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步劍庭 作者:意縹緲(連載中)

 
Babcorn 2019-9-14 16:55: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22 17330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2:41
第370章 卷六 辭舊迎新(一)

「名字都這麼長了還沒完?」應飛揚驚道。

「是,所以他開始將名字縮短了。」清苦道人點點頭,「最先去掉的是『飛影』二字,他若運劍走快,連影子都不會留下,『飛影』二字已配不上他的劍速。所以被他去掉,而他的劍法變為『斷脈無缺渾天怒潮繞指劍』」

「兩年後,『斷脈』二字也失去意義,劍之所向,無物不斷,又豈止侷限於『斷脈』?這二字也被他去掉。」

「又一年,百煉鋼成繞指柔,繞指柔在他手中亦可化為百煉鋼,由剛化柔,由柔至剛,最後至剛柔並濟之境,『繞指』二字已顯狹隘。」

「三年後,宇文鋒泛舟滄海,雷雨交加,風暴橫天中,一劍橫斷百丈巨潮,此後,『怒潮』二字已無法形容他的劍威。」

「再兩年,他的劍法脫離天軌桎梏,再不著痕跡,象徵天象變化的『渾天』二字已無法囊括他的劍。週而復始,他的劍法名稱又回覆最初的『無缺之劍』,但經這取而復舍的一個循環,同樣名號的劍法,卻已不可相提並論!」

「最後一關,倒是用了足足五年,終於在一日觀摩公孫大娘的劍舞之後,宇文鋒不再執著『無缺』二字,而至『天地有漏,大成若缺』之境,自此,『飛影斷脈無缺渾天怒潮繞指劍』中前十二字盡去,劍法只存一字,只餘一『劍』而他的劍,此後,便只是劍!是日,宇文鋒以武入道,躍居人間頂峰。」

一口氣講完後,清苦道人對應飛揚道:「現在,你明白我講這些的意義何在了吧?」

應飛揚默默想著,一個武道之上的劍客,先天便輸了天道修者一籌,只憑幾本三流二流的武道劍法,帶著對劍道近乎痴傻的執著,一心貫注,一念專精,就這般一步步將誇大變為現實,又將現實化作常人無法企及的神話,這便是劍神的劍道。

之後豁然開朗道:「多謝師傅點撥,是我急於求成了,我覺得所學過於雜駁,一心想著要將所學劍法融合,但如今,我對這些劍法透徹都稱不上,如何能融會貫通?」

「孺子可教!」清苦撫摸著鬍子得意道:「縱然你天資之高,已足有為師我當年的六七成,但劍道一途亦不能急於求成,甚至有時會因過高的天資,影響根底的牢固,你需引以為戒!」

「是,弟子謹遵教誨!」應飛揚拱手一拜,自此心中再無疑慮。

這一年,注定是值得濃墨重彩記載的多事之年。

年初,邊關重將張守珪大破契丹,刻碑幽州,義子安祿山嶄露頭角。同年,張守珪獻捷洛陽,受封輔國大將軍,武勳冠世。

春華正盛,牡丹花開時節,大唐國師司馬承禎坐化,曾執掌俗世道門牛耳的上清派,在新任掌教李含光引導下從權利漩渦中脫出,洗淨鉛華,將上清派重心再度轉移回茅山本宗。

夏至之初,青城山常道觀和飛赴寺為廟產之爭於皇殿之前爭辯,後因判決不服,佛道雙方於中元時節,洛水之濱引發械鬥,引得九五之尊雷霆震怒。

其後不久,龍虎山第二十五代天師張潤寧身死,其子張莫離繼天師之位,因年歲不滿,由門中長老代掌職權。青城山常道觀亦於張潤寧天師身死同日遭滅,陰陽裂隙開啟,群鬼馳天。



六道輪迴,復始周生,曾傾襲天下的六道天主帝凌天再現塵寰,於天下修者而言,無疑是今夏最震撼的一記驚雷,但雷響過後,卻又歸於沉寂,帝凌天再未現身,殘餘六道亦無動作,是就此匿蹤,還是在積蘊更強的雷暴,世人不得而知。

而帝凌天的宿敵,「一象萬生」衛無雙卻罕見的踏出了崑崙絕頂的萬象天宮,帶著一身崑崙風雪來至青城山天師洞,背對著道陵天師畫像,坐在了道陵天師坐化之處,再不起身,一己之力,阻斷了陰陽。

年中,唐皇女兒咸宜公主嫁於弘農楊氏之人楊洄。好事成雙,咸宜公主之胞弟壽王李瑁在其姐婚宴上,對同出弘農楊氏一族的楊玉環一見鍾情,同年十月,唐皇下詔冊立楊玉環為壽王妃,傾國紅顏終於嫁入帝王之家……

……

世事更迭,時光流逝,這漫長一年,終於到了年尾。

除夕之日,辭舊迎新,千家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遠離塵世的凌霄劍宗也沾染上一絲過節的喜氣。

料峭風中,散發著桃符的淡淡桃木香,麥芽糖的甜香,屠蘇酒的酒香,混合成一股節日氣息。

而應飛揚穿上一襲新衣,提著兩瓶屠蘇酒從齊雲鎮上山,一路前往丹霞峰去給師姑商影拜年。

山上清寒,前幾日的落雪未消,溪澗薄冰之下,泠泠淙淙的溪水已開始歡快躍動。

沿著溪水逆流而上到了峰頂,便聞一陣『噼啪』作響聲,明燁和苗淼正折著峰上碧翠修竹做爆竿燃放,中空的竹節中塞入硝石和硫磺,由明燁火勁點燃,發出熏黃濃煙和響亮爆鳴聲,而苗淼在旁跳著拍手歡呼,像個孩子。

筋脈受損的明燁功力又有衰退,昔日試劍大會驚豔一時的九陽焚天火,如今也只能點點爆竿,但他清冷面容卻露著笑意,一邊點火一邊看著歡快躍動的苗淼。

爆竿的濃湮沒熏走蛇蟲瘴瘟,反把丹霞峰大師姐季明霞熏來,季明霞板起做殿前教長時的威嚴呵斥明燁、苗淼二人。苗淼也不再怕她,扯著明燁的袖子扮著鬼臉,發出陣陣銀鈴般的笑聲。

而季明霞看著黏在一起的二人,恍惚間露出一抹若有所失的微笑,輕輕扶著頭髮,原來自那日起,不知不覺又過了一年。

與季明霞打了聲招呼,應飛揚便入了屋內,屋內,素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謝靈煙饒有興味的捏著牢丸(即日後的餃子),只是手藝實在不敢恭維,牢丸不是歪倒,就是露餡。

見到應飛揚到來,謝靈煙又嘲諷道:「喲,人家送禮拜年都不是趕早就是趕晚,就你偏偏趕在飯點,就這麼想蹭我們頓飯?」

「嘿,清晨練劍入迷,回神間已是半上午了。」應飛揚道。

「大過年的,你也不忘練劍。「謝靈煙嗤了一聲,」算了,別解釋了,跟姐姐我留不起你一頓飯似得,來來來,待會讓你見識下姐姐我的手藝。」謝靈煙拿沾了麵粉的手蹭蹭瓊鼻得意道。

應飛揚鄙夷的看了看歪扭七八的牢丸道:「本來或許是有這打算,現在,我還是回去把昨天剩飯熱一下吧。」

「哼,不吃拉倒,我師傅在裡面,東西放下就滾吧!」謝靈煙哼道。

而商影此時恰巧出來,看著應飛揚手中拎得屠蘇酒笑罵道:「果然有其師必有其徒,咱們仙家雖不比凡塵,但逢年過節只送兩罈酒的倒也少見。況且我們丹霞峰上可沒人好這口!」

應飛揚笑道:「這還不是師傅的主意,他說送你兩罈酒的話你多半不會要,我怎麼拿過去,還能再怎麼拿回來,情義到了還能省下開銷,對了,他還說了,師姑你若要將其他弟子送的屠蘇酒轉贈給我,我可千萬別推辭,你給多少我就拿回多少。」

「哈,你倒是直接把他出賣了。」

應飛揚毫不掩飾道:「大罐小壇,拎上又拎下的,我嫌麻煩啊!」

「你師傅呢?還在山下一個人?」

「嗯,算算時間,應該是在補回籠覺吧,午時沒到也不會起。」

「大過年的還是這般,他倒是有始有終。」商影罵了清苦道人幾句,又留應飛揚吃午飯,應飛揚料想清苦也未起床,便也答應了,又惹得謝靈煙大翻白眼。

牢丸入水,謝靈煙包的那些果然個個開裂,好好一碗牢丸再撈上來時便黏糊成肉羹,應飛揚倒也不挑,大口大口吃得挺香,還覺味不夠,又開了壇屠蘇酒「咕嘟嘟」碗裡倒了半壇,酒水摻和著肉羹一起囫圇下肚,讓人不禁他與清苦平日都是吃些什麼……

酒足飯飽後,商影又給他塞了兩提屠蘇酒讓他帶下山交差,而謝靈煙也隨他一同,謝靈煙平日裡總呆在丹霞峰躲著她父親謝康樂,如今大過年的總不能再不回去,二人行至中途,便見不遠處一峰峰腰,劍鳴聲響,劍氣沖霄。

應飛揚神色一動,讚道「好強的劍氣!是哪家長老在使劍?」

謝靈煙撇撇嘴道:「都不是,那方向是麒麟洞,除了被罰禁閉兩年的任九霄,估摸著也不會有旁人!」

「任九霄被關了禁閉?為何?」應飛揚倒是初次聽說。

「還不是鋒海洗劍會時他瞎鬧一番所致,不過說是禁閉,倒不如說是閉關,掌門師伯將凌霄劍宗六大劍法中的《萬劍天裁訣》都傳與了他,關他禁閉,他估計也是樂在其中吧,嗯,這點倒跟你差不多。劍氣沖霄,劍鳴不已,看來他的《萬劍天裁訣》已經大成!」

「哦?《萬劍天裁訣》也被他練成了……」應飛揚雙目閃爍,躍躍欲試。

《萬劍天裁訣》據說是第七代掌門閱覽凌霄劍宗至極之劍《萬道引歸天劍訣》後創下的劍法,某種意義上相當於《萬道引歸天劍訣》的簡化版,若只論威力在六大劍訣中絕對堪稱第一。謝靈煙不用看就知道應飛揚在想什麼,擺擺手道:「師姐我可要回去見阿爹了,大過年的你愛去哪去哪,師姐也管不得你……」說罷頭也不回揚長而去。

而應飛揚果然腳步一轉,直走向劍鳴之處的麒麟洞,他雖是外門弟子,但一則正值過年,守備弟子也沒幾個上心的,二則他好歹也是試劍大會鰲首,劍宗弟子哪個不識,也就沒受攔阻,大搖大擺上山走近了麒麟洞。

麒麟洞前,本應人跡罕至,此時洞外卻有一美婦跪坐,對洞中勸道:「霄兒,如今正值過年,守備弟子都不在,掌門也早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默認,你又何必堅持,與我回宿沫峰過個年,吃上些飯食,等年過完,你若要再回這坐『苦牢』,娘也不會攔你。」

應飛揚避閃一旁,暗道:「任九霄他娘?莫不就是劍皇越蒼穹的妹妹越天箐?」隨即偷偷打量了那美婦,見她眉眼果然與越蒼穹有幾分相似,只是外表看上去年輕許多。

而任九霄堅定的聲音亦從洞內傳來,「娘,師尊既然罰我禁閉兩年,非他赦免,我便不會出去,你當知曉我的性子。」

越天箐道:「霄兒,為娘知你愛劍,掌門罰你,也不過是為了讓你可靜心修煉《萬劍天裁訣》,如今你修煉已有成,再呆在洞中也不過浪費時間,枯坐內中何益?」

「劍之道無窮無盡,我雖練成《萬劍天裁訣》,但還想再進一步,將舅父教我的劍法融入其中,這麒麟洞你們看著覺得清苦,我卻是甘之若飴……」

越天箐又苦口婆心勸了幾句,任九霄已久不為所動,最後只得放下一個飯盒嘆道:「唉,死孩子,跟你爹一個德行,說不聽呢,罷,為娘也不再強求你。那幫殺材過年只顧著玩,也忘了給你送飯,還好為娘早有準備,諾,都是你愛吃的,趁熱吃吧,可別餓著。」

