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步劍庭 作者:意縹緲(連載中)

 
Babcorn 2019-9-14 16:55: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22 17324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2:02
第330章 卷五 人鬼殊途(一)

噌噌噌!」萬千長劍拔地而起,宛若萬軍列陣,帶著所向披靡的氣勢劍射向前,劍風之下,連頭頂濃重黑雲也如潮開浪裂般分出筆直一線,直指帝凌天。

「比起天道主長久之策,本座只愛取眼前之利,在此殺你,才是本座王道的起始!」

拉攏的話語,換得萬劍齊發為回應,帝凌天嘆道:「看來是談崩了。」隨即足下一點,躍身而起。

「轟!」洶湧劍流撞上帝凌天足下白玉雕像,伴隨地動山搖一聲巨響,雕像轟然崩毀,大塊大塊的玉石崩飛而出,未及落下,又被後續劍流絞成細小玉屑,晶潤玉屑隨風飄灑,伴隨被劍氣撕碎的花雨,更顯美不勝收。

「既然談崩,吾便先告辭了,不過劍皇,吾仍是期待與你合作的那一天!」帝凌天足踩一塊濺起的玉石,凌空一點,身形轉作後退,背後蕩漾空間蕩漾起一陣波紋,帝凌天身形沒入波紋中消失,已從天隱劍界脫出。

「哼!」越蒼穹一聲怒哼,天地共震,整個劍界難承劍皇的劍意現出蛛網般的裂痕,下一瞬,空間碎裂,整個天隱劍界被破!

脫出同時,越蒼穹已覺得掌風臨頭,正是帝凌天掌勁襲來,越蒼穹不閃不避,劍指直迎而上,指掌相交,各逞威能。越蒼穹再催劍氣,磅礴真氣摧城破關,帝凌天則是一把抓住應飛揚,借力化退,從已接近崩毀的鬼首中躍飛而出,朗聲道:「不勞劍皇相送!晏道主,我們走!」

底下的正邪廝殺,地獄道因盟友人間道道主晏世元突然擊殺陰魍魎,正是群龍無首,方寸大亂之際,鬼軍失了指揮,只待在原地能自衛,其他鬼修也是同樣,反被人數少於他們的正道派門壓制住,一時也無人顧忌晏世元。

帝凌天越蒼穹二人從鬼首頂打到牢獄中,外頭之人因視線受阻不知內中勝負,此時見帝凌天脫出皆是一驚。

還未做出反應,越蒼穹追擊已至,千瘡百孔的鬼首從內部轟然爆裂,金光四溢,從內中迸射出一道摧枯拉朽,銳利璀璨的黃金劍芒。

「給本座留下!」

手中提著應飛揚,帝凌天只餘單手,如何敢輕接劍皇全力一擊,隨即將應飛揚凌空一甩,擲給晏世元,道了聲:「走!」

同時飽提天人五衰之力,雙掌運化,真氣凝氣化形,在掌前凝成一個標示著六道輪迴的轉盤,滴溜溜的旋轉不停。黃金劍芒撞向輪盤,又是驚天一響,聒人耳膜,六道輪盤在劍芒之下應聲迸碎,黃金劍芒卻被輪盤帶偏,如一道金雷自天而落,攜帶萬鈞之勢直降到道門陣營之中。

而帝凌天亦悶哼一聲,身形亦藉著劍芒反震之力再度上飛,身形又快了三分,所向之處,正是盤古開天陣所打開的陰陽太極門。

晏世元此時心領神會,接過應飛揚,高聲道:「人間道道眾,跟隨天道主一同出去。」隨即抓住應飛揚,與道眾一同飛縱而起。

「不好,莫讓他們出去!」,穩固陣法的紀鳳鳴面色一變大聲道。

盤古開天陣是雙向傳送的陰陽之門,陣法由他所布,借鬼獄積累多年的煞氣開啟,而太極門另一端的陽界,也需要人以靈力呼應,輔助配合陣法開啟。所以援軍之中,仍留了一批人在陽界,若是帝凌天突然殺出,擊殺那些留在陽界之人,那便是孤陰不長,盤古開天陣被破,眾人反被困在鬼界的局面。

道門中有見識者也識得厲害,商影為首,飽提清寒玄功,霎時一股寒意自她體內用處,週遭溫度瞬間下降,空氣凝華成雪,隨風飄舞,隨後一劍遞出,一道湛藍劍氣直迎黃金劍芒,無數雪花被這一劍引動,紛飛而舞,絢麗的令人目眩神迷。

而其他功力高深者也齊齊贊功,劍掌器法同使,共擋劍皇劍芒。

「嘭」的一聲,眾人合力擋劍芒,功力稍弱者,已被反震之力震得跪倒在地,餌黃金劍茫也應聲崩碎,化作散溢的銳氣,在四周牆體留下道道溝壑。眾力集結下,終於擋下了這雷霆一擊。

同時又有其他道門人反應過來,出手阻攔,一時各色真氣、法器、寶劍直飛上天,幾個人間道道眾在空中身法受制,無可抵禦,當即便被繁密的攻勢擊中,變作七零八碎的屍體從空中墜落摔成肉泥。

但此時,帝凌天已沒入了天上太極門中,只留他的聲音迴蕩天際「多謝劍皇相送,帝凌天期待與你下一次合作!」

而以手下道眾在下方做掩護擋住攻擊,晏世元也已靠近太極門中。提著應飛揚的衣領放聲大笑道:「道門諸位,不知今日在下為你們準備的遊戲你們可盡興,未盡興也無妨,他日定還有機會,哈哈哈哈哈!」

「可惡」商影咬牙切齒的罵了一聲,欲為謝靈煙報毀容之仇,但正面接了劍皇一招,正是真氣翻湧回氣不及,其他道門眾人也個個怒火中燒,比之已死的陰魍魎,再現的帝凌天,還是這個玩弄人心,設下殘忍遊戲的的人間道之主更遭人怨恨,但縱然眾人憤怒,也阻擋不了他離去的步伐。

突然,晏世元張狂笑聲嘎然而止,化作一聲淒厲慘呼,被他提著衣領的應飛揚竟突起一劍,刺入他的小腹。

「怎會?」攻擊從最不可能的地方而來,晏世元心中驚駭,他剛才接下應飛揚時,分明做了探查,應飛揚五感六識被封,理應毫無知覺才對,所以才為對他有所防備。

低頭看去,鮮血濺在應飛揚臉上,應飛揚卻是雙目茫然無神,好似夢遊一般,但手上之劍卻毫不含糊,將長劍抽出,再自下而上一撩,凌厲狠辣的一擊,欲將晏世元開膛破腹。

這攻擊根本無從抵禦,晏世元只得忍著痛,將應飛揚甩手扔出,但仍慢了一步,雖免去開膛破腹,但晏世元右手卻正擋住劍鋒去路

再聞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嚎,血雨飄灑,晏世元竟被應飛揚一劍斷了右手!

「該死啊!!」骨肉離體,晏世元又驚又怒,但也總算沒失去理智,沉重一腳既為了洩憤,也為了脫身,狠狠踩踏正在下墜的應飛揚,同時以他為肉墊,身形加速拔高,突破了陰陽太極門,轉瞬消失在門的另一側。

而應飛揚被狠踢一腳,雖是靠著身在空中化去了部分力道,但胸膛仍是如被大錘砸了一般,不知斷了幾根肋骨。此時從空中加速墜落。他既不會御劍術,也不會眾多飛天術法,眼看將要直直墜下摔成肉泥。

「不好!」謝靈煙驚呼一聲,止住了療傷,便欲上前相接,但應飛揚被踹一腳,此時正是墜往鬼修的堆裡,讓她救之不及。

就在此時,一道白練飛起,往復盤迴,在空中交織成了一張網,正是天女凌心替所有道門之人驅毒完畢,及時出手來援,催動可以迎風而長,蔓延無際的佛門白綾「十丈輕塵」,將應飛揚穩穩接下。隨後素腕一抖,長綾隨之再動,將應飛揚包裹成粽子一般捲回。

謝靈煙,商影等同門方吐出一口氣來,此時,左飛櫻又面色一變,嘴角冒血,緊張道:「師兄,陣法……堅持不住了!我們快退吧!」

紀鳳鳴自也知道情況,先前帝凌天再出時,他便感覺支持陣法的污濁鬼煞之氣被吸走,注入帝凌天所處的鬼眼暗室之內,使陣法已有不穩趨勢,此時陣法不穩之態再度加劇,應是帝凌天傷了在陽界輔助陣法的人們。

「再等......一下」紀鳳鳴咬牙道。

「還等什麼?」左飛櫻急切道。

「等這個!」紀鳳鳴嘴角湧血,眼睛突得一亮,又一個紀鳳鳴從他體內分出,竟又使出分身化形之術。

一體雙化,便是一人雙用,紀鳳鳴本體維持盤古開天陣穩固,化體則一聲高喝,「凌霄劍宗商真人站北方玄水之位,烈陽宗烈焰道人站南方赤火之位,天師道少天師站西方白金之位,長生觀長春真人站東方青木之位。」

紀鳳鳴早已將在場高手乃至各自功法屬性,特色銘記在心,此時不假思索的選出了在場金木水火屬性最強的高手,對應四方之位,其中少天師張潤寧功力雖遜色於其他前輩,但天師印乃是先天鐵石之精所化的道門至寶,用以鎮守西方白金之位綽綽有餘。

而紀鳳鳴則穩立中央黃土之位,道:「其餘之人,莫出我身前十丈範圍!」其餘眾人聞言,紛紛向他聚集,而紀鳳鳴口誦法決「衍萬象,歸太虛,五行封天術,起!」

紀鳳鳴施術,商影,張潤寧等高手各聚真氣,霎時五行之氣流轉,術力交融之下,一道圓形的五彩真氣牆直衝天際,將道門與地獄道之人隔絕開來。此術一施展,地獄道眾人一時無法侵入。

紀鳳鳴假身再吐一口血,併入本體之內,狠狠道:「現在,可以走了!」

原本按他計畫,施展盤古開天陣出其不意,裡應外合,再有越蒼穹這等高手做斬首行動,不光能救出道門失陷之人,還能一舉重創六道惡滅,哪知人算不如天算,竟意外殺出個帝凌天,終使得計畫功虧一簣,只得先行撤退。

但若貿然而退,只會如人間道那些人一般在空中成為靶子,所以唯有先使用五行封天術斷後。

「尚有戰力者先走一半探視,若陽界帝凌天仍未退,則援助留守陽界之人抗衡帝凌天,同時以青色道符傳回訊息。若帝凌天已退,則傳回黃色道符,餘人以五行術力,加固五行封天術!」

此番大戰除劍皇越蒼穹外,便數紀鳳鳴功績最大,應飛揚則要再次,所以道門中原有前輩不服他這後輩指揮而失陷,此時也早已對他拜服,聽他號令一些仍有餘力的高手自告奮勇,縱飛上空過了太極門,不過片刻間,便有道符傳來,道符為黃色,宣告帝凌天已退。

餘眾不約而同的送了口氣。

「其餘之人,帶傷重者,力疲者,餘毒未盡者,不能飛天者一起退。我來斷後,左師妹,你也走,商真人,勞您帶我師妹走!」

左飛櫻剛想說留下陪他,就被他提前預見了,全然無開口機會,只得說,「師兄,那你保重。」

商影先與晏世元戰了一輪,又配合了五行封天術,真氣消耗甚巨,帶著氣空力盡的左飛櫻和謝靈煙,正想把昏迷的應飛揚也稍帶上。

天女凌心已體貼道:「商真人,您真虛耗不少,應公子便交我吧。」

商影面色古怪的挑了挑眉,意味深長道:「他可是道門雙秀中劍冠徒弟,頗得其師真傳,天女務必小心。」

隨即左右各拎左飛櫻和謝靈煙,御劍飛昇而起。

不管她是否有言外之意,天女凌心反正是一無所知,道了聲「商真人放心。」便用白綾捲著應飛揚飛起。

眼見眾人皆飛至鬼修追之不及的高空,紀鳳鳴朗聲向遠處道:「現在該晚輩走了,勞煩劍皇前輩為我斷後!」

「儘管走,他們越不過過此線!」遠處,越蒼穹不知何時,出現在高台崩塌的遺蹟上,遠遠揮了一線,霎時,紀鳳鳴身前多了一道劍痕,離劍痕近的鬼修皆不約而同的退了一步。

「只是委屈劍皇要在鬼界繞原路,走酆都出鬼界了。」無視眾多地獄道人鬼,紀鳳鳴旁若無人的與劍皇交談。

「無妨,鬼界風光頗為殊異,一路遊覽至酆都,也是難得經歷。」劍皇毫不在意道。

「那前輩保重,晚輩告辭!」一聲告辭,紀鳳鳴足下一蹬,化作火鳳衝天而起,速度之快令人咋舌,而退身同時,失去術力支撐五行封天術也隨之告破,紀鳳鳴幾無防備的暴露在數百鬼修視線內,任誰稍阻他腳步,都能將他留下,到時眾多鬼修一人給一拳,也夠這三教最出眾的後輩弟子死上十次了。

「哪走!」幾個膽大的鬼修,見這次擾亂幽冥的禍首要走,急要阻攔。

但方越過界,便見一道銳利劍氣自界線內破地而出,追擊之人悉數變作兩截。

「本座說過,你們越不過此線!」劍皇冷然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2:02
第331章 卷五 人鬼殊途(二)

劍氣留痕,一線生死。

越蒼穹劃地為界,驚懾地獄道眾人,地獄道人數雖眾,但因失了首領一時不知如何應對。竟眼睜睜的看著紀鳳鳴一飛衝天,想再攻擊也已經來不及。

紀鳳鳴速度極快,又不用攜帶著他人飛行,所以轉眼間已趕上已趕上先頭離開之人,卻在接近盤古開天陣開出的陰陽太極門時。忽覺太極門週遭氣流擾動,陰陽雙氣瘋狂旋轉,在空中醞釀出了一道氣流風暴,已呈現不穩之相。

