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帝國吃相 作者:牧塵客(連載中)

 
Babcorn 2019-9-19 20:43:5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15 75357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4:47
第159章 做大秦的愛因斯坦

  不過對陳旭來說不存在酒和醋的區別,他現在是酒也沒有醋也沒有,而且他根本就不會釀造,唯一知道的就是葡萄可以釀酒,既然可以釀酒,那應該也可以釀醋,隨便釀出哪種來都算成功,這就是兩千年文明帶給他的優勢。

  就像他不會煉鐵一樣,但他知道煤可以達到冶煉鋼鐵的溫度就夠了,這個時代不缺乏冶煉工匠,但缺乏理論科學家,就像後世的愛因斯坦提出了相對論一樣,然後會有無數的科學家去不斷試驗驗證相對論的準確性和正確性,如果沒有相對論,那麼很多科學家都將失去研究方向,地球的科學就會混亂不堪甚至停滯不前。

  所以,陳旭穿越過來的最大優勢是:他知道人類科技會向什麼方向發展,他知道煤炭、知道石油、知道火藥,知道鋼鐵,知道水泥,知道自然界基本的元素,知道一些簡單的化合反應,知道一些簡單的力學原理和物理知識,知道棉花在哪裡、知道土豆紅薯玉米在哪裡,知道辣椒在哪裡,知道地球的海洋和陸地概況,知道光的折射和反射原理,知道後世的農業機械,知道指南針印刷術,知道天不是圓的,地不是方的,知道中國其實也不在中央,而只是地球上的某個角落……

  這些後世小學生都知道的東西,就是他能夠一步一步發展的關鍵,很多東西他可以不會,但他只需要知道怎麼去找到,怎麼去應用就行了,人類文明是靠先知和智者推動的,因此陳旭決定去當這個指引文明的先知和智者,而不僅僅是一個工匠。

  當然,作為一個智者,還需要吃飽穿好,需要用自己的行動讓別人看到你作為一個智者的能力,這就和現代的那些名士大儒到處演講,開館授徒一樣,只有這樣才能不斷提高自己的名聲,讓許多人跟著受益,心甘情願的跟著自己一起發展,抱團取暖才不會被凍死。

  眼下雖然窮苦,但在不違反秦律的情況下弄點兒葡萄酒,提高一下生活質量這是必須的,同時也可以慢慢打開另一條生財之道,最主要的是可以讓十里八鄉的農民跟著賺點兒小錢補貼家用,慢慢改變當前的赤貧狀態。

  現在這個年代,無論是茶葉還是葡萄,都是依靠天生地長的野生植物來提供原料,因此產量會非常的不穩定,就和茶葉一樣,製作出來的成品效果也很不好預測,但不管怎麼說,葡萄酒這種東西並不複雜,經過簡單發酵就能得到,口味不好預測,但只要是酒就行,要知道現在所謂的酒連後世的黃酒都算不上,就是一種很渾濁的水酒,口味寡淡,酒精含量估計只有兩三度的樣子,因此葡萄酒的酒精度陳旭也沒太高要求,達到後世啤酒的級別八度左右就滿足。

  到時候吃燒烤,喝葡萄酒,嗯,和下雨天吃巧克力一樣,很配。

  很快就有葡萄酒坊的兩個幫工過來幫馬大伯等人把山葡萄稱量完畢,一共一百三十斤,一錢五斤,算下來有二十多錢。

  「小旭,錢就不要了,這次反正是趕集順便帶來的,也沒花多少時間!」馬大伯看著遞過來的銅錢了連連擺手。

  「小旭,大伯說的對,就幾斤山葡萄,原來爛山上都沒人吃,給錢就太過分了!」

  「嘿嘿,小旭,酒我還沒喝過,錢就不要了,到時候釀出酒來與我一斤半斤就行了!」一個村民舔著嘴巴笑著說。

  看著一群村民樸實的笑臉,陳旭於是很爽快的大袖一揮說:「好,那到時候請大家喝酒!」

  「甚好甚好!」馬大伯也略有些興奮,舔了一下嘴巴說,「我還是七八年前喝過,那次村裡捕到一頭受傷的猛虎,抬到縣衙領了獎賞,縣令還獎勵了一罈酒,回來喝過一次,那次小旭你爹也在,我清楚的記得射中猛虎要害的那一箭就是他射的,當日他喝醉了,跟你娘鬧了大半夜,次年就生了杏兒……」

  「哈哈……」

  陳旭:……

  陳姜氏羞的退到旁邊不敢湊熱鬧了。

  馬大伯和一群村民交完葡萄,然後背起背簍去逛街買一些日常用品,前段時間村裡採挖藥材家家戶戶都弄到了幾十上百錢,算是一筆大收入,因此這次都要買些生活用品,陶碗陶罐菜刀和麻布鹽巴等,因為陳旭比較忙,牛大石便自告奮勇的帶著著陳姜氏和杏兒一起去玩耍去了。

  而陳旭也剛好抽空來指導酒坊的幾個幫工來處理葡萄。

  山葡萄比較多,十里八村的山民雖然並不是都知道鎮上要收山葡萄,但弄下來還是足足有七八百斤,堆在涼棚裡面十多個藤筐之中。(再注一下:秦朝一斤只有後世半斤,七八百斤算下來也就兩百公斤左右,並不算特別恐怖哈,免得又有朋友吐槽我亂寫。)

  雖然看起來多,但除去藤蔓和那些還未完全成熟的,其中真正能用來釀酒的不到一半,而且其中還有長蟲和破損的,又要去掉近三分之一,因此處理乾淨後真正能夠用來釀酒的只有不到三百斤,剩下的青果丟了浪費,可以試著釀醋。

  但不管是釀酒還是釀醋,對於陳旭來說都是實驗性質的。

  反正他是準備砸錢一定要把酒釀出來,何況五斤山葡萄才一錢,原材料非常便宜,貴的反而是釀酒用的大大小小的陶罐和陶缸。

  對於這個各種手工業都不算發達的時代,特別是制陶行業,器形越大的東西越不好製作,因此也就越貴,鎮上的一個陶器作坊平日製作的最大器件直徑不會超過一米,而且還只能做成闊口淺底的陶盆,陳旭家裡就有一個,已經用了二十多年了,還是陳旭的爺爺在世的時候買的,屬於祖傳物件,老珍貴了。

  而葡萄酒坊一共定製了大大小小近二十口陶缸和數十個陶罐,口徑從一尺到四尺不等,全部擺放在茅草屋裡面,總共花了陳旭接近一千五百錢。

  之所以要弄這麼多陶缸,那是因為陳旭不會釀製葡萄酒,只能多弄幾缸慢慢實驗,一次不行就兩次三次五次,並且除開山葡萄之外,秋天還會有山梨和山楂等野果,都可以試著弄一下,反正上次虞無涯給他弄回來的一萬三千錢都才花了一半,足夠他折騰,再說錢只有花出去才能促進流通,收購這些東西讓錢落到鄉民的手裡,然後鄉民在鎮上購買其他生活用品,會促進各個工坊和商戶跟著受益,買賣的人多了,商業才能變的繁華起來了,同時村民也能慢慢添置家當,生活也才能慢慢好起來。

  最簡單的就比如鋤頭和刀斧,一個家庭如果窮的這幾樣都沒有,那麼他們就無法好好種田,田越種越少收成就會越來越差,該交的田稅人頭稅一樣不能少,那樣就只會越過越窮,最後徹底赤貧狀態只能等死。

  但陳旭把從宛城掙回來的這筆錢在鎮上花出去,其實就是變相的加強了貨幣的流通性,而貨幣的充足就會促進商業需求,鐵匠鋪的鐵匠可以有更多的錢去縣城購買銅錠和購買廢銅加工。麻布店才會購買更多的麻用來織布,而種麻的農民才能賣掉更多的麻線增加收入,然後去購買鋤頭刀具擴大種植,這才是一個良性的循環,錢雖然不產生價值,但會促進各個行業的發展。

  再加上陳旭不斷的改良各種農具和工具,只要堅持一年,陳旭相信清河鎮所屬範圍內的情況會大大改善,至少今年他覺得整個清河鎮不會再餓死一個人。

  因為通過藥材先後從縣令大人那裡頂了三百石稅糧,加上從山匪窩裡還搶收回來五百石糧食,這就是他的底氣,何況還有水輕柔在宛城幫忙制售茶葉,到時候製藥坊製作的丹藥和藥粉也可以送去讓水家順便售賣,賺到的錢弄到清河鎮來,大量的投資砸下去,小小一個不到三千人的小鎮,折騰幾年還不富就沒天理了。

  至於水家的事情,虞無涯曾經向他保證不會出任何意外,雖然陳旭不太相信這個吃貨,但眼下也只能相信,其實水家幫不幫忙他已經不太所謂了,因為他手上有了一個更好的人選,可能會幫他把製藥坊發展成一家大型的製藥廠。

  藥坊旁邊又新修了一間木房子,收放的都是山藥、野葛、茯苓和蜂蜜這些藥用和食用價值比較高的東西,而且陳旭還收了不少其他稍顯珍貴的藥材,比如甘草、酸棗皮(這東西又叫山茱萸,一種野生的小野果,曬乾後有點兒像枸杞)、地黃,白芷(這東西還有個名字叫獨活)等藥材。

  要說河南這個地方是中華文明發展的搖籃和發祥地一點兒都不為過,這個地方處在江漢平原和黃淮平原的中間,正好處在中國的南北分界線上,因此無論是氣候、物產、資源、交通等都南北通吃,四季分明,水源充足,資源豐富,土地肥沃,因此河南不光是產糧大省,更是資源大省,最近陳旭才發現,清河鎮這裡幾乎南方北方的各種植物和藥材都能找到,而且還異常豐富。

  而很更讓陳旭驚喜的是,最近他撿到了徐福這個傢伙後才發現,秦朝的醫術達人其實對草藥的認知已經非常豐富,對很多草藥的藥性也有了初步甚至是非常明確的認知,至少最近半個月來,徐福帶給他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一種全新的認識。

  那就是,徐福這個傢伙不僅認識許多草藥,瞭解很多的藥性,而且對於治病非常深厚的理解,甚至這個傢伙還能動外科手術,完全改變了他剛開始理解的秦朝的醫道術士都是跳大神那種偏見。

  而且徐福師承來源很神秘,他自幼生活在大海邊,因此特別喜歡划船,十五歲那年,有一次他竟然獨自一人駕著小船出海劃到幾十里外的一座島上,在島上他遇到一個長相清奇的老叟,至於老叟長相如何清奇他支吾了半天也沒說明白,因為秦朝人形容人的長相的詞語比較貧乏,就和罵人一樣,翻來覆去就是小人、野彘、朽木、濁泥、糞土之類的,遠沒有後世罵人的詞語那麼豐富多彩,罵急了山野村夫也會來一句入你老娘表示一下尊重,但僅止於此而已,所以這個老叟的長相就是長臉、厚唇、闊眉、長鬚,臉頰多紋,額上長瘤,鬚髮雪白,身穿葛衣如同一個老神仙。

  而接下來的橋段也很清奇,這個老頭兒遇到他之後,就問他這麼喜歡大海,又這麼喜歡划船,知不知道海外有上古五大神山?