任九霄應了一聲,越天箐才起身,一步三回頭,戀戀不捨的走下峰去。

而應飛揚待她走遠,從樹後走出,大模大樣的上前翻看著任九霄的食盒,忽而,洞中任九霄聲音一厲,大喝道:「誰!」

隨後一道銳利劍氣迎面而來,直逼應飛揚!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2:41
第371章 卷六 辭舊迎新(二)

銳利劍氣自麒麟洞中噴射而出,劍風呼嘯,轉瞬臨頭。

應飛揚卻已覷準劍路,身子動不搖,劍氣便堪堪從他耳邊擦過,顯然這一劍只是警告。

「好銳利的劍氣,這便是萬劍天裁訣?」應飛揚挑挑眉毛道。

「怎麼是你?你來作甚!」即使在幽深洞中,任九霄帶著敵意的目光依然清晰可見。

應飛揚如若未聞繼續掀開飯盒,便見飯盒共分五層,內有葫蘆雞、桂花魚、炙牛尾,烏雌雞湯、黃耆羊肉、醋芹、雜糕……一層兩盤,算上湯水共計十道,菜餚足可擺滿一桌,應飛揚雖是剛吃過飯,此時也覺食指大動。酸溜溜道:「禁閉期間竟也能吃上大魚大肉,任九霄,你日子過得倒是舒坦,可別奢靡喪志,誤了劍上進境啊!

「哼,不勞費心!」任九霄冷聲道。

「哈,確實不必我費心,畢竟還有令慈呢。」應飛揚捏著嗓子道:「兒啊,冷不冷、熱不熱。渴不渴、餓不餓,麒麟洞夏季有蚊,冬天濕冷,你住得可習慣?」

「應飛揚,你!」任九霄怒不可遏,似是要發作,但很快沉冷下來,道:「你若想激我與你相鬥,大可不必!我既然仍在禁閉之中,便會遵循約定,不與任何人動手。而待我禁閉終了之日,就算你不找我,我也會尋你!」

「嗤,沒勁啊……」應飛揚用意被識破,回凌霄劍宗約莫已有半年,半年間他自覺修為突飛猛進,但卻苦於無人印證。同齡人中,謝靈煙總心不在焉,不知腦子裡在想什麼。明燁更是修為一天比一天衰退,若說還有哪個同齡弟子能逼出應飛揚的極限,便非任九霄莫屬,哪知這傢伙如今也不願與他交手。但口上卻道:「你想多了,我不過是見菜餚豐盛,只可惜有菜無酒。你一人肯定吃不完,與其浪費,不如分我一些如何?嗯,我也不白拿你的,過年怎可不飲屠蘇酒,接著!」

應飛揚手一揚,一瓶屠蘇酒打著旋飛向任九霄。同時自己亦開了一壇,大口灌下。任九霄信手一撥,輕描淡寫的接過酒,卻不見動作。

應飛揚一抹嘴,道:「怎麼不飲?」

隨即一副恍然大悟模樣道:「是了,你家教甚嚴,令慈定不允你喝酒吧,既然不能喝,將酒還來!」

「哪個不能喝?」任九霄一邊揭開封口猛灌一大口酒,一邊狠狠回瞪應飛揚,大喝一聲:「好酒!」

隨後好像豪氣被酒水激起,大聲道:「有酒豈能無劍!應飛揚,我雖不能與你交手,但今日只論劍招,便可敗你,看我此招『劍-無痕』如何?」

任九霄盤膝坐地,卻是並指成劍,信手揮灑,劍意卻是凜然而出,瀰漫麒麟洞中,所使正是「萬劍天裁訣」。

只看著凜然劍意,便知任九霄劍法亦是一日千里,「好!靈動無跡,劍過無痕,只是沒想到,你任九霄也有『以嘴使劍』的一日。」應飛揚藉機奚落,一吐當年被他嘲諷的怨氣,未等任九霄反駁,便又道:「我便以此招『四象歸無』應之!」應飛揚再飲一口酒,亦同運劍指,輕描淡寫間化解招意,再遙遙一指,雖無半分真氣在指上,任九霄卻感似有一把利劍****而來。

「來得好,四象太王劍?這一年你倒也沒虛度!」任九霄一手提酒昂首而飲,一手已早作準備,劍指連撥,儘是空靈飄渺之意,「但我這招『劍-風流』之下,四象太王也不過如此……」

「哦,是嗎?再接我這招如何?」應飛揚冷然一笑,再做反擊,二人這般一口酒,一招劍,雖未兵刃相接,但戰況如何,卻各自了然於胸。

劍助酒興,酒增劍威,應飛揚遇上對手,只覺不需思考,招式便自動湧上指端,妙招連環,層出不窮。

「喂,這招你想了很久,是想到破法了沒?」鬥了十數招,應飛揚興頭正濃,任九霄卻是跟不上了,看著他垂頭苦思良久,甚至還發出了輕微鼾聲,應飛揚難免得意,「你若想不出來破法,我可教你,這招只需……」

「等等,鼾聲?」應飛揚一揚袖,朝洞內發出一股柔勁,而任九霄卻是被這勁力一推,四仰八叉的倒在了地上……

「屠蘇酒一瓶就倒?這酒量……明明就從沒喝過酒,跟我強撐個什麼勁啊。」應飛揚無語的搖了搖頭,壓下了火熱勁頭,從食盒中包了葫蘆雞和桂花魚,下山而去。

麒麟洞中,醉醺醺的任九霄面上通紅,沉睡不起,開口說著模糊不清的夢囈,「嶙峋意……你等著……,我……會將你……重鑄,應飛揚……明燁……,待我出關……必要敗……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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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也有了,菜也足了,省卻再準備年夜飯的功夫,應飛揚哼著小調下山,回到所住院中,推開大門,卻見一道熟悉身影,應飛揚眼神當即一厲。

不疑慮,不待言,應飛揚將酒菜凌空一拋,星紀劍從眉心憑空化現,這半年間,他已用司馬承禎所授《上清含象鑑劍圖》中的祭煉之法將星紀劍再做精煉,如今星紀劍已與他神魂相合,心起則現,念消則收。非但變得更為銳利,而且再也不必擔心劍會遺失。

而應飛揚手握劍柄,人劍合一箭射向前,週遭氣流陡然一空,雷霆一劍伴隨刺破空氣的爆鳴聲呼嘯而出,直刺那熟悉人影。

劍刃臨頭,那人卻輕出兩指,穩穩夾住應飛揚遞來的劍鋒,劍勁被化作勁風,自他之身向四周擴散,兩根手指,盡收雷霆之劍。而另一手則輕輕一招,自生一股無形吸力,被應飛揚扔在空中的酒菜自行飛入他的掌中。

「不過半年不見,劍法就有這般的進境,實在令人側目,只是劍乃凶器,新春佳節之際,何故妄動刀兵啊?師弟!」

紫袍隨劍風鼓蕩,嘴角卻不減笑意,慕紫軒看嚮應飛揚從容道。

「我為何對你出劍,你心中瞭然!」一擊不成,應飛揚便也收劍,有進境的不只是他,慕紫軒亦是同樣,他至今仍不能測度出慕紫軒修為究竟到了何種地步。

慕紫軒作沉思狀,「我猜猜,是為瑤玉之死?還是要替月兒出氣?可惜,於公,她們姐妹身為妖族,圖謀不軌,意圖擾亂朝綱社稷,於私,利用於我,讓我冒險替她們對上北龍天,不論公私,我皆有殺她們的理由,但師弟你,有替她們出頭的立場嗎?」

慕紫軒目光直視應飛揚,應飛揚卻輕笑一聲,道:「我只一句,師兄卻辯解了這麼多,你想說服的,究竟是誰呢?」

慕紫軒面色微微一變,應飛揚卻又繼續道:「可惜說了許多,卻是一開始就錯,我會動劍,不過是覺此宅過往無人拜訪,今日卻突有人來,還以為遭逢盜賊了呢,不想卻是師兄到來!」

慕紫軒哈哈一笑,道:「是我錯了,師弟這半年來長進的,原來不只是劍法!不過師弟多心了,我來此不過是為師傅拜年罷了。」

應飛揚將信將疑,不再理他,而是大步入了內室,推門卻見清苦道人和策天機分坐左右,如老友重逢般聊得興起。

「喲,應天命,好久不見!」策天機見他來,熱乎的轉過頭打著招呼,待看清應飛揚,突然神色大變,露出驚駭之意。

高聲呼道:「應天命,你額上怎麼多了道刀疤?」

「叫我應飛揚!」應飛揚糾正之後,不在意道:「不小心刮了,何必大驚小怪?」

策天機幾乎跳起,道:「你叫我怎麼不驚?雙眉斜插入鬢,本是青雲直上得登龍之相,如今卻被一刀截斷,從此刀兵入命!一道疤,便讓你命格從大吉轉為大凶,日後三災九難,劫禍重重,非但一身會屢遭九死之境,更有甚者,可能會累及親友!」

應飛揚不以為然道:「大過年的,策老仙你也不說些好聽的,若真如此,我跟師傅商量一下,我背師出門,改投你策老仙門下,你來替我消災解難如何,過往你不是挺想收我為徒嗎?」

策天機如避災瘟,跳至座位之後,道:「可別,本大仙福薄緣淺,可當不得你師傅,你小子也別這般不當回事,本大仙可不是信口胡說。」

應飛揚依舊不以為然道:「你這十卦九不靈的,是不是信口胡說也沒區別,況且,我若真有青雲直上之命,那命數自當保我安全,怎又會讓我挨上一刀,壞了命格?可見命理之說,不過無稽之談。」

「你這小子,分不清個厲害!」策天機嘆道,「你不信便罷,我另有他事要辦,先告辭了,便不打擾你們師徒敘舊!」說罷,搖搖頭走出,屋內便只餘清苦道人、慕紫軒、應飛揚三人。

「你的來意究竟為何?」應飛揚冷視慕紫軒道。

慕紫軒笑笑道:「我的目的待會再說,至少此刻,只是想與師尊一起過個年。」

清苦道人輕咳一聲,「既然過年,拿出點喜慶勁,都別傻愣著了,先把酒菜上桌,為師我可從早上餓到現在呢……」

酒菜擺桌,師徒三人團坐,清苦見氣氛緊張,便先對慕紫軒道:「紫軒,不管如何,你能來,為師終是高興,最近在司天台過得可還順遂?」

慕紫軒搖頭嘆道:「別提了,大事一件接一件,忙得我焦頭爛額,司天台招來的人,也個個是大爺脾氣……」慕紫軒打開話匣子,就像遊歷在外的子女,過年回鄉在父母面前抱怨工作一般,盡吐苦水。

清苦道人邊聽邊勸慰,一會又提及修為進境,把應飛揚也拉扯入話題中,應飛揚對慕紫軒雖有敵意,但知師傅心意,也不再顯露於外,融洽的進入交談之中。

三人如一家人般,便這麼推杯換盞,漫無邊際的聊天侃地,從交流修行心得,到點評當世人物,笑語不斷,其樂融融,最後徒弟兩人聯手,想撬開清苦道人的嘴,探問他作為「道門雙秀」時可曾留下什麼風流事蹟。清苦道人立即守口如瓶,只一壇一壇的灌酒,再不多說。

不知不覺,酒罈堆積成小山,慕紫軒最後半罈酒一倒,師徒三人各勻一杯。

「最後一杯,總該說點什麼吧?」清苦道人晃著酒杯道。

慕紫軒道:「那我先祝師弟劍有所成,早日繼承師尊劍冠天下之名。」

應飛揚道:「我亦祝師兄能尋得佳偶,能可白頭偕老,共度一生。」

後二人和聲舉杯對清苦道:「最後共祝師尊,心想事成,福澤不盡,為人間劍道,再開百年輝煌!」

「好!好徒兒!為師不枉矣!」清苦道人開懷大笑。

隨後師徒三人對視一眼,起身共飲杯中酒。

此時,鑼鼓喧天,爆竿聲不絕於耳,孔明燈飄揚而起,載著新年的祝福飛上天空,希冀的燈火如繁星點點,映照在師徒三人身上。

傾盡此杯,清苦按杯桌上,雙目再無半分酒意,對慕紫軒道:「酒也盡了,新年也到了,你的來意,也該說了!」

慕紫軒擲開酒杯,鏘然碎響聲中,從懷中掏出一封請帖,雙手遞到清苦手中。「我來,便是為了邀請師尊.

