兩道氣勁卻藏勁化形,潛在應飛揚週遭伺機而動。

應飛揚萬劍罩身,本是攻守兼備,而後因急欲逼退二人,化出了如濤如浪的凌厲攻勢,反讓潛伏氣機有了可乘之機,趁機爆發而出,一舉將應飛揚制服。只是二人從出手時機,制服應飛揚的時間都是分毫不差,依舊不分高下,所以二人算作平手。

但,與應飛揚的平手又是何意?

「哈,英雄所見略同,確實皆是平手!」帝凌天認同道,話語方落,便是一聲微弱的幾不可聞的裂帛聲,一塵不染的白衣在肩部綻開,多出了一道細小劍痕。而與此同時,幾根灰白相間的發絲從越蒼穹發間脫落,還未落地,平滑斷口處殘留的鋒銳劍氣就將這幾根髮絲絞成細不可見發屑。萬道引歸天劍訣下,二人皆非全身而退,各自受到劍氣影響,雖然影響細小的連受傷都稱不上,但越蒼穹和帝凌天皆有高手心性,自也不願對一小輩稱勝,所以與應飛揚亦算作平手。

可惜這一幕應飛揚是無機會看到了,仍保持坐地昏沉之姿。只是心神陷入昏迷,劍界卻不見瓦解。

越蒼穹面色一沉道:「既然皆是平手,那便該再分勝負,你封住他的五感六識又是為何?莫不是想將本座困在這劍界當中?」

劍皇慧眼如炬,一樣看出應飛揚會睡去,並非只因獨戰兩大高手心力交瘁,還因為被帝凌天所留氣勁封了五感六識。隨即又冷哼一聲,「你應當知曉,若非本座想見識司馬承禎的天隱劍界有何神異,而是一開始就以力破巧,區區一方心神天地,如何能承載得下本座?」語音方落,劍意陡漲,天幕之上竟如鏡子一般裂出數道劍痕,印證著劍皇所言絕非誇口。

帝凌天道:「吾自然不奢望此劍界能困住劍皇,只是這劍界與外隔絕,一瞬能轉千百年,而且景隨心動,所以真心假心假一眼分明,倒是一個開誠布公交談的好場所!」

「哦?本座倒不知何時與你有了交情,又何時與你有了共同話題可談?」越蒼穹冷道。

帝凌天道:「劍皇此言差矣,放眼天下,也只我與劍皇最有共同語言,因為天下間,唯有你我是同類人!」

「與我同類?你?」越蒼穹冷嗤一聲,冷寒劍風乍然而動,倒插於地的萬劍如風行草偃,劍柄齊向帝凌天指去,凌銳劍意,遠在方才應飛揚之上。

帝凌天的心域內,漫天花雨盡遭劍風吹散,洶湧亂舞,繁花之中,泰然自若道:「沒錯,天上天下,本該只有兩類人,傲立頂峰者,和頂峰之下的芸芸眾生,唯獨你我不屬於這二類之間,你我皆是大半個身子都立身絕頂之上,只欠後腳稍稍向前一挪,但卻因時因勢等諸多外因,這一腳,遲遲踏不出去,你我對上『一聖雙秀三頂峰』和『東南西北四妖王』的話,若論勝負,或能能拚個四六之數,但要分生死,死的就定是我們!」

說罷,帝凌天不語,紛亂花雨卻莫名多了冷寂之意,無知自大,不識天高的井底之蛙,與只差半步就能與天比肩卻怎麼也邁不出這最後半步的他們,究竟哪個更幸運?

劍皇似有感觸,略收敵意,道:「說吧,你究竟要談論什麼?」

「便與劍皇談劍如何?」帝凌天反問。

越蒼穹大笑,傲然道:「哈哈,你之修為雖是深不可測,比鬥,算是敵手,但論劍,卻還不夠資格!