  徐福曰不知,老頭兒就告訴他,東海八千里外可以找到上古漂浮在大海之中的三座神山之一的瀛洲,上面有起死回生延年益壽的不死草,並且還送給他一本叫《鬼谷內徑》的道家醫書,告知他學會上面的醫術,到時候會有人前來求他出海尋找仙草,那樣你就可以暢遊大海遊覽仙山,可以在海外逍遙快活也。

  於是為了達到暢遊大海逍遙快活的目標,徐福就暫時放下了自己最喜歡的划船活動,回家開始潛心學習醫術,幾年後醫術大成,成為了齊國一個非常著名的醫士,不過他等啊等啊,一直等到秦始皇一統華夏,齊國都沒了也沒人來找他出海尋找仙山和仙藥,於是他決定去大秦都城碰碰運氣,因為他聽說如今始皇帝遍尋天下醫道名士幫他尋找長生不老之藥,剛好鹹陽一個朋友傳來書信邀請他去咸陽研究一篇醫方,於是他便興高采烈的準備去咸陽,順便拜見秦始皇,看看能不能謀到一官半職掛上一個太醫之職,然後告訴始皇帝瀛洲仙島的事,那樣就有可能圓了他兒時暢遊大海的夢想。

  俗話說不想征服大海的水手都不是好醫生。

  徐福決定做一個好醫生,然後順便征服大海。

  不過沒想到一個仙家弟子的傳言,讓他掉進了山匪窩裡。

  不過他運氣比較好,還沒困多久就被陳旭等人救了出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4:48
第160章 巧合

  作為一個兩千年之後的穿越者,陳旭雖然醫術一踏糊塗,記得的藥材和屬性也都模模糊糊,但對於徐福來說,陳旭堪稱醫道大家,幾乎能與當代名醫相提並論,至少兩人交談之下,陳旭對一些藥材的藥性認識讓他茅塞頓開,以前許多莫零兩可的疑惑也豁然開朗,特別是陳旭對外科的一些理解讓他驚為天人,而製藥坊中製作藥丸的方法也讓驚訝激動,因此他義無反顧的留了下來,決定把陳旭所說的醫藥和手術理論都吃透之後再去咸陽。

  所以這段時間徐福天天泡在製藥坊,把陳旭所說的各種藥材的屬性、製作方法配合自己以前的認知,開始編撰一本新的藥材理論,而書寫用的也不是竹木簡,而是造紙坊製作出來的麻漿紙。

  陳旭忙完釀酒坊的事情來到製藥坊的時候,鎮上的醫卜許壚正在指導幾個學徒學習處理藥材,切片的切片,炒制的炒制,蒸煮的蒸煮,磨粉的磨粉而且整個院子瀰漫著一股濃濃的藥香味道,已經有了幾分後世專業中藥廠的樣子。

  徐福躲在房間裡,坐著最新打造的高腳椅在三屜桌上面正奮筆疾書。

  「陳裡典!」看見陳旭進來,徐福趕緊站起來拱手作揖。

  被從山匪窩救出來之後,整個鎮上的一切都讓徐福感到新奇和驚訝,而這個小裡典大人行事特異古怪,完全和當今任何地方的官員都不一樣,身份放的極低,整天和一群蓬頭赤腳衣不蔽體的窮苦人笑著打交道,噓寒問暖,遇到不懂的還不恥下問,所有人在他眼中都一視同仁,充分發揮了三人行必有我師的節操和風格,不懂就問,問完還會拍拍肩膀獎勵幾句,被獎勵的人頓時欣喜異常。

  最讓徐福無法理解的就是修建的小學和陳旭偶爾去串講的知識,簡直就如同天方夜譚一樣。

  「徐福,醫書編寫的如何了?」陳旭笑著湊上去看了一下,發現已經寫了兩三本了,翻開,裡面記錄的都是各種藥材和藥性,以及用來治病的方法,這其中許多都是陳旭告訴他的。

  「已知的藥材已經寫了大半了,但許多還要因病施治,用量須謹慎斟酌,扁鵲公所著《難經》有診脈切病之法,不過福還未熟透,如若熟練之後,輔助鬼谷內經加之湯藥針石,一些病症當能迎刃而解也!」

  (注一下:迎刃而解這個詞秦朝還沒有,但提前用一下也不會懷孕,大家不要吐槽!)

  「你要想熟練還不簡單,我給你開一家診所,你每天為鄉民免費坐診,望聞問切練上幾年恐怕診脈之術就熟練了,到時候可把扁鵲公的醫術寫的更加透徹一些,傳世下去,幾百年幾千年之後必然與扁鵲公並肩留名也,又安穩又自在,比之去那大海上尋找虛無縹緲的仙山要安全的多!」陳旭笑著說。

  「說是這樣說,但福還是對仙山心生嚮往之,不過……唉!」徐福忍不住長嘆。

  他這幾年也沒少出海,而且自幼生活在海邊,時常都有出海的漁民一去不歸葬身在茫茫的大海之中,征服大海這個願望他如今也越來越感覺心有餘而力不足了,或者也因為年紀越來越大,心智越來越成熟,就像陳旭所說,那仙山隱藏在遙遙千里萬里的大海之外,若想找到,無異於沙海尋粟,難得一逼,因此對出海之事也漸漸有了一些怠倦。

  「就依裡典所言,福暫且呆在清河鎮吧!也能與裡典討教一些藥方和藥理,如若能夠濟世救疾,也不枉恩師傳我內經醫書也!」徐福臉色茫然的點頭。

  「哈哈,好!」陳旭笑著拍拍徐福的肩膀,而徐福也趕緊放低身姿,讓這個少年能夠很愉快的拍到。

  陳旭之所以要費盡心思把徐福留在清河鎮,一是這個傢伙的確醫術高明,對自己將來的發展很有幫助,而最主要的就是他不想讓這個傢伙去見到秦始皇,不然他就會攛掇秦始皇出海尋訪仙山尋找仙藥,很可能便一去不回了。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陳旭不想秦始皇這麼早死,他需要用後世的養生理念來不斷灌輸給徐福,即便是將來徐福不可避免的見到了秦始皇,也可以通過他改變秦始皇的想法,注重調養而不是一門心思的去尋找那根本就不存在的長生不老的仙藥。

  要知道秦始皇最後巡遊死在沙丘,其實和徐福有很大的關係。

  徐福在始皇二十八年,既公元前219年上書秦始皇,說海外有瀛洲、方丈、蓬萊三座仙山,上面有神仙居住,還長有不死仙草,於是秦始皇便準備了大船和數千童男童女以及足夠三年的糧食衣物讓其率領出海尋找仙山,但徐福幾次出行均未成功,當然也沒找到所謂的仙山仙藥,而盼望得到徐福消息的秦始皇先後三次巡遊東海,為的就是想得到徐福找回來的長生不老之藥,直到公元前210年,秦始皇找到了躲在嶗山不敢去見他的徐福,徐福推脫說海中有鮫魚阻攔無法通過,於是秦始皇建造了巨弩親自上船射殺了大魚,徐福沒有辦法只好再次出海,然後就再也不敢回大秦,而秦始皇本來年歲已高,來回巡遊奔波,加上焦慮,於是在徐福出海之後不久就生病,死在了返回咸陽的路上。

  也就是說如果沒有徐福,秦始皇根本就不會數次巡遊東南沿海,特別是最後一次,直接要了秦始皇的命,這既有秦始皇自己的期望,實際上更多的是因為徐福的欺騙,或者說不是欺騙,而是徐福的無知導致了千古一帝最終病死在無盡的期望和絕望之中。

  始皇二十八年就是明年。

  而恰好今年徐福準備前去咸陽。

  如果說這不是一種巧合,陳旭自己都不太相信。

  如果沒有徐福攛掇秦始皇派人出海尋找仙山,或許秦始皇便不會報有那麼大的期望,也不會在身體已經很不好的情況下冒著酷暑去東海尋找徐福。

  那麼只要沒有了徐福這個攪屎棍,或許秦始皇就能夠多活個十年八年,加上自己不斷的把後世的科技技術釋放出來,大秦的許多東西可以慢慢改變。

  而現在的清河鎮,就是他如今一個小小的試驗田。

  得到了徐福的明確答覆,陳旭便興沖沖的去找人開診所去了。

  這個診所,他會把後世中藥鋪和醫院的模式搬過來,畢竟從小耳濡目染的見到過二爺爺開中醫診所,平時生病更沒有少醫院去被剝削,一旦診所走上正軌之後,再慢慢把細菌病毒的概念放出來,如若還能製作出一架可用的顯微鏡,加上把外科手術的一些概念也灌輸給他,慢慢把診所開成一家中西醫結合的醫院也不是難事。

  不過這個事情只能慢慢來,或許需要十年八年的時間,但如果能夠把婦科接生的一套弄的稍微完備些,那麼這個時代那些十三四歲便懷孕生子的少女便可以少受一些罪過,也可以減少大量難產而死的孕婦,同時也能增加嬰兒的出生率和死亡率。

  優先發展婦科也不是陳旭貿然想到的,而是就在這一個多月裡,清河鎮所屬的鄉村已經有兩個孕婦難產而死,還有四個嬰幼兒夭折。

  在沒有催產針和發明剖腹產手術之前,一直到新中國七八十年代,生孩子還是女人的一道鬼門關。

  成年人遇到病急還能硬抗一下,生孩子這種事誰也扛不住,孩子要出來,不說門板擋不住,老天爺也擋不住,一個不慎就是一屍兩命,然後留下的就是一家人無盡的悲痛。

  這個時代窮苦人家找老婆不容易,生孩子養孩子更不容易。

  忙忙碌碌,半天時間一晃而過。

  陳旭幾乎忙的腳不沾地。

  開診所需要地皮,需要平整場地,需要搭建房子,還需要特製那種一排排抽屜的藥櫃,稱量器具,舂藥的藥杵,手術刀剪,醫藥繃帶,熬藥的鍋灶等等等等,一大堆東西也不能一時半會兒湊的齊。

  但陳旭為了留下徐福,把他死心塌地的牢牢拴在自己身邊,也是拼盡了全力。

  不管此徐福是不是就是那個帶著三千童男童女出海尋找仙藥的徐福,他必須防患於未然,提前按死一個偉大的航海家兼醫生兼大騙子。

  因為這個時代,或許只有他知道海外沒有仙山,從琅琊郡東出大海一千公里之外,只有後世的日本,上面也沒有仙藥,甚至上面可能人類都沒有,如果徐福不去佔領日本,那麼日本總有一天會被他併入大秦帝國,或許後世中國會多一個海外郡,名叫東瀛。

  把開診所的一切忙完之後,陳旭隨著熙熙攘攘的人群來到小學。

  這個時候他猜想杏兒和陳姜氏最有可能就是在小學,因為他回家說過小學的事情之後,杏兒非常嚮往,一直想到小學與同村的一下孩子一起學習,但陳旭卻有些糾結,一旦杏兒也來了鎮上,陳姜氏一個人在家沒人陪伴會很孤獨,因為家裡的那些東西她都放不下。

  不過杏兒還不算大,這件事還可以暫時緩一緩。

  小學非常熱鬧,院子外滿圍滿了十里八村的村民,都背著背簍挑著擔子正站在外面看裡面的一群孩子表演節目,時不時的還會一起轟然叫好,氣氛非常熱烈。

  陳旭站在外面看不見,不過所有的村民看到他都紛紛嚷嚷著裡典大人來了,然後很恭敬的讓開一條路。

  不出所料,杏兒和陳姜氏在小學裡面。

  不過讓他意外的是,杏兒和小河村來的一群孩子正在表演天仙配的歌舞劇。

  杏兒當然不讓的演了她最喜歡的王母娘娘,一個小河村的女孩子演了織女,小河村的其他幾個孩子加上鎮上的一群男女孩子十多個湊在一起扮演了別的角色。

  雖然沒有化妝,也沒一穿漂亮的戲服,也沒有樂器伴奏,但這種邊演邊唱的話劇還是引起了所有圍觀的村民和陳老夫子等人的極大興趣。

  開始就是覺得是孩子們的遊戲,但看著看著,直到織女牛郎開始唱歌,然後突然之間這個節目便被昇華了,鼓掌歡呼中圍觀的人也就越來越多。

  鎮東頭,幾匹健馬簇擁著一輛馬車轆轆而來。

  馬車不是後世常見的箱式馬車,而是只有一個車頂,銅軸雙輪,兩匹馬拉著,上面坐著一個文士打扮的中年人,灰白細麻布衣服,做工還算精細,臉頰略瘦,頜下三縷黑色長鬚,看起來頗為穩重

  馬上的幾個人形態各異,有高有矮,裝束也都是細麻布衣,馬鞍旁邊還掛著刀劍和包裹,看起來風塵僕僕,既像趕路的行商,又像出遊的富貴人家。

  「這裡應該就是清河鎮了,怎麼會這麼多人?」

  一群人慢慢接近清河鎮,然後看著狹窄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流,馬車上的中年文士忍不住奇怪的問。