「二月二,龍抬頭,皇世星天遺址,司天台另起新基,棄徒慕紫軒屆時——」

慕紫軒雙手抱拳,朝清苦道人躬身一拜,「恭候!」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2:41
第372章 卷六 辭舊迎新(三)

新年已至,鑼鼓喧鳴。一場同樣的對話在凌霄劍宗正殿凌霄閣展開。

「二月二,龍抬頭之日,你們要重建皇世星天!」清岳掌門雙目爆閃精芒,對面之人輕輕一語,對他的震動已不啻於山外遠遠傳來的喧囂鑼鼓。

「清岳掌門聽差了,我說的分明是在皇世星天遺址上建立司天台,而非重建皇世星天。」在凌霄劍宗掌門逼視下,策天機依然不緊不慢道。

「哼,司天台、皇世星天、不過一丘之貉,有何區別!」殿中除清岳掌門和策天機外還有第三人,此時說話者乃宿沫峰首座陸真吾,此人是派中耆老,論輩分比清岳掌門仍大上一輩,此時一臉敵意道。

策天機搖頭道:「區別大了,若重建的是皇世星天,那或許會向貴派一討當年滅門之仇,但如今建立的是司天台,奉的呢,是皇帝的旨意就意味著我們仍有合作的空間。」

陸真吾嗤道:「哦,司天台與皇世星天過往雖為仇寇,但終歸出於一源,如今也歸於同流,而領導者恰是我們凌霄劍宗的背門棄徒慕紫軒,我倒看不出與一背門逆徒有什麼合作空間?」

「背門棄徒?哈哈哈!」策天機大笑道:「陸首座,咱們說話可要將良心,當初究竟我家門主背叛了師門,還是師門背叛了我家門主?你難道不知!」

「在百嬰血祭下誕生的紫薇帝子,被凌霄劍宗撫養長大,卻不聽教誨,反為皇室星天餘孽妖女所迷惑,做下毒害師長之舉,自然是慕紫軒這逆徒背棄門派。」陸真吾怒道,隨後冷笑道:「對了,貧道一直納悶,慕紫軒如何能做了司天台的首腦,不知當今皇帝若知曉他的身世,能不能容得手下有一個改朝換代命格的紫薇帝子!」

策天機道:「那本仙也想問,不知今上若聽聞清岳掌門自封道皇,以凌霄劍宗風水鎮壓大唐龍脈,竊取皇朝帝氣,今上又當作何反應?」

陸真吾勃然大怒:「信口開河,凌霄劍宗何曾做過此事!」

「沒錯,現在確實是我信口開河。不過若是本仙回去寫在司天台奏章之上,再扣上司天台的印璽,那便不是信口開河了,而是我們司天台精心調查後得到的線報。」

陸真吾道:「好賊子,無憑無據,想要污衊我凌霄劍宗!」

策天機笑道:「二十多年過去了,人事兩非,你們說我門主是紫薇帝子,又還剩什麼證據?以前還有一本你們看不懂的《太易玄經》,但如今,連那本書也被你們凌霄劍宗的賀孤窮和應飛揚不遠千里送到門主手中,被門主銷毀,同樣無憑無據,你猜當今皇帝最後是會聽凌霄劍宗的,還是聽司天台的?」

「好,你想寫奏章,也得先等你回得去再說!」陸真吾憤然起座,作勢拔劍,欲殺策天機。

「陸首座!夠了!」久未發言的清岳掌門一拍桌案,陸真吾狠狠瞪了策天機一眼,憤然做下。

策天機瞥了陸真吾一眼道:「還是清岳掌門沉穩,陸首座,你可知你方才差點為凌霄劍宗謀逆之事添了條實證?」

「策道友也是,皇世星天昔時擾亂天命,倒行逆施,我派滅皇世星天乃為天下蒼生,而非一家一姓。如今我派沒興致打些小報告,你也莫拿天家壓我們,莫忘了,我派可是以『凌霄』為名!」清岳掌門肅然一指,直指殿前匾額,上書「劍氣凌霄」四字。

筆走龍蛇,一股凌人傲意透字而出,清岳掌門的話意已顯露無餘。皇族們雖自稱天家,但凌霄劍宗卻猶要凌駕天之上,非同上清觀、天師派那般需借皇權傳教的來聚攏眾生願力的派門,也不比一些小門小派,更不像依附皇權的司天台,凌霄劍宗是遺世而立的派門,數一數二的道門大宗,對皇權雖有尊重,卻無畏懼。

「說得好,好一句為天下蒼生,而非一家一姓!」策天機讚了一聲,道:「既然同是為天下蒼生,那咱們就有合作空間。如今六道禍亂天下,此次相邀不光是請諸派來參加司天台建立之禮,更是以此契機,統合正道派門,結盟共同應對六道惡滅!凌霄劍宗作為道門大派,為了天下蒼生,豈可缺席此會?」

「結盟?」清岳掌門目中閃光一抹深沉光芒。

而陸真吾則道:「笑話,六道邪徒人人得而株之,但對付他們也未必就要參加你們的會盟,莫非離了司天台,我凌霄劍宗就奈何不得六道惡滅了?」

策天機道:「哈,那本仙倒要請問,貴派這半年來可曾為消弭六道之禍做出什麼貢獻?是打殺了帝凌天?還是重創了修羅道、畜生道、人間道、地獄道?甚至擊殺六道中的小兵小卒也可算上,貴派可有半分建樹?」

陸真吾一時語塞,隨即強辯道:「六道惡滅潛匿不出,我等……我等又有何辦法,只能先按兵不動,只需他們敢露頭,定要他們見識我派的利劍!」

「好,有陸首座這句便夠。敵人潛藏不出,只有痴愚者才會養虎為患,放任敵人壯大。」策天機說此句時,眼睛直勾勾的看著陸真吾,結合陸真吾方才言語,分明意味著他便是痴愚者。

正待陸真吾要發作,策天機又道:「而聰慧者會選擇引蛇出洞,讓奸邪再藏匿不住,清岳掌門,你若是要參會,可一定帶足人手,因為,帝凌天可能會——一同到場!」

大殿門被吹開,正月初一的冷風載著鑼鼓聲破門而入,似是為策天機的話加注重音,陸真吾無由的打了個冷顫。

「我知曉了。」而清岳掌門將拿在手中的請柬,不動聲色的攏入袖子中。

一個簡單動作,表明清岳掌門回覆,策天機起身道:「風吹開門,看來天也不想留客,話已帶到,那本仙也就不多呆了,清岳掌門,陸首座,咱們二月二再見!」

說罷,在寒風中揚長而去,風灌起一身方士袍子,遠去的身影飄然若仙。

直到確認已在凌霄劍宗之人視線外,策天機才裹緊袍子打著寒顫道:「真他娘冷誒,門主你躲在山下吃菜喝酒,讓本仙來這替你逞嘴皮子,真拿我當縱橫捭闔的辯士用啊……」

而殿中,陸真吾積怒爆發,一掌將坐案震成齏粉,道:「沒想到慕紫軒這小崽子竟這般命大,跌入『沉淪深淵』竟還能再活著爬上來,掌門,當時是我們逼他墜崖,凌霄劍宗他最恨的便是顧師侄和我們,只怕宴無好宴,咱們何必去?」

清岳掌門嘆了聲道:「策天機方才說了會盟,蛇無頭不行,但凡會盟,總要有個盟主,咱們若不去,你說這盟主會落在誰頭上?」

陸真吾愣了愣,推論道:「若在往日,除了曾誅殺帝凌天的衛無雙不做第二人之想,但衛無雙坐鎮青城山,穩固陰陽封禁,無暇分身。優曇淨宗宗主素妙音亦是個人選,但如今佛道相爭,飛赴寺的嫌疑尚未撇清,素妙音為此在飛赴寺建立防線,以防六道惡滅從山下攻上,應也不會參會。聖佛尊依然和北龍天保持敵不動我不動的僵持,也不會到來。越蒼穹麼,春秋劍闕歷來和皇帝關係極差,也未必會賣司天檯面子……十大派門的其餘幾派,根底都不在通天道內,離得太遠太偏,對付六道時使不上太大勁,咱們若不去……」

陸真吾身形一震,若有所悟,但隨即猛然搖頭道:「不可能,他才多大年歲!就算他是主導者,就算有皇帝在他背後撐腰,也難讓天下修者信服!」

「道門雙秀聲名鵲起時,比他也還要小上幾歲呢!承認吧,陸首座,那孩子是咱們看著長大的,你該知道,他和咱們不是一類人,而是與他師傅一樣,皆非常理可估之人……」清岳掌門嘆了聲,繼續道:「從去年開始他就嶄露頭角,藉著職務之便賣了不少人情,在散修那便頗有人望。如今又恰有些小道消息方傳起,說是胡不歸之死,是有他在背後布計促成的。胡不歸已死兩年,早不傳晚不傳,偏偏在現在傳起這消息,焉知不是替他造勢?我若參會,憑我的聲名十有八九可以壓住他,但我若不去,恐怕盟主之位真要落入他手中!」

「那便讓他做,什麼盟主,出力不討好,何必稀罕!」

清岳掌門搖頭道:「對咱們來說是出力不討好,對他?未必!因為門戶之隔,咱們可無法吸納散修入門派。但他不同,司天台本就不同於我們這種靠師徒傳承的門派,而是以吸納外力為主,只要正道出身,司天台都來者不拒。而且人皇既然在通天道再建一處司天台,必也存了擴大司天台實力的念頭。慕紫軒若對上六道惡滅時贏下幾場漂亮仗,再拿朝廷提供的資源做招攬,那些受過他恩惠的散修還不一一入他司天台,等他勢力膨脹後再向凌霄劍宗報復,咱們如何再製得住他?」

思索一番,陸真吾下定決心,「那便拼了!管他是不是鴻門宴,咱們這一次定不能讓他得逞!」

「好,那具體細節明日再商議,今天太晚了,陸首座也去休息吧,唉,過年嘍,還想舒緩幾天呢,終究是不得安生……」清岳掌門起身步出大殿,卻又在門前駐足遠望,星輝與遠天的孔明燈交輝,映照在他蒼白頭髮上。

清岳又開口,傳來倦怠之聲,「陸師叔,你說,咱們七年前,不對,現在是八年了,八年前那麼逼他,是不是真的錯了……以他的修為和才幹,如果還在門中,如果……」說到一半,突然停下自嘲一笑道:「哈,事情都發生了,還說什麼如果?果然是老了……」

說罷,搖著頭走開。

陸真吾恍然察覺,修道之人壽命綿長,他仍是滿頭黑髮之際,但這個年歲比他還小上一些的掌門師侄,不知不覺間已是髮鬢霜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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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3章 卷六 一步皇圖

二月二,龍抬頭,通天道中將再起一座司天台,邀天下修者共往參禮。

自新年開始,短短一月時間,這一消息就傳遍三教百家,如一塊石頭投入塘中,使修界剛平息下來的局勢又起波瀾。

而消息擴散同時,一座座高閣樓宇在皇世星天遺址,裂玄谷中拔地而起,似是為了提醒過往高高在上的修者什麼才是天下間第一偉力,唐皇調人調物,大興土木,一個月間,皇世星天遺址上,新的司天台已經巍然成形!