紀鳳鳴隨即面色一變:「眾人加快,盤古開天陣要撐不住了!」說罷身形再提,但卻覺真氣一空,再也榨不出餘力。

隨後陰陽雙氣爆旋,怒風狂捲,不少人加速猛衝,及時衝入太極門。但仍有不少去勢受阻,抵擋不住肆虐風勢,被颶風捲著在空中打旋,慘呼連連,卻是皆被狂嘯風聲遮掩。

紀鳳鳴將近氣空,也是一口真氣沒提上來被捲入風中,如落葉一般身不由己隨風飄飛,被捲得頭暈目眩,苦不堪言。突得身子一輕,卻是被颶風甩出,擲向了遠方。

上下無依之際,卻突然一道白綾捲來,纏住他的腳腕將幾乎被甩飛的紀鳳鳴拉住,紀鳳鳴強忍胃濤翻湧睜大眼睛,卻見正是天女凌心出手相助。

天女一人催動「十丈輕塵」,「十丈輕塵」如向四周散開,如在半空盛開了一朵迎風招展的水仙花,竟是以一己之力,將十數個被甩飛的人悉數拉住。

隨後天女凌心素腕一抖,十丈輕塵向一條條白蛇般靈活,將被束住的人依次向太極門甩去。

紀鳳鳴也在其列,心中念了聲「多謝」,已被甩至太極門前。

此時,突然見天女凌心身形一晃,輕呼一聲,一股亂流當面打來,清麗脫俗身影被捲入肆虐氣流之中。

救人者,卻是反受波及,難以自救,天女連甩出十人,氣力一時不濟難以凌空穩住身形,而陰陽氣旋更加躁亂,捲著天女凌心轉了幾圈後,巨大離心力之下,天女凌心被遠遠甩出,直接甩出幽冥鬼城!而她白綾的尾端好似還束著幾個沒來得及送出的人,也被一併甩出去。

「不妙!」紀鳳鳴呼了一聲,想要有所行動,但身子已經沒入門中,而與此同時,太極門猛然閉合,陰陽雙魚旋轉著縮小,最終消失無形。

盤古開天陣消散,鬼城天空恢復平靜,就像什麼沒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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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南側十里,一不知名的樹林,一名相貌平凡的斷臂中年男子盤膝而坐,打坐療傷,男子非但斷臂,腹部也被受了創,衣襟血淋淋的染紅一片,甚是可怖。雖現在已止住了血,但面色仍是蒼白,豆大汗滴從額上滑落。

而身遭,另有一名頭戴銀色面具的白衣男子負手而立,為他護法。這二人正是從鬼界脫出的帝凌天和晏世元。

氣運周天,晏世元頭上冒出汩汩白煙,已至緊要關頭,隨後,雙目一睜,口中嘯動,一股銳利劍氣從腹部創口被逼出,劍氣所向,直將前頭一排樹木都洞穿了碗口粗的孔洞。

劍氣逼出,晏世元才吐出一口濁氣,帝凌天問道:「晏道主,傷勢可還有大礙?」

晏世元道:「已經無妨,勞主上費心,只是屬下帶來的道眾,竟然盡數折損在這一役,實在可惜。」說罷,不禁嘆了口氣。

帝凌天道:「此事吾也有責,本意率你們突圍,卻沒想到陽界護陣之人竟也有高手,竟是險些再遭圍困。」

晏世元忙道:「主上何必自責,今日若非主上,早在鬼界時,我等就亡於越蒼穹劍下了。而主上也終是擾亂了盤古開天陣的運行,紀鳳鳴等人見到通道將閉,未免退路斷絕,必會退兵,也是解了鬼城之危,屬下總算言而有信,沒有辜負對陰魍魎的承諾,哈哈。」說著,晏世元又是笑了兩聲,也不顧扯動傷口。

「說起來,方才護陣之人中有兩個人異常搶眼,那個紫衣青年竟能接一掌而不受傷,年紀輕輕就有如此高深修為,而另一小和尚年歲更輕,修為也差了些許,但目光沉著,指揮若定,佛門老僧竟也受他差遣,險些真將吾困住,這二人究竟是誰?」

「那紫衣青年名喚慕紫軒,年紀雖輕,但已是司天台之主,也是近些時日才聲名大起,一鳴驚人,所以屬下也未探出他的底細。至於那那名小和尚,他是佛門聖佛尊的關門弟子釋初心,年歲雖小,輩分卻極高,童稚之齡時就有小神僧的稱號,日後前途亦是不可限量。」

「再加上紀鳳鳴,天女凌心,還有斷你臂膀的應飛揚,嗯...佛道後輩中竟然出來這麼多超凡人物,晏道主,人間道中,可有能比肩他們的年輕人?」

晏世元苦笑搖搖頭,「怕是沒有……」

隨後又摸著右肩斷臂傷口,小心問道:「那,主上,你讓我帶走那個應飛揚,可是起了惜才之心?還是另有目的?」

「我只是見他魂體特殊,似乎受過天啟,所以便做了個實驗,試試他能否與我一道修煉天人五衰功……」

帝凌天話未說完,晏世元就失態驚呼道:「主上說他受過天啟?怎有可能?忉利天被毀,淨天祭壇不存,他是如何受過天啟的?」

帝凌天搖頭道:「吾也搞不清楚,所以才會一試,但結果卻讓吾更加難以理解,他分明能吸納貪嗔痴慢疑五毒之氣,本該能成就盡五毒,斷七情的天人狀態,但在最後關頭卻靈魂掙脫出體,未能繼續下去,這等情況,卻是典籍上從未記載過得。」

晏世元雙目一沉,痛惜道:「總是值得再做探究的方向,若是他魂靈真受過天啟,弄清這天啟之力來源,或許將是六道惡滅復興的契機!可惜屬下無能,沒能將他帶走,還望主上恕罪!」說罷,晏世元已跪倒在地。

「晏道主請起,本座今日能恢復過往修為,可是多虧晏道主背後操持。」帝凌天一拂袖,晏世元身下自生一股托力,已不自覺的起了身。

晏世元修為不低,雖沒存心抵禦,但如此毫無反應間,就被氣勁托起,依舊是大為驚嘆,道:「天人五衰功當真不愧是六道惡滅第一神功,十五年前主上找上我時,仍是身子腐敗潰爛,功力盡失的模樣,若非主上道出屬下過往身份,屬下根本不敢與主上相認,聽聞主上要我協助您起死回生,恢復功力的方法時,屬下也依舊將信將疑,直到今日功成,才知一切都在主上掌握中!」

帝凌天一嘆道:「哪來的什麼盡在掌握,全是運氣罷了,只能說吾命不該絕。昔年吾被衛無雙所敗,本是心臟碎毀,腦骨崩碎的必死傷勢,但他們不知,天人五衰功功法異於尋常,借助清濁之氣轉換可搬弄生死,吾將臨死的濁氣轉做清氣,吊住了些殘魂,瞞過了正道眾人之眼,也虧得衛無雙自負一代宗師,沒有做些戮屍之舉,反而將吾埋葬,他要一把火把吾火化,那吾早成飛灰了。在墳中我毫無意識,一睡就是十年,全靠本能的運轉天人五衰功,吸納墳地死濁衰亡之氣療愈傷勢,但墳地死濁之氣仍是不足,足足花了十年,我才回覆意識,坦白說,那時候回覆意識可真不是一件美事,我能清楚的感覺老鼠啃咬掉了我還不容易新長出的眼球,感覺到蛆蟲在我的腦漿裡蠕動,蒼蠅在我的內臟裡產卵,自己卻什麼也做不了,所謂人間地獄莫過如此,又花了五年時間,才終於積攢夠了能破棺的力量,所以力量一足,我就不管不顧的出了棺找你,那時的吾髒污的連最骯髒都乞丐都不如,一身修為又皆不存,若沒你相助,吾恐怕已經尋個能穩妥讓我死透的方法自盡了,幸好,世元你沒有讓吾失望。」想到悲慘往事,帝凌天又不禁搖搖頭,對晏世元的稱謂也從晏道主變成更親切的直呼其名。

晏世元忙躬身,目露虔誠狂熱道:「主上這是哪裡話,屬下本一貧苦書生,為求長生仙法捨棄一切,甚至不惜拋妻棄子,捨棄一切拜入恆山白鶴觀,本以為能學有所成,卻不想白鶴觀儘是嫉賢妒能之輩,屬下入門七年,只被傳授了最基礎的呼吸法門,無人教授更高深的術法,是主上慧眼識人,給了屬下新的名姓,新的身份,引屬下入了人間道並傾力栽培,甚至助屬下坐上了人間道道主之位,自屬下操控白鶴觀那幫偽善的道人自相殘殺殆盡後,過往一切便都不存,屬下從那時起就只是晏世元,助主上滌蕩濁世,覆始歸元的晏世元!」

帝凌天有道:「唉,也虧得你還能認出那時的吾,又設法為我布計,更假意與陰魍魎合作,借陰魍魎之力修建鬼獄,聚引鬼界八方污濁鬼煞之氣,表面上是替陰魍魎穩固風水,以鬼煞之氣培育鬼兵,實則是為了讓吾回覆提供源源不斷的濁氣,又是花十三年,吾漸漸回覆修為,只差最後一關,以修道之人的貪嗔痴慢疑五毒之血浸身,吸取人間五毒,以證天人五衰。這樣才能由濁轉清,由穢生淨,使得天人五衰功再度功成,亦是你為我準備,擒獲一干道門之人,通過玩弄人心的手段讓我得了這五毒之血,一舉功成,再現塵寰。」

晏世元卻仍帶有遺憾,恨恨道:「可惜陰魍魎不堪大用,傲慢自大,不聽勸告,使得紀鳳鳴出來擾局,第五場遊戲沒能進行下去,只得殺了陰魍魎,抽盡他的血補足最後欠缺的『傲慢之血』,也因此,眾目睽睽之下殺了陰魍魎,讓我們無法按原計畫暗中控制陰魍魎,接管地獄道道眾為己用,否則,今日道門來犯,不光不必逃走,還可以以道門鮮血為禮,恭賀主上新生!」

「世元也不必苛求完美,陰魍魎統轄的地獄道一脈經百年隔世,對天道的臣屬關係早已蕩然無存,甚至不曾認同過我這天道主,陰魍魎死,要想將地獄道納入麾下非是一朝一夕可成,吾等還是換個先方向著手吧。」

晏世元一疑:「不知主上欲從哪一道著手?」

帝凌天眸光一閃,道:「畜生道擅長換筋替骨,移肢易脈之法,你斷一臂,修為大減,咱們便往畜生道走一遭,替你換隻好手吧!」

晏世元聞言,先是眼一亮,隨後苦笑道:「畜生道那幫畜生的品味屬下實在欣賞不來,到時還請主上幫屬下注意,一隻普通的人臂我就心滿意足了,千萬別給我安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帝凌天笑道:「哈,吾倒是挺中意他們珍藏的那隻九趾神龍手,本想與你討來裝上呢,看來要作罷了,你若傷勢若療養夠了,咱們就出發吧!」

晏世元起身,忽又道:「對了,主上似與越蒼穹商談了什麼,可是與他做了交易?」

帝凌天道:「本想與他合作,互相施壓,在正道壓力下,吾可更簡單的重整六道,他也可以借助六道惡滅籠絡人心,賣弄恩情,一統正道,實現以王道證劍道的心願,甚至還能相互應和,將聖佛尊,衛無雙等人剷除。」

晏世元讚道:「互為敵手,聯手操勢,主上好計策,此事大有可為,不知越蒼穹如何回應!」

「他用萬劍齊發做回應。」

「這……竟是無功而返?這越蒼穹真沉得住氣,劍道即心境,屬下就不信,使出那種恢宏霸道劍法的人,會是毫無野心之輩!」晏世元狠聲道。

帝凌天悠悠道:「也不能說全然無功,劍皇之道,本就非是我靠言語可以左右,而能動搖他的人,也絕不是吾,吾想做的,本就只是在他心裡投下一粒火種,然後靜待大火被點罷了!」

晏世元疑惑道:「主上所言,能動搖他的人是誰?」

帝凌天遠看遠處高峰,高峰聳立,筆直如劍,「劍神宇文鋒和劍冠顧劍聲許下二十年劍約,如今離約戰之日只餘兩年,當世頂尖劍者生死一戰,不論最終勝負如何,這璀璨一戰,都將點燃越蒼穹心中之火,並由他的黃金劍芒,延燒天下!」

風吹葉動,樹影婆娑,帝凌天雙目灼灼,彷彿燃起無盡光明火,焚燒濁世!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2:02
第332章 卷五 實至名歸

紀鳳鳴甫出太極門回歸陽界,便覺丹田劇痛,止不住又嘔出一口血。

此次進入鬼界後不斷壓榨自己的真氣施術佈陣,如今脫離危險,竟有了走火入魔的趨勢,此時,一直手抵在背後,溫潤純正的佛門自後心注入,助他平穩翻湧的氣息,紀鳳鳴隨即氣沉丹田,將散亂真氣歸於氣海,回身致謝道:「多謝釋初心大師相助。」

幫助紀鳳鳴的是一年紀不過十七八歲的少年和尚,和尚四肢修長勻稱,面頰光潤如玉,眉目如描如畫,俊秀的面孔足以令女子自慚,倒與天女凌心極為相似,正是天女凌心的孿生兄長釋初心。

見紀鳳鳴能開口,釋初心緩緩手掌,問道:「盤古開天陣陣法已封閉,卻不見天女凌心歸來,紀師兄,天女可是除了什麼意外?」

謝靈煙環顧一下四周,驚道:「糟,應飛揚與天女凌心一起,他也未曾從鬼界出來。」

「你們,誰見到少天師了嗎?」

「少天師說他要帶徐未央師伯的屍身一起離開,讓我們先走,不好,少天師也被困了。」

釋初心眉頭一簇,道:「紀師兄,還請說明原委……」

紀鳳鳴長嘆一聲,將出內中經過,隨著他的話語,佛門之人面色越來越難看,待說到最後陰陽亂流爆沖,天女凌心為救人反被氣流甩出鬼城,生死不明時,一僧人面帶忿怒道:「紀鳳鳴,這次我等會出援手,除顧及同為正道一脈外,便是多虧了天女的遊說,如今你卻將天女遺留在鬼界,道門做法未免讓人心寒。」

紀鳳鳴自知理虧,默然不語,佛道如今正交惡,甚至撕破臉來經歷了一場火拚,佛門這次雖只有十餘人來援,但肯出手便是恩情,哪知結果卻是如此。

和尚見狀,逼問道:「為何不言了?莫非你們道門存了借刀殺人的心思,便想讓天女與地獄道拚個你死我活?」

「你這和尚不講理,天女捨己救人,正是佛家大慈悲胸懷,她出手救人可未曾考慮過佛道之分,你們再此時區別的這麼清楚,究竟是未天女鳴不平,還是想趁機責難道門,借題發揮?」左飛櫻見師兄被刁難,小臉氣鼓鼓的幫腔道。

那和尚聞言更怒,正要開口,釋初心道:「明悟師侄,莫讓嗔火焚了清明心,天女凌心尚無事。」看那僧人已年過半百,卻仍被釋初心喚作師侄,而那僧人聽聞後,也猛一驚醒,懺悔般的低聲道了聲佛號。