  一個騎馬的黑臉漢子策馬緩緩上前叫住一個挑擔的鄉民問了幾句之後回報說:「大人,這裡的確就是清河鎮,今日恰逢市集,因此人便多一些!」

  「呵呵,看來我們來的正好,剛好順便打聽一下!」中年文士點頭微笑,然後輕輕的拍了一下馬車的扶手說:「慢慢前行,不要衝撞路人,找個地方先歇息一下!」

  於是一群人放慢馬速夾在人群之中緩緩往前。

  對於鎮上的人來說,平日騎馬來往的陌生人雖然不多,但隔三差五還是能夠看到,因此也並沒有特別關注,聽著前方熱鬧喧嘩,於是都一起往小學湧去。

  喜歡看熱鬧這種習慣,中國人幾千年來都特別喜好,越熱鬧的地方人越多,即便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都會湊上去圍觀一下。

  此時小學外面已經圍上了三四百人,一群人策馬站在最外圍,不過因為騎在馬上,視野開闊院子裡面的情形一覽無餘,孩子們的歌舞雖然聽的不甚清晰,但還是能夠聽個大概,因此聽了一會兒之後馬車上的中年人忍不住站起來觀看,越聽臉色越是驚奇,同時心中的感覺也越來越古怪。

  差不多一刻鐘後,孩子們的表演結束,圍觀的鄉民看看天色不早,於是也都三三兩兩的散去準備回家。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一群人才驅馬來到小學門口,中年文士抬頭看著院子大門上「清河鎮小學」五個篆書大字,臉色更是驚異,略一思忖,整理了一下衣服和頭冠輕輕一擺手說:「你等就在外面守候,不可魯莽,我親自前去拜訪小學的夫子。」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4:49
第161章 清河鎮小學

  小學這個稱呼很古老,周朝早已有之,開始並不指後世讀書的小學,而是指文字學,周朝兒童入學,首先學六甲六書(六甲指兒童練字用的筆畫較簡單的六組以甲起頭的干支。六書即指事、象形、形聲、會意、轉注、假借),所以從前把文字學稱小學,「小學」之名即由此而得。

  相對於小學,還有一個叫大學,大學作為一種具有高等教育職能的機構,可以追溯到五帝時期的成均和上庠。

  董仲舒曰:「五帝名大學曰成均,則虞癢近是也」。虞舜時成立上庠,上庠即高等學校的意思;

  鄭玄:「上庠為大學,在王城西郊。」

  以後夏朝的東序,商朝的瞽宗,周朝的辟雍,是當時位於京師的最高學府。

  《禮記‧王制》記載:小學在公宮南之左,大學在郊。

  《大戴禮記‧保傅》記載:束髮而就大學,學大蓺焉,履大節焉。」

  《漢書‧禮樂志》記載:古之王者莫不以教化為大務,立大學以教於國,設庠序以化於邑。

  因此在古代,小學是蒙學,用來教小孩子讀書識字和學習書寫的意思,而大學則是專門用來研究學問的場所,男子成年之後束髮履節就可以讀大學,算是高級知識分子了。

  當然,為了彰顯儒家流派的學問很高,孔子的學生曾子編寫過一本著名的傳世作品叫《大學》,在書裡面詳細的歸納整理了儒學三綱八目的儒家要義,讓儒家慢慢發展出來一整套的詳細理論,而這些理論在漢朝之後因為適合帝王治國的方略,因此儒家被確立為一種國教一直延續了兩千多年,而經過後世儒家弟子的繼承和發揚,最後弄出了一個變態的三綱五常的理論,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孔老夫子的原始理論被弄的面目全非,中國人的思想徹底就被儒學禁錮了,特別是到了宋朝時期,經過朱熹的重新整理和註解,提出三綱五常的理論之後,儒學再次升級成為一整套嚴格的體系,成為鞏固封建社會統治秩序的精神支柱,而儒學也詳細的把中國人平日說話行事走路甚至是夫妻半夜圈圈叉叉都規定的事無鉅細,一旦不合乎規定便是大逆不道,到了明朝更甚,就連皇帝要和自己的妃子快活都有嚴格的限制,因此明朝的皇帝都很不快活,在一幫儒生的監視下,一個個都不願意上朝,一點兒不對就會被滿朝大臣噴,噴的越發頹廢了,乾脆當木匠,當道士,當縮頭烏龜,反正大明王朝名義上是朕的,但朕管不了,你們愛咋著的。

  好吧!一不小心又扯遠了!

  中年人雖然不知道這個清河鎮小學是什麼意思,但看裡面都是一群兒童,大致也能猜到,這裡是個學堂,只不過在這個偏遠山區的偏僻鄉鎮,竟然能夠見到學堂,自然是驚奇無比。

  「咳咳,請問小學的夫子在麼?」中年人走進去之後,對著一群孩子親切的問。

  「陳老陳老,有人找!」幾個十歲左右的孩子扭頭衝著站在屋簷下的陳老頭兒大聲喊。

  陳老頭兒看著這個文士打扮的陌生中年人,也不敢怠慢,趕緊走下來拱手說:「老朽便是清河鎮小學的教授陳泊年,請問你是……」

  「哦,鄙人趙擎,路過此地看到這裡熱鬧非凡,特地進來看看,沒有提前通秉,還請陳老夫子恕罪!」中年人趕緊拱手回禮。

  「呵呵,無妨無妨,今日恰逢集市,自然熱鬧,方才也不過是一群孩子玩鬧遊戲罷了!」陳老頭兒擺擺手,「有客自遠方來,不亦說乎,既然是路過清河鎮,也不忙走,老朽自然要招待一二,請郎君隨我去餐廳歇息飲茶休息一下!」

  陳老頭兒說完做個請的手勢。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趙擎自然欣喜的一口答應。

  在陳老頭兒的帶領下,趙擎跟著走到旁邊一個涼棚,裡面擺放著六七張長條狀的木桌,而且還有樹樁做的高凳,一排擺的整整齊齊。

  「有客遠來,速去弄些涼茶來解渴!」陳老頭兒很輕車熟路的吩咐一聲小學食堂的幫工,然後邀請趙擎坐下後捋著白花花的鬍子笑著說,「偏僻鄉村,條件簡陋,還請趙郎君不要見怪!」

  「不敢不敢,老夫子言重了!」趙擎趕緊拱手,坐下之後轉頭四顧,滿臉都是驚奇之色,看完之後忍不住問:「老夫子,這食堂乃是何種設施?有何用處?」

  「食堂者,食者聚集之堂也,就是小學孩童和教習就餐之地!」陳老夫子很得意的解釋。

  食堂這個名字很好理解,一聽就知道是吃飯的場所。

  小學也就二十多個孩子,加上三個老夫子和牛全幾個老師,還有懶得自己開火做飯的陳旭和牛大石兩人,平日吃飯也就二十多個人,不過因為食堂的飯食味道比較好,菜品花樣也比較多,因此鎮上一些鄉民偶爾也會來吃。

  食堂對內不收錢,對外五錢一頓,平日二兩粗粟米飯和三菜一湯,就像後世快餐那種,每過七天還會供應一頓肉食,雖然並不能保證每個孩子都能吃飽吃好,但比以前每天吃粗糧野菜飯餓肚子的情況好到天上去了,因此這短時間下來,小學的孩童都明顯長胖了一圈,就連陳老夫子的一張老臉上都現出了紅潤之色。

  其實小學食堂還有一個重要功能,那就是招待來往歇腳的行商和遊客,縣城下來辦事的官吏和兵卒餓了也會在這招待吃飯喝茶,順便談工作,陳旭沒事的時候也喜歡呆在小學裡聽課,順便學習識字和寫字。

  而陳旭也明確吩咐,所有來往的行商和遊客都必須好好招待,飯菜茶水都要隨時能夠供應的上。

  要把清河鎮打造成為一個富裕鄉鎮光靠全鎮六百來戶苦哈哈肯定不行,得有外來人流和資金才行,慢慢的東西南北來往的人都知道了清河鎮,人氣或許就能夠慢慢活躍起來。

  因此鎮上的人都知道,如果有人路過清河鎮要吃飯喝水,都會引到小學食堂來歇息就餐,而陳老夫子也是其中一員,而且把這個政策貫徹的比較徹底。

  涼茶很快端上來,就是普通的竹杯。

  「趙郎君,請!」陳老頭兒悠然自得的端起一杯愜意的喝了一口。

  趙擎從雉縣縣城而來,趕了一個多時辰的路,此時也早已口渴,謝過之後端起竹杯喝了一口,茶水入口的瞬間身體不由一震,臉色更加驚訝,忍不住大喝幾口之後激動的讚歎:「老夫子,此茶清涼潤喉,還略帶一股酸甜,實乃神奇之物也!」

  「呵呵,涼茶而已,就幾種尋常野草熬製,當不得神奇二字,但卻有清涼解暑的功效,這炎炎夏日解渴最好,聽趙郎君口音不是我南陽人氏,又是風塵僕僕遠道而來,不知可否告知來歷?」陳老夫子謹記陳旭的提醒,又開始和趙擎拉家常。

  「趙擎乃是洛陽人氏,前幾日路過南陽,聽聞伏牛山中盛傳有仙家弟子出現,不知老夫子聽說過沒有?」趙擎自然也很高興和老頭兒多攀談幾句打聽點兒消息。

  「仙家弟子,胡說吧,老朽從未聽說過!」陳老頭兒搖搖頭。

  「呵呵,老夫子莫怪,我也是道聽途說而已,只不過一時好奇,路過也就來順便打聽幾句,看來果然就是一個謠傳而已!」趙擎乾笑幾聲接著喝茶。

  要說仙家弟子的傳聞,鎮上的人還真的都不知道。

  紫雲仙茶鬧在宛城鬧得沸沸揚揚,然後隨著來往行商和遊客口口相傳,現在已經幾乎擴散到全國各地,但這個消息也最多在方家術士和商賈官僚這個高層圈子傳播,其實大部分老百姓是不知道的,就連茶葉這種東西也還是只有這些人消費,普通人甚至都還不知道有一種新的茶葉出現,而且這個消息也主要在大城市流傳,偏僻鄉村要知道這個消息,估計得幾年之後去了。

  就在兩人喝茶聊天之時,突然旁邊傳來「當噹噹噹」的搖鈴聲,趙擎轉過頭,就看到一個黑廋的中年人站在教室門口用手搖著一個小銅鈴鐺。

  「趙郎君恕罪,裡典授課,老朽要去聽課了,既然來了清河鎮也不忙著離開,今日又是集市比較熱鬧,逗留幾日再走也無妨,晚間自有留宿餐飲之地,稍坐,告辭!」陳老頭兒站起來拱手,然後往教室走去。

  趙擎看著陳老頭兒的背影,幾口把手裡的涼茶喝完站起來,然後慢慢走到教室外面的走廊上,靜靜的站在窗戶邊往裡看,而除開他之外,小學的幾個幫工也都興趣盎然的也擠到窗戶前面。

  和後世的小學上課差不多,一群孩子吵吵鬧鬧的衝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教室一陣忙亂之後很快恢復了平靜。

  趙擎驚訝不已,教室裡面的課桌也不是他平日所見的那種低矮的案牘,而是跟方才吃飯一樣的長條高桌,凳子也是兩尺高的木樁,桌子上同樣整整齊齊擺放著筆墨,還有一些麻灰色的紙張。

  孩子們坐好之後又雙手平放在胸口的桌子上,一張張小臉都很嚴肅認真。

  而教師的後面,挨著坐了一派排人,剛才的陳老夫子和搖鈴的那個中年人都在其中,還有一個中年女人帶著一個小女孩兒,另外是兩個白鬍子老頭兒和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

  陳旭匆匆抱著幾樣東西從外面走進教室,然後直接走到講台上,把手裡的東西放好之後才笑著說:「今天集市,比較忙也比較熱鬧,這節課本來想放到閒下來講的,不過陳老說學習不可懈怠懶惰,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因此我也不敢打他……」