而但凡有些見識者,皆知曉這則消息背後意義,時隔數百年後,終於又有俗世皇權試圖將手伸入通天道中。

去年七月十五中元節,佛道雙方在洛陽城洛水濱、天子腳下大打出手,週遭橋體,民房乃至前往阻攔的禁軍皆受波及,自那日起,就有風聲傳出,震怒的唐皇欲對修界敲打一番。

青城山常道觀一夕被滅,又給皇權的介入提供了最佳的契機。六道惡滅為禍,佛道間爭執卻不休,難以同心共力,需要有派門居中調應,所以,司天台就這麼順利成章的建立了,而建立後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集合眾力共商如何對付六道惡滅。

當然,也不是所有派門都買司天台的賬,比如——

「你說送達請帖時,越蒼穹正在與門人烤著鹿肉,賞雪論劍。接過請柬時,順手救把它丟在爐中做了炭火?」慕紫軒拄著一個三尺長的長木禮匣立身在方建立的司天台正殿星象殿中,一邊用手指無意識的敲擊著木匣子,一邊聽策天機的匯報,指擊禮匣,發出長短不一的「篤篤」之聲,顯露慕紫軒思緒變化,後日便是二月二,期待已久之日,他需確保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沒錯,他還說『劍皇何需聽從人皇號令?』,這般直白倒也罕見……」策天機道

慕紫軒笑道:「春秋劍闕起源於諸子百家,皆曾受過皇權罷黜逼殺,對代表俗世皇權的司天台自無幾分好感,本也多半不會來。不過能讓劍皇說出幾乎撕破的話語,可見咱們傳訊的弟子可是豁出命得挑釁,策師叔,替我好好嘉獎他一番。」

「可不是麼,聽從門主吩咐,他在劍皇面前擺出替皇帝傳旨那種高高在上的架勢,結果回來之後便躺在床上大病一場,也算難為他了,但總算不辱使命。」

「明著是請,暗著是把劍皇往門外推,劍皇不來參會,我們總算隔除一個變數。」慕紫軒一記拍擊拍在木匣上,敲錘定音下了結論。

稟報完此事,策天機看著慕紫軒手上匣子,問道:「門主手上的是?」

「這啊,這是另一個變數……」慕紫軒搖搖頭,隨後一揮手,匣子打著旋飛入策天機手中。

「賀慕兄得償所望,弟胡離薄禮謹奉……」策天機慢慢讀出禮匣上的賀字,驚道:「這是胡離送來的賀禮!他在何處?」

「這裡是通天道,他哪敢堂而皇之的出現,禮物混在其他賀禮之中了而已。」

策天機隨即打開匣子,想一觀胡離所送何物,卻見內中空空如也,「禮物呢?怎什麼都沒有?」

「大禮,他不是早已送到了嗎?而且這禮物難接的緊啊……」慕紫軒嘆了口氣。

策天機苦著臉道:「門主,別繞來繞去了,你就直說了吧。」

慕紫軒笑了笑,道:「自我們開始向各門各派傳遞請柬時,另一個消息也同時甚囂塵上,現在江湖皆有傳聞——胡不歸當年是因我布計而死。」

「這消息不是門主放出的嗎?」

「瞧吧,這恰到好處的時機,莫說是你,有時連我自己都懷疑這消息是我丟出去的了,可惜,還真不是!」

「不是門主……」策天機一驚,叫道:「那便是胡離!」

「除了他,我想不出還有別人,連自己死了兩年的叔父都能在拉出來利用一番,倒還真像他的風格。」慕紫軒笑了笑,道:「他知曉我此時求名,所以便將用這份大禮引誘我,胡不歸是正道的大敵,昔年不知多少人死於他算計之下。我若默認曾計殺胡不歸,那聲望必然大漲,對籠絡眾修助益極大。相反,若我否認的話,世人皆會以為這消息是我故弄玄虛,自抬身價的把戲,倒是我受人唾棄,計畫也必然有損。」

策天機恍然大悟,接續道:「可門主若是承認,便是給了北龍天一個借題發揮的理由,後患亦是不少!這一邊是蜜裡摻毒,一邊是毒裡摻蜜,無論選哪一邊,都不好下嚥。」

慕紫軒道:「還不止,我若承認了,還將引來一個從西邊來的變數!」

「變數?」策天機沉吟一下,隨即心領神會道:「如此說來,門主是要否認了?」

「別人送禮上門,哪有推脫的道理?」,但見他目光漸寒,一回身。望向殿外壯闊遼遠的天地道:「他們以為我不敢收,我的胃口可遠比他們預想大的多,便是把整個天下包來送我,我也照樣吞得下去!」

「門主有此雄心,我便放心了,如今萬事俱備,時間也差不多了,只待門主大顯身手了。」

「那其他諸多雜事,就有勞師叔了,我也該行動了!」慕紫軒笑著向外,走到殿前,忽又頓足指著頭頂牌匾道:「唉,只可惜這司天台的牌子還是有些礙眼。策師叔,我昔年應允你們重建皇世星天,如今為了借勢,不得不繼續沿用司天台的名號,若要換下這塊匾,怕還得再過幾年……」

「無妨,我們這些皇世星天殘存之人有了歸依之處,名字是叫司天台還是叫皇世星天也不重要。況且——」策天機躬身下拜,市儈面容露出前所未有的堅定,「你是要掃蕩天下的紫薇帝子,怎會被一個名號拘泥了眼界,等紫薇星芒映照世間,天下都歸你所有,司天台,和皇世星天,又有何分別?」

「哈,那便借師叔美言了!」慕紫軒輕笑一聲,大步向前邁過門檻,踏出了紫薇輝耀天下至關重要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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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4章 卷六 開台大典(一)

二月二,龍抬頭,神龍飛昇之日。

昔日皇室星天遺址,如今樓閣巍峨。

裂玄谷薄霧輕繞,一如往日,為新拔地而起的司天台更添縹緲玄妙之氣,雖只是初具雛形,但五閣六樓一星台的規格已將大多數小門小派比下去,因工期太短,建築仍缺精細雕飾,但反而有一種大巧不工,質樸無華的厚重感,讓人不得不慨嘆有皇家撐腰,到底是不同。

而今日,不時有光芒劃過天際,五湖四海的修者的到來,為自皇世星天衰敗後就寂靜百年的裂玄谷增添不少喧鬧之意。

策天機立身刻有「司天台」大字的門樓前,意氣風發,迎納四方來客。

便見一道祥雲飄下,策天機見狀,眼神一亮,道:「李含光李道長,許久未見,沒想到連你也請動了,真令我司天台增輝不少!」

李含光身著麻衣道袍,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裝飾,不再像煊赫榮耀一時的上清派掌教,反頗有洗盡鉛華,妙合自然之意,此時輕拈美髯道:「策道兄何必客氣,慕公子對我上清派有大恩,貧道豈有豈不來之理。」

策天機哈哈一笑,引李含光入內。

看著慕紫軒與李含光談得熱乎,幾個抱著看熱鬧心態來此的散修犯了嘀咕,正好見著玲瓏珍閣的掌櫃張慣晴在席上,便去與他打招呼。

「呦,張掌櫃,您這般日進斗金的,竟然也能抽空過來。」

張慣晴說是修者,不如說是八方來財的生意人,自也交遊廣闊,自也認得這幾人,笑道:「嘿,幾位可別折煞我了,我就一替人管店辦事的,便是日進萬金,也到不了我賬上,這不我的乾坤賭船開在洛陽,過往與慕老弟抬頭不見低頭見,怎麼能不來捧場?」

「看來張掌櫃與這慕紫軒交情不錯,不知可否指點一番,這慕紫軒年輕輕的,到底是哪冒出的人物?上清派李含光掌教自接位以來,便遷居茅山,鮮少再出,貧道前幾個月邀他觀我神兵出爐他都未來,今日怎為這年輕人下了茅山?」

張慣晴做驚訝狀,笑著打諢道:「幾位莫不是修道快修成仙了,這一年來風頭最勁的年輕人便非慕紫軒莫屬了,你們竟也不知。他方嶄露頭角時,便以一己之力,生生止住了上清派和白馬寺的一場撕斗,免去兩邊傷亡。」

隨後又壓低嗓子道:「聽聞小道消息,國師司馬承禎的死另有蹊蹺,也是靠他查明的,白馬寺和上清派都欠了他大人情呢,喏,那不,白馬寺羅漢院的首座也來了道賀了」

「嗯?還不止,那不是渺道人麼?他一介散修,怎也與慕紫軒打上交道了?」

張慣晴繼續道:「那是自然,去年地獄道之亂你們都清楚吧,許多散修陷身鬼界之中,也是司天台出了大力營救,慕紫軒更是先配合紀鳳鳴在陽界開啟盤古開天法陣,之後更擋下帝凌天一擊,免卻法陣被破壞,事先地獄道的道門人士能得救,除了劍皇和紀鳳鳴,便屬他功勞最大,你以為這裡所有人都是賣皇帝面子才來的?其實不然,還有不少都是受了他恩惠,專門來捧他場的!」

「此事當真?」修者難以置信道。

「這還不止,最近還有則消息甚囂塵上,說北龍天手下三尊、『智流座』胡不歸當年就是因他而死,而慕台主似也有默認之意。」

一修者啞然失笑道:「張掌櫃說笑了,誰人不知胡不歸是死在孔雀公子手上!」

張慣晴道:「雖是仰賴公子翎出手,但聽聞是由慕台主布計,才誅了這只妖狐。」

幾個散修面面相覷,同時大笑道:「張掌櫃莫不是他請來的托,這麼替他造勢,他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論武能擋下帝凌天,論智能算計到胡不歸,若真有這等人物,我們這些老傢伙,還不臊得一頭鑽進墳裡。」

張慣晴佯怒道:「好啊,我說你又不信,那咱們便賭上一局,若我所說是假,我乾坤賭船的寶貝任你們挑一物,若所說是真,你們又該如何?」

「張掌櫃你這行業毛病又犯了,貧道可不陪你個開賭場的對賭。」一散修笑道。

卻有另一散修正色道:「我師尊亡於胡不歸計策之下,若他真算計死了胡不歸,便是於我有恩,我就加入他司天台,聽他差遣。」

又一散修也道:『不錯,我伯父也被胡不歸害死,若是他替我報得仇,我也入了司天台!」

胡不歸是正道大敵,北龍天頭號智囊,過往不知多少人曾死在他算計之下,眾人對他深惡痛絕卻又無能為力,如今有人帶頭,又有許多人紛紛做出相同表示。

「好!這可是你們說得!這賭局成立了!」張慣晴半開玩笑的大笑道,心裡卻道:「慕老弟,哥哥可只能幫你到這了!以後洛陽的生意,你們司天台可少找哥哥些麻煩……」

然而有捧場的,自然也有拆台的,另一群修者則聚在另一處冷嘲熱諷。

「嘿,皇帝小兒手伸得未免太長了,放著好好人間九五不做,非得將手伸到通天道?」

「可不是,區區凡人想管住老道,莫說他李隆基,便是李世民復生,對老道我也得客客氣氣!」

「你們聽說了沒,這皇帝竟還給司天台派一個不過二十餘歲的年輕人為首,真是笑話,待會便看他出什麼洋相……」

「哼,何必待會。」一名黑髯修者提高嗓音,高聲喝道:「那什麼叫慕紫軒的小子怎還不來?莫不是仗了皇帝的勢?就不將我們放在眼中!」

黑髯修者有心賣弄,這一句以真氣喊出,霎時聲音傳遍全場。

本正與李含光交談的策天機面露尷尬,上前拱手道:「這位道兄,莫見怪,我們司天台之主另有要事,請再稍等片刻。」

「哈哈,另有要事?他邀我等來觀禮,卻將我們冷置一旁,還有什麼事比這更重要?罷了,諸位道友,人家攀附上皇帝,不拿咱們當回事,咱們何必附合他們,不如一道走了吧!」

黑髯修者這一吆喝,其他人也跟著起鬨,不少已做憤然離席狀,此時卻聽聞一聲:「中條山黑炎道君,他們走得,但你既已自投羅網,還以為走得脫嗎?」

黑髯修者面色一變,卻見一道紫影如鬼似魅從他頭頂一晃而過,直落在門樓之下,而手中正提著兩個血淋淋人頭,但見他面帶親善笑容,提著人頭拱了個四方揖。

「多謝諸位遠道而來,在下慕紫軒,有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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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5章 卷六 開台大典(二)