左飛櫻不禁覺得好笑,若不是氣氛不對,險些在此時笑出聲來,隨即道:「聽聞釋初心大師與天女是孿生兄妹,彼此冥冥之間互有感應,大師既然這麼說,看來傳言卻有依據了?」

釋初心頷首道:「沒錯,過往天女若遇危險,小僧是會心生感應,雖說起來玄之又玄,不明原理,但至今為止從無例外,現在小僧並無異感,想來天女應該無事。」

謝靈煙憂慮道:「不知應飛揚和龍虎山少天師又怎麼樣了,紀師兄,你可否能再開一次盤古開天陣將他們帶回?」

紀鳳鳴搖頭道:「盤古開天陣這等大陣豈是說開就開,需要天時地利人和兼具,如今這三項一項也無,紀某也是有心無力?況且就算開啟了,盤古開天陣時間有限,且聲勢浩大,想在時間期限內找回遺留鬼界之人,並在不驚動地獄道的情況將他們帶回,這幾乎是不可能。」

謝靈煙急道:「那可怎麼辦,莫非就讓他們留在鬼界?」

看佛道中與失陷三人有關者面色皆沉,釋初心勸慰道:「也莫要太憂心,莫忘劍皇還在鬼界,有他護持的話,鬼界縱然凶險,亦可平安無虞,而且鬼界與陽間也非全然封閉,他們可經由酆都回轉陽界。」

「酆都?」謝靈煙聞言一拍手掌,「我竟差點忘了。」

陰間陽界各有各的領地,彼此涇渭分明,唯獨酆都例外,酆都隸屬蜀郡,是大唐治下的一方城市,但同時也是陰界的一座都城,是天下獨一無二的陰界陽界領地重疊,共同治理的區域。傳聞城中白天歸人類所有,晚上則歸鬼族治理,若是有開啟靈眼的通靈之人夜晚遊歷酆都,那就可能會看到一副鬼族經營買賣,游鬼如織的鬧市之景。經由酆都確實可從陰界回歸陽界。

紀鳳鳴也頷首道:「沒錯,非是在下推諉責任,但天女修為深厚已是少有的高手,應師弟和少天師亦非易與之輩,若再加上劍皇,只他們幾個人,輕裝簡行隱匿蹤跡,也不會引起鬼界諸多勢力的注意,酆都雖有護衛,也決計攔不住他們。而幽冥鬼城陰魍魎身亡,地獄道應將陷入內亂,彼此爭權奪利間也應無暇追擊天女等人,所以滯留鬼界看似危險,實則也不必太過憂慮。」

釋初心面色凝重道:「真正該憂慮的是另一樁事,紀師兄,如你所說,那人真的是帝凌天?」

「那人修為之高,足以與劍皇平分高下,而所使功法依照特性也應是天人五衰功,只是我未曾與他直接交手,所以不能斷定。」

「那可有見過他面貌?」

紀鳳鳴搖頭道:「說來慚愧,那人一開始面目髒污無法辨認,之後又帶上了與過往帝凌天一樣的鏡狀面具,而且,就算看到他的面貌也證明不了什麼。過往帝凌天也一向帶面具行動,身亡時又被我師尊擊得面目全非,血肉模糊,所以帝凌天究竟是什麼模樣,至今仍是一個迷……」

釋初心沉吟道:「是未死詐死?死而復生?還是根本有人冒名頂替?現在線索太少,也只能往一個方向探查了!」

紀鳳鳴心領神會道:「大師放心,帝凌天與我師傅乃是宿敵,此時我師傅閉關,此事自該由我來查明,茲事體大,天一亮我便回返萬象天宮,一探昔日埋葬帝凌天之處。」

釋初心道:「我欲前往酆都等待天女,若有需要也可自酆都入鬼界探查天女下落,我們也算同路,便一起同行吧。不過出發前,司天台之主方與帝凌天對過一掌,現在正在南方竹林處療傷,或許能從他那探出些根底。」

「哦,聽聞司天台之主也不過是二十出頭的青年,竟能與帝凌天對掌,此次為助道門司天台亦是出了大力,於情於理,紀某都該拜會一番。」紀鳳鳴眼睛一亮,露出興致。

商影聽聞司天台之主幾字,則是神色古怪,幽幽一嘆,謝靈煙在此時道,「師傅,我們也一起去酆都吧,應飛揚若出了什麼事,我們也好殺入鬼界救他出來!」

商影惱道:「什麼殺入鬼界!若不是你這次貿然衝入鬼門哪有這麼多麻煩,一次不長記性,還要再來一次?」

謝靈煙見師傅發火,也委屈道:「可是……我也是想幫忙……」

商影打斷道:「就你那點本事到底是幫忙還是添亂,忙沒幫成,反惹得一身傷,放心,我會讓明燁和苗淼留在酆都等待,並向凌霄劍宗求援。我那師弟對自己徒弟不理不問,整天飲酒睡覺過舒坦日子,卻讓我這當師姐的替他帶孩子,這是何道理?這次該換他活動下筋骨了,至於你,要與我一行錦繡山莊。」

「錦繡山莊?公子翎的居所!」謝靈煙失聲道,隨後秀目一黯,摀住面上醜陋猙獰的傷疤,低頭咬唇道:「去錦繡山莊做什麼,我現在這副樣子,不想去……」

商影沒多在意她的反應,一點她額頭,氣惱中帶著憐惜道:「自然是治好你這如花似玉的小臉了,公子翎手下侍婢有「風雅頌」三姝,其中排行第三的楚頌擅長駐顏去痕,只論這方面的本事,連五大異人中的神醫也及不上她,我與公子翎也算有點因緣,自可請他侍女協助,保證你的小臉光潔如初,一點痕跡也不留,決不耽誤你以後嫁人……」

「嫁……人……」謝靈煙湖水般明澈的眸子朧上了一層水霧,被長長的睫毛如舞台落幕一般覆上,用只有自己能聽得見的聲音道:「若是面容恢復了就要嫁人,那我寧願一輩子都這般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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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鳳鳴欲拜會司天台之主,獨自向南方竹林,竹林堆碧,翠墨相連,月下青雲緩度,映得竹影惶惶,更顯幽寂清淨。

卻見竹林之中,一紫衣青年背對著他盤膝運功,但皎潔銀華映在他身上,卻好像被一股氣息污染了一般,莫名多了份污濁之意。

待到近身時,紫衣青年猛一振臂分推兩側,兩側竹子如被颶風吹過一般應聲而倒,而一股污穢死寂之氣從他周身蔓延,圓狀擴散,氣圓經行之處,柱子竟急速枯萎,發黑,竹葉紛紛凋零,地上的野草也一道變作枯黃,甚至連蟲蟻也紛紛出洞逃離,但未及逃出,就被這死亡氣息追上,身軀僵直著死去。

待氣圓擴散到紀鳳鳴足下時,卻陡然一停,紫衣青年起身惱道:「不是說莫要打擾我嗎?這勁力邪門的緊,也不怕波及!」

紫衣青年隨即回身,回身瞬間看清來人,瞳孔竟是一縮。

而與此同時,紀鳳鳴亦是雙目神光綻放,化作一道疾風狂飆而起,一掌起落,直擊那人胸膛!

紫衣青年身上氣質也是一變,雙眼流露寶石般的光輝,同時雄沉一掌迎出。

雙掌交擊,「轟」然一聲雷霆巨響,滾滾音波轟傳四野,枯黃的竹葉還未落下,就被這肆虐掌風捲成飛灰!而四周竹子亦被震得紛紛傾倒,好似要為二人留出擂台!

一拼過後,二人並未再多交手,反而相互打量一會後,異口同聲的大笑出聲。

「司天台之主慕紫軒?我道是從哪個角落裡聲名鵲起的英雄呢,原來是你這廝,這次叫慕紫軒了,這個名號,真是你的本名嗎?」

「如假包換,你這麼懷疑故友,真是令人心寒!」

「哈,當初也不知是誰?紀某以真心交陪,你卻以假名相欺,以致紀某這些年想尋你下落,也無從找尋!」

「天地良心,初見之時我便明說,我珍惜自己的本名,要留著日後出道戰一鳴驚人,當時對手只是畜生道十二地支,還夠份量作我出道戰的對手,自然要用化名了。」

一個咄咄逼人,一個振振有詞,二人又互相瞪了幾眼,紀鳳鳴大笑道:「罷了,算你應付過去了。只是我等你一鳴驚人,沒想到等了近十年,這些年要我好找!」

「要你好找?」慕紫軒一疑,面上突然露出古怪神色,戒備道:「你……找我作甚?先說好,我可不好那口!」

「呸!」紀鳳鳴狠狠吐了一口在地上,若讓左飛櫻看到了她一向沉穩持重的大師兄做出這般粗鄙舉動,定然會有偶像破碎之感,「我是來找你比劃的,我的名字響起也有些年頭了,你應知曉,好事之人封我為開元之後第一人,但我一直未做回應,旁人以為我是謙虛。其實我是自知,沒敗你之前,我這開元之後第一人的稱號還當不得。」

慕紫軒挑挑眉:「那敗我之後呢?」

「那就名副其實了。」紀鳳鳴平淡道,但這簡單一句,卻透露出一股內斂的自傲。

慕紫軒得意大笑道:「哈哈哈,可惜可惜,原來你辛苦找我,就是為了讓你的稱號實至名歸?那這些年你的辛勞要白費了。」

「是否白費,試試便知,你我都有傷在身,便歇息些許時辰,天亮之前,你用劍,我用術法,決出這開元之後第一人的稱號該歸屬何人!」

慕紫軒一振衣袖,狂傲道:「何必等到天亮,此時此刻,便可以定下這稱號的歸屬!」

「那也好,只是……打輸之後,可千萬別拿有傷在身當藉口!」紀鳳鳴微微一笑,身後風火雷電之力已不安竄動!

二人之戰,一觸即發!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2:02
第333章 卷五 另立新主

幽寂竹林,月光從竹葉分襲投下斑駁銀白,而月色中,後輩最優秀的兩個年輕人卓然對立,將起一場瑜亮之爭。

「留神了!今天將決出誰是名副其實的開元之後第一人!」紀鳳鳴化出乾坤扇,輕敲手心,開啟戰端,霎時風吹竹搖,竹葉飄動,身後無數翠綠竹葉飄至一處,匯成了一尾鱗甲碧翠的怒爪青龍,昂天一吼,朝慕紫軒撲去!

怒目獠牙,神威凜凜,所經之處,枯倒的竹竿被震得爆竹般「啪啪」斷折一片,原本的死寂之氣被這青龍盎然生命力一掃而空。

轉眼青龍已至慕紫軒身側,慕紫軒泰然自若,視青龍為無物,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道:「其實,我是先天年間生的……」

只一句,紀鳳鳴登時一愣,方才的洶洶氣勢蕩然無存,獠牙已快夠到慕紫軒腦袋的青龍也隨之潰散。

「你與我同歲,今年皆是二十有四,難道你不該是開元元年間生的?」紀鳳鳴驚道。

開元是唐玄宗所用的第二個年號,自消滅宿敵太平公主後開始使用,至今已二十三年,其時李隆基意氣風發,立此年號,大有『開闢新元』之意,也不知是不是感應到新朝如旭日初升般的氣象,修者界的面目也煥然一新,原本已顯人才斷層之象的修界,在開元之後如雨後春筍般的冒出了一眾天資橫溢的新一代,其中的領軍者自是被譽為開元之後第一人的紀鳳鳴。而開元之前,唐玄宗還曾以先天為年號,因只用了一年便被廢止,所以總是被人習慣性忽略。

「這麼說來,你是比我年長?名字用化名也就罷了,年紀你還要虛報?」紀鳳鳴收招同時怒道。

「你不能怪我,我有一個師姑,算起年紀來,總是到自己生辰那天才算又長了一歲,好像這麼算就能顯得她年輕一樣,而我打小就被她教壞了,計歲的法子與別人不一樣,也是後來跟幽凝一合計才知道正常人的計歲法子,我比你早生三個月,確實是先天年間出生。」慕紫軒擺出一副委屈樣子,卻遮掩不住眼中戲謔笑道。

紀鳳鳴面色一沉:「也就是說……」

「沒錯,我出生在開元之前。」慕紫軒再難壓抑面上笑意,欣賞著紀鳳鳴的面色放聲大笑道:「哈哈,怎麼樣,我說得沒錯吧,這些年你的辛勞注定白費,因為你開元之後第一人的稱號本就是實至名歸,虧你還費心找尋我要與我見個高低!哈哈哈哈,真是好笑,哈哈哈,咦,我怎麼笑不停了,鳥叫兒,你又下咒陰我,我與你拼了!」

「不是愛笑嗎,七情大法中笑字訣,讓你笑個夠」紀鳳鳴掐著指,惱羞成怒道,卻沒防備慕紫軒拳打來……

一番鬧騰後,慕紫軒揉了揉笑酸了的下巴,正色道:「鳥叫兒,說正事吧,我知道你肯定不是專門來打架的。」

「泥鰍兒,我還就是專門打架的,本來是有一事想找你印證一下,不過現在已經幾可確認了。」

慕紫軒面上一疑,道:「哦?是什麼事?」

紀鳳鳴反問道:「聽說你為護陣勢,與從陰界出來的一人對上了一掌,感想如何?」

慕紫軒收斂神色,凝重道:「那人功力之高是我生平罕見,絕非無名之輩,而且掌勁特殊,我與他交掌之時,只感自身真氣受到異力侵襲,感覺就像被污染一般,我原本以為是中了毒掌,所以才不許別人靠近獨自療傷,但卻發現並非中毒。他的功體、身形與當世頂尖高手都對應不上,唯一相似的,卻是一個早已死去的人物……」

「帝凌天!」紀鳳鳴接續道。

「沒錯。」慕紫軒點了點頭,隨後猛然一睜眼,驚道:「難道真是他?」

「是否真的是帝凌天,我不敢保證。不過,看這一地葉落草枯的衰亡之氣,他所使得確實是天人五衰功無誤。」紀鳳鳴又將陰界之事複述一遍。

慕紫軒聽罷,不禁眉頭大皺:「六道惡滅當真百足之蛇死而不僵,若他真是帝凌天,天下又將亂矣,此事必須告知你師尊知曉,讓他有所防備,以免帝凌天報復,偷襲暗害於他。」

「哈,你當我師尊是誰啊?」紀鳳鳴面帶憧憬和驕傲道,「出了崑崙山,當世或許還有幾個人,幾個妖能與我師尊互爭長短,但崑崙境內,天時地利人和皆在師尊一手掌握,立身崑崙,我師尊就是當之無愧的並世無雙!帝凌天若來,不過是再多死一次!」