」帝凌天並無反駁,道:「確實不錯,天下間能與劍皇論劍者,也只顧劍聲和宇文鋒二人,吾確實不在其列,但萬道殊途同歸,吾要開誠布公品鑑一下三位的劍,倒也可以做到!」

「哦,那不知天道主有何高見?」越蒼穹挑眉道。「

帝凌天侃侃而談道:「但凡頂尖劍者,皆有其劍道,劍與道合,方能成其大,以劍神宇文鋒論之,他之劍道便在『捨己存劍,劍外無物』無情無念,無慾無求,無私無我,舍劍之外再無其他,所以才能無窮無盡,無邊無際,無極無限乃至無敵。他便是將一切都獻祭給了劍,所以才能成就這劍中神祇!」

只聽聞劍神之名,劍鑄皇庭內,萬劍便止不住騷動,如泣如吟,劍皇亦毫不避諱他的心緒波動,道:「不錯,『捨己存劍,劍外無物』,只此八字,便知天道主眼光見識確實非凡。

帝凌天繼續道「再說顧劍聲,他所走的是另一條與宇文鋒截然不同的劍道,他的劍,劍法地,劍法天,劍法自然,劍生道,道又生劍,所以風吹雲動為劍,日月星辰為劍,天上地下,寰宇蒼穹盡為劍,若宇文鋒是劍外無物,那他便是萬物皆劍,雖道不同,卻更顯頂峰之妙。」

越蒼穹點頭認同道:「劍法自然之劍,可惜本座卻未能親自一試,不知是幸或是不幸。接下來,該輪到本座了吧。」

帝凌天應道:「劍皇的絕技『黃金劍芒』秘籍,相傳乃是自上古黃帝軒轅劍上拓印下來的,只是流傳千年只餘下些許殘篇,威力大不比傳說,是以在春秋劍闕中並未受到重視。但劍皇卻靠一身奇才,綜合先秦百家流派,以百家之學補足帝皇之劍,終使得這項絕技隔世再現。只此一樁,便是劍皇對劍界的莫大貢獻!」說完讚歎之語,帝凌天話鋒一轉:「黃金劍芒乃黃帝所創,又統合百家之學,劍皇劍道自然是皇者之劍,皇者之劍,吞天吐地,囊括四海,直之無前,舉之無上,案之無下,運之無旁,上決浮雲,下絕地紀,本已是人間極劍,只可惜……」

「可惜天外有天,劍上有劍,皇者雖處人間極點,但仍有神明高居在上,論先天劍境,我這劍皇終是遜劍神宇文鋒一籌,你想說的是這些嗎?」越蒼穹接續冷道。

帝凌天對他的那番評價並非獨創,而是世所流傳之論,世人點評越蒼穹與宇文鋒之戰時常以此句做結尾,對此,越蒼穹早已聽慣,隨口便將後面的話接出。

但帝凌天卻是出乎意料的搖頭,狂妄大笑,身後白玉雕像也氣質一變,睥睨天地:「凡夫俗子的淺見,豈能評定人間劍皇,吾帝凌天何許人也,又豈會拾人牙慧?誰言這人間之劍不能凌越天上劍神?黃金劍芒乃軒轅黃帝所創,昔時黃帝手持軒轅劍,開闢人皇治世,天地人三才,以人居中,統掌三界!黃帝諭令一出,上達九天,下至十地,天地神鬼,無不服膺!皇者劍道的先天劍境,又豈會輸與劍神?」

「哈哈哈!」越蒼穹聞言,也隨之放聲大笑,聲音如雷滾滾而落,長階之上萬劍齊鳴,「先前天道主說與本座會有共同話題,現在,本座開始相信了,還請繼續。那本座是哪裡輸了劍神,又是差了哪半步,遲遲踏不上頂峰?」

「劍皇明知故問,是想考較我嗎,也罷,那吾就直說了」帝凌天侃侃道『劍皇所缺的,非是先天劍境,而是後天劍勢,軒轅皇帝一統人族,平定九州,以橫掃天下之勢養心中一往無前的皇者劍意,才成就這人中之帝,劍上之皇。劍皇雖貴為一派之主,但卻不曾統掌天地,決斷山河,沒有體味過皇者心態,所以對後天劍勢的把握終是遜了半分。」

「哦?那天道主的意思是要我伐撻山河,橫掃六合,做個社稷之主,再借這帝王心態內外交感,以王道證劍道,助我一登頂峰?」越蒼穹倚在座上,雙目半眯,目光更顯深沉莫測。

「塵世濁濁不堪紛擾,人間君主之位劍皇未必看在眼裡,但一統修真的諸派萬教,做個前無古人的仙道劍皇,倒是可以一試。」帝凌天雙目透出毫不掩飾的蠱惑之意,話鋒一沉,補充道:「又或者說,劍皇已經在試了!」

「轟隆」劍庭上空風雲急變,肅殺黑雲遮陽蔽日,接著陡然劈下一道銀蛇般的電光,照得越蒼穹面容陰晴莫定!