「他便是慕紫軒?」在場許多人是初見慕紫軒,見他年紀俊朗,氣宇軒昂,但舉手投足間,已有淵渟嶽峙的宗師氣度,無不稱奇。

但看到他手上所提頭顱,又是大驚失色。

黑炎道君更是面色一變,脫口驚叫出:「是忘塵谷莫奇老人和武夷山的魚龍真人,是你殺了這兩位道友!」

慕紫軒絲毫不否認,拱手道:「沒錯,都說開門見紅,所以我便取他二人頭顱,討個綵頭。但無三不成禮之說,便請黑炎道君奉上頭顱,賀我司天台立基開宗。」

此語一出,四座喧然,黑炎道君面色大變,道:「你,你竟然殘害同道,好大膽子,難道是擺下鴻門宴,是皇帝要你對我們修者之人下手!」

聽聞此語,在場之人更是議論紛紛,不少人已露出戒備之色。慕紫軒卻是哈哈大笑:「殘害同道?哈哈哈!人間道邪徒在道門所留的暗樁,幾時也配稱為我的同道了!」

黑炎道君面容一僵,李含光上前問道:「慕道友之語似乎有所指,不知所言何意?」

身後門人早備下了錦盒,慕紫軒揚手將兩個頭顱放入盒中,道:「李掌教,半年前道門之人被地獄道和人間道伏擊暗算,帶至鬼界,死傷慘重,當時我便懷疑,六道邪徒能這麼清楚瞭解道門行跡,輕易將之一網打盡,必是人間道用了慣用手段,在道門中安插內應通風報信所致,這半年來我司天台明察暗訪,總算找到證據,忘塵谷莫奇老人和武夷山的魚龍真人皆是人間道的內應,我本欲以觀禮之名將他們請來司天台,再將他們當場擒獲,但他們做賊心虛不肯前來,我只得動身前往忘塵谷和武夷山,來個千里取命了,總算趕在一天內來回,未晚了開台大典。」

慕紫軒說得輕描淡寫,眾人卻聽得震撼,黑炎道君咬牙道:「你,你說他二人是人間道的內應,有何證據!」

慕紫軒冷笑道:「錯了,非是兩人,我是說你、莫奇老人,魚龍真人,你們三個皆是人間道的內應!指認他們的證據暫放一邊,指認你黑炎道君的證據我卻有的是!」

話音方落,便見幾個司天台服飾的人押著一名弟子跪倒,那弟子看著慕紫軒,怯聲怯氣的叫了聲:「師傅……我……」

黑炎道君見這弟子,氣勢又餒了幾分,慕紫軒手戟指他道:「黑炎道人,你五年前你師兄黑淼真人得了貴派門主之位,你便心生不滿,而人間道道主晏世元便是那時找上了覬覦門主之位你,一番勾結後,人間道邪徒替你殺了你師兄,扶持你上位,作為代價,這些年來你便替他們做了許多見不得光的事,出賣道門之人只是其一,今日,你也是奉了他們密令而來,為的,就是阻我司天台開派立基,是也不是!」

黑炎道君黑著臉震袖道:「哼!一派胡言!貧道與你有何仇怨,你竟這般編排貧道!」

「哦,是嗎?可你這親信弟子不是這麼說得啊?」慕紫軒拍了拍那弟子肩膀道。「他可是將這些年你做過的事都交待清楚了。」

黑炎道君冷哼道:「貧道這弟子不肖,前些時日貧道教訓他幾句,他或是懷恨在心了,再加上落入你們手中,還不是你要他說什麼,他就說什麼!」

慕紫軒又掏出又一翠綠的玉簡道:「那這玲瓏玉簡,道長又作何解釋?這從你房中取出的玉簡,內中可有你與人間道邪徒相互傳遞信息的記錄啊!」

眾人皆知這傳訊玉簡是玲瓏珍閣出產的一項法寶,玉簡分作一對,書寫傳序時子母蟲尾部的螢光塗製而成,借助子母蟲的相互感應,一隻玉簡上寫了字,另一隻玉簡就會顯示出相同字跡。待慕紫軒將玉簡展開,眾人定睛一看,便見玉簡上寫著許多蠅頭小字。

「今夜子時,黑淼途徑觀雲亭,藉機下手。」

「靈隱寺紅楓上人得鮫珠兩枚,不日將轉手贈與白馬寺,,若要動手,事不宜遲。」

「莫奇老人被我說動,欲與道主一會,請道主協定時間!」

……

在場之人見狀無不色變,紛紛怒視黑炎道君,七嘴八舌嚷道:「黑炎道君,此事是真是假!」

「沒錯,這字跡可與你一致,你可得好好解釋一番!」

「我道靈隱寺的鮫珠怎麼會被奪走,原來是有你通風報信!」

面對眾人指責,黑炎道君哈哈一笑道:「不過是些嫁禍手段,這玉簡他們說是我的,便是我的嗎?若是改天有人再將一份玉簡塞進你們房間,再裝模作樣搜它出來,你們豈不也成了勾結人間道的邪徒!至於字跡,更是笑話,凡人都有手段可模仿他人字跡,我仙家手段更是多得去,只看字跡像我,便能定我之罪嗎!你們說我與人間道勾結,又焉知這不是人間道的離間之計!」

看他這般咬緊牙關不肯認,慕紫軒也不禁道:「黑炎道君倒是嘴硬的緊啊!」

「不敢,清者自清,貧道未做傷天害理之事,自也容不得其他人隨意編排!」

慕紫軒笑道:「撇得倒是干淨,可我若無萬全把握,怎敢當眾指證你,身外的證據你能撇盡,身上的證據看你如何再辯解,你在半年前出賣道門之人情報時,換取了人間道的功法《閻浮提手》作為報酬,當我不知麼!」

黑炎道君面色當即一白,額上浮汗,慕紫軒繼續道:「《閻浮提手》乃人間道絕學,若是練成威力自是不凡,但未練到第三重前,手臂到肩部的筋脈會變得凸起,並因血氣湧動而成赤紅色,這項特徵絕無僅有,黑炎道君,脫下你的道袍,露出的的肩臂,答案自然分曉!」

說到最後幾字,慕紫軒指向黑炎道君,已是聲色俱厲,凜然生畏,便是離黑炎道君近些的人亦被他氣勢所奪,都在他一語之下感覺心緒浮蕩震顫,不由暗道:「這年輕人,倒是好威風!」

黑炎道君更是心神一亂,隨即道:「這大庭廣眾,讓貧道脫衣,慕紫軒,你是在羞辱貧道麼!」

慕紫軒笑道:「依道君先前所言,大庭廣眾才能證你清白,若不讓大家都看見,怕又成了我們司天台編排你的手段了!」

「這便是司天台的待客之道?你若好言相說,貧道為證清白或許也便依你意思做了,但你這般咄咄逼人,恕貧道不奉陪!諸位若對貧道有疑,過了今日,可推選幾個德高望重之人來中條山做公信,貧道倒是定將臂膀亮出給公信之人看個清楚,至於今日,惡主欺客,哼!貧道告辭!!」

黑炎道君轉身就走,慕紫軒卻身形一晃,身子驀地從門樓下消散,一眨眼間,已橫擋在黑炎道君面前,冷笑道:「緩兵之計,是想回去廢去《閻浮提手》的修為麼?這可由不得你!」

「滾開!」,前路被堵,黑炎道君不再多言,一掌憤然而出,黑炎道君以黑炎為名,修得自是五行炎火之功,掌勁一催,八方炎動,沸騰的真氣化作洶湧黑炎,攜帶灼人氣息襲向慕紫軒。

熾熱黑炎逼得週遭之人紛紛避閃,只這一掌便見不凡功力,慕紫軒卻是穩立不動,口中淡然道:「遠來是客,便先讓你三招!」

黑炎道君只見慕紫軒手輕輕探出,看似隨性而為,毫無章法,但一晃神間手就已搭在他腕上,令他不由大駭,若一招便被他扣住脈門,這還了得?黑炎道君忙加催真氣,霎時整隻手上都是黑炎繚繞,欲逼得慕紫軒無法輕易拿住他脈門。但慕紫軒卻只一引一撥,自是一股莫測玄力,澎湃火力盡被引向長階前頭立著的火盆中。霎時火盆大火燃起,滋滋的冒著黑煙。

「這是第一招,天還未黑,道君此時點火,未免太心急。」慕紫軒從容道。

黑炎道君怒火中燒,退身半步躲開慕紫軒的牽引,見他並不追擊,便袖袍一擺,一把殺氣騰騰的黑炎之刀霎時化現而出,黑炎道君持刀一揚,炎氣翻騰,一時間一刀化萬千,無數車輪大小的黑色刀氣漫空飛舞,以撕天裂地的勢頭斬向慕紫軒。

「好刀!」慕紫軒讚了一聲,催動所創紫薇七變中的「黑墟湮」,傳聞便如大海有喚做「歸墟」的海眼,吸納天下水流一般,天空之上也有叫「黑墟」的暗星,天上的星辰,銀河,乃至光線經過黑墟也盡被它吞噬,這招「黑墟湮」便以此而創。但見慕紫軒手掌探前化圓,天地元氣隨之受到牽引,好似被他雖是化成一汪深不可測的深潭,無數刀氣呼嘯而至,卻如泥牛入海,消湮無形。

黑炎道人未曾見過這等奇招,勁力一空之際,身子已在慣性下前傾,將刀送至慕紫軒手中。

慕紫軒一手托住黑炎道君的手腕,一手拍擊刀柄底端,「蹭!」得一聲,黑炎道君之刀竟是拿捏不穩脫手而出。如黑電一般飛躍眾修者頭頂,倒插門樓之前。

「道君既然奉上此刀做為賀禮,那在下卻之不恭,在此謝過!道君還剩一招機會!」

武器被奪,黑炎道君面目因憤怒而現扭曲,厲聲一喝,丈許黑炎從周身騰身而起,整個人包裹其中,宛若一頭巨大凶獸,毫無章法卻凶橫霸道的朝慕紫軒直撞而來。

眼見來勢洶洶,慕紫軒不慌不忙,簡單利落的一拳擊出,拳風好似打出一條真空通道,火獸正中瞬間被洞穿了水桶粗細的一個大洞,被扯成兩半。

但炎火卻順勢分散,一半擴散如毯席捲慕紫軒,另一半則現出黑炎道君的身影,從慕紫軒身邊飛縱而去。

「流炎火影!黑炎道君竟會這等身法!」週遭之人見狀,不由叫出聲,眼見黑炎道君離去,卻不知是否要去阻他。

而一拳擊空,慕紫軒不見絲毫意外,隨手一揮將席捲而來的黑炎抹平,卻也不做追擊,只負手而立,勾起一絲從容笑意道:「第三招!」

黑炎道君從慕紫軒身邊脫身,心中卻大為驚惶,自己以為無人察覺之事,竟被他抖得乾淨利落,而引以為傲的火炎功法,竟也被他輕描淡寫的化解,如今只存一念,逃!