「你有此信心最好,不過通報還是少不了,另外還需去帝凌天埋骨處檢查一番。」

「這不勞你提醒,倒是你這裡,雖不知你怎麼當上了司天台之主,不過陰魍魎死,恐怕地獄道鬼眾失了約束,又要開始滋擾陽界,這點就勞你這司天台之主費心了!」紀鳳鳴也正色道。

不知不覺,天際已泛魚肚白,淡淡金輝從竹葉間滲入,正是朝陽將出,驅散這漫長一夜。

紀鳳鳴看了看天色,道:「久別重逢,可惜諸事纏身,不能讓你這東道主請我在洛陽樓吃酒,道賀你陞官發財,實在可惜。」

慕紫軒笑道:「在江湖上,若是說下次請你吃酒,那就多半是沒下次了,未免給你帶來晦氣,所以我可明確回答你,要我請客,沒門!」

紀鳳鳴冷嗤道:「摳門樣,難怪幽凝妹子瞧不上你,對了,自咱們三分道揚鑣後,你有沒有再見過幽凝?也不知她這些年過得咋樣?」

慕紫軒笑容一僵,卻不露行跡的搖頭道:「未曾見過,八成是被我婉拒後傷心欲絕,躲起來不敢見人了。」

紀鳳鳴灑脫笑了笑:「罷,萍水相逢總是緣,緣未盡,就有再會之時,日後咱們三若能再湊一桌,看在幽凝妹子面上,我倒可以請你再飲一碗綠蟻酒。」隨後擺了擺手,到了個別,向早在竹林外等候的左飛櫻走去。

「放心,會有這一天的……」慕紫軒望著紀鳳鳴遠去身影悠悠道,面上是難得一見的真誠笑意,暖暖的初陽映在他身上,拖出的長長影子。

竹影搖曳,卻都在畏懼般的遠離慕紫軒的影子,好似那幽黑深沉的影子連通地獄鬼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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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獄之中,儘是斷壁殘垣,昔日壯闊森嚴的鬼獄就如陰魍魎的野心一般,一夕之內不復存在,只留一地狼藉。

鬼修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或是在包紮傷勢,或是在嘆息。這些鬼修多年呆在鬼城未曾見過幾遭天日,本以為隨著陰魍魎一統六道,便可再入人間,見識久違的花花世界,好好揚眉吐氣,哪知一番期許也隨著陰魍魎的死而落空。

更窩囊的是,己方明明一堆人,卻眼睜睜的看著道門之人在他們眼前撤離,甚至斷後的越蒼穹也在太極門封閉後揚長而去,全場從頭到尾都無一人敢將他攔下……

此時,一尖利聲音響起:「諸位同修,且聽我一言。」這聲音好似貓在抓門一般刺耳難聽,但卻輕輕楚楚傳到每個人耳中,顯示出說話者不俗修為。

眾鬼修看向發生那人,便見那人頭戴官帽,面敷白#粉,像極了戲曲中的弄臣,「原來是煉獄使?不知您有何高見?」這煉獄使與擅長刑虐折磨的煉魂使並稱雙使,都是跟了陰魍魎百年的老人,地獄道中都有威望,與專注刑囚而忽視修煉的煉魂使不同,煉獄使一身修為不俗,在加上資歷老,在地獄道一脈說話頗有份量。

煉獄使清清嗓子,聲情並茂道:「諸位,陛下壯志未酬便已駕崩,我等皆是如失頂天柱,定海針,哀傷之情難以復加,但陛下雖去,鬼城卻沒有亡,地獄道也還在,有道是群龍無首則寸步難行,今次失了陛下領導,才在佛道聯手下吃了虧,,若是佛道再聚合更多人手攻打而來,我等該如何抵禦,所以……」

話音未落,便聽一聲響亮聲音打斷,「煉獄老鬼,你少在拐彎抹角的放酸屁了,說來說去,不就是想接替這陛下之位嗎?可惜你也不掂量下自己那身老骨頭,你那幾斤幾兩,做得起陛下的王位麼?」發聲者身形高大魁梧,面貌猙獰,雖是人身,卻被惡鬼更顯凶悍,名喚作陰九泉,是陰魍魎的同族親人,陰魍魎對他頗為器重,曾親自傳授過他功法,論修為可能還在煉獄使之上。

煉獄使眼一眯,陰森森道:「哦,是陰賢侄兒?聽你的話意,你是覺得你塊頭大,斤兩足,做得起這位置了?」

陰九泉一挺脖子,直言道:「不錯,我也不瞎矯飾,我是陛下血親,又由陛下親自指點過修行,算是他的徒弟。如今陛下死了,按血緣,按傳承,都改由我繼承他的位子。」

「九泉大哥說得好!」

「我支持九泉大哥繼任!」

陰九泉話音方落,已有不少人年輕一代的隨之應和,顯然這陰九泉不像外表一般全然是莽貨,便是往日拉攏了不少人,算準了有人會支持才敢出聲。

煉獄使冷笑道:「你當這是太子繼承皇位啊,咱們陛下稱是鬼王,但可不像人間帝王那般講究傳承血緣,地獄道中立得住腳的,終究還是實力!」

陰九泉一邊眼露戰意的看著煉獄使,一邊活動著腕子道:「是我方才話還沒說全,再補充一句,按實力,我照樣坐得陛下的位置!」顯然是自忖要靠武力決勝。

此時,又一鬼修不屑插口道:「你們兩個要打便打,但莫忘了還有桑魅桑獄首在,論地位,她曾與陛下同為四大獄首,平起平坐。論實力,你們兩個加一起也不是她的對手,如今陛下不過派她出個任務,回來之後若是見鬼城易了主,難道你還會指望她向你們這兩貨卑躬屈膝?」此話一出,亦有不少人符合。

陰九泉面色微微一變,煉獄使卻搖頭道:「所以說,你們這些年輕人。糊塗啊,桑魅給了你們什麼好,讓你們這麼替她說話?你們也知道他曾與陛下平起平坐,那我問你,換你們,改對過往平起平坐之人稱主,你們心裡別不彆扭難不難受?更何況,她名義上是投靠陛下,但實際上是被鬼城壞了她計畫而屈服!」

「自帝凌天戰敗後,她便改容換貌,竊取佛門之人的皮囊,並鼓動佛門之人侵佔青城山常道觀,處心積慮多年為的什麼?還不就是想靠天師道的寶物東山再起?但陛下卻與她想到一起了,所以不但她的計畫給陛下做了嫁衣,更被逼俯首稱臣,心中對我們早有怨恨。如今帝凌天再出,咱們若奉了桑獄首為主,她定然會帶我們投靠帝凌天示好,但你們想想,我們這一脈雖名義上歸天道統轄,但這百餘年斷絕來往,咱們只認陛下,不認天道主,三十前的那場戰鬥咱們都沒參與,帝凌天曾經的身亡,與我們的袖手旁觀不無關係,再加上帝凌天心腹——人間道道主晏世元親手殺了陛下,也定會擔心我們報復,若是到了帝凌天手下,那還不是要成送命填坑的炮灰?」

眾鬼修經他這麼一說,無不毛骨悚然,面色大變,煉獄使很滿意他們的反應,又道:「所以說,論親疏,桑魅與我們根本不屬一脈,日後根本不會照拂我們。論能力,昔日同為獄首,但百年之後,陛下創立下鬼城基業,她卻落得孤家寡人,可見其無能。這幽冥鬼城之主的位置,誰都做得,唯獨她做不得?甚至,她若回來,我們還要想法將她除去,免得日後報復!」

煉獄使侃侃而談,又看了看眾人反應,卻發現眾人皆是一副出神模樣,連自己的幾個心腹也沒隨著應和,正覺不快,此時,突然聽聞一道聲音從背後傳來,好似貼著他的耳朵在說。

「不錯,桑魅確實做不得地獄道道主的位置!」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2:02
第334章 卷五 另立新主(二)

「不錯,桑魅確實做不得地獄道道主的位置!」

煉獄使說得起勁,背後卻突然傳來一聲附合,聲音好似就在耳邊,煉獄使身子猛一激靈,毛孔倒豎,轉過身子,卻見身後靜靜站著一個女子……

「桑……桑獄首!你……你怎麼回來了?」煉獄使額頭登時出了一身汗,結結巴巴道。

「哦?這話說的新鮮,本獄首完成了陛下交託,從妖族那裡取來了鎮魂珠,自然是回來覆命了,難不成煉獄使認為我得了鎮魂珠,就要將它據為己有,攜藏私逃不成?」

眼前之人……或說眼前之鬼生得頗為好看,唇似紅櫻,黛染峨眉,一雙眸子深沉幽暗,襯得面龐更顯白皙,貌如二八好女一般。煉獄使卻知曉,這便是桑魅桑獄首,一個活了百餘年的老妖婆子。

地獄道功法雖能延壽,卻不能駐顏,甚至因長年接觸鬼氣影響,老化的比一般人還要快上幾分。桑魅本體早已變作雞皮鶴髮的老嫗,但她向來以美貌自矜,忍受不了自己的老醜模樣,所以百十年來皆是去奪舍些年輕貌美女娃子的肉身使用,只在生死交關的危機關頭才會動用自己本體。她曾在忉利天的居處準備了一百零八個失了魂靈的女子肉身,如穿衣服一般今日選這個,明天換那個,可惜尋常女子耐不住她的一身鬼氣,用不上一年就將會衰老,而那些衰老的肉身變會被她送與餓鬼道當作口糧,所以一看到桑魅的俊臉,煉獄使就都會想起背後堆積如山的亡魂,不寒而慄。

桑魅見煉獄使看著他久不答話,皺眉道:「煉獄使,你是有何指教,怎光發呆不說話?」

煉獄使如夢初醒,連忙奉承道:「桑獄主恕罪,久不見你這般模樣,一時看痴了,照屬下看來,您雖佔了這麼多女娃兒的肉身,但皆及不上您原本相貌的百分之一……」煉獄使一邊把老臉笑開花,一邊擦著冷汗道。

此處是鬼界,所以桑魅現在捨棄了肉身,只以靈魂行動,而對桑魅這種自戀之人來說,她靈魂凝聚的形象,自然是她最年輕最動人時的樣子。煉獄使這幾句馬屁,令桑魅大為受用,掩唇笑道:「煉獄使真會說話……不過想找與我一般俊美的女子難如登天,平時只能找些有我百分之一的,勉強用用了,呵呵。」

見她笑得花枝亂顫,更顯嫵媚動人,煉獄使也跟著賠笑,一些年輕鬼修皆看迷了眼,而幾個曾見過桑魅本體面目的鬼修此時已是止不住胃海翻湧。

但桑魅笑聲突然嘎然而止,話鋒一轉道:「即是如此,煉獄使為何不知憐香惜玉,方才說要一起聯合起來,設法將我除去,又是何故?」

「她,果然全都聽見了……」煉獄使心裡最後一絲僥倖消失,隨即一狠,換了個人一般沉穩道:「桑獄首,莫怪我說話不中聽,但這話糙理不糙,我們皆是陛下的舊部,唯獨你是近年才方投靠陛下,你過往的名聲,在這裡可並不好用,想坐這位置怕是不容易!」

陰九泉亦圖謀大位,自然不願見桑魅上位,口無遮攔道:「沒錯,桑道主投機鑽營這些年,卻越過越回去,最後落得個孤家寡人,躲在寺廟當和尚的下場,這樣若要還要領導眾人,嘿嘿,你問問哪個服你。」

煉獄使和陰九泉各有人脈,二人幾乎代表幽冥鬼城老人派和青壯派兩大派系,此時自是同氣連聲,皆不願桑魅上位,桑魅也不惱,笑吟吟的媚眼環顧一遭:「好,我便問問,在場可有哪個願意服我?」

「我等願聽從桑獄首號令!」話音方落,陰九泉便覺背後掌風襲來,也是他見機極快,頭不轉,聽風辨位一肘後擊,擋下這陰風森森一掌,同時借力向前數步拉開距離,猛一轉身,卻見出手者是他旁邊視為左右手的一名鬼修。

「你!」陰九泉欲罵,但此時太過意外,再加方才提氣過猛真氣一時走岔,竟一時說不出話來。

而不知他一人,在場仍有不少人表面立場,振臂高呼:「我等願聽從桑獄首號令……」顯然與桑魅站在同一陣線。

陰九泉和煉獄使互看一眼,面色齊變,煉獄使澀聲道:「原來桑獄首早有準備,來地獄道短短時間就籠絡了這麼些人,是我看輕了你……」

桑魅笑道:「陰魍魎這百年來越發驕狂自大,目中無人,對手下人也是動則重刑加身,叫錯個稱呼都有殺身之禍,對他不滿之人早有許多,是他將自己的人馬逼到我這裡的,我不過只是沒料到

,我等還未來得及做些什麼,陰魍魎就已死了!」

「陰賢侄兒,看來桑獄首是綢繆已久了,老朽年紀大了,做不做道主無所謂,這道主位置落到外人手上,遠不如落到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手上令人舒心,至少自家人不會把我放火坑上推,你說是不?」煉獄使方才的話已將桑魅得罪死,自然不會讓桑魅坐了大位。此時唯有做出讓步,向陰九泉示好。

陰九泉自也識得他的技倆,冷道:「煉獄使不必拿話套我,該我的位置,我自然誰也不會讓!桑獄首,想當地獄道道主,我們就手下見真章吧!」

陰九泉和煉獄使心中各有盤算,桑魅雖收攏了些人,但畢竟時間太短,拉攏的人數不多,二方人馬猶然佔優勢,為今之計便是雙方聯手,先除桑魅再論其他。

就要動手之際,卻聽桑魅調侃道:「你們倒是會自說自話,口口聲聲說我要做地獄道道主,但我來時,便已清清楚楚表明了,我桑魅做不得地獄道道主,你們莫不是鬼界待得久了,聽不懂人話了?」

陰九泉和煉獄使摸不著頭腦,猜測著是不是桑魅的緩兵之計,滿腹狐疑道:「桑獄首此話是何用意,莫非你還有其他中意的人選?」

「有啊,我心中的地獄道道主始終只有一人,她的名號你們應該也聽過,她便是——」桑魅故意一頓,吊足了眾人胃口,才一字一頓的說出「九!子!鬼!母!」

|」什麼?」煉獄使等老人面色大變,顫聲道:「鬼母,鬼母她老人家,不是……不是早就死了嗎?」

九子鬼母是百年前的地獄道道主,也是陰魍魎和桑魅的頂頭上司,當時威名赫赫的大人物,除了一身不在當時天道主楊廣之下的深沉根基,還有一門自創的「凝魂轉魄化形大法」,人體三魂七魄,此法可將除卻命魂之外的其他二魂七魄分化而出,附在其他屍體上各自為戰,在戰場上幾乎能以一當十,而傳聞鬼母曾連產下九子,又盡數在未成年前將他們殺害,親手將自己骨肉煉成戰屍,以親子一脈相承的血脈之力承載自己分化出的魂魄,以求魂魄與肉身彼此相容,來發揮最大戰力。一些正道之人不明原委,還當鬼母的九個孩子個個身手了得,所以九子鬼母之名也便傳開了。當時的地獄道是六道第一大道,比現在強大十倍不止,皆是仰仗著九子鬼母的厲害。