  「哈哈哈哈……」

  教室裡面的一群孩子頓時哄堂大笑起來,還有調皮的男孩子使勁兒拍桌子鼓掌。

  「而且,我猜想陳老是想提前吃到我手裡的這顆雞蛋!」陳旭拿起桌子上的一顆雞蛋補充一句。

  「哈哈哈哈……」

  教室裡笑的更加厲害了,就連後面一排聽課的都忍不住笑起來,不過陳老頭兒卻不以為忤,滿臉堆笑的捋著鬍子,杏兒直接興奮的嚷嚷,「兄長,我也想吃雞蛋!」

  「別影響兄長上課!」旁邊的陳姜氏趕緊摀住杏兒的嘴巴低聲呵斥。

  「呵呵,無妨無妨,裡典上課都是這樣,寓教於樂,其樂融融也!」旁邊一個老頭兒笑著說。

  「嬸娘別擔心,旭哥兒上課都是這麼不正經,不過挺好玩兒的!」牛大石坐在杏兒旁邊也趕緊笑著解釋。

  「好了,安靜,今天我給大家接著講道重力,上一節課大家都已經知道任何物質都有重量,那麼就會產生重力,幾乎所有東西放手之後都會在重力的作用下往下掉,上次的課後作業時觀察重力,張全蛋,你來說說,你有沒有見過放手後不往下掉的東西?」陳旭指著坐在中間的一個黑黑瘦瘦的男孩子。

  「有,我抓到一隻蟬,放手後就飛了,沒掉下來!」

  「對,鳥也掉不下來!」

  「除非扯掉它們的翅膀!」

  「拔毛!」

  張全蛋說完之後,孩子們又開始七嘴八舌的嚷嚷起來,陳旭臉很黑,臉皮抽抽了幾下說:「看來大家課後觀察的很仔細,但是蟬和鳥能不能一直飛在天上?」

  「不能,會累死!」

  「對了,長翅膀的確能飛起來,但不能一直不停的飛下去,累了飛不動了就會掉下來,那這就還是重力在起作用,鳥和蟬之所以能夠飛起來,是它們在煽動翅膀抵抗重力,因此重力無處不在,而因為重力的存在,就可以通過重力的特性製作一些常用的工具,比如秤……」陳旭拿起一桿小秤。

  「我們可以根據不同物質的重量產生的重力大小來稱量,這就是一種重力平衡的簡單應用,今天我給大家表演一個很好玩的重力平衡試驗!」陳旭把桌子上兩個雞蛋都拿起來,「有誰能夠把雞蛋豎起來放在桌子上?」

  「……」

  下面所有人都面面相覷,孩子們都在冥思苦想,就連後面一排聽課的都滿臉驚異,低頭互相湊在一起嘀嘀咕咕。

  「裡典弄錯了把,雞蛋怎麼可能豎的起來?」

  「我也覺得,圓溜溜的怎麼豎,一放手還不就倒了?」

  「小裡典大人要是能夠把雞蛋豎起來,我就把桌子吃下去!」

  窗戶外面,幾個學校的幫工也都在切切私語,滿臉不信。

  而夾在其中的趙擎自然心裡也滿是古怪,雖然才聽了幾分鐘,什麼重力物質他都聽不懂,但陳旭所說的意思他卻聽懂了,並且他萬萬沒想到,清河鎮的裡典竟然如此年少,看起來就還沒成年的樣子,因此內心更加的怪異起來。

  「哼,小裡典大人的神奇之處你還沒看夠嗎,他說能夠豎起來就肯定能豎起來,一會兒看你怎麼吃桌子?」另一個幫工明顯是陳旭的鐵粉,語氣甚是不滿的哼哼。

  「大家都來試試,看看能不能豎起來,豎起來的申食獎勵一枚雞蛋!」陳旭說完之後,教室裡的孩子都排隊跑到講台上,拿著一顆雞蛋擺來擺去弄了半天卻沒有一個豎起來。

  「你們看,我就說豎不起來吧,絕對不可能豎起來!」

  「嘁,裡典肯定能豎起來!」鐵粉自然不屑一顧。

  鬧鬧嚷嚷十多分鐘後孩子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陳旭拿起另外一顆雞蛋,用手來回不停的晃動,然後笑著說:「雞蛋雖然看起來圓溜溜的,但只要找到重力平衡點,就一定很夠豎起來,大家看好了……」

  陳旭說著,小心翼翼的慢慢把雞蛋的一頭放在桌面上,然後用手不斷的輕微移動,足足過了二十秒鐘,在所有人屏住呼吸的注視下,只見陳旭慢慢把手放開,然後……雞蛋果然穩穩的立在了桌面上。

  「嘩~」

  頓時無論是教室裡面還是教室外面都一陣驚呼。

  「太神奇了,我來試試!」牛大石迫不及待的挽著袖子跑到講台上,輕輕碰了一下桌子,雞蛋頓時歪倒,陳旭黑著臉把雞蛋遞給牛大石,這貨拿在手上學著陳旭的樣子開始豎起來,結果幾分鐘忙的滿頭大汗還是沒有成功,反倒是一不小心把雞蛋捏碎了。

  「嘿嘿,這個……失誤失誤!」牛大石看著陳旭要滴出墨汁來的臉色,擦著汗灰溜溜的跑回去了。

  接下來陳旭又講了一些關於重力和平衡方面的應用和原理,時間一晃就過去了一個小時。

  「好了,這節課的內容到此為止,大家下課後好好觀察試驗重力平衡,學會稱重物體,利用重力平衡其實還能夠製作出來更加精準的稱量工具,有一種工具叫天平,甚至可以稱量一粒麥子的重量,精確到毫釐之間,下節課我給大家講光的現象,會做一個小孔成像的試驗……」

  陳旭收拾好講台宣佈下課,孩子們頓時一窩蜂的衝出教室往食堂衝去,因為已經到了吃午飯的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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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陳旭牽著杏兒的手,帶著陳姜氏去食堂吃飯。

  牛大石、牛全還有仨老頭兒也都跟在後面。

  本來小學開始只有陳老頭兒一個老師,但鎮上三老的另外倆老頭兒感覺受到了冷落,同時對陳老頭兒也有些羨慕嫉妒恨,大家都差不多老,都是清河鎮有名望的三老,憑什麼你就當了小學的校長,天天免費吃喝不說,還能整天在鎮上耀武揚威,走路都眼睛長在頭頂上,因此剩下倆老頭兒也忍不住了,一起找到陳旭,要求當小學的老師,陳旭沒辦法,只好都同意了,反正就一個班二十幾個學生,隨便仨老頭兒怎麼折騰。

  食堂的午飯已經做好了,中午吃菜包子,小孩子一人一個,麵粉是不過篩連同麩皮一起的全麥麵粉,因此蒸出來的饅頭都是黃褐色的,而且有些開裂,但熱騰騰的綿軟可口,口感和粗糧做的硬饃饃不可同日而語,就連仨掉了牙的老頭兒都吃的讚不絕口。

  蒸籠也是前幾天才做出來的,在陳旭的指導下,鎮上兩個篾匠試驗了無數次才製作成功,主要是在結合部位和密閉性上不好弄,因為這種一層一層堆疊起來的東西他們從來都沒見到過,而陳旭雖然見到過,但不會做。

  不過蒸籠再怎麼說也就是一個簡單的構造,試驗了幾次後還是做了出來,因此這幾天小學的師生早上饅頭和小米稀飯,中午包子,晚上要麼稀飯麵餅配鹹菜,要麼面條,反正和後世大河南的老鄉差不多,一天三頓基本上都是麵食,因此吃了幾天之後,陳旭非常的懷戀大米飯。

  但大米飯眼下只能想想而已,南陽郡基本上都不種稻米,而產稻米的地方都在南方,而且種植面積和產量都很有限,只能慢慢打聽,然後看看能不能通過商人弄一些來。

  一群人圍著一張桌子坐下,食堂的幫工端過來一大盆熱騰騰的包子,陳旭給陳姜氏拿了一個,牛大石給杏兒拿了一個,然後大家都毫不客氣的開吃起來。

  「諸位,趙擎有禮了!」

  就在大家吃的興奮熱烈的時候,一個中年文士慢慢走到桌子旁邊,很是恭敬的拱手作揖。

  「你是……」一群人都放下手裡的包子。

  「我為大家介紹一番,這位趙郎君從洛陽過來,路過清河鎮,剛剛老朽已經和他有過交談!趙郎君,這位就是我們清河鎮的陳裡典!」陳老頭兒趕緊介紹說。

  姓陳?趙擎忍不住心裡一動,然後眼光落在陳旭身上。

  「遠來是客,趙先生吃過午飯沒有?」陳旭站起來笑著打招呼。

  「先生之稱愧不敢當,鄙人趙擎,打攪各位進餐了!」趙擎趕緊拱手。

  陳旭雖然年輕,看樣子還沒成年,但卻成了清河鎮的裡典,這在大秦來說絕無僅有,而且剛才趙擎站在教室外面聽完了陳旭的整節課,感覺像聽天書一樣,有一種不明覺厲的發憷,因為除開那個豎雞蛋的遊戲之外,說的東西他幾乎完全都聽不懂,但滿教室二十多個十歲左右的小娃娃卻都聽的明白,可見這個小裡典絕對不是一般人。

  最最重要的是,這個小裡典姓陳,而且就在清河鎮。

  他想起離開咸陽之時皇帝的諄諄吩咐,內心頓時如同狂潮般翻騰起來,如果不出意外,說不定皇帝要自己找的就是眼前這個少年。

  一念及此,趙擎頓時更加小心恭敬起來。

  「回裡典,趙擎未曾進午食!」

  「呵呵,那就別客氣了,坐下來一起吃個包子暫且充飢!」陳旭一擺手,牛大石趕緊把一個樹墩子搬過來。

  「多謝,恭敬不如從命!」趙擎也不客氣,他要確認眼前這個少年就是陛下要找的陳姓少年,多接觸才是最好的方法,何況這熱氣騰騰的包子他也從來沒見過,香味濃郁,很有吃一下的衝動。

  「請!」陳旭一屁股坐下來,趙擎也左右告罪之後拿起一個包子,仔細的看了幾眼之後放到嘴裡吃起來。

  看起來就是小麥麵粉,但質地均勻細膩毫無粗糙感,綿軟細糯,裡面還裹有野菜,甚至還有一點點油渣,因此吃起來非常香,和以往吃到的任何食物都不一樣,甚至他懷疑,皇帝陛下也不曾吃過這種食物。

  一個包子很快吃完,趙擎意猶未盡的說:「裡典大人,我還有幾個隨從在小學外面,趕了半天路也未曾進食……」

  「好說!包子也可外賣,兩錢一個!」陳旭一邊吃一邊說。

  「甚好甚好,物有所值也!」趙擎頓時高興的站起來出去找自己的幾個屬下進來吃飯。

  趙擎帶來六個屬下,陳旭讓食堂的幫工給他們上了一籠大包子,然後幾個人也圍著桌子吃起來,一個個臉色驚異的同時化身饕餮,風捲殘雲之下一籠包子很快就吃完了。

  吃完包子,陳旭照例用竹籤剔著牙開始喝茶消食,杏兒已經和一群學生玩耍去了,陳姜氏也不敢打擾陳旭,跟著去照看杏兒,而一群學生吃飯是從來都不會坐在食堂裡面的,一般拿了包子饅頭院子裡教室裡到處亂彪飈,打鬧嬉戲和後世的小學簡直一球樣,完全就是一群小瘋子,因為自小便沒怎麼管,甚至還要瘋狂三分。