但身子前衝之際,卻有一道人影迎面而來,恰擋在自己路上,黑炎道君急於脫身,不假思索,一掌向前開路。

這一掌匪合前衝餘力,威勢更是浩瀚,一掌狠狠擊在來人胸膛!

本以為能把攔路之人擊飛,卻不想這雄渾一掌,竟如擊在山嶽之上,來人竟是巍然不動,威不可犯。

下一瞬便如山洪爆發,一股排山倒海的反震之力倒湧而來。黑炎道君只覺腕上挫痛,竟是被反震得如紙鳶般倒飛。

飛到慕紫軒身邊時,慕紫軒卻如早料到一般,信手往上一抓一拽,黑炎道君已被他從空中扯下,跪倒在地,經脈被封動彈不得,而慕紫軒一回身,朝來人抱拳一禮。

「晚輩慕紫軒,拜見凌霄劍宗掌門,清岳真人!」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2:42
第376章 卷六 不速之客(一)

「原來是凌霄劍宗的清岳掌門!」

來人獅鼻闊口,霜發虯髯,面容雖顯老態,但兩目精光熠熠,不怒自威,高大的身材,威嚴肅穆的長相,看起來不像是道門之人,倒象徵戰沙場的將軍,正是凌霄劍宗掌門清岳真人。

也難怪黑炎道君一掌擊在他身上反被震退,清岳真人雖不在當世十大頂峰之列,但凌霄劍宗乃當世大宗,即便在十大門派中都位屬前列,清岳真人能穩坐凌霄劍宗掌門之位,一身修為豈是黑炎道君可以撼動?

「還不止,宿沫峰陸真吾陸首座,丹霞峰商影商首座也來了!」清岳掌門身後之人時,眾人更是訝異,一個面容消瘦,髮色烏亮,看起來比清岳掌門還年輕些的道人,實際上是清岳掌門的師叔,凌霄劍宗耆老陸真吾。另一氣質溫婉的道姑,則是名頭頗盛的女修中的高手商影。後面還跟著一干弟子,只看形貌,便覺個個根骨清奇,神俊非凡。令人不得不讚佩到底是大宗門,帶出的弟子都不一樣。

一些卻看出端倪,凌霄劍宗五峰首座除了謝康樂和久不現世的『劍冠』顧劍聲外,其他三個皆已到場,連弟子也浩浩蕩蕩帶了一大批,看起來目的怎麼也不單純。

甚至知曉因由的人已抱起了看熱鬧的心思。想那開國之時,袁天罡從皇世星天背門而出自立一脈創建司天台,輔佐李世民榮登九五,而選擇了李建成為帝星的皇世星天卻因此覆滅。而聽說二十餘年前皇世星天餘孽在明州暗中搞些邪法,結果邪法未成便又被凌霄劍宗剿滅。

如今兩個都曾覆滅過皇世星天的門派在皇世星天遺址對上,將會發生什麼倒是引人遐思。

「嘿,凌霄劍宗看上去來意不善,莫不是要打起來?」一旁張慣晴看熱鬧不嫌事大。

「會嗎?司天台和凌霄劍宗素無瓜葛,有都有皇世星天作為的敵人,怎麼會起爭執?」

張慣晴道:「誰說有共同的敵人就是同伴了,那皇世星天雖因司天台覆滅,但實則是意氣之爭失控帶來的意外惡果,袁天罡晚年可是悔得不得了。司天台再怎麼跟皇世星天再怎麼鬧,根也還是在皇世星天,可凌霄劍宗直接把人家根給斷了,這擱誰誰也不舒服啊。」

悶了口酒又續道:「再加上凌霄劍宗代表通天道遺世修行的本土勢力,哪會容得下代表皇權的司天台在通天道橫插一槓、指手畫腳?瞧著吧,兩派之間必有爭執。」

身邊幾人皆覺有理,正欲附合幾聲「張掌櫃高見.」

卻見慕紫軒忽得改持弟子禮,對清岳等人恭謹一拜道:「先前是作為司天台之主拜見凌霄劍宗掌門,現在,凌霄劍宗故徒慕紫軒,拜見掌門師伯,拜見陸師叔祖,拜見商師姑!」

此語一出,四座皆驚,幾人問道:「張掌櫃,這慕紫軒曾是凌霄劍宗弟子?你怎沒與我說過?」

張慣晴也是一臉迷茫,「這我也不知,好個慕紫軒,藏得夠深!」

心裡卻盤算著:「這慕紫軒曾是凌霄劍宗的弟子,莫不是皇帝經由他與凌霄劍宗搭上了線,這倒也有可能,司天台想在通天道中站穩腳跟,少不得本土宗派扶持幫助,對凌霄劍宗來說,也可藉機提高自身影響力,嗯……這兩派聯手,確實大有可為。」

外人如何想暫且不說,凌霄劍宗之人卻是各自震撼,尤其是清岳掌門和陸真吾,當年慕紫軒墜入深淵前怨毒話語猶然迴蕩在耳,如今重逢,便是慕紫軒突然摔杯下令與凌霄劍宗開戰他們也做了準備,卻不料再見時,慕紫軒竟已將姿態放得這麼低,不由讓他們心頭生疑。

卻又聽慕紫軒將凌霄劍宗人馬掃視一遍,最後停在一少年身上,問道:「師尊呢,沒隨你們一同來嗎?」

「你怎麼會指望一個連買酒都懶得出門的人能大老遠的來參加你這開台大典?」應飛揚沒好氣的反問道。

「也是,罷,不來……也好。」慕紫軒說話間回身,按住黑炎道君肩膀。

「有賴清岳掌門出手相助,現在也該讓眾人瞧個清楚明白了!」,慕紫軒真氣一吐,黑炎道君兩袖化作飛灰,露出臂膀。但見他肩臂部位筋脈賁張,宛若一道道血紅的蚯蚓,猙獰可怖。

「這……這確實是修煉《閻浮提手》的特徵!」

「黑炎道君,沒想到你真是人間道的內應!貧道看錯你了!」

「我派紅楓上人的死,果然與你有關!」

眾人義憤填膺,紛紛叫嚷,慕紫軒沉聲問道:「黑炎道君,你還有何話說?」

黑炎道君已是面如死灰,慘笑道:「還有什麼好說的,只求給我個明白,修煉《閻浮提手》之事我自詡做得天衣無縫,連親信弟子皆無一知曉,你是怎麼知道的?」

「人間道道主晏世元親口告訴我的,你信嗎?」慕紫軒隨口道。

「你!」黑炎道君見他敷衍,當即怒氣上湧,但隨後洩了氣般搖頭道:「罷,你不願說,便當貧道沒問,還等什麼動手吧……」

慕紫軒向清岳掌門拱手道:「清岳掌門,人是靠您才擒住的,您說該拿他怎麼辦?」

「有什麼好說,自是殺了他!」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在場之人對六道惡滅皆深惡痛絕,如何能容忍黑炎道君活命,千萬個聲音匯成殺意騰騰的三個字「殺了他!」

群意如此,清岳掌門也不曾在意過黑炎道君的死生,便隨口道:「正道叛徒,死有餘辜,你要殺便殺,何必問我。」

此語一出,卻又忽覺不對,司天台在兩京之地,天子腳下,若有人修道之人違背天道行奸邪之事,只要證據確鑿司天台有權將作姦犯科之人處決,這是司天台與諸派約定成俗之事。如今自己的言語,豈不是相當於默認司天台將判生定死的特權帶到了遠離京都之地的通天道。

正想著,卻見慕紫軒手一探,黑炎道君的刀倒飛如他手中,「好!人皆言開門大吉忌刀兵,但我輩既匡扶正道,便該百無禁忌,今日便以你黑炎道君之血,祭冤死六道邪徒手下的亡靈!」

伴隨義正言辭話語,慕紫軒手起刀落,伴隨一道銳利刀光,黑炎道君頭顱飛旋而起,落入門人早已備好的錦盒之中,而頸血衝天,給紮在門樓上的喜慶的紅繡團又添幾分鮮紅。眾人看著無不心驚,又讚歎這司天台之主的果決,

隨後慕紫軒一手駐著血淋淋屠刀,一手引導凌霄劍宗之人向前,道:「清岳掌門、陸首座、商首座,辛苦遠道而來,請裡面上座!」

慕紫軒卻是一副親和模樣,清岳掌門無所畏懼,大步邁入,而陸真吾經過他身邊時,卻不禁打了個寒顫。心中暗想,刀正利,血未乾,請君入甕,下一刀將揮到誰的頭上……

待門人將黑炎道君屍體收走,血水沖洗,已至正午,吉時已到。

慕紫軒問身邊策天機,「師叔,可還有誰沒來?」

策天機翻著禮冊道:「凡是接了請柬並允諾將到場的,嗯……除了儒門公子許聽弦奉上禮物便走了,其他人都已在場。」

「哦?便是那個二十之齡便貫通六藝,儒門的琴劍公子許聽弦?無緣一會,倒是可惜!」

策天機道:「送了禮物便走,不失情面,又不多交往,看來儒門這次依舊打算置身事外。吉時已到,客人也到齊,門主,是不是該……」

卻見慕紫軒雙眼看著天上流雲,銳利目光似要將雲層洞穿,「該來的都來了,那剩下的,就是不速之客了!」

裂玄谷側旁山峰,居高臨下,司天台之景便可一覽無餘,一名披著霜裘的白眉青年行至半山腰便已累得氣喘吁吁,不得不坐在山石之上暫歇,接過同伴送來的水袋痛飲一番後,卻忽得動作一滯,抬起頭來看著縹緲天雲,抹了抹嘴,笑道:「慕兄,我的另一份禮也已送到了,便看你如何接了!」

幾乎同時,司天台內在場所有高手都抬頭望天,應飛揚昂著頭,按著劍,如臨大敵。謝靈煙邊順著應飛揚的視線看天,邊問道:「應師弟,你們都在看什麼啊?」

但未待回答,謝靈煙便眼睛一亮,發出一聲帶著顫音的驚呼,「是他,他來了!」

正陽懸天,天際卻是雲霞爭變,彷彿一雙大手將時序撥至黃昏一般,分明是中午,天上雲彩卻好似被霞光浸染,一瞬間披上七彩虹霓,炫目非常。

「孔雀公子大駕光臨,慕紫軒有失遠迎,還請恕罪!」慕紫軒洪亮卻不聒耳的聲音響起,無遠弗屆,船上天空。

如雷貫耳的名字,使得在場之人面色大變,而雲霞之上,一聲高亢狂傲的聲音響徹雲霄,將慕紫軒的聲音盡數壓下。

「聽聞司天台開宗立基,本公子特有大禮奉上,不知司天台上下,哪個敢接?」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2:42
第377章 卷六 不速之客(二)

「聽聞司天台開宗立基,本公子特有大禮奉上,不知你們司天台上下,哪個敢接?」

雲染七彩,壓頂摧城,而雲霞之上,雲氣凝成一個長座,一個身著七彩法袍的不羈身影斜倚座上,以手撐頤,居高臨下,意態雖是從容,但狹長雙目卻盡顯睥睨之態,輕盈雲朵因為他的立身,而有了泰山雄沉之勢,狠狠壓在在場眾人心頭,來者正是孔雀公子公子翎。

而左右各有一個美貌女子隨侍,一者身著淡黃,恬靜柔美,一者絳服束腰,幹練利落,如春蘭秋菊,各擅勝場,便是風雅頌三姝中的楚頌和秦風。

向來特立獨行的公子翎突然造訪,眾人皆感訝異,慕紫軒早預料到一般,拱手遙拜道:「公子客氣了,先前在下佈局誅殺碧眼邪狐胡不歸,多虧公子出手相助,才使得胡不歸納命身死,公子恩情尚未報答,如今又怎好再收公子賀禮。」