但忉利天之戰後,九子鬼母傷重逃脫忉利天,卻在之後下落,百餘年來銷聲匿跡,煉獄使等人早已當她死了。但鬼母對中眾人的威懾力,猶在陰魍魎之上。

眼見煉獄使驚愕模樣,桑魅一臉鄙夷道:「呵呵,說鬼母死了,你們可曾見過她的屍體?」

煉獄使又是默然搖搖頭。

桑魅道:「這不就是了,我們地獄道之人修得是魂魄,便是肉身變成沒氣的屍體,也未必就算死了,何況你們連屍體都未見到。我,陰魍魎、厲傀,之前不都是被當成死人,但結果呢,還不是每一個都又冒出頭來?當然,厲傀和陰魍魎現在是假死變真死了,你們又是怎麼斷定九子鬼母就死了?」

「可這……畢竟百餘年了……」

桑魅未待他說完,便直接打斷道:「便是陰魍魎,都比你們清楚這些,你們好好想想,這百年來,你可見過他以地獄道道主之稱自居?」

眾人一回想,又皆是搖搖頭,陰魍魎建立幽冥鬼城前,一直仍是以獄首自居,之後建立幽冥鬼城稱號便是城主。擊退各方敵手,使得鬼城站穩腳跟後,他便依照陰界規矩自立為鬼王,稱號也換做了陛下,如晏世元等外人稱他為道主,他雖也應了,但終究只是默認,在今日之前,從未挑明說自己便是地獄道道主。哪知今日方在大庭廣眾下自稱道主,便就一命嗚呼。真不知該說是他命薄呢,還是該說鬼母冥冥中掌握一切。

煉獄使等幾人自己嚇著自己,隨後一咬牙道:「鬼母若未死,這地獄道道主自然是她老人家的,我本就是她屬下,聽她老人家號令是理所當然,不過,鬼母她老人家現在在哪?」

「好,你們還認鬼母,願意繼續孝敬她,便算你們忠心。」桑魅一撫頭髮,道:「鬼母她老人家無暇顧及這些小事,你們也不用知曉她在哪,只需聽從她代理人的話便可!」

「代理人?莫非就是桑獄首?」煉獄使疑問道。

「呵呵,我倒也想,可惜沒那福分,你們既然願聽鬼母的話,便與我一同恭迎鬼母代理人,也是鬼母新收的乾女兒——十小姐幽凝!」桑魅屈膝一迎,卻見一行奇形怪狀的眾鬼修中,不知何時何時多了一個女子。女子一身黑衣,宛若九淵之底最深沉的黑暗織成,面上籠著一層黑紗,雖看不清面貌,但從她雪也似的玉頸和婀娜身段望之,便可知定是難得一見的貌美佳人。只是身上氣息太過清寂,只輕輕走來,眾鬼修便覺週遭氣溫陡降,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眾鬼茫茫的看著這女子,一時不知如何動作,此時忽聞桑魅厲喝一聲:「大膽,鬼母代理人十小姐在前,你們還不行禮!」

這突來一語先聲奪人,內中又隱含了攝魂的法門,鬼修們被九子鬼母的名字嚇住,心神疑亂之際,又聽此厲喝,不及多想就已跪倒一片,皆口誦道:「見過十小姐!」

幽凝面無表情,不言不語,恍若未曾聽聞。

陰九泉手下青壯一派沒親眼見過九子鬼母的威風,但已被桑魅震懾住,又見煉獄使等老傢伙們紛紛跪倒,有大半數也沒了准主意跟著跪下。唯陰九泉和一幫親信傻愣愣的站著,不知如何應對。

陰九泉冷冷道:「這便是十小姐?眾人向十小姐請安,怎也不見十小姐回應?」

桑魅笑道:「笑話,屬下向主人們行禮,誰說主人一定要回應了?」

陰九泉緊緊盯著桑魅道:「就怕有誰自知坐不穩道主之位,便隨便找了不知哪裡來的孤魂野鬼,謊稱是九子鬼母的乾女兒,欲借九子鬼母的名,成就自己的勢?」

桑魅一挑眉,道:「哦?這麼說,你是懷疑幽凝小姐這身份是假了?」

「是真是假,總需有個證據,不能任由你空口白話!」否則,我出去轉一圈之後,自稱鬼母的十一公子,你們是不是又要改聽我號令?「

桑魅笑道「陰九泉,你未免多心了,鬼母她老人家可看不上你這塊料。」

陰九泉氣結,正欲發作,又聽桑魅道:「不過我家十小姐給你們印證的機會,你們誰若不信,便接十小姐一招,一招之後若仍有命在,是信或不信皆由得你們!」

此話一出,眾人皆是一驚,在場鬼修高手不少,許多人跟陰魍魎都能過上幾招,不知這幽凝何來自信,能讓人一招便信服。而幽凝依舊不語,卻環掃了眾鬼修一圈,平靜的面容,幽冷的氣息,卻是比鄙視更讓人難以忍受的無視。

陰九泉被目光一掃,心中不由生寒,但自覺露了怯後,隨之火氣上湧,道:「好,今天我便借她一招,看她這十小姐一招之間,能夠展露出她多少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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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5章 卷五 另立新主(三)

陰九泉亦知槍打出頭鳥的道理,但此時他若再不出手,那一幫手下就被桑魅和這來厲不明的十小姐幽凝震懾住了,此時按捺不住,出言挑戰。

一干鬼修見狀,紛紛給他們騰出位置,一片狼藉的磚石瓦礫間被空出了一方戰場。

眼見幽凝依舊穩立不動,陰九泉上前道:「這位幽凝姑娘,在****九泉,向你討教討教。」

幽凝依舊不語,陰九泉心中暗疑:「什麼九子鬼母新收的十小姐,跟木頭似的不說話,我看她多半是被桑魅控制的魂魄,只不過是接著她擺出鬼母的名號來震懾,真正危險的還是桑魅。」

隨即轉轉眼睛又道:「這十小姐怎還帶著面罩?也不讓我們看上幾眼?」

「十小姐玉顏,本就不是給你們看的!」桑魅代為答道。

「桑獄首,話可不能這麼說,萬一這幽凝小姐日後做了鬼城之主,卻有人有藉著同為女子,身形相似的便利,蒙上一層面紗就來替幽凝小姐發號施令,我等辯不得真偽時又該如何?依我看,這面紗還是取下來吧!」

隨即足下捲起一陣陰風,一眨眼逼向幽凝,看他身形粗豪,心中卻也有算計,一出手,手上就探出一個森森鬼手,正是經由陰魍魎指點過的地獄道功法『泥梨鬼手』,

泥梨鬼手是地獄道上乘絕學,共計十八路,對應十八地獄,招式變化中不失威猛,可擊正,亦可擊奇,此招一出,竟是衝向幽凝面紗而去。

幽凝面色不變,一雙白得有些發青的手直迎而去,抓向陰九泉的肘窩,這招式使得精巧,肘窩是關節之處,只需輕輕一捏便是關節移位,下手稍重的話整條胳膊也都費了,意在逼得陰九泉不得不撤招。

但陰九泉卻偏偏不撤,鬼爪一往直前前,大有捨棄一隻手不要也得先揭她面紗的架勢。

幽凝分明佔優,但卻抽手回救,而陰九泉招路也隨之一變,利爪猛然轉向,反擒扣幽凝手臂,一把扣住幽凝脈門。

「哈,果然有鬼!」陰九泉心中暗自得意,這幽凝似是忌憚她面紗被摘,所以他不與他對拼招式,擺出要揭她面紗的架勢,正是攻敵必救,而幽凝一變招,倉促之間必有破綻,他便抓住這一瞬破綻擒住幽凝。

這場因不知深淺,陰九泉本想在一招之內只力保不敗,探出些端倪來,哪知戰法用得得宜,竟如此輕易就勝,他手下之人看後精神一振,高聲讚道:「好,不愧是陛下親傳的泥梨鬼手!」

陰九泉受吹捧,也大為得意,看向桑魅道:「桑獄首說一招之內分出真假,果然不錯,這位十小姐連我一招都接不住,怎麼可能是真?」

「自作聰明,你還真以為自己的小算盤多高妙?」桑魅冷嗤道。

忽然,陰九泉之感體內真氣一洩,只感幽凝體內有一漩渦一般,在脈門處產生一股強大吸力,陰九泉一身鬼力不由自主的從指尖向幽凝脈門湧去!。

陰九泉心頭大駭,「不是我扣住她脈門,是她故意將脈門送到我手下!」

雖是不解,但陰九泉隨即再出另一手,掌豎如刀,所使正是陰魍魎的刀招。欲劈幽凝的手自救。

但還未觸身,卻覺體內真氣運轉已全然不聽掌控,反好像被他人控制一般,真氣與招路對應不上,這一走岔頓時經脈刀刮般的疼,慘叫還未來得及喊,便又感覺自己被吸去的力量和幽凝體內一股深沉如淵的真氣混為一道,再反衝回自己體內。

巨大衝擊下,陰九泉竟如石砲一般倒飛出去狠狠撞向煉獄使,這一下若是撞實了,煉獄使怎麼也得被撞得七葷八素,眼看沒法閃,煉獄使也只得出手相助,掌運地獄輪迴氣勁欲化消衝擊。

但方一觸碰陰九泉,便覺一股異力衝進自己體內,而他真氣竟不聽使喚般放任這股氣勁堵塞自己經脈,瞬間氣力一滯,竟被陰九泉砸到,兩人一起摔成滾地葫蘆,慘呼不已。

滾了幾圈,陰九泉粗狀身子把煉獄使佝僂身形壓住,頭還發在發懵,卻被底下的煉獄使一把推開,煉獄使雖摔得頭髮沾灰帶泥,眼角烏青,頗為狼狽,但卻沒一點惱怒之色,反而誠惶誠恐跪倒道:「歸冥玄功?果然是鬼母傳人,屬下地獄道煉獄使,見過十小姐!」

「歸冥玄功?」陰九泉甩甩腦袋也趕去腦中嗡嗡雜音,面色也變得難看,傳說地獄道曾有一鎮道神功「歸冥玄功」,此功法只地獄道道主掌握。

地獄道其他諸多功法皆是由此功演變而出,所以歸冥玄功對其他其他功法皆有克製作用,掌握此功法地獄道道主,可以干擾地獄道其他鬼修功體運轉,甚至將利用鬼修體內的功力反傷鬼修自己,是以靠此功法,道主便可壓服手下諸多鬼修。

除非有陰魍魎那般狠勁和見識,廢棄原本功法,另行自創一套閻羅天子功這般的功法,才能不受歸冥玄功壓制,否則,對上掌握歸冥玄功者難有勝算!

只是這套功法,因忉利天被毀,九子鬼母失蹤而失傳,理應不存於世,如今陰九泉清楚的感覺的出,幽凝體內的真氣與傳說中的歸冥玄功極為相似,那這背後意味,不言而喻!

雖未親眼見識九子鬼母可怕之處,但陰九泉只一招就敗,自是清楚歸冥玄功可怕,隨即拜倒道:「屬下陰九泉心服口服,拜見十小姐!」

其他人見頭領都已跪倒,自是再無抗拒,紛紛跪地高呼道:「拜見十小姐!吾等願聽十小姐差遣」

「哈,現在肯認十小姐了,我就說你們這幫賤骨頭,不拾掇一下不知利害。」桑魅笑著站在幽凝身後道。「十小姐,他們既已願聽你令,那就請您請示!」

「起身!」一道清冷宛若冰泉越澗的聲音傳入眾鬼修耳中,眾鬼修皆一愣,各自在心中道:「原來這小娘會說話啊!」

「沒聽十小姐叫你們起來嗎?要抗命嗎?」桑魅見眾人跪著不動,沉聲道。眾人聞言,忙不迭的起身。

又聽那聲音道:「原孤獨地獄獄首陰魍魎修建幽冥鬼城,囤積實力,保住地獄道再起之力,實有功於地獄道,可惜佛道門人入侵,致使陰魍魎不幸被害,現有佛道之人滯留鬼界,為報陰魍魎之仇,我在此下令,追殺佛道之人,除龍虎山少天師張潤寧外,其餘之人生死勿論!便有煉獄使和陰九泉領隊,事若不成,便唯你們二人是問!」

「是!」眾鬼修面露滿色,卻也齊齊應了一聲,陰九泉和煉獄使卻對望一眼交換意見,最後陰九泉硬著頭皮道:「十小姐,非是屬下不領命,但越蒼穹那老匹夫現在也在鬼界,他若想走,我們豈能攔得住他?」

幽凝冷眼不答,桑魅見狀則代言道:「小姐所說是佛道之人,越蒼穹是佛道之人嗎?難道真指望你這幾塊料去對付越蒼穹?越蒼穹之事不勞你費心!專心應對佛道之人便可!,」

陰九泉眉頭稍緩,隨即又道:「但是,越蒼穹若與佛道之人混在一起,怕是依舊難以應對……」

「不是說了,不勞你費心嗎!」桑魅一甩袖子,打斷道:「因為越蒼穹要由十小姐和我,親自應對!」

陰風乍起,吹得幽凝面紗輕揚,尖尖一點的下巴尖在風吹之下若隱若現,地獄道鬼修卻皆心頭一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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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還好沒讓我們去追殺越蒼穹,否則越蒼穹若一怒,誰追殺誰還說不定呢!」陰九泉與煉獄使並肩走出鬼獄殘垣,舒了口氣道。

煉獄使卻眉頭緊蹙道:「你不願追殺越蒼穹,人家還不放心你追殺越蒼穹呢!」

「哦?煉獄使似乎話中有話?」陰九泉道。

煉獄使壓低聲音道:「我說九泉侄兒,這當口你也別給我拐彎抹角了,這兩個女人想藉故將我們除去,你難道看不出?」

「不就是殺不盡佛道,再唯咱們是問嗎?至少不用對付越蒼穹,這也沒把咱們往死路上逼啊!」

煉獄使一副恨其不爭:「所以說你年輕,看不清深淺啊,你還真當她們是體恤你?我問你,這兩個女人得勢,是靠得什麼?」

「煉獄使,您老有話就挑明說吧!」爭奪道主之位無望,如今皆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陰九泉也對煉獄使恭順了許多。