  「此茶異香撲鼻,回味甘甜,入喉溫潤齒頰留香,真乃良物也!」趙擎喝了一口茶忍不住又開始讚歎。

  陳旭笑笑沒有說話,而是不緊不慢的喝了幾口茶才放下竹杯說:「趙先生是經商還是干什麼?」

  「趙某家族也有商產,不過趙擎因為喜歡到處遊歷,因此只能算半個商賈吧!」趙擎趕緊說。

  「那你能弄到稻米否?」陳旭問。

  「稻米只有南方諸郡才有出產,要運來南陽頗為不易!莫非裡典想做糧食買賣?」

  「不不,聽說稻米美味,和麥粟口感完全不同,我只是想嘗個新鮮而已!」陳旭連連擺手。

  「此事易耳,趙某家族行商走貨於大秦各地,如若下次有機會,順便販賣一些過來與裡典大人嘗嘗!」

  「多謝多謝!」陳旭趕緊拱手道謝。

  兩人東扯西拉交談了幾句之後,馬大伯和一群村民背著購買的東西來到小學,準備告辭回小河村,陳旭也就讓趙擎自己在清河鎮觀看一下,晚上再做招待交流,趙擎自然滿口答應。

  陳旭把馬大伯等人和陳姜氏、杏兒送到鎮口,看著杏兒唸唸不捨的樣子,忍不住蹲下來摸著她的小腦袋說:「杏兒,鎮上人多又很雜亂,兄長也太忙照顧不過來,等我把一切事情捋順之後,明年你便來鎮上上學好不好?」

  「兄長,那你可要說話算話呀!」杏兒小嘴癟著,看起來要哭。

  「放心,兄長一定說話算話,到時候我把水姐姐接過來一起陪你!」陳旭笑著說。

  「那好,我們拉鉤!」

  「好!」陳旭伸手勾住她的小指頭。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杏兒把拉鉤這個後世的動作學的順溜的很,拉完鉤還是捨不得放手。

  「杏兒,兄長忙碌,你再這樣娘就生氣了!」陳姜氏拉著杏兒的手,圓圈兒紅紅的呵斥。

  「娘,你別動不動都凶小妹,她還這麼小!」陳旭趕緊說。

  「就是你寵著她,到時候長大了刁蠻任性,和那江家小娘子一樣,看怎麼嫁出去?」陳姜氏揉著眼睛說。

  「嘿嘿,嬸娘放心,我會好好待杏兒妹子的!」牛大石站在旁邊趕緊表示一下自己的存在,順便宣示自己的主權。

  「杏兒才不會和那個小姐姐一樣刁蠻呢!兄長你放心,我回去會把娘照顧好,還會把幾頭小山彘也養的肥肥的,寒衣節就可以宰殺吃肉了!」杏兒乖巧的點頭說。

  (注一下:秦朝實行的是商周曆法,也叫顓頊歷,和後世的農曆不一樣,因為秦始皇崇信五德之說,所以把代表水的亥月定為元月,稱為建亥,因此每年十月初一定為一年的開始,也就是元旦,叫做寒衣節,實際上也就是春節,這種曆法一直沿用到西漢時期,直到漢武帝啟用了司馬遷編制的太初曆之後,中國的農曆才算徹底定型,各種節日也全部都依照太初曆來實行,而且一直沿用了幾千年,直到民國時期孫中山啟用西方的公元紀年法才算終結,但農曆紀年因為傳承日久,中國人的農曆紀年法並沒廢棄,二十一世紀仍舊在用,而且各種農曆節日也都還是按照太初曆的時間在過。)

  「那就好,到時候兄長一定給你做好吃的糖醋排骨,醬肘子,紅燒肥腸,還有香腸燻肉,酸辣血旺……」

  陳旭每說一個,杏兒便吸一下嘴巴,還沒說完,周圍一圈兒人都滿嘴口水,弄的陳旭也是忍不住抹了一下嘴巴站起來對馬大伯說:「大伯,我娘和杏兒就拜託你們照顧了!」

  「說這些干甚子,放心,不會有任何岔子!」

  「對對,小旭不要擔心,家裡的一切我們都會幫忙料理好,你專心當裡典,到時候釀出酒來別忘記給我們帶一些就行了!」其他的村民也都七嘴八舌的說。

  「多謝多謝,一定一定!」陳旭趕緊答應。

  「走吧,天色不早了!」馬大伯一揮手,一群人啟程離開。

  「娘,路上小心,我過幾天回來看望你們!」

  「兄長,記得早早回來看杏兒呀!」杏兒走的老遠了,還三步一回頭的反覆叮囑。

  「放心,大家路上小心,保重!」陳旭不斷的招手大喊,直到一群人都走的看不見了,這才感覺心裡空落落的轉身回去。

  來了兩個多月,對於這個時代,陳旭已經有了很深的理解和感悟。

  荒野山區偏僻難行,任何地方的人出門一趟都不容易,哪怕清河鎮和小河村只隔二十里路,但要去回去一趟也很困難,他不是虞無涯那種武功高手兼腦癌大吃貨,自然不敢一個人回去,帶上牛大石也不敢,一般回去還得請一個亭長帶三四個鎮上的獵戶護送回去,然後過兩天又去接回來,不然一不小心路上遇到一隻兩隻白額吊睛的大腦斧或者花豹,小命基本上就交代了。

  但血濃於水的親情又割捨不下,因此他對這個荒蠻的時代也充滿了深深的怨念。

  「旭哥兒,今日來的那個趙擎是不是有問題?」兩人一邊走,牛大石跟在旁邊問。

  「咦,你腦子終於開竅了!」陳旭驚奇不已。

  「嘿嘿!」牛大石訕笑幾聲搓著手說,「我看你對他不太熱情,和前幾天那個商人不太一樣!」

  「嗯,這個趙擎來歷很不一般,談吐根本就不像一個商人,也不像是一個讀書人,總感覺有些奇怪,所以這兩天安排人暗中把這群人盯緊點兒,不能看的東西別讓他們看見,不能說的也別說,特別是造紙坊,知道不?」陳旭叮囑說。

  「放心放心,他要是敢去造紙坊,我安排人打斷他們的腿!」牛大石連連點頭。

  其實對於趙擎,陳旭一開始就心裡有疑惑,趙擎自稱是洛陽人,但卻滿口的陝西……嗯,咸陽口音。

  麻痺的,騙哥哥不懂方言咩!

  雖然鎮上的鄉民都沒出過遠門,不懂咸陽話和洛陽話的區別,但陳旭作為一個後世人,全國各地的方言也大致知道一些,陝西話在中國非常特殊,與大河南老鄉的話發音完全不一樣,如果音調在拐一下彎兒,直接不用大聲就會變成高亢的老秦腔,身份不用猜就如同光頭腦袋上的蝨子,一目瞭然。

  如果猜的不錯,趙擎就是從咸陽而來,擁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或許和紫雲仙茶有關。

  最重要的是這貨姓趙,陳旭有些忌憚,有可能和趙高有關,說不定是趙高安排過來打聽自己的行蹤,然後給他的兒子趙柘報仇。

  一想到這裡,陳旭總感覺褲襠涼涼的,有一股殺氣懸在兩腿之間,雖然天空豔陽高照,但蛋蛋卻很恐懼的直接縮進去了。

  其實陳旭不知道的,那沒了蛋蛋的趙柘如今還在宛城養病。

  一是因為趙柘的傷勢的確嚴重,傷口雖然癒合,但無法騎馬,而且武關道還未徹底修通,馬車想要通過非常不容易,再加上趙柘經常情緒失控癲狂,路上的安全性不好保障。

  而最主要的因素卻是:剿匪過後,江北亭和郡守馬伯淵,郡尉高焄(xun)以及另外幾個人暗中達成了協議,按死梁文,並且用主簿梁子舟頂了缸,但當時參與策劃溝通山匪搶劫夏糧稅的人太多了,不是高官就是富商的兒子,人多嘴雜,要把其中的關節和口供全部串通好非常不容易,還有就是要面對的是皇帝身邊的大紅人趙高,因此所有人都不敢大意,把趙柘留在宛城,仔細策劃,各自施展神通去咸陽找關係通人脈,爭取要把這件事弄的滴水不漏,讓趙高不敢為此事輕舉妄動,也不敢大動干戈,不然一個不慎,趙高攜帶滔天怒火的大腳踩下來,無數人將被踩成粉碎,因此容不得半點兒差池。

  當然,這件事雖然和陳旭關係很大,但其實歸根到底還是和馬騰這些紈褲子弟胡亂行事有密不可分的關係,因此這些大人物必須跟著背鍋,而且還要背好,加上江北亭有意提攜陳旭,還因為女兒和那塊玉珮的關係,他以為自己猜到了什麼,為了女兒的未來打算,他自然要保護好陳旭。

  而且這件事到了宛城之後,其實已經和陳旭關係不大了,爭鬥的級別已經不是他一個小小的裡典能夠掌控,也不是他一個小小的裡典能夠扛得起來的,非常沉重,沉重到整個南陽郡的無數官吏都擔驚受怕萬分恐懼。

  而此時遠在咸陽的趙高,自然也不知道他那個不成器,整日只知道鬥雞走狗的四兒子已經沒有了蛋蛋。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4:49
第163章 刺殺趙高

  一輛雙轡馬車搖搖晃晃的停在咸陽城西南一座大宅前面,厚實雄偉的大門上掛著通武侯府四個古篆大字,門口兩個挎劍執戟的魁梧兵卒站在門前。

  身材略顯富態的趙高被隨從扶著從車上下來,整理了一下衣冠之後走到門前。

  「拜見趙府令!」兩個兵卒趕緊行禮。

  「王將軍在府中否,幫我通稟,就說趙高前來拜訪!」趙高臉上帶著笑容吩咐。

  雖然他是中車府令,又是皇族宗親,但面對王家父子,整個大秦沒有任何人敢小覷。

  王翦王賁父子,就是始皇帝陛下手中的兩柄戰斧,征服六國之戰,這父子兩人橫掃了五國,為大秦一統華夏奠定基礎,立下赫赫戰功,秦始皇也不吝賞賜,滅齊之後王賁軍功賞爵十九級,位列關內侯,被封為通武侯,這侯爵之尊,就連如今的大秦左相李斯都不曾得到,因此足可以看到王家父子在秦始皇心中的地位,而秦國統一之後,王翦王賁父子便急流勇退卸甲歸隱,不再參與朝政,一直隱居在咸陽府邸之中修養。

  而秦始皇卻並沒有忘記自己手中這兩把開山大斧頭,經常還會賞賜金玉珠寶,時常也會宴請這對父子進宮同飲。

  此次賜婚雖然看起來是李斯建議,但實際上秦始皇也早有打算,因為此時他已經在策劃準備征服南方的百越了,王翦王賁父子這一對大斧頭自然是首選,隨便丟出去一把就能幫他把百越之地的那些蠻夷砍成稀巴爛,而賜婚也自然是一種非常器重的表現,江楚月只不過是江氏一族的旁支所生,江北亭也不過堪堪是一介縣令,地位太低,不足以彰顯門當戶對的身份和地位,即便是太中大夫江珩,也不過是沒有實權的四品諫議大夫,無論是與趙氏還是王家都差別太大,而且江氏一族的地位還值不得秦始皇去照顧心情,一樁旁支的婚姻而已,解除對於秦始皇來說,一點兒心理負擔都不會有。

  王賁的父親王翦,如今雖然年逾六旬,但仍舊魁梧勇猛,按前趙大將廉頗尚能飯否的故事,老是老但胃口好,一頓還能吃掉半隻羊,因此身體仍舊強健,加上戰功赫赫,在大秦可以說是猛虎般的存在,比之如今鎮守西北長城打擊匈奴的蒙毅將軍來說,地位不知道要高多少,只要他往朝堂上一站,幾乎沒有人敢大聲說話。

  因為王翦指揮打仗的能力如今在大秦無人能及,與白起、廉頗、李牧一起並列為戰國四大名將,早就已經超神了,這四人其他三位早已作古,王翦便是碩果僅存的戰爭大神,放眼天下無人能出其右,而放在咸陽完全就是震懾天下的神兵利器,是聖階九級的存在,自帶聖階光環壓制,時不時就會被秦始皇翻出來曬曬太陽,讓六國的遺老遺少看看朕手裡這把金光燦燦的大斧頭,要是誰特麼敢跳出來造反,直接就一斧頭劈下來,頓時會卒的稀里嘩啦血肉模糊。

  「哈哈,趙府令恕罪,賁迎接來遲也!」

  就在趙高與兩個門衛說話之時,大門內響起一陣爽朗的大笑,一個身穿寬袖錦服,腰束龍紋玉帶的中年大漢昂首闊步而來,頭戴玉冠,五官棱角分明,粗眉大眼鼻直口闊,下巴上鬍鬚飄揚。

  中年大漢走路虎虎生風,地面似乎都在震動,幾步跨出大門,對著趙高深深一輯說:「趙府令請,我父親大人已經在前堂等候多時!」

  趙高也趕緊深深一輯,滿臉堆笑的說:「侯爺之禮高不敢受也,侯爺請!」

  「請~」王賁伸手挽住趙高的胳膊,兩人親密無間的走進大門往前廳走去。

  通武侯府乃是秦始皇御賜修建,內吏府出資,少府督造,佔地足有百畝,裡面雖然沒有江南宅院的風景秀麗,但卻寬敞大氣,進門就是一大片演武場和一排箭靶和兵器架,視線極其開闊,地面墊著沙土的跑馬場,一看就有沙場氣勢,明顯和文官的府邸完全不一樣。

  而此時沙場之上,正有一位身材高挑、身穿青色窄袖箭服、約莫十五六歲的女子騎在馬上繞場飛馳,身姿矯健,奔馳中手中一柄長弓不斷拉開,把一支支長箭射出去,伴隨著咄咄之聲,一支支長箭便毫無虛發的釘在不同的箭靶上,惹得四周圍觀的家僕和幾位少男少女大聲鼓掌喝彩!