「天道主方再現塵寰,消息卻也這般靈通。」

「坐井觀天,不懂收集情報,這是陰魍魎這種自大蠢輩才會犯的錯,吾怎可能輕犯,何況劍皇以黃金劍芒為餌,在洛陽城中邀天下高手論劍證武這等大事我怎會不知?」帝凌天淡然應道。

「哼!」越蒼穹冷哼一聲道「不錯,你既然看出,本座也不屑諱言,本座邀諸多修者共同證劍論武,便是旨在建立一個功法的同修盟,讓盟中眾人打破隔閡,開誠布公,超脫門派桎梏,交流彼此所學。」

帝凌天順著他的話語說道:「彼此無隔閡,交流並濟,則門派形同虛設,門派不存,則諸派歸於一統,舉世大同。而劍皇作為同修盟盟主,兵不血刃,便已一統萬教,可謂內聖外王,劍皇,你好大的野心,但,做得到嗎?」

越蒼穹默然,冷眼不答。

「此番劍皇拋出《黃金劍芒》的絕技,不過是想收攏些小門小派的散修,但這些散修個個敝帚自珍,覬覦劍皇絕技,卻誰也不捨將自己絕技與他人分享,聽聞劍皇在洛陽樓擺宴三天,最後合著寥寥無幾,小門小派尚且如此,若換做名門大派,那將遭遇的牴觸更是可想而知,劍皇的計畫,看著美好,卻並無成功的可能!」

越蒼穹冷笑道:「凡事事在人為,莫忘我春秋劍闕是從何而來,千年之前,百家爭鳴不休,彼此鄙薄,如今百家歸流,盡歸春秋劍闕,儒墨兵法農等諸派彼此交融,取長補短之景,千年之前可能想像?現在諸派林立,焉知不能再現諸派歸一的局面?」

帝凌天搖頭嘆道:「分明還有更簡單的方法,劍皇是不敢為,還是不能為?」

「天道主想蠱惑本座劍指天下,以力屈人麼?莫拿春秋劍闕與你六道惡滅相提並論!」越蒼穹皺眉道。

帝凌天笑道:「也對,畢竟春秋劍闕是屹立千年的名門正派,這麼看來,千年沉積迂腐,倒是束縛了劍皇的王者之路,那吾換個問題,劍皇認為,對帝皇來說,最重要的是什麼?」

「不就是權勢?」

帝凌天搖頭道:「非也,是敵人!」

「敵人?」

帝凌天點頭道:「不錯,正是敵人,但凡帝王興起,皆是因為有強敵在前,有強敵,才能收攏人心,才能統合眾力,才能排除異己,才能翻覆風雲。自新朝建立,正道便是獨大,妖族北龍天困守一隅沉潛百年,而六道惡滅更是一蹶不振,因為沒有敵人,天下靖平,四海無爭,各派之間彼此制衡,劍皇若率先挑起紛爭,強行吞併他派,一旦打破平衡必遭天下圍攻,所以,便是劍皇,也只能走迂迴曲折的方法!但現在,吾帝凌天復出,正道,又有大敵在前了。「

」那本座在此,就將強敵扼殺,如何?「越蒼穹一拍扶手,萬劍騰空而起,森然列陣。

」強敵當除,但不是現在,劍皇,眼下我這敵人存活越久,對你越有利,就像今次,劍皇救了天師道等道門諸派,道門必然心生感激,只要我們繼續糾纏,六道惡滅可以為你提供更多這樣施恩賣好,籠絡人心的機會,不識時務的門派,六道惡滅可以替你殲滅,而如聖佛尊,衛無雙那般可能會阻礙劍皇皇者之路的人,也可借六道惡滅之手,替你一一拔除,待到那時,劍皇登高一呼稱皇登帝,統領諸派萬教,到時還有誰能阻擋?「帝凌天目光爍爍道。

越蒼穹哈哈大笑道:」說了這麼多,原來是要與本座合作,六道惡滅自然不可能白白幫忙,讓本座在正道中製造機會,互換情報,防止你們被剿滅,順便替製造機會,孤立聖佛尊、衛無雙,讓六道惡滅有機會圍殲他們,這就是你的條件吧?「

」互惠互利罷了,劍皇若要獨大,他們將會是我們共同的敵人,不知劍皇意下如何?「

」我意下如何,天道主要聽?「越蒼穹輕輕敲擊著扶手,似是在思索,隨後又陡然一拍,漂浮空中的萬劍劍射向前,磅礴無匹,璀璨耀目,不留絲毫遲疑!

」這就是本座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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