公子翎狹目寒光一閃,沉吟道:「錯了,本公子的禮物,接得下,才是贈你的賀禮。若接不下……」

「接不下又如何?」

孔雀公子冷笑道:「那,便是贈下一任司天台之主的賀禮!」

「如此,那在下倒是非接不可了,公子請!」一聲請,慕紫軒飽提紫薇真氣,周身熒螢光點環繞,宛若點點星煌。

公子翎七色法袍亦是無風自動,滔天無匹壓力覆壓而下,山雨欲來的氛圍壓逼全場,正當眾人屏息凝神之際,卻聞公子翎輕笑一聲,霎時雨過天晴一般,眾人心頭一輕,壓逼感煙消雲散,「哈,佳人在前,本公子豈好佔先?」便見公子翎側目向下,笑道:「許久不見,公孫大家的風采卻是更勝往昔了。」

「公子說笑了,暮去朝來催人老,年老色衰之人又有何風采可言?」

一聲略顯沙啞卻帶有磁性吸引力的聲音傳來,順著公子翎的目光看去,便見長階盡頭走來三道人影。

為首者是一宮裝美婦,也是方才發聲之人,她雖口稱年華已逝,但歲月不曾在她面上留下半分痕跡,面若桃李,顰笑嫣嫣,絲毫不輸二八佳人,只在她如潭水般深邃的眼眸中積澱了幾許不同少女的成熟風情,雖只是款款走來,但每一步都如跳舞一般曼妙,便是當世唯一以舞入道的公孫大娘公孫蘭。

公孫蘭身邊還跟著一個老僕和一名少女,公子翎再看向老僕時,又換做另一副冷臉,奚落道:「還有你這老劍奴,許久不見,怎還跟在公孫大家身邊糾纏?」

眾人又是一驚,跟在公孫大娘身邊,又能令眼高於頂的公子翎主動打招呼的僕人,除了宇文鋒,當世不做第二人之想,而宇文鋒生硬又老實的答道:「她身上,有我追求的。」

眾人聞言,縱然知曉他是當世劍神,亦忍不住低笑,而公子翎更是搖頭笑道:「說你痴,你偏有不痴,公孫大家,這般貼心體己之話,你聽著可還習慣?」

「他若真學得如公子這般,奴家才不習慣的……」公孫大娘亦是慣經風月之人,美眸閃過一絲黯然,卻是輕輕一笑將此話題揭過,轉而看著慕紫軒道:「我等有一物需向這位慕台主尋討,孔雀公子既然讓奴家先來,那奴家便不客氣了。」

面對公孫大娘審視目光,慕紫軒泰然自若道:「公孫大家若是想一討瑤玉之仇,那大可不必,瑤玉雖因我而死,但也是她之所為偏頗在前,於公於私,我都無愧於心,若公孫大家因她入了紅閣十二坊便一味護短的話,我倒不介意將她圖謀之事說出,讓在場之人做個評鑑!」

「好個於公於私都無愧於心,那,於情呢?你可也是半點無悔?」公孫大娘纖眉一挑,詞鋒如刀,慕紫軒竟也不由一陣恍惚,腦中又浮現那抹與天爭命,凌越千芳的孤紅影,心頭沒由得一痛。

「瑤玉雖是紅閣之人,但如你所言,她之身死乃她自己招致,不在紅閣十二坊報復範圍內,所以今日並不是來向你討瑤玉之仇。」公孫大娘又讓過身子,露出藏在她身後的那道纖細的少女身影,「而向你尋討的,也不是我……」,

一個是紅閣十二坊之主,深不可測的入道舞者公孫蘭,一個是曾劍挑天道修者,傲立頂峰的絕代劍神,二人齊來,足以吸引在場所有人目光,縱然與他們同來的少女亦是姿容明豔絕倫,卻也無人有餘暇把目光投放在她身上,直到少女從公孫大娘身後走出,眾人才開始注意到她的存在。

唯有一人除外……

自她方出現的那一瞬間,什麼公孫大娘,什麼孔雀公子,什麼宇文鋒,所有人都被拋諸腦後,應飛揚的世界中便只她一人。

半年未見,她更美了,也更冷了,清麗脫俗的玉容上,彷彿籠罩著一抹淡淡的,難以形容的哀愁,但長睫彎彎,黑白分明鳳眼卻是冷厲如刀!

應飛揚看著她走至慕紫軒面前,強壓著恨意,伸出羊脂玉般的手掌冷冷道:「刀是阿姐贈我的,你不配保管,還來!」

慕紫軒長嘆一聲,手一揮,一把如白練堆雪的晶瑩雪白的精美長刀化現而出。

刀以玉為名,名曰璇瑛,與另一把以月為名,名喚碧凝的青刀本是一對,是天香谷前任谷主姬無悔贈予兩個女兒的,後因姬瑤月慣使雙刀,其姐便將屬於她的白刀璇瑛轉贈姬瑤月。

後因中元之夜的變故,「璇瑛」被姬瑤月遺落,再入其姐姬瑤玉之手,姬瑤玉憑此刀傾情一舞,之後香消玉殞,只餘此刀留存。

慕紫軒不知自己出於什麼動機將此刀留存,甚至為了此刀能常伴身邊,不惜大費周章的將其煉化,但如今,姬瑤月索刀而來,他也不再強留,不動聲色的將自己留存的神識印記抹去,抵還此刀。

刀離手,慕紫軒卻有一種悵然若失的失落感,姬瑤月接過此刀,輕撫著刀刃,雙目隱含淚光,卻旋即被恨火燒乾。狠狠凝視慕紫軒聲:「他日,定以此刀取你性命。」說罷,轉身而去。

「月兒……」慕紫軒突又不由自主的叫住姬瑤月,「在尚做不到之時,這種話便該留在心裡。除卻惹人戒備,並無半分益處,瑤玉她,便不會犯這等錯誤。」

姬瑤月腳步一凝,忽得轉身,行了個過往總行不標準的仕女禮。

「月兒都記下了,多謝指點~」

「姐夫~」

禮畢,再不回頭的回到公孫大娘身後。而人群中的應飛揚,自始至終,沒有機會與她目光相交。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2:43
卷六 第十三章 不速之客 三

姬瑤月不言不語,安安靜靜走回公孫大娘身邊,公孫大娘嘆了口氣,揚聲道:「多謝孔雀公子想讓,我們之事已了,公子請便。」

「哦,這麼簡單?」公孫大娘與劍神聯袂而來,卻只為一個小姑娘討取一把刀,看熱鬧之人倒也罷了,連孔雀公子都覺得有雷聲大雨點小之感。

「並不簡單。」公孫大娘輕笑著搖搖頭,不再說話。

「確實,看著簡單的事,背後總是有著不為人知的複雜故事……」公子翎不再追問,轉而對慕紫軒道:「追根究底,非本公子風格,贈你三掌,埋沒當年故事,如何?」

當年胡不歸之死被歸到公子翎頭上,公子翎知曉是被人設局,平白背了黑鍋,卻也不知背後設局之人究竟是誰。

直到最近聽聞江湖傳言甚囂塵上,皆說胡不歸之死是慕紫軒的手筆,孔雀公子自然不肯放過這探清究竟的機會,才會造訪司天台。而先前言語間,慕紫軒也等同承認當年之事。

可公子翎生性高傲,極好面子,不願挑明說自己是遭慕紫軒利用,才拐彎抹角的說出此話。

慕紫軒自知其意,閉上眼,吸了口氣,壓下心中激盪,公子翎何等大妖,雖是三掌未限,但能接他三掌者,放眼天下亦是不多,其間風險難料,稍有不慎,便是身死命消。

他可賣弄唇舌,僵得公子翎抹不開面下手,亦可引禍東流,將當年之事嫁禍他人,甚至可討價還價,讓公子翎換個寬鬆的條件。

但他再睜眼,卻是雙目精芒爆閃,凜然戰意沖霄干云:「公子,請贊掌!」

紫薇星耀之路,不可能只靠智巧搬弄,慕紫軒不逃不避,誓要以這三掌為開端,讓慕紫軒之名,名震天下!

這般乾脆,連應飛揚都將視線從姬瑤月身上收回,轉投慕紫軒身上。為師兄這不同往日的作風所驚異。

「爽快!」感應逼人戰意,公子翎讚歎一聲,一揮手,輕描淡寫間,驚天動地第一掌撼世而出!

雲織七彩,化作一隻大手彌天而降,勢如須彌山傾,好似天幕都在這一掌遮蔽之下,掌未臨,雄沉掌風已壓得觀戰之人面如土灰,竟是腿如鉛沉,烏壓壓跪倒一片。

應飛揚雖立身不倒,卻也感壓力逼人,回想自己初出茅廬時便曾對公子翎出劍,現在才知,那時的自己是何等無知無畏,而如今,修為越高,越知屹立頂峰的大妖是何等高不可攀!

而風暴中心的慕紫軒昂身而立,身如泰山不動,氣似淵流深沉,真氣飽提,周身星華璀璨。待巨掌逼鄰瞬間,驀然輕喝一聲,雙手運化向前,如轉天樞,如抱丸珠,一個黑如幽夜的氣圓在他掌心運轉而出,正是自創的紫薇七變之招「黑墟湮」!

不過球大的氣圓,卻如長鯨吸水,傾壓而來的雲氣之掌竟是源源不斷的被吸入氣圓之中,眾人頓覺頭頂壓力一輕,直起了腰來。

黑墟湮之招乃慕紫軒仿「黑墟」吞噬日月星辰之理而創,氣若虛空,容納萬物,但公子翎之掌卻是——虛空難承!

慕紫軒陡然內息翻湧,喉口泛甜,便見黑色氣圓如珠玉般碎開,流光溢彩的氣勁自裂隙中滲出。

而就在慕紫軒難支之際,磅礴浩蕩的第二掌已轟然而至。

再聞慕紫軒一聲長嘯,雙手一撥,黑色氣圓如星雲流轉,飛旋而出,迎向第二掌,再觀慕紫軒老僧禮佛般雙手合十,「啪!」,發出一聲清脆拍擊。

一聲輕輕拍擊,卻引得轟鳴驚世,拍擊聲後,宛若開天闢地的一聲響,飛旋的氣圓如被慕紫軒隔空擠壓爆炸一般,轟然炸開,響聲震得人耳膜欲裂,而爆炸形成肆虐狂橫的氣流漩渦席捲八方,一干方直起腰的觀客在氣流之下竟立足不穩,離地旋飛。

自招乃紫薇七變中的「星雲爆」,此招模仿星雲爆碎之力,引動公子翎第一掌餘力爆發,交疊之下威力更是倍增,轟然一爆,竟是將公子翎的第二掌也抵消。只是慕紫軒難抵氣流衝擊,不由退身三步。

「接得好!第三掌了!」不容慕紫軒絲毫喘息,第三掌逼命而至,但兩掌交擊後,慕紫軒對公子翎之強已有所衡量,而最後一招,也不必再留餘力。

但見掌勁臨身,他卻腳踏玄步向後,與掌勁一進一退,始終保持三尺之距。

而雙手卻十指翻飛,點、撥、運、化、分並用,退身同時,不時將勁力卸向四周,好在周圍早已無人,否則總算被分出的一絲細小氣流,也足以讓修為不濟者筋斷骨折。所使之招,即是紫薇七變中卸力化勁的法門「列宿移」。

而退身七步之後,掌勁之餘五成,慕紫軒真氣再提,雙足已是牢牢扎地,巍然不動,長嘯道:「禮不可盡收,退回半掌,算作回禮!」

慕紫軒提肩運肘,用勁如弓,一劃一推,未及化消的掌力加上自身紫薇天訣真氣,混成一體,隨著慕紫軒雙掌齊出,化作一抹流星逆天而上,攜浩大無匹之威反襲向公子翎。

「大膽!」隨侍的秦風柳眉一挑,意欲上前,公子翎卻道一聲:「無妨!」

但見孔雀公子自來至此第,首次從座上起身,袖子一揮打,七彩霞光閃逝而滅,及身掌氣就被打得飛向天空,洞穿層層雲朵消失在視野之中,這一揮同樣是用了轉力卸勁的功夫,卻比慕紫軒更顯輕描淡寫。

三掌過後,風消雲靜,全場一片寂然,片刻之後,便是雷鳴般的一聲喝彩,「好!」

隨後喝彩聲浪排山倒海,洶湧而來!