  趙高忍不住停下腳步觀看一番之後,臉上帶著笑容說:「這位便是三娘吧?果然虎父無犬女也,我只聽聞其劍術精湛,沒想到箭法也如此高超,只怕吾家犬子配不上也!」

  「趙府令哪裡話,我這女兒自幼愛舞刀弄槍,以至及笄之年人仍舊不願嫁人,此前也曾惹過不少禍,此次蒙皇帝陛下御口親賜姻緣,嫁與你家四郎,也算是了了我一樁心事,只希望婚配之後能夠收斂些,免得鬧的家宅不安才好!」

  趙高聽完忍不住臉皮輕輕的抽抽了幾下。

  這王賁乃是大秦猛將,雖然也讀書識字,但卻和其他武夫差不多,一根直腸子,說話完全就是想到哪兒說到哪兒,這番話明顯就是對自己這個喜歡舞刀弄槍的女兒不放心,而且又急著嫁出去,很明顯,趙柘運氣不好中招兒了,而且是種了皇帝陛下的招兒,這樁可能將來會家宅不寧的婚姻趙高甩都甩不脫,至於趙柘結婚之後會不會挨打,那個……要看他的本事和運氣了。

  再怎麼說老婆是通武侯王賁的女兒,俗話說打狗還要看主人,即便是娶進門的這個老婆如何不賢惠,如何霸道威猛,還是不能隨便打,不然引來老丈人一家,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兩把大斧頭祭起來,十個趙柘加三個趙高也擋不住。

  之所以王賁的女兒喜歡舞刀弄槍十五歲還沒出嫁,其中很大的原因就和王翦有關,這個大秦軍神不光武力值高,軍功高,打仗P眼兒黑,而且特別護短,對這個孫女簡直喜歡的猶如掌上明珠一般,要不然也不會培養成這個樣子。

  之所以說王翦打仗P眼兒黑,請參考秦趙大戰。

  當年王翦伐趙遭遇趙國大將李牧,兩人武功值相當,膠著對峙了一年多,導致秦軍軍心不穩,王翦憋不住了,於是便用反間計,導致趙王遷奪了李牧軍權,不久後更是將其殺害,作為戰國後期唯一能夠抵抗秦軍的軍神,李牧一死,王翦率領秦軍勢如破竹,短短一個多月便攻克邯鄲,生俘趙王遷,趙國王室逃亡代國,幾乎算是滅國了。

  雖然說上兵伐謀,但王翦弄死李牧的這一招兒的確算不上光明和大氣,說一聲黑P眼兒也絕對不為過。

  而李牧作為戰國後期唯一能夠抗衡王翦的大將身死,其餘六國再無能夠和王翦抗衡的名將,然後王翦王賁父子如同開掛一般,短短不到十年時間便橫掃八荒六合,協助秦始皇統一六國,完成了前所未有之千古霸業。

  這種猛人輩出的家庭惹不起,現在在大秦來說,除了秦始皇,誰都惹不起王家,而王家也自知功勞太大恐惹的秦始皇猜忌,因此齊國覆滅之後兩人便不再過問任何朝政和軍事,急流勇退解甲歸田,天天在家喝酒投壺,騎馬射箭自娛自樂,過的逍遙自在。

  「我喚小女來和趙府令請安!」王賁抬手準備招呼,卻被趙高把手拉住了,「通武侯不必如此,等一切安排妥當之後,讓他們年輕人自己去慢慢熟悉吧,莫讓老將軍等的急了!」

  「也是,趙府令請~」王賁摸摸鬍鬚點頭。

  通武侯府不光操場大,容得下數百人操練兵馬,連房子也高大闊氣,會客廳比一般的王侯公卿的要大多了,趙高跟著王賁走進去的時候,裡面一個身材魁梧,鬚髮花白,面相和王賁有六七分相似的老者正赤足盤腿坐在上首的涼榻之上,身穿灰色麻服,目光炯炯,神態輕鬆的正在看幾個兵卒揮著竹劍正在客廳中央比鬥,情形看起來很熱鬧,也很愜意。

  「趙高拜見王老將軍!」趙高此時神情更加恭敬三分,深深一揖到底。

  「趙府令無需多禮,賁兒引趙府令入座,看茶!」

  「趙府令請~」王賁一把年紀了,對老爹當外人面叫自己賁兒也無可奈何,乾笑著引趙高在左側的矮榻上坐下之後,很快就有家僕送上香味四溢熱氣騰騰的茶水。

  趙高一愣忍不住吸了一下鼻子說:「這……這難道就是前些日子盛傳的紫雲仙茶?」

  「呵呵,正是,這是前些日子皇帝陛下賞賜下來的,只有二兩,今日特別為迎接趙府令沖泡的!」王賁略微有些得意的。

  「難得難得,此茶我倒是聽陛下和李丞相交談之時提到過,傳說氣味芬芳獨特,飲之能提神醒腦,乃是仙家弟子親手所制,高從未見過也,而且聽聞此茶傳世極其稀少,陛下想來也不多,竟然能夠賜給通武侯府二兩,可見兩位將軍在陛下心目中的位置無可替代也!」趙高忍不住狂拍馬屁,同時心裡也更加堅定了要盡快促成這樁婚姻,趙家搭上通武侯府,即便是哪天皇帝仙逝,想來也不虞有其他麻煩。

  「趙府令過獎了,這是陛下愛惜我們父子而已,關於青袖和你家柘兒的婚事,陛下已經讓宗正府通傳與我們知曉,此乃天作之合,就選個好日子盡快辦了吧!」王翦雖然喜歡自己這個愛舞刀弄槍的孫女,但這麼大還嫁不出去,眼下也的確有些急了。

  也不怪他著急,作為堂堂大秦軍神的孫女,全咸陽王侯公卿不知凡幾,適合婚配的年輕郎君也不知凡幾,但幾年之間卻沒有一家上門提親的,不是那些有兒子的不想,而是一提起這件事,那些家的兒子就尋死覓活要去懸樑自盡也不娶通武侯家的三娘子。

  不是這三娘子長的不好看,堪稱沉魚落雁之貌。

  也不是身材不好,足有一米七八。

  而是武功值太高,而且脾氣也不好,更加搞不懂的是,這個女人嫉惡如仇,看見哪個紈袴當街耍流氓調戲女人,就要爆發,曾經當街把九卿之一的高太僕兒子打的在床上躺了半個月,門牙都被打脫幾顆,但高太僕不光沒生氣,反而還提著禮物親自上通武侯家告罪,噓寒問暖的關心有沒有把三娘子的手打疼。

  這其中王家父子的虎威就可見一斑。

  如若眼瞎一不小心吃了熊心豹子膽喝醉後逞能娶回去了,這輩子基本上也就沒啥娛樂希望了,後半輩子絕對活的和鹹魚沒什麼區別,再也別想翻身。

  當然趙高是不怕的,反正這個四兒子也不成器,用兒子的一生幸福換一座大靠山,簡直太特麼划算了,多被打幾次說不定還長進了呢?雖然被打折腿的可能性比較大,但萬一呢……,何況這還是皇帝陛下親自許配的姻緣,天上雷公大,地上舅舅大,而大秦就皇帝最大,御口親賜,沒有人敢不從命,自己不敢,王家父子更不敢。

  因此這樁婚姻兩家都不會有任何疑問,王翦父子和趙高在客廳一邊喝茶,一邊賞舞,順便也把婚事的婚期和一些細節確定下來。

  雖然秦朝時期結婚沒有後世儒家當道之後的那一套流程繁瑣,但其實也已經大致定型了,包括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五種(加上正婚禮時的親迎,即所謂的「六禮」),加上又是皇帝做媒,因此雙方都不敢大意,一番仔細商量下來,時間已經到了申食,於是王翦父子又留趙高吃晚宴。

  時間已到酉時,喝的醉醺醺的趙高在兩個家僕的攙扶下搖搖晃晃從通武侯府出來。

  此時天色雖然還很明亮,但太陽也已經開始落山。

  趙高坐上馬車,在十多位身披皮甲的魁梧兵卒保護下,十多匹馬沿街往趙府而去。

  根據秦律,夏日酉時就會關閉城門開始宵禁。

  咸陽乃是大秦皇都,雖然在別的郡縣宵禁執行的並不十分徹底,但咸陽卻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況且皇帝就住在城中,因此誰都不敢大意,因此宵禁執行的力度還是很大,此時大街上幾乎看不到什麼人了,來來回回或騎馬或奔走的都是宵禁巡邏的中尉府禁軍。

  當然,宵禁針對的只是普通老百姓,真正有身份地位的王侯公卿不在此列,因此禁軍看到趙高的馬車和四周簇擁的武卒踢踢踏踏而來,都只能趕緊站到路邊行禮讓行。

  「嗝~」趙高坐在馬車上,看著兩邊矗立的房子和天邊的晚霞,興奮的忍不住打了一個酒嗝。

  他沒想到王翦父子竟然會對他這麼重視和客氣,連皇帝御賜的紫雲仙茶也舍得泡給他喝,看來自己雖然不列三公九卿並無實權,但因為與陛下親近的關係,所有人還是得對自己恭恭敬敬。

  呵呵,一想到王翦父子的態度,趙高越發的暗自得意起來。

  所謂酒後露原形,趙高也是這樣。

  本來趙高這個人沒有什麼能力,只不過他的身份不低,曾經也是秦國某位國君之後,因此和秦始皇算是同姓同族的王系宗族,因為其父犯罪,其母受到牽連淪為奴婢,連帶趙高和幾個兄弟姐妹都下賤無比,不過後來秦始皇聽說趙高為人勤奮又精通法律,於是招他入朝做官,而且趙高此人善於觀言察色、逢迎獻媚,慢慢得到秦始皇的賞識,數年之後將其提拔成為中車府令,負責掌控皇帝的車輿和傳遞奏章,而這一當就是整整二十年,直到秦始皇去世,他扶持胡亥上台,更進一步成為了丞相。

  不過這是後話,現在來說,趙高就是一個善於拍秦始皇馬屁的小人,權力不大但位置極高,不過因為現在的大秦能人輩出,整個朝堂之上站的就沒一個好相與的傢伙,因此趙高平日自然也很低調。

  不過隨便怎麼低調的人,一旦喝醉了就會露出狐狸尾巴。

  此時的趙高就是如此,坐在馬車上打著嗝哼著小曲,輕輕的拍著馬車的欄杆一臉得意。

  「這次御賜婚姻,聽皇帝口氣似乎是那李斯進言,沒想到我趙高出生低賤,但如今卻連李斯都要奉承與我,用這樁婚姻來討好我,就是為以後讓我能夠幫他在皇帝面前多多美言幾句,傳遞奏章的時候能夠迅速點兒,呵呵,李斯啊李斯,某家平日看你義正言辭,原來也不過是一個阿夷諂媚之輩,嘎嘎……」趙高坐在輕輕搖晃的馬車上,滿臉得意之色無法言表。