「好,我就給你點撥點撥,桑魅雖拉了些人,但那些人與桑魅並無交情,或是被許了好處,或是畏懼陰魍魎的喜怒無常的性子,所以才投靠她,現在陰魍魎死了,咱們還可再想辦法將這些人拉攏回來,最不濟鬧翻臉,咱們兩派聯手也不怕她。那咱們怕的是什麼?一是鬼母她老人家聲名,二是那克制所有地獄道功法的歸冥玄功。」

「方才我也是被嚇到了,現在回想一下,歸冥玄功一脈單傳,只有在前人道主將死之際,才會傳授接任者歸冥玄功,而且收編幽冥鬼城這大事,鬼母都並沒有親來,反而是桑魅出來,還一副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模樣,我猜,鬼母就算沒死,現在也應沒有足以威懾住咱們的實力了。那十小姐是真沒錯,但現在卻被桑魅掌控,桑魅目的,不外乎是自知無法服懾眾人,藉著十小姐的勢壓人罷了。」

陰九泉一聽,大覺有理,道:「那您方才說,那兩女人不讓我們對付越蒼穹是另有用意,此話又何解?」

「所以說大侄子你看得淺啊,你想,若咱們真著對付越蒼穹,這就是比咱們上死路,倒是咱們會怎麼做,還不是放手一搏,去引越蒼穹和她們兩個相鬥,咱們怕歸冥玄功,越蒼穹可不怕,到時咱們只要把人馬一撤,給越蒼穹創造單殺她們二人的機會,這情況不是立時逆轉了?你以為她們不派咱們對付越蒼穹是為了咱們好?其實是那兩個女人防著咱們被逼急呢!咱們兩個各有人脈,她們初來根基不穩,自是不能明著懲治我們,所以才又給了我們個任務,這佛道之人也不好抓,若是漏了一個,那豈不是給了她們懲治咱們的由頭?現在,咱們可是岌岌可危啊!」

陰九泉大驚失色道:「老叔,那你說,咱們怎麼辦?」

煉獄使搖搖頭:「還能咋辦,走一步算一步唄,先過了眼前這關,實在不行,咱們也只能跟佛道合作,那天女凌心本事也不差,雖不比越蒼穹穩妥,但也可一試!只是事情未到那地步,現在還是先盡力擒拿佛道之人為首要,但下手要注意些分寸,千萬別壞了雙方合作的餘地!」

陰九泉恍然警醒道:「老叔說得是,還好有你指點!」

「那便別磨蹭了,咱們慢一步,佛道之人就多走了一步,抓住他們的機會就少了幾分!」煉獄使催促道。

「是是是!」陰九泉快步趕上,突然道:「老叔,先等一下!」

「又怎麼了?」煉獄使不耐道。

陰九泉面上不好意思道:「方才,方才我被那十小姐傷得不輕,今天來這也沒想出這麼多事,嫌帶太多累贅,我的藥物和幾件寶貝還都留在家裡呢……」

「你這孩子……這些東西都是救命的,哪怕再嫌累贅也得隨身帶著,這真出了事,敵人還會讓你回家拿去不成?所以說,你們最多對付下鬼界的傻鬼們,沒怎麼跟正道人打交道,終究還是少見了世面!」煉獄使擺起長輩的架勢訓道。

陰九泉連連稱是,最後才道:「那老叔,我便先回去一趟!」

「回吧回吧,我先帶隊,你拿完東西趕緊追上!」

「好嘞!」陰九泉應了聲,忙不迭的走開,看著他的身影,煉獄使冷冷一笑,「傻玩意,就這還想當道主?」

卻不知,陰九泉在背過身子後,面上也是一冷,「老東西,誰比誰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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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6章 卷五 無情屠戮

幽冥鬼城外,是一片常年受陰風侵蝕而成的風蝕土丘,土丘矮小卻陡峭,如一顆顆交錯的犬牙,陰風從山丘中穿過,刮擦這岩壁帶出陣陣鬼嘯般的淒厲風哨,令人不寒而慄。

天女凌心悠悠醒轉之後,茫然的打量了下四周,才將散亂的記憶收整起來,只記得她為救助被散亂的陰陽氣流捲走的人,竭力以十丈輕塵將他們送出鬼界,但最後自己卻不得而出,反被狂飆的氣流甩出了鬼城,遺留在了此處。

天女凌心記得還有三人未被自己救出,隨她一同墜落下來,心中擔心,便欲起身去尋其他人,方一起身,便突覺得膝蓋一陣鑽心的疼,令她不由自主的再度坐倒於地。

天女凌心咬咬唇,確認四周沒人,便將紗裙輕輕捲起,露出半截白皙緊致的小腿,卻見膝蓋處烏青淤紫一大片,看著觸目驚心,竟是方才摔落時撞上突起的山崖,摔碎了膝蓋骨。

天女凌心翻翻身上,卻見自己所帶的藥物已在助道門之人驅毒療傷時全數用盡,不由輕嘆一聲,想要運轉佛門真氣療傷,但似乎受外界環境影響,本來三教中療愈效果最好的佛門真氣在鬼界卻難以發揮全力,膝蓋傷勢回覆的極其緩慢,只得先靠點穴鎮痛,撕下一片裙裾裹住傷口。

卻在此時,聽到沙沙腳步聲由遠及近,又有說話聲傳來。

「咱們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本以為這一仗打得揚眉吐氣,能跟陛下去陽界威風一下呢,沒想到陛下興沖沖的要一統六道,卻被晏世元那狗東西做掉。」

「還什麼陛下,叫他陰獄首便好,這鬼城現如今換了天,你稱他為陛下,若被十小姐和桑獄首聽到了,肯定沒你的好。」

「我說那十小姐是什麼來歷,你們可曾聽過?」

「嗨,你起那探究心思作甚,管她什麼來歷,你只需知曉她現在是鬼城之主,咱們還是將逃走的人帶回,在新主子面前立個功、顯顯臉要緊……」

雖不知十小姐是誰,但可推測來人定是幽冥鬼城之人,而她亦是鬼城擒捉的目標。天女凌心心頭一凜,此時又聞一聲驚呼:「咦,那邊似乎有人影,咱們快去看看!」

天女凌心只道自己被發現,連忙一瘸一拐的起身,躲在一片石壁後隱匿行跡,暗運真氣,準備著趁敵人接近再反戈一擊,卻感覺自己真氣消耗太多,所餘下的不足三成。

正此時,腳步聲停下,人聲又至:「嗯?果然有個人,還活著,奶奶的,怎麼沒摔死他。」

「別說廢話了,把他背回去吧,好歹是個功勞!」

「嗯?原來他們說得不是我?」天女凌心明了過來,挪動著身子從岩壁之後悄悄看去,卻見不遠處,一名少年平躺在地昏迷不醒,幾個奇形怪狀的地獄道鬼修正圍著他議論。

「屁功勞,這次尋人主要是尋回張潤寧那大鬍子天師,這小子顯然不是,還得跟大爺似得讓咱們背,真是麻煩……」

「嗨,有什麼麻煩,不是說其餘人生死無論嗎,咱把他頭帶上,再去尋其他人,雖然不見得有功,但至少不是空手而回,責罰也責罰不到咱們。」一個手持喪門劍的鬼修道。

「好主意,那就秦老鬼你來吧!」

「好勒,那我便不客氣了!」那拿喪門劍的秦老鬼儼然這一夥人的小頭領,此時正欲動手,忽然眼前一白,一個白花花蟒蛇般的東西砸在了秦老鬼臉上,秦老鬼鼻樑登時碎裂,被打飛數丈,而白綾再一裹,將應飛揚纏了過來,帶到天女凌心身邊。。

「誰?誰打我!」秦老鬼捂著鼻子甕聲甕氣道。

「那邊,那邊還有人!」一鬼修指到,卻見攻擊秦老鬼的是一條白綾,白綾另一端天女凌心緩緩走出。

「原來還有一個嫩雛兒,這是來救姘頭的麼?」幾人看著纖細嬌弱的天女凌心,不懷好意笑道。

天女全然無視他們風言風語,淡然道:「諸位,陰魍魎作惡多端,已遭因果報償,前車之鑑猶在眼前,你們又何苦多造殺業,不如在此放下屠刀。」

「嘿,竟然還是個傻妞,這是要度化我們?」

「嘿嘿,要度化我們可不能光靠說,好歹學學觀音佈施肉身!」一鬼修帶著****的目光看著天女凌心道。

「秦老鬼,要不要叫人?」

另一人忙打斷道:「你傻啊,多叫一個人來,一會你就少玩一次,記功勞時也多一個分,咱們一組十人,還拿不下個小女娃子?大夥上!」

說著,幾人先捨棄應飛揚,一窩蜂衝向天女凌心。

「無藥可救!」天女凌心搖搖頭,隨即手上白綾一抖,分化出數道分攻數人,道道白綾如蛇狂舞,眼花繚亂,沖得在前的幾人登時只感覺看上去輕飄飄的白綾,卻厚重如山垮岳崩,傾軋而來。幾人接招間難敵,竟是難敵柔中帶剛的勁力,止不住被擊退。

「點子扎手,別愣住了,一起上啊!」幾個鬼修叫嚷道。

「嘿,連個小娘都收拾不了,真是沒用。」餘人嘻嘻哈哈上前,但方一交手,就同感壓力,天女凌心身不動,白綾卻如活物一般,見風就漲,迅捷無匹,天女雖是陷入圍攻,但蔓延無際的白綾疊裹出一層又一層,看起來反倒像她一人圍攻地獄道多人,飛、纏、抽、裹數法並用白綾中竟是暗藏一路高明鞭法。

「怎麼可能?這小女娃難道是看著年輕,其實是桑魅那樣的老妖怪,不然怎麼會有如此根基?」秦老鬼思索一番,驚覺道:「這法器是十丈輕塵?我知道了,你一定就是現任天女!」

其餘人亦恍然大悟:「原來是天女,拿下她,讓佛門臉面丟盡,咱們功勞就大了!」

「這……咱們幾個拿得下嗎?」

「別慫了,這小娘兒身上有傷,腿腳不便,可耗不過咱們!大家慢慢跟她纏!」

鬼修聞言,隨即收斂攻勢,以靈活詭譎的身法纏鬥為主,不時放出些陰招滋擾,一擊不中便及時而退,天女凌心雖守得綿密,但本身真氣恢復不足三成,如今以一敵十,損耗更是十分巨大。

「不成,繼續下去對我不利,況且要再驚動他人的話,今天便真的難逃了。」天女凌心想及此處,決定速戰速決,卻是假意虛晃身形,嘔出口血。

「嘿,果然受傷了!」那秦老鬼得意一笑,雙手持著喪門劍奮力一劈,一道陰慘慘的劍氣隨之呼嘯而出,十丈輕塵被劍氣一絞,片片白綾如白蝶分散。綿密絲網露出一道豁口。

其餘鬼修見狀大喜,趁機向前,欲分出勝負,卻是反中陷阱。

但見天女凌心朱唇輕啟,「佛網,縛魂!」

霎時四面八方的白綾收攏而來,層層裹覆,眾鬼修此時才知身中陷阱,但仍晚了一步,身形被一層層一道道的白綾淹沒,最後竟是個個被纏成粽子,連人帶魂魄都是動彈不得。

天女凌心吐出一口氣,這下身子卻是真的一晃,只,一身清聖佛氣與週遭鬼氣格格不入,致使真氣恢復速度較往日緩慢許多,才會釋放強招之後,一時真氣不濟。

平復翻湧氣海後,正欲將這幾人神魂封印,卻突覺背後一陣陰風襲來,令天女凌心頸上寒毛豎起。

近在咫尺的攻擊,天女凌心無暇細思,以白綾為劍,反手一擊達摩神劍,「佛光初現」之招沛然而出,雖因聚力不足,達摩神劍難盡全威,但雄沉佛力依然是威勢萬鈞。

天女凌心不欲隱忍矚目,所以耀眼佛光盡被縮成一線,宛若一道金虹盡催邪氛,對找之人悶哼一聲,已然受創,但身形卻是不退反進向前掠去,天女驚呼一聲不妙,卻見應飛揚已被那人奪走。

看清那人面貌,卻又是一個秦老鬼,秦老鬼拎著應飛揚脖子得意道:「小女娃心眼倒是不少,還好我技高一籌,趕在中招之前將神魂脫出肉身,被你縛住的只是一具空殼。」

「閣下算計用在邪路,倒是可惜!」天女凌心道。

「少廢話,不想這小子死,就先丟了那綾帶,將我同夥放了!」秦老鬼惡狠狠道。

天女凌心無奈,道了聲:「收!」霎時層層疊疊的白綾如潮水退去收歸成一束,其餘地獄道鬼修得以解放,而天女凌心毫不遲疑的將白綾丟在地上,道:「現在可以放人了吧。」

「哪有這麼輕易,你這一擊夠狠,我總得還回來。」秦老鬼隨即出掌,一道鬼氣結成的手印飛擊而出,擊在天女凌心身上,天女凌心不閃不避,硬接此掌。登時連退數步,仰天嘔紅。

嬌俏的小臉蒼白的幾無血色,卻挺直身子輕抹嘴唇道:「如今仇怨兩消,誰也不欠誰,是否可以放人,你我各走一邊?」

秦老鬼如看怪物一般道:「嘿?這天女果然是讀佛經讀傻了,什麼恩怨兩消,你現在無力反抗,我自是先殺這小子,再擒下你慢慢讓你度化了!」

隨即喪門劍高舉,直直劈落,欲一舉殺死應飛揚,卻見應飛揚眼睛突得一睜,目光卻是空靈冷徹,毫無情感。劍已臨至應飛揚額頭,卻被應飛揚托住劍柄,寸進不得。而應飛揚反手一攪,擰動秦老鬼腕子,秦老鬼慘嚎一聲,喪門劍已被劈手奪過,而慘嚎聲放起,應飛揚以利落一劍,將剩餘的聲音永遠封在喉嚨中。

一招之內,奪劍殺人,竟是利落的不帶一絲疑慮。而應飛揚已持劍,向第二個人走去。

「秦老鬼?」眾鬼修這才驚醒,卻見應飛揚已一劍斬向第二人,第二人心神慌亂,舉刀欲迎,應飛揚卻一收劍,身形如鬼似魅的斜掠一步,轉至那人身後,反手一劍,喪門劍穿胸破腹而過,那人也是悍勇,抓住喪門劍劍刃不讓應飛揚拔出,嘶聲道:「愣什麼……幫我報仇啊!」。

第三人反應過來,趁應飛揚劍仍插在別人身上,連忙急攻而來,卻見應飛揚手一招,不遠處星紀劍飛入掌心,快劍連環,盡封來人招式,同時喪門劍劍柄一擰,劍氣四溢而出,將身後之人炸成片片肉屑,而應飛揚再以喪門劍反手橫斬,第三人頭顱飛旋而出,頸血衝天如噴泉一般。