毫無取巧的接下公子翎三掌,雖入頹勢,卻不見敗相,便是放眼全場耆老,又有幾人能夠做到。但慕紫軒,一個僅僅二十餘歲,不過二十餘歲的青年卻做到了,這是何等的令人震驚!

如今就有此等修為,再加上先前言論,證實了胡不歸確實是因他算計而死……如潮聲浪中,眾人看著負手而立的慕紫軒,好像能看到一座山峰在他腳下拔地而起,送著他沖霄直上,層層拔高,不出幾年,他便會屹立在眾人目不能及,只配仰望的——頂峰!

看著司天台門人,和一些曾受過慕紫軒恩惠的人現出崇敬之色,清岳真人,陸真吾,商影這凌霄劍宗三人互視一眼,各自看出對方眼中憂色。除卻清岳真人,商影和陸真吾都不禁在心中自問,換做是他們,能這般接下公子翎三掌不露敗相嗎?答案卻是越想,越覺心涼。

而應飛揚手捏著劍柄,似要把劍柄捏出水來,「七年,他長我七年,七年之後的我,能追上現在的他嗎?」

「好個慕紫軒,本公子記下你了!」公子翎一聲清朗長笑,壓過在場喧嘩。

「公子這份賀禮,真是重逾千鈞,在下拜謝!」慕紫軒拱手道,公子翎先前說接得下,便是賀禮,如今看來果然沒錯,自古富貴險中求,三掌之後,他之名聲一時無兩,對現在他來說,確實是大禮。

「哈,那下次便該再重些,禮已送至,酒水免下,本公子去也!公孫大家,可願往錦繡山莊小居數日,讓本公子作東,好好款待一番?也好再睹公孫大家歌舞,哦、那老劍奴也可一併帶上。」

公孫蘭盈盈一禮道:「多謝公子美意,奴家現在尚在春歇,暫歇歌舞,只在天劍峰遊歷風光,公子若有心,下個月,紅閣十二坊恭候大駕。」

「又是天劍峰?年年如斯,天劍峰的風光還真是令公孫大家百看不厭啊……」公子翎調笑道。

紅閣十二坊的歌舞營生總是在過年的元月最忙,而元月過後,公孫大娘便會給閉坊兩旬,讓過年無暇回家的歌舞姬、以及宇文鋒這樣的僕從們回家省親,而她總是在每年這時,總是會至宇文鋒居住的天劍峰暫居半月,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公子若對天劍峰風光感興趣,奴家倒是隨時歡迎。」慣經風月的公孫大娘自然不會拿公子翎的調笑沒轍,輕輕一語便已揭過。

「罷,公孫大家歡迎,山下的劍陣可不歡迎,本公子還是回錦繡山莊得好,先走一步!」公子翎話音一落,揮手告別,七彩雲朵載著他遠去。

「宇文,我們也該走了。」公孫大娘目送公子翎離去後,回身對宇文鋒道,但身後,哪還有宇文鋒的影子……

眾人還在熱切談論方才三掌之戰,忽而,冷意瀰漫,劍聲嗡鳴,眾人討論之時竟齊齊一停。

應飛揚按住躁動不安,欲脫鞘而出的星紀劍,心中有所感,轉身便見——

一柄柄閃著寒光的長劍,不受控制的從在場之人的手中,鞘中脫出,伴著如雨的「叮叮」之聲紛然落下,分作兩排倒插於地,劍身同時彎折,若列隊恭迎拜謁。

而劍列之中,一名老者踏步而行,方才還是木訥沉悶的老僕,如今卻已是劍中神祇,每一步,都使萬劍低鳴,而道路盡頭,卻是慕紫軒。

森寒劍光照射,在場氣溫似乎陡降到冰點,宇文鋒走至慕紫軒身邊,聲音卻是比劍光更寒。

「你方才,為什麼不用劍!」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2:43
第378章 卷六 不速之客 (四)

我已棄劍多年。」面對宇文鋒質問,慕紫軒淡然答道。

「棄—劍—?」宇文鋒眼睛一茫然,一個將全部都獻祭給劍的人,似乎無法體味,不能理解「棄劍」二字的意義。

「沒錯,在下已失行劍中正之心,立誓今生不再用劍!」

「棄—劍—!」宇文鋒明白過來,陡然,劍意逼來,見他並指如劍,點在慕紫軒額前。咬牙切齒道:「誰允許你棄劍,我准了嗎!!」

氣浪隨著低沉怒吼炸開,週遭劍器畏懼般得嗡嗡顫鳴,素來木訥寡言的劍神,如今竟如被激怒的狂獅,鬚髮狂舞,劍意賁張。

「門主!」策天機等門人大驚,先前對上公子翎時,他們依然能沉穩看著慕紫軒表演,只因他們知曉,慕紫軒已預測到公子翎的到來,心有對策。但宇文鋒的到來卻是誰也未曾預料的,而他的暴怒更是變數。門人唯恐慕紫軒有失,欲上前阻止,但卻聞一聲,「拔你的劍!」

宇文鋒怒視慕紫軒,劍氣爆發,迸射八方。靠近的司天台之人瞬間被劍氣擊飛,慕紫軒亦被凜然劍氣逼得後退,暫避鋒芒。口中無奈道:「物是人非,不復當初,劍神何必強求?」

慕紫軒現亦琢磨出了劍神怒從何來。早在十數年前,他還不過十歲出頭的年紀,顧劍聲與宇文鋒論劍時曾帶他旁從,當時他雖年幼,但童稚之齡的奇思妙想,往往能突破成人經驗眼界的桎梏,點出成人看不到的盲點,自那以後,宇文鋒便對他極為器重,甚至視作了未來證劍的對象。以宇文鋒對劍的痴狂,見器重之人棄劍不用,怎能不勃然大怒。

「枉費一身劍骨,你!辱沒了劍!」劍意隨著怒氣層層拔升,宇文鋒一揚手,萬劍齊飛,倒插於地的劍飛上半空,列如星斗,這次,連應飛揚也無法再保住自己的佩劍,縱然他再怎麼強壓,星紀劍也止不住躁動,最後鏘然一聲,強行沖鞘而出,匪入頭頂劍流之中。

在場也只商影等寥寥數人還能保住佩劍,其餘人也只能慨嘆修為不濟,好在在場佩劍者絕大多數都失了劍,也不算丟了顏面。

而宇文鋒手再揮,洪大劍流帶著莫之能御的銳氣如雨紛落,暴射向慕紫軒,誓要逼慕紫軒拔劍禦敵。

劍神之前,慕紫軒怎敢大意,揮袖一橫,一道宏大氣牆如大河滔滔被他橫甩而出,正是紫薇七變的「天河橫」,此招乃紫薇七變中的防禦之招,招仿陰河流瀉,橫分夜天之意,但見真氣如星河淵流,勢若萬鈞,劍流源源不斷射在氣牆之上,發出陣陣金鐵交擊之聲後,卻一柄柄的被彈開。

但劍神此時攜帶怒意出手,比之先前仍有保留的公子翎,只會更強更難抵擋,片刻之後,橫如天河的氣牆已有裂痕,劍流突破而來,****眼前。

慕紫軒猛然提氣,手一翻,再出「列宿移」的功法,移星轉斗,撥轉乾坤,引開及身之劍。雙式並使之下,三分化,七分擋,勉強保證不被劍流吞沒。

劍神神威自不必多說,慕紫軒戰完孔雀公子後,竟還有餘力再戰宇文鋒,在場眾人無不驚嘆於這二人修為,各自歎服。

卻獨應飛揚例外。

另一方,電光火石間,慕紫軒和宇文鋒的交擊不斷,一者攻得銳利,一者守得嚴密,劍鋒掌風交匯,卻不時發出金鐵交擊之聲,火光迸射,飛星點點,璀璨中映照仙武爭鋒!

司天台之人縱然有心攔阻,但此戰規格已超出他們能插手的層次,單是散開的餘波,就另旁人難以接近。

但片刻後,交手便已近尾聲,縱然全盛之時也難敵劍神,何況方戰過公子翎這等強敵,怎可能沒有損傷,慕紫軒正是內息翻湧,真氣虛浮,終歸是強弩之末。

「拔你的劍!」宇文鋒下達最後通牒。慕紫軒已被逼得全無說話的餘力,卻仍勉力一笑,並無半分動劍的意圖。

見他沒有回應,宇文鋒面容一肅,冷哼一聲,身形凌空而起,漂浮半空,慕紫軒只感天地四周之氣竟是源源不斷的往他身上匯聚,推動他的劍意繼續沒有止境的增長

而萬道劍影如受牽引,盤旋飛舞與劍神週遭,朝著慕紫軒散發無情的殺意和敵意,相隔甚遠,慕紫軒也能感到劍上寒意如針一般刺著自己,隔著衣服也能感到微微痛感。

「最後一招,不出劍,便讓你葬身劍下!」一聲令下,劍的意志瀰漫天地,萬劍聽從號令,萬劍交並一處,寒意層層堆疊,組成一道渾然如一的萬劍長河,轟然破空聲中,絢麗磅礴,不可方物的劍勢捲起無數道驚濤駭浪殺向慕紫軒。

絕世劍威臨頭,慕紫軒猛然提氣,卻覺周身天地元氣好像都被劍意取代一般,沛然無論的壓迫力將他死死壓制,而他,便像個與神為敵的凡人,遭到這方天地的排斥,一時心中竟生無力之感。「難道不用劍,終是過不了此關?」

卻在劍刃降臨的這一瞬,並融為一,渾然一體的萬劍洪流中,一柄劍扭動一下,似要從劍流中掙脫,位置這麼稍稍偏移了幾分。

便如一尾被江水攜卷的游魚,不甘隨波逐流,意欲奮身一躍,跨越龍門,自此化身為龍,脫離大江桎梏。

而這一劍的偏離,使得原本完美交融的劍勢出現一絲細微得不能再細微破綻,但有了這一絲破綻,便是天壤之別,電光火石間,慕紫軒真氣提升極限,足一蹬,雙掌舉天,化作一抹璀璨流星逆天而上,直迎席捲而下的劍流。

紫薇七變——「流星劫」!

此招是紫薇七變中有攻無守的殺招,可以匯聚全身之力,做出如流星破空的最強一擊,而攻擊的目標,正是那一劍留下的一絲破綻!

轟然一聲驚爆,慕紫軒撞散漫天劍流,萬劍紛然墜落,倒插於地,而慕紫軒亦遭勁力反震,自空中砸落,單膝跪倒在地。

全場屏息,又是靜悄悄一片,卻見慕紫軒一提氣,長身而起,渾若無事,接著,喝彩聲浪再度炸開!

片刻之間,連戰兩大頂峰,竟仍能力保不失,簡直驚世駭俗!

慕紫軒有苦自知,此時身上經脈劇痛欲裂,絕非外表那般從容,而心中更是疑惑,帶著不解看向宇文鋒。

卻見宇文鋒袖袍一甩,一柄劍從地上飛旋而出,慕紫軒一眼便認出,這就是方才那把破壞了劍流和諧的不羈之劍,而長劍打旋飛至一人身邊,如生眼一般自他背後劍鞘一沒而入。

「失禮。」宇文鋒朝那方向點頭致意。

「客氣!」應飛揚一身虛汗,面色慘白,如從汗漿中撈出,卻仍拱手回了宇文鋒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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