  「有刺客,小心~」

  就在趙高搖頭晃腦的在內心自嗨的時候,突然前方領隊的兵卒一陣慌亂,同時傳來大吼。

  此處剛好走到一條街道的拐彎之處,前後護衛的兵卒有些脫節,只見明亮的餘暉之下,一個黑衣黑褲蒙著黑色面巾的人從旁邊一座涼舍屋頂直撲下來,身體如同一隻蒼鷹俯衝而至。

  「嗆~」

  伴隨著一聲鐵劍出鞘的聲音,黑衣人從一個騎馬的兵卒頭頂掠過,伴隨著黑光閃過,血光噴起的剎那,一顆人頭騰空而起翻滾一丈多高。

  黑衣人落地,腳尖點地如同一片浮葉往前竄出兩丈,身體游龍一般左右搖晃化作一道虛影撲向馬車,而手中的黑劍翻飛如同黑色匹練一般在空中拉出長長的殘影。

  「噗噗噗噗~」

  伴隨著一連串利刃入骨的聲音接連響起,等黑衣人撲到馬車前方的時候,身後已經人仰馬翻血水噴濺,五六個身披皮甲的魁梧武卒噗通噗通接連從馬背上栽下來,一個個雙手捂著脖子瞪大眼睛翻滾在地,手指縫中汩汩鮮血如同噴泉一般飈滿數丈寬的石板大街。

  夏日的傍晚,一股濃郁的血腥氣息瞬間散發出來。

  「嗆嗆嗆~」此時回過神來的其他護衛才慌亂中抽出腰間的長劍撲向黑衣人,但為時已晚,黑衣人距離趙高已經不到一丈距離。

  「趙高受死~」黑衣人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身體騰空而起撲上馬車,犀利的雙眼冰冷異常,手中的鐵劍鋒刃光寒,還有一滴滴血珠被顫動的劍刃絞成一股血色霧氣在四周翻滾。

  一股殺氣如冰雪席捲而至,濃烈的寒意讓趙高的酒意瞬間清醒,他臉孔驚恐慘白的同時重重一巴掌拍在馬車的扶手之上。

  「嘣~」伴隨著扶手塌陷下去,一聲清脆尖利的聲音響起,扶手下面一道雪白的光芒迸發出來撞向黑衣人。

  黑衣人猝不及防,完全沒想到趙高的馬車上竟然還有機關暗器,看著撲面而來的白光,黑衣人卻根本就沒有任何時間閃避,只能咬牙往前撲出去,手中的鐵劍狠狠對著趙高刺了下去。

  「噗~」白光直接從黑衣人左肩穿透而過。

  「噗嗤~」黑衣人手中的鐵劍也刺在趙高的右胸,但因為白光的攻擊,黑衣人身體猛然一抖劍刃斜挑上去,直接將趙高的半隻耳朵和帽子斬落下來,頓時鮮血狂湧頭髮四散,趙高慘叫一聲從奔跑的馬車上跌落下去。

  「當啷~」穿透黑衣人肩膀的白光在兩丈之外落地,原來是一柄彎月形的雪色薄刃,長不過兩寸,又細又薄鋒利無比。

  而幾乎同時,馬車後廂突然站起來一個身穿灰麻布衣,灰布蒙面挽著道髻的矮小男子,身材不過五尺,手持一把仿似弓弩的東西,扣動扳機的瞬間,又是兩道雪亮的光華對著黑衣人撞了上去。

  「月刃駑,墨徒!」

  黑衣人大驚失色捂著肩膀跳下狂奔的馬車。

  「噗噗~」兩道極其鋒利的薄刃呼嘯而至,在空中急速旋轉著追上黑衣人,一道從左肩掠過,劃破衣服帶起一股血水,另一道被黑衣人在地上翻滾著躲過。

  「拿下刺客~」灰衣男子大吼一聲跳下馬車反身追了上來,此時剩下的護衛也都騎馬圍堵上來。

  黑衣人回頭看了一眼倒在十多丈之外躺在地上哀嚎翻滾的趙高,稍微猶豫下一之後持劍再次撲向趙高。

  但此時已經太晚了,後方追擊而來的護衛咆哮而至,身後又有手持刃弩的墨家門徒,夾擊之下,黑衣人單手持劍連續刺翻兩個護衛之後,被一把青銅長劍再次斬在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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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爭權奪利

  「嘣~」身後的墨徒再次扣動扳機,又是兩道月刃激射而射出,雪白的光華在餘暉下閃爍著清冷的寒光。

  而此時,除開圍堵而來的護衛之外,趙高已經被另幾個護衛團團護在中央,扯上馬背急速離開。

  「嗯公,無涯此次失敗也,請你多保重,來生無涯再報答救命之恩!」黑衣人長嘆一口氣,揮劍再次砍翻兩個護衛,同時避開其中一道月刃之後,被另一道擊中右腿。

  「砰~」

  黑衣人重重跪在地上,看著幾把同時砍劈下來的長劍,看著逐漸遠去的趙高,雙眼之中露出一絲苦笑。

  「轟~」

  就在黑衣人再無力反抗之時,突然一道灰色人影從側面的房頂上如同一顆炮彈轟然落在黑衣人身旁,也是身穿灰布麻衣,赤腳散發,手中持著一根紫色木棍。

  「滾~」赤腳男子大吼一聲,手中紫色木棍橫掃出去,運動中宛若一片紫光還在急速的顫動,絞碎空氣發出嗚嗚的刺耳聲音。

  「砰砰啪啪~」砍劈下來的五六把青銅長劍直接被木棍撞飛出去,而馬上的幾個魁梧護衛也都如同被雷擊一般,一個個悶哼慘叫著飛跌出去,就連坐下的馬匹也都無法抵抗木棍的衝擊,紛紛嘶鳴著倒退甚至翻滾到地上,大街上頓時人仰馬翻一片混亂。

  「師兄~」黑衣人驚喜不已,杵著黑劍艱難的站起來。

  「哼,如若我來遲半步,你還有命在!走~」赤腳男子冷哼一聲,一手抓住黑衣人抗到肩上,同時轉身看一眼那手持刃弩仿似侏儒的墨家門徒,雙眼中冷光爆閃,還沒等侏儒扣動扳機,手中的紫色長棍脫手而出,化作一道紫光瞬息就飛到了侏儒面前。

  「噗嗤~」長棍直接從侏儒心口洞穿而過,而赤腳大漢木棍脫手之後看都沒再看一眼,扛著黑衣人幾步跨出,身體如同遊龍出海,瞬息之間便已在數十丈之外,等侏儒手中的刃弩噹啷落地之時,大街上再也看不見赤腳男子的身影。

  而此時,宵禁的禁軍才呼喊著從遠處奔跑而來。

  中車府令當街遇刺,而且差點兒殞命,十多個護衛死傷,鮮血噴濺數染透數十丈的街道,這件事如同一顆炸彈瞬間就燃爆了整座咸陽城。

  中尉府如臨大敵,警笛聲此起彼伏,騎馬傳遞信息的兵卒滿城來回奔馳,接到軍令的數千禁軍從四座大營奔湧而出,密密麻麻如同流水般散落到咸陽城的大街小巷搜尋刺客,同時這個消息也被飛速遞入皇宮之中,瞬間衛尉府也應聲而動,數千兵馬將皇宮內外包圍的水洩不通,五百玄武衛也傾巢而出,手持弓弩利刃接管禁宮各處門戶。

  傍晚,咸陽城上有火光陸續騰空而起,無數手持長戟兵刃的兵卒在城牆之上來回巡邏,呼喝怒吼之聲不絕,四座城門雖然早已關閉,但守門的兵卒增加了數倍不止,滿城兵將如臨大敵將整座咸陽城守衛的水潑不進。

  「哐哐哐哐~」

  搜查的禁軍如同土匪一般撞開民居宅院,手持刀劍凶神惡煞滿城搜查刺客,無數行為鬼祟的人員都毫不猶豫的緝拿入中尉府大牢,而膽敢稍作反抗者,直接就會被當場格殺。

  無數王公大臣此時本來早已吃過晚飯,準備洗洗摟著愛妾嬌娘睡了,但隨著一個個通傳消息的兵卒闖入府中,頓時都驚恐而起,趕緊穿衣束袍。

  一匹快馬疾馳停在李斯府前,馬上的兵卒魁梧高壯,身披漆黑玄甲大吼:「皇帝召李相迅速入內宮!」

  幾乎同時,受召的還有右相馮去疾,廷尉陰戊,通武侯王賁等一干重臣。

  章台宮紫泉殿。

  這裡是皇宮內院和外院的交界處。

  大殿之上燈火通明,無數火燭燈籠將大殿映照的如同白日一般。

  大殿內外兵卒林立,穿甲執戟把整座大殿防衛的水洩不通。

  秦始皇身穿黑色玄服,頭戴玉冠,面色平靜的坐在上首矮榻之上,面前一張矮幾,上面放著不斷呈送進來的各種消息,他一邊翻看著,一邊拿起玉盤中的山藥茯苓餅慢慢咀嚼,雖然外面此時人心惶惶兵荒馬亂,但這裡卻安靜至極,不過安靜的有點兒過分,氣氛非常的壓抑。

  「報,左丞相李斯到!」

  「報,右丞相馮去疾到!」

  「報,廷尉陰戊到!」

  隨著一聲聲通稟,一個個穿戴整齊的朝廷大官都接踵而至,雖然都剛從床上爬起來,來的也匆忙,但除開臉色都很嚴肅之外,並無太過慌亂。

  差不多一刻鐘之後,等宣召的大臣盡皆到達,秦始皇這才放下手裡的竹簡說:「剛才趙府令遇刺之事大家應該已經知曉,深夜傳眾位愛卿前來,朕想聽聽諸位的看法!」

  「陛下!」跪坐右首上位的王賁趕緊站起來,「趙府令今日申時進入我府中,商量三女青袖和他家四子趙柘的婚配之事,然後又留下一起進食飲酒,到酉時盡方才離開,過程中並無任何異狀發生,因此臣猜測,刺殺趙府令之人應該對今日趙府令的行動非常清楚,或者是早有預謀跟蹤刺殺,好在趙府令福緣深厚,未曾有大礙,不然臣難辭其咎也!」

  「通武侯莫要自責,此事發生的極其偶然,或許是六國餘孽罷,最近一些日子諸位愛卿小心謹慎,出門多帶些護衛以防萬一!」秦始皇淡淡的說。

  「多謝陛下關心!臣等感激涕零也!」幾位重臣都趕緊俯身叩拜。

  「關於刺客之事通傳中尉府加緊搜尋,趙府令受傷,但其職位不可空缺,朕欲安排郎中令楊桐暫時代任,諸位以為如何?」秦始皇問。

  「楊桐乃是兩朝老臣,行事穩重,為人正直,忠於職守,任中車府令必無差錯也!」右相馮去疾拱手說。

  「陛下決斷,臣等無異議也!」除開李斯之外,剩下幾個也都趕緊附和。

  「李丞相還有更好人選乎?」秦始皇看著李斯。

  「陛下,郎中令位列九卿,位高而權重,如今政務繁忙,且不可輕易變動,需要謹慎,何況臣聽聞趙府令雖然血流如注,但不過是皮外傷,旬日便會恢復,因此臣推薦太中大夫江珩暫時代任!」

  對於人事任免,皇帝有一言而決的權利,但作為朝廷百官之首,而且統領九卿各府,李斯對人事的任免自然也有很大的建議權,最主要的是現在皇帝很信任他,加上上次破壞江氏婚姻之事,李斯也頗為尷尬。

  俗話說沒有不透風的牆,當日李斯午後去皇宮單獨面見皇帝,下午散朝之時便有趙高悔婚之舉,咸陽公卿王侯多如牛毛,耳目也都雜亂無比,因此幾乎所有人都猜測破壞江氏婚配之事就是李斯所為,因此李斯所謂的保密完全就像一個篩子,什麼都是赤裸裸的,啥都沒保住,因此江氏對於李斯的態度最近就很不好,江珩數次在朝堂之上頂撞李斯的數條法令,弄的李斯惱火的很,他推薦江珩不過是彌補一下而已,同時也是一種態度,表示我李斯對你江家並無惡意。