血雨飄灑,如片片飛櫻,應飛揚不急不緩,一手星紀劍,一手喪門大劍,踏步奏殺。

不言、不語、無聲、無息,連殺三人的他,眼眸依然空靈的沒有一絲情感波動,彷彿只是最熟練的廚子屠戮雞魚一般,卻勾起人徹骨寒意,眾鬼修手上皆沾過無數血腥,但卻從未見過這般只為殺而殺的。

「這小子邪門,大家齊上!」似是為了壯膽氣,剩餘七人蜂擁而上,應飛揚卻是無畏無懼,輕盈的星紀劍走得厚重沉雄,縱橫開闊,巨大的喪門劍卻是靈動自如,迅捷如飛。雖是七人合攻一人,但在應飛揚步法流轉之下,能直接攻擊到他的人永遠只有一個。

卻見應飛揚足下一晃,逼到兩人中間,雙手左右開弓各出一劍,轉眼又殺兩人,隨後起腳一踹,將右側屍體踢出,砸向右側掩來而來的人。

身子則皆著一腳之力向左側飛去,星紀劍一往無前,直從左側屍體上開出一個血洞,而應飛揚連人帶劍從血洞鑽出。再攻下一人。

那人肝膽俱裂,卻是越加凶悍,雙手化作巨大鬼爪,雖只是一擊江湖人都會使用的雙風貫耳,但這一擊若吃實了,應飛揚整個腦袋都要被拍扁。

但這一擊卻永遠拍不到他了,因為離應飛揚雙耳還有數寸距離,他的雙手就已從肩上飛出,打著旋上空。而失去戰力的他隨即被應飛揚輕輕一劍刺破心臟。釘死在背後的岩石之上。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2:06
第337章 卷五 無情屠戮(二)

鬼城外圍,荒丘石林,應飛揚以一敵十,卻是以雙劍奏響殺曲,上演一場最無情的屠戮。

天女凌心亦是不禁心中發冷,暗道:「這人真是應飛揚?先前斷去晏世元一臂,如今又暴起殺人,卻不帶一絲殺意……」

天女凌心與應飛揚接觸不多,但曾經共同創招,亦層同台對擂,以劍論交之下,頗有幾分交淺識深的感覺,在她印象中,應飛揚是風光霽月,俠骨赤誠之輩,即使佛道大會上彼此為敵,也未曾失了劍者氣度,但天女卻覺得此時的應飛揚截然不同往日。

此時的應飛揚一身猩紅,劍起劍落便是斷送人命,卻並沒有凶殘嗜殺之感,正相反,縱然周身血染,應飛揚依舊神情冷漠,眸子如皚皚雪山上的萬年玄冰,清冷,寒徹,映照著明滅閃爍的劍光,顯得也純淨空靈的沒有一絲雜質。

而被他目光鎖定的鬼修,更是心驚膽顫,眼見同夥個個慘亡,鬼修哪還有爭奪功勞的心思,叫嚷著,「快,快叫人來啊!」,然而一名鬼修剛想發出訊號,,忽而背後一凜,應飛揚已出現在他身後,雙劍斜斬將他分成了三段,腸子和心脾散落一地。

「這……這小子怎麼這麼厲害……」十名地獄道鬼修心中錯愕驚懼,他們皆非庸手,應飛揚的功力未必就比他們高出許多,但所使的招式卻是遠遠超出他們理解。招式不外乎橫掃,直刺,斜劈,縱斬,簡單至極,但同樣的招式,在他們手中是招式,在應飛揚手中卻是如吃飯喝水一般的本能,一招一式,發乎自然,好像只是在演練劍招,但卻輕易便可斷人性命。

天女凌心看出些端倪,忖道:「怎麼回事?他的劍強橫霸道,縱橫開闊,竟是有劍皇的路數?」

也是天女凌心擁有累世積攢下來的見識,隨便一猜竟是一語猜中。

其中因由其實頗為曲折,先前應飛揚以天隱劍界挑戰越蒼穹和帝凌天,經由天隱劍界,越蒼穹那霸道絕倫,所向披靡的劍意已深深刻印在他神念之中,揮之不去,偏生帝凌天又為了密談,封閉了他的五感七情,這就陰差陽錯間將越蒼穹的強大劍意鎖在了他的神念之中,使得他心中再無其他,唯存劍意。

而此時外界的敵意,使得應飛揚本能反擊,劍意也有了宣洩的途徑,經由應飛揚的手,抽象的劍意化作有形的劍招,紛紛呈現眾鬼修眼前!

自踏出凌霄劍宗,便是紅塵染心,應飛揚與人交戰的經歷比過往十幾年加起來都多,出劍的緣由也越來越繁雜,為情為仇,為殺為救,劍術有所進步,心境卻反倒不如最初學劍時那般純粹。但此刻,他出劍卻是出乎本能,捨棄情絲牽絆,捨棄恩怨糾纏,無情無念,至專至誠,還歸本源,只為劍!

因為簡單,所以強大,但見應飛揚長劍一轉,劍下又添兩道亡魂,轉眼,鬼修之中只餘一人,那最後一人間應飛揚手提雙劍,脫出兩道長長血痕,不急不緩的向他走來,似在看著他,又似視他如無物,竟是失去了抵抗的勇氣,轉身欲逃。

然而回身瞬間,應飛揚卻已出現在了他的身側,足下一鉤,倉皇欲逃的鬼修就失了平穩,向前跪倒,雙手剛扶地,欲支撐傾倒的身體,卻覺手掌鑽心的痛,應飛揚星紀劍倒插貫地,將他的手掌牢牢釘在地上。

來不及發出一聲哀嚎,卻見應飛揚鬆開星紀劍劍柄,如最熟練的儈子手一般雙手高舉巨大喪門劍,劍光劃出銳利弧線,一劍之下,首級飛出!

最後一人亦魂歸九泉,但應飛揚卻將手中喪門巨劍信手一拋,喪門劍打著旋高飛上天,又直墜而下,宛若一道驚雷自天而降,攜九天之威墜向天女凌心。

劍鋒懸頂,在加上應飛揚的冷酷之姿,令天女心中一驚,只道應飛揚入了魔,頓生出警戒之心,手一招,十丈輕塵飛旋而起纏在腕上,正欲出招,卻發現這雷霆一劍已落在她身後,但聞半聲被截斷的慘呼,天女凌心回首,卻見一道魂靈被巨劍釘在地上,如蟲子拚命一般扭曲掙紮著身子,但卻終是徒勞無功,隨著魂力消散氣化無形。

此時天女方知,原來還有一名地獄道鬼修以靈魂出竅法捨棄肉身逃脫,卻被應飛揚察覺,凌空一劍,讓他假死變真死!

突然,天女又感銳氣逼鄰,將頭轉回,應飛揚已手持著星紀劍,化作筆直劍芒劍射而來,人劍合一,勢不可擋,恍若皇者之路,一往無前!竟是天女凌心方才一瞬間的戒備之意,被應飛揚感應到敵意,隨即在本能驅使下攻殺而來。

天女凌心暗道一聲慚愧,玉手輕捏法印,卻見十丈輕塵交疊往復,化作一道道屏障橫擋在前,卻聞裂帛之聲不絕於耳,應飛揚勢如破竹,刺破一道又一道白綾,去勢雖稍緩,但所向披靡的劍勢不曾稍減,天女凌心有傷在身,白綾竟盡數被突破。

劍刃已至胸前,天女凌心雙手併合,做出一記空手入白刃,穩穩夾住了****而來的劍鋒,但腳上有傷,立足不穩,止不住被應飛揚帶得後退,眼看已臨山壁,退無可退。天女凌心卻已看出些端倪,朱唇輕啟,法音奏起,便是一招「菩提問道」。

「菩提問道」與大名鼎鼎的「獅子吼」一般都是以音波攻擊,但獅子吼重在佛門伏魔的剛猛霸道,而『菩提問道』則重在點破迷障,直問本心。天女凌心一聲輕斥,音波卻是束成一線,只入應飛揚一人之耳,應飛揚霎時如醍醐灌頂,靈思清明,帝凌天留下的困鎖五感七情的咒法登時破碎瓦解。而長劍亦在同時突破桎梏,將洞穿天女凌心於劍下!

此時,應飛揚反應過來,沉喝一聲,「停下!」,便見他足一蹬地,身子猛地向後飛旋,硬生生將萬鈞之劍扯回,但驟停之下真氣反衝,亦讓他氣血翻湧。

將湧上喉間的一口血嚥下,應飛揚連忙躬身,誠懇致歉,「抱歉,在下方才失神,險些誤傷了天女,還請天女原宥!」

天女此時才後怕似的面色發白,吐出口濁氣道:「不必多禮,若非公子解決這幾人,我可能已經受擒,是我該謝公子才對。」

應飛揚方才雖依本能而動,但卻不代表他對外界無反應,道:「如若說謝,也該我先謝天女才對,若不是天女相救,我怕已被這些人割了首級……」隨即心有餘悸的向地上看了一眼,看著那散落一地的屍身,若不是手上身上猶有血液的溫熱,他也難以相信這殺戮之景是他所為。

天女凌心輕搖螓首道:「也未必,方才我不阻他們,你也會自救,倒是我多此一舉了,只是應公子,方才你狀態似乎不對,不知是何緣由?」

「好吧,那便剩下謝來謝去。」應飛揚又拽拽頭髮,「方才怎麼回事,我也不清楚,多半是帝凌天搞的鬼,只能慶幸沒犯下大錯!」應飛揚狠狠道,其實這倒是冤枉帝凌天了,之所以發生方才的事,再包括應飛揚突然斷卻晏世元一臂也一樣,都是諸多巧合疊加的結果,天隱劍界,劍皇的劍意,帝凌天的封識之術缺一不可,可說是應飛揚、越蒼穹、帝凌天三者共同促成的,所以誰也料想不到。

思索一番,亦無收穫,應飛揚只得先專注眼前,問道:「天女,你可知我們身在何處?」

「這,我亦不知。只是好像被甩出了城……」天女凌心道。卻突然心神一動,與應飛揚齊齊將視線投向側旁一處岩石。

異口同聲道:「誰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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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鬼城另一側,越蒼穹屹立在一片陡峭山壁之上,毫無隱藏自己行跡的意圖,並不算高的一片山壁因劍皇的立足,好似瞬間拔高了千萬丈一般,在一片丘陵之中傲然拔群!

劍皇銳眼如鷹隼,遙望遠方,「哦?那裡怎麼會傳來與我相似的劍意?」

心中有疑,越蒼穹正欲前往一觀,忽而冷笑一聲,「給本座出來!」一聲令下,週遭山壁齊震。

卻見兩座如牙如柱的山壁中,緩緩走來兩道婀娜身影,黑紗蒙面的幽凝在前,桑魅緊隨在後,走至劍皇身邊盈盈一禮。

「小女子幽凝,拜會劍皇!」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2:06
第338章 卷五 再入虎穴(一)

「小女子幽凝,幽冥鬼城新任統領,拜見劍皇!」

越蒼穹笑了聲:「哈,陰魍魎死,幽冥鬼城竟換了個魂體不全,藏頭掩面的女鬼做主,但出現在本座面前,又意欲何為?」

幽凝道:「小女子斗膽,想劍皇暫緩腳步,在此稍待片刻!」

越蒼穹眼一冷道:「哦?想要阻擋本座步伐,就憑你兩個殘缺的女鬼?幽冥鬼城兵馬不少,全數叫上,再來阻攔本座吧!」

幽凝道:「劍皇誤會了,小女子並非是要與劍皇為敵,只是劍皇遠道是客,小女子作為幽冥鬼城之主,理應一盡地主之儀。」

「哈,可惜本座無意與鬼類結交,想留本座,聯手接得住本座三劍再說!」越蒼穹不欲多言,劍指輕舉,一道銳利劍芒在指尖現形。

幽凝見狀仍不動聲色,淡然道:「早聽聞劍皇一代宗師,傲然磊落,從不屑做恃強凌弱之舉,如今竟也對兩名女子出手,不怕惹人恥笑嗎?」

越蒼穹哈哈大笑道:「那許是你們聽錯了,會因你們是女子而手下留情的那是公子翎才會做得事,但本座劍下皆是一視同仁,反倒是你們,想以女子身份竊取便利,在本座看來才是笑話!少廢話,接劍吧!」

越蒼穹欲出手,幽凝卻全不做抵抗,俯首道:「且慢,劍皇之劍,小女子確實接不起,不如換個條件如何?」

「哼!」對手不抵抗,越蒼穹亦感無趣,劍指一劃將蓄勢待敵的劍氣傾瀉而出,週遭石柱形的丘陵被劍芒腰斬,霎時傾倒一片。「說罷,莫消耗本座耐性!」

「那小女子獻醜了!」幽凝略一行禮,隨後手一引,化出一把幽黑纖細的長劍。隨後玉足輕移,纖腰一擰,朵朵劍花輕綻開來,伴著飄飛的裙裾,仿若地獄中的一朵幽蓮。

劍皇雖不知她意欲如何,但此時也輕咦一聲,凝神看招。

但見皓腕抖幽劍,劍光映清眸,端得美不勝收,而劍韻卻是玄奧深邃,暗合天機,令這蒙面女子更添幾分神秘。劍皇還在觀察她的路數,卻見女子回歸原處,款款收劍。

劍皇周身地面上卻留下無數道縱橫交錯,深淺不一的劍痕。劍雖收,但劍意卻埋藏在地下,蓄勢將出。

「劍皇看我方才的劍如何?」幽凝道。

「暗合天機算學,九宮八卦,精巧深奧之劍,可惜由你使來,與劍意不搭。」越蒼穹冷道。

「劍皇高見,小女子方才使得四招劍法,是一代星相高人袁天罡所創,又經我一名同伴修改,現在這地上劍痕,便是一道劍陣,聽聞劍皇通修百家,對數算之道亦頗有研究,不知可欲一解此陣?」

劍皇冷笑道:「原來是想以此拖住我,袁天罡算學通天徹地,本座自愧不如,所以要用數理算學窺破此陣玄機絕非是一時之功,但本座所修王者劍道,以破解的的劍陣不易,但破壞你的劍陣卻不難,所以,你的謀算多餘了!」

越蒼穹劍法走得是以力破巧一路,縱然不知劍陣原理,但所向披靡的黃金劍芒碾壓之下,欲破劍陣也不過片刻之間,自不願陪幽凝耍弄這些,一身劍意彌然將出,卻聽幽凝又道:「這些小女子自然也知曉,所以這道劍陣不光是陣,亦是一道謎題。」

「哦?」劍皇神色一動。

「劍皇應也知曉,人間道善於在正道派門中埋下暗樁,春秋劍闕兼蓄百家,在各派中最是龍蛇混雜,所以劍闕之中,自然也有人間道之人,若在過去也倒罷了,但如今,帝凌天復出,恐將再興戰火,不將春秋劍闕的暗樁拔出,便是劍皇,恐也將處處掣肘,而春秋劍闕的暗樁是何人,答案就在這劍陣之中,以數理之法解破劍陣,答案自然分明!不知這樣,能否讓劍皇駐足?」

「哈,原來是靠出賣六道惡滅之人留住本座,六道當中,果真毫無情義可言。」越蒼穹笑道。

「陰魍魎是地獄道獄首,卻被晏世元殺害,於情於理,地獄道都要報這一箭之仇。」幽凝淡然道。

「哈哈,情理二字,從你們口中說出倒是更顯可笑,罷了,那本座這就一窺袁天罡之劍,有何不凡之處!」劍皇哈哈大笑,大腳邁出,踏入劍痕之中,霎時,無盡劍氣迸發噴湧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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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在那裡?」感應到週遭有人,應飛揚和天女凌心同時出聲。

卻聽一道女聲傳來:「應公子,是我。」

待看清來人,應飛揚略收戒備之意,道:「怎麼是你,鬼獄已破,你也已得自由,為何還不遠走?」

「被困在鬼獄時總想著出去,但脫困之後,又不知該往何處,見到應公子飛出城外,便來一尋公子通風報信,報償解救之恩。」話音盡處,一女鬼緩緩走出,卻是阿離。「現在地獄道傾巢而出,皆欲捉拿公子等人,還請公子多加小心。」

應飛揚皺眉,不悅道:「陰魍魎新死,地獄道之人不忙著爭權奪位,緊追我們不放作甚!」

阿離搖頭道:「公子想的簡單了,陰魍魎那賊人雖然死了,卻又來了一名喚做幽凝的女子,自稱是什麼九子鬼母的乾女兒,現如今壓服了眾人,掌控了這幽冥鬼城。她所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捉拿你們。」

「幽凝……這名字,好像在哪裡聽過……」應飛揚思索一番,卻也想不起來。

「應公子,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地獄道之人十人一組,分頭找尋,彼此交互共進,公子解決了這一批人,遲早被人察覺,還是換個地方再說。」阿離道。

「不錯,不過在此之前,還有一事要做,這些人為我所殺,自不能讓他們暴屍於此……」應飛揚指著散落一地,血肉模糊的屍身道。

天女凌心聞言,眼露讚許之意,道:「難得應公子有此慈悲之心,願為他們收埋,便由我來為他們淨化超生吧。」

「淨化超生?我的意思明明是要將他們毀屍滅跡……」應飛揚頗感無語,在心中道了一聲。卻見天女凌心已然雙手合十,闔上一雙美眸,口誦《往生咒》經文。

天女凌心清脆嗓音口誦經文,陣陣梵音之下,一股若有若無的蓮香從天際飄來,掩蓋了刺鼻血腥氣,而地上散落屍首燃起純淨、潔白、卻不顯熾熱刺眼的佛火,佛火搖曳之下,死前戾氣執念盡消,地獄道之人惡貫滿盈的身軀在佛火下燃燒、昇華、最終化作無數潔白光點,飄散在空中,往度輪迴。

佛火散去,地面血污不存,竟似什麼都沒發生過,應飛揚心中讚道:「好個超生淨化的《往生咒》,這手段,這效率,當真比毀屍滅跡高不知哪去了!」

正要開口調侃幾句,但見淡淡光點之中,天女凌心面容寧靜而又虔誠,便又把玩笑話吞下。

倒是阿離,聽聞天女誦經倒是聽得有幾分痴了,幽怨的眉宇似也舒展了一些。

經已誦完,忽而又聞人聲,又是一隊搜查的鬼修經過,應飛揚和天女凌心即刻躲藏,天女凌心腿腳不便,還靠是應飛揚攙扶著。好在地上的血跡已被抹消,再加上應飛揚和天女凌心屏息凝神,終是沒被發現。

待人走後,應飛揚舒了口氣,「這一波接一波的,真是惱人!」隨即向阿離問道:「阿離姑娘,我等要想逃出這鬼界,不知有什麼可行法子?」阿離生前雖只是個小家碧玉,但死後當了獄鬼,在鬼獄中聽了不少機要之事,對鬼界瞭解,確實沒人比得上她。

阿離答道:「人鬼雖有別,但兩界也非完全隔斷,最常見的就是七月七,鬼門開,各地都會有鬼門開放。除此之外,還有一些陰陽相同的地方,只是這些地方都各屬機要,我也不清楚,唯一廣為人知的便是酆都。」

「酆都?原來這地方真的能通陰陽?」應飛揚幼時居住在蜀中,離酆都並不遙遠,對酆都亦有聽聞,知曉在傳說中,它是一座白天歸人治,晚上屬鬼管,人鬼共居的一座城,但過往一直嗤之以鼻,今日經阿離證實才知傳說是真。

阿離點頭道:「不錯,若闖過酆都便可重返陽界,不過,我也只知酆都大體方位,但卻不知究竟該怎麼走,而且,地獄道之人也知曉酆都,必會在前往酆都路途上嚴加搜查,這位姑娘腿腳不便,身子又有傷,想不被察覺,怕是不容易……」

天女凌心低下頭道:「看來是我拖累了應公子,以應公子方才展露的劍法,獨自一人或許更容易脫身,就算被發覺了,對手只有一隊人的話,料想也難不住應公子,公子若遇危險,就將我丟下吧。」

應飛揚笑著搖頭道:「方才那劍法我也是稀里糊塗不知怎麼甩弄出來的,但現在肯定是施展不出了,還是得仰賴天女恢復功力助我脫出,到時天女別丟下我變好!」

天女凌心面色黯然道:「這……讓應公子失望了,我佛門功力與鬼界陰氣相沖,功力不但沒有恢復,反而漸漸消耗,腳上的傷幾次運功療愈也不見恢復,怕是終成拖累。」

她這一語,倒是提醒了應飛揚,應飛揚記得自己被晏世元狠踢一腳,感覺斷了幾根肋骨,但醒來時卻覺胸口只是痠痛,卻無大礙,而功力也未見衰竭,心中猛然一凜:「莫不是帝凌天教我的那份療傷功訣又起了作用?不然怎麼這麼快恢復?是了,我方才殺人時那種只存一念,渾然忘情的狀態,與先前大鬧鬼獄時也頗為相似,這功法當真邪門,一旦療傷,便會變得冷徹無情,這次險些傷了天女,若下次害了其他人性命,又該如何?出了鬼界之後,還需想辦法弄清楚,當務之急,還是先想個法子!」

「應公子,你在想什麼?」天女凌心見應飛揚面色變了幾變,越變越難看,只當他真在考慮捨棄自己,雖是由她先提出,此時心中卻仍莫名一嘆。

卻見應飛揚突得雙掌一擊,振奮道:「有了,我想到一個地方,既能躲避鬼修搜查,也能尋得替天女療傷的藥物,甚至前往酆都的地圖也有可能存在!」

天女凌心一疑,「應公子所指的是何處?」

卻見應飛揚手一指幽冥鬼城,道:「還有何處,不就是陰魍魎的皇宮嗎,這老鬼這次害我們不清,走,咱們這便回去抄了他家底子!」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2:06
第339章 卷五 再入虎穴(二)

「再闖幽冥鬼城?」天女凌心微微訝異。

應飛揚道:「沒錯,原本上策應是與劍皇前輩會合,但聽阿離姑娘方才所言,那個喚作幽凝的新任統領要親自去應付劍皇,她既然敢誇此海口,就定有一定準備,咱們貿然前去尋劍皇恐反成負累。而反過來,鬼修出去尋找我們,統領也去牽制劍皇,這就意味幽冥鬼城防備必虛,此時咱們反其道而行,折回去養精蓄銳,待風頭過去了,再走不遲!」

天女凌心皺眉思索一番道:「雖是步險棋,倒值得一試,不過,還需先想辦法找到張天師,與他一道才是。」

阿離道:「這不必擔心,方才未來得及說,張天師摔落在城中,已被我先尋得,因急著找應公子,便先將他藏了起來。」

應飛揚讚道:「阿離姑娘,這次你可真是幫了大忙了!」

阿離淡淡笑道:「張天師助我兒莫離轉生,應公子也讓我脫離鬼獄桎梏,阿離生前,除了父親外無一人對我真心,死後卻得天師和公子相助,雖已身為厲鬼,但有恩報恩四字依舊不能忘。」

應飛揚聞言,卻在心中微微一嘆:「有恩報恩,下一句就是有仇報仇,可見她對仇也未放下過,然而她一日還想著報仇,便一日難脫厲鬼之身,再入輪迴,罷,這次若能出了鬼界,便尋機會走一遭那什麼白鶴觀,找那叫賀長齡的負心人,替她了斷這樁因果……」

此時,天女凌心取出一盞雕成曇花形的白玉佛燈道:「既然如此,事不宜遲,咱們這便出發吧,阿離姑娘,委屈你先寄身此曇花心燈中,為我們引路。」

阿離見那曇花心燈閃耀著淡淡佛光,令她魂體對這佛光極為抗拒,心中卻生久違的寧靜輕鬆之感,略略點了點頭,便鑽入佛燈之中。

「哈,這天女想來也是看出阿離姑娘心中仍有戾氣,想借此機會度化她才會讓她棲身佛燈之內。」應飛揚看出些端倪,卻也未點明,問道:「天女,你可還能行走?需不需要我幫忙?」

天女凌心道:「我腿傷不輕,騰挪不便,雖可用御物飛行之術代替行走,但一則耗費功力,二則在空中過於引人注目,所以還是勞煩應公子背我一程。」

「既然不需……啊?」應飛揚慣**答,卻突得一愣反應過來,心中暗呼:「這天女凌心怎麼全不按套路行事!」

原本他只是禮節性的一問,按他設想,若換做其他女子,應是或因好強而獨自強撐,或因男女之防而羞澀婉拒。待到她們粉面帶汗實在撐不住時,才會自己催促下,輕咬薄唇含羞帶臊的騎上自己的背,這才是正常的路數啊!

可天女卻坦率言明自身腿傷不輕,主動請應飛揚背她一程,偏生面上還風光月霽,一片磊落,無半點羞怯。倒令應飛揚一時意外,看著天女窈窕身形,想著要將她纖細身姿背在背上,心頭一慌失了應對。

「怎麼,莫非難為了公子?」天女見狀眉頭輕蹙道。

見天女淡然模樣,應飛揚才反應過來,暗罵自己道:「應飛揚啊,瞧你那點出息,人家姑娘家都不怕,你跟著瞎起什麼臊!」

隨即強作無事,半彎下腰道:「那恕在下唐突了。」

天女凌心順勢騎上他的背,手輕搭著他的肩膀。而應飛揚挽起天女凌心結實而有彈性的腿彎,卻是不敢多想,低伏著身子快速向幽冥鬼城方向移動,將腦中綺思甩在身後。

途中又遇上一波搜查之人,但二人耳目聰明,再加上山石掩體又多,倒是不曾被發覺。片刻後已到了幽冥鬼城的北牆。

根據阿離指點,幽冥鬼城依山而建,北城牆中一段全是陡峭的近乎垂直的山壁組成,所以此處的防衛也最疏鬆。

應飛揚抬頭看著高聳的山壁,不禁犯了難,劍修不善飛天遁地之術,以他現在修為又無法御劍飛天,單以輕身功法攀過這山壁的話,平時或許能做到,但此時背了一人,就怕攀到一半從空墜落,丟了大醜。

天女凌心卻已善解人意道:「此壁陡峭且又毫無落腳處,要背著我上去怕是不易,不過應公子放心,若你力有未逮,我亦會出些綿薄之力。」說著,十丈輕塵一動,將她的身子與應飛揚裹在一起,空出了她的雙手。

但這反而更讓應飛揚各種意義上都喘不過氣來,心中暗罵道:「姑娘喂,你到底是幫忙的還是幫倒忙的!」

一個仙子般的人兒就在背後,貼著後背的衣服,應飛揚能清楚的感受到她肌膚的溫度,感受到她線條的玲瓏,而身上一股清淡卻好聞的蓮香更令應飛揚神搖意馳,除卻姬瑤月,他何曾與女子有過這般親密接觸?此時頭腦發懵,本來強行甩去的念頭立時浮上心頭。

「天女凌心好生漂亮的人兒,怎麼就入了佛門,青燈古佛,豈不是糟蹋青春!」

「不過她是帶髮修行,是不是與一般女尼不同,可以結婚生子?」

「她身上的味道與月兒姑娘倒是不同,不過都很好聞,果然但凡漂亮姑娘都天生帶著體香……「

本是亂想著,但念頭一跳到姬瑤月身上,應飛揚的諸多綺思反而消散了,自與姬瑤月分別,雖不過數日時間,但這期間因捲入地獄道之事,他一直無暇,或者說可以迴避著去想她,可一旦想起,心中泛起的酸澀便讓他沉冷下來,諸多雜念,化作一聲輕嘆,嘆出體外。

應飛揚心知牆頭下顯眼得緊,不能久待,提起精神拔地而起,身形如驚鴻一般略起,一躍便是十數丈,隨後腳踩山壁,身體近乎垂直的在山壁上奔行,卻在將近到頂不遠之際,重心一個失穩,止不住的要下跌。

卻見此時,天女凌心隨即揮出十丈輕塵,兩道白綾迎風而漲,束住山壁頂端,應飛揚借勢穩住身子,足下一蹬山壁再度騰躍而起,一舉越過山壁。

越過山壁之後,城中之景一覽無餘,經過一番戰亂之後,本來就缺了生氣的鬼城現在更顯蕭條,街上幾無鬼影,便有巡邏的鬼卒,數量也終不多,多數都集中在城的另一端鬼獄那裡,協助鬼獄重建去了。

應飛揚隨即躍下城牆,順著阿離引導的路徑到了一處偏僻枯井旁,井口上還鎮著一塊青石,阿離聲音傳來:「便是這了,我見他掉在附近,又不便將他救走,便先將他扔在這枯井下了。」

「丟……井下了……還拿石頭鎮著……」應飛揚頗為無語,這阿離雖然當了許久厲鬼,但還跟是姑娘家時一般,頭腦一根筋,張潤寧要是醒來,發現自己在漆黑一片的枯井中,指不定又會生出什麼事。

當下又嘆了一聲,推開青石向下探腦袋,尋找張潤寧的身影,片刻抬起頭來,面色疑惑道:「阿離姑娘沒記錯麼?這井下並沒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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