  況且這件事了李斯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來,實在是不該貪戀那半筒紫雲仙茶,但如今說又不能說,只能打落牙往肚裡吞,一個人偷偷的忍了。

  最主要的是李斯由廷尉升任左相不過一年時間,而楊桐是兩朝老臣,對李斯頗有一些看法,一旦從九卿職位升任由皇帝直轄的中車府令之後,他李斯就完全無法控制了,以後很多事情就會受到掣肘,而江珩則不同,只不過是沒有太大實權的大夫,雖然參政議政也可以彈劾官員,但也只能算是一個閒官,可有可無,這種人在背後推一把,不僅可以消釋上次的尷尬,而且也可以得到他的支持,算是一石二鳥的佈置,而且江珩因為資歷不夠,李斯就可以進可攻退可守,一旦對江珩不滿意,還可以建議皇帝取消他的代理資格,另外扶持趙高重新上去,那樣趙高也會對他感恩戴德。

  而楊彤一旦成為中車府令,結局就不太好說了,皇帝有可能就會一直讓他當下去,當到死,這種結局李斯自然也不會願意看到。

  而因為上次那件事秦始皇自然也是知道的,所以對於李斯的舉動也頗為理解,只不過君臣兩人都不能說,不然如今大秦權勢最重的君臣兩人將淪為天下人的笑話,堂堂左相,竟然被一個小女子算計,而秦始皇為了這半筒所謂的仙茶,自然也只能投桃報李答應了李斯的請求,用另外一個方法解除了江楚月和趙柘的婚事。

  但就在秦始皇準備點頭之時,右相馮去疾站起來說:「陛下,太中大夫江珩品秩不足以擔任中車府令,臣建議另選他人!」

  秦始皇微微點了一下頭說:「右相所說有理,但只是暫時代任而已,何況江氏一族世代公卿,江珩之父乃是前御史中丞,十多年兢兢業業從未出錯,江氏如今一門四傑,皆都在為我大秦效力,品秩不足就提升一下,此事就如此安排,高太僕定秩,李丞相擬詔,明日早朝通傳下去!」

  馮去疾聽完面無表情的坐了下去,其他幾位重臣也都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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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師兄要造反

  皇宮之內平靜淡然的爭權奪利波瀾不驚。

  但此時皇宮之外惶惶不可終日,中尉府兵卒在全城大肆搜捕刺客,但足足忙活了一夜,直到天亮時分,仍舊沒有刺客的任何消息,那個黑衣刺客就像他突然出現一樣突然消失的無影無蹤,就像沒在咸陽城出現過一樣。

  第二天一早,滿朝文武大臣就和平日一樣,吃完早飯去朝堂點卯議事,不過今日氣氛稍顯的隆重和緊張一些。

  雖然刺客之事沒有著落,但其實也沒有太多人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當街刺殺中車府令這種皇帝身邊的紅人兼當朝大臣固然很令人驚恐,但作為從春秋一直打到如今數百年的大秦帝國來說,刺客這種東西簡直不要太多,專諸刺王僚,荊軻刺秦王的故事後世都流傳了幾千年,而秦始皇一生就遭遇過三次刺殺,荊軻、高漸離、張良都先後刺殺失敗,而且其中荊軻和高漸離身死,只有張良逃脫,然後輔助劉邦推翻了大秦王朝。

  上朝的第一件事就是宣佈由太中大夫江珩頂替受傷的趙高擔任中車府令,雖然是暫代,但也讓江珩呆呆的愣了半天沒回過神來。

  這個喜訊來的很突然,江珩感覺心臟砰砰跳的很激烈,口乾舌燥有點兒頭暈。

  而且宣讀詔書之人是左相李斯。

  本來今天江珩準備故技重施要在朝堂頂撞李斯幾句繼續表示自己的憤怒的。

  不過明顯今天他這一下撞到了空處,險些把腰差點兒閃了。

  「江大夫,恭喜代任中車府令!」李斯笑眯眯的把手中的詔書遞給江珩。

  「恭喜江大夫,哦,不是,恭喜江府令!」

  「恭喜恭喜!」

  雖然是在朝堂之上,但古代人對於陞官發財這種事還是不吝詞色,周圍的大臣都一個個滿臉堆笑的對江珩拱手作揖,祝賀他陞官,而發財也是自然而然的事,官秩也從八百石漲到兩千石,而且中車府令是皇帝身邊的紅人,平日隨皇帝出入,上朝就站在秦始皇旁邊負責通傳和遞送奏摺,絕對算是最親近皇帝的位置了,而且也能夠隨時接受秦始皇召見上傳下達各種命令,誰都不敢輕視這個職位。

  「多謝多謝!」江珩還有點兒不太清醒,實在是太想不到了,接過詔書身體還微微有些哆嗦。

  「江府令,從今日起,你便須陪在朕的身邊負責通傳公文和出行車馬,還請兢兢業業不要辜負李相一番舉薦!」秦始皇跪坐在龍榻之上語氣平靜的說。

  「多謝陛下厚愛,珩必然不辜負陛下所托也!」江珩趕緊躬身行禮,然後又對著李斯深深作揖,「多謝李相抬舉!」

  「無妨無妨,江氏乃是大秦歷代公卿,忠心可鑑,你我同朝為官,都是為大秦效力,為陛下分憂,斯只是秉性而為,還望江府令以後盡心盡力!」李斯滿臉堆笑的說。

  「珩自然盡力而為!」江珩收起帛書,緩步踏上第三層九步台階,站在秦始皇身邊趙高日常站立的位置,然後雙手攏袖很快進入了新的角色。

  「中尉陸囂何在?」秦始皇眼神掃過殿下群臣,然後聲音變得有些清冷。

  「臣在!」一個身披黑色皮甲的武將趕緊站起來。

  「昨日行刺趙府令的刺客可曾抓到?」

  「還不曾,根據趙大人府上護衛口供,那黑衣刺客被一散發赤足的男子救走,昨夜我們雖然抓捕到數百形跡可疑之人,但經過審訊皆都不是刺客,那刺客被墨駑重創,我們順著血跡追查到城北之後就再無蹤跡……」中尉陸囂把昨夜追捕刺客的事情事無鉅細仔細報告了一遍。

  「再查!」

  「喏~」

  「秦楚馳道如今進度如何?」秦始皇話頭一轉不再關心刺客之事,

  如今大秦一統天下,他自信些許跳樑小丑翻不起大浪來,至於趙高……最近還是讓他好好休養,刺客不殺別人偏要殺他,其中定然有朕還不知道的內幕,放在身邊不太安全。

  ……

  咸陽城東,這裡有一大片磚石豪宅,雖然看起來寬闊敞亮氣勢磅礴,但這些房子卻大小規格統一,許多都是最近幾年才修建的,而且縱橫規劃了五條街道。

  這裡居住的並不是王侯公卿和大秦官員,而全部都是從六國遷來的王孫貴族,雖然吃喝無憂,但卻幾無自由,每天都像豬羊一般被圈養在此,不能隨便出城,甚至不能聚會飲宴,否則就會被視為謀反逮捕入獄。

  一隊中尉府的禁軍在裡面搜查之後空手而出,然後其中一棟宅院之中,一個二十左右的年輕人趴在院牆上目送這些軍卒離開,這才跳下圍牆進入大宅之中,走進其中一間房間,在一個木櫃邊輕輕敲了幾下,不一會兒木櫃推開兩尺,牆壁上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進出的小洞,一個赤足散發的男子從裡面探出頭來看了幾眼。

  「乙先生,禁軍已經走遠了!」年輕人趕緊說。

  「呼~」赤足男子鬆了一口氣,轉身從裡面扶出來一個臉色蒼白的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的面巾已經摘去,正是離開陳旭到咸陽來尋找後路的虞無涯,不過此時看起來異常淒慘,身上腿上都厚厚的纏著麻布,還有血水沁出來。

  「師兄,咸陽危險,你還是盡快離開吧,我這個樣子肯定會連累你!」虞無涯坐在地上喘著氣說。

  「哼,你現在才知道連累我,簡直不知死活,那趙高是這麼好殺的麼?」赤足男子臉色難看的冷哼一聲。

  「師兄,恩公託付之事我不敢拖延,一旦趙柘之事傳入趙高耳中,恩公危矣!」虞無涯嘆口氣。

  「這禍事都是你惹來的,每次行事魯莽而且輕浮,難怪師尊要趕你下山,而且趙高目前還不能死,此人心術不正,貪慾極重善於溜鬚拍馬,將來禍亂大秦者,必有此獠一份功勞,等你傷好之後就趕緊離開,咸陽如同一眼深潭,不可輕易攪動也,而且此次引起皇帝警覺,恐怕也會了亂我後續安排!你好好修養,不要胡思亂想!」赤腳男子說完之後便和年輕人退出房間,斷斷續續中傳來一些對話落入虞無涯的耳中。

  「張公子,此次你我相遇也是緣分,你所托之事我定然會竭盡全力,只要大秦一亂,輔助橫陽君復國之事定然成功!」

  「乙先生出馬,良自然信服,以後但有任何差遣,良必不推辭也,如今六國王孫貴族皆都暗中磨刀霍霍只待時機,如若能夠尋找機會刺殺趙政,則秦自亂……」

  虞無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師兄這是要造反啊!

  同時他心裡也苦笑不已,自己不過是想殺趙高而已,而師兄惦記要殺的卻是秦王政,趙高都不好殺,難道秦始皇就好殺麼?

  而這個叫張良的人又是何方神聖?

  他們口中所說的橫陽君又是哪國的王孫?

  如今那趙高必然躲在大宅之中不會出來,再想殺他已經沒有了任何機會,既然殺不死趙高,自己呆在咸陽已經沒有了太多意義,最好養好身體盡快返回恩公身邊,如若到時趙高要尋找恩公的麻煩,自己也還能保護一二。

  何況依照師兄的實力,刺殺秦始皇也並不是沒有可能,他回想師兄救自己的時候那一棍的威力,五六匹馬全部都被打的倒退出去翻滾在地,這種威力,自己再練二十年也達不到。

  唉~,天下即將大亂,師兄這又是何苦,難道當一個逍遙自在的閒雲野鶴不好嗎?如果他願意和自己一起追隨恩公左右,將來得到太乙天尊的真傳堪透仙道也不是不可能!

  虞無涯思慮許久之後搖搖頭長嘆一口氣,盤腿坐下開始調息,很快便排除雜亂的思緒入定。

  ……

  「啪~」

  趙府之中,半邊臉包的像粽子樣的趙高狠狠的把手中的玉盞砸在地上,一個價值數千金的玉盞瞬間破碎四濺。

  「好個江珩,竟然敢霸佔我的位置,此仇不報非為人也,等老夫病好,定然讓你哭不出來!」

  趙高此時臉色猙獰,加上疼痛所致,另外半個臉頰已經扭曲的像鞋拔子一樣,而且雙眼也是血紅之色。

  剛才早朝退散,江珩當上了中車府令的消息很快就傳到府中,雖然詔書言說是暫時代任,但這裡面的道道可就太多了,因為誰都不知道這個代任到底會代多久,有可能一旬,有可能一月,也有可能一年甚至是十年,因為這個職位雖然高,但要做好還真不難,只要江珩討得秦始皇歡心,自然就可以一直代下去,而這個時間如果太長,皇帝就會慢慢把他趙高忘了。

  最最重要的是,他遇刺受傷之後,已經過去了一夜加大半天,就昨晚秦始皇派遣宮中的御醫前來看望診治之後,沒有任何表示安慰的詔令傳來,甚至連口頭安慰都沒有,而且今天一早便不聲不響的將中車府令的位置交給了江珩。

  這個裡面的意思也比較明顯,也就是說可能因為這件事,皇帝陛下已經對他產生了一絲疏遠的意思,江珩的代府令轉正的可能性極大。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4:49
第166章 朕必征嶺南

  「滾~滾~」

  趙高如同一頭爭奪雌性配偶交配權失敗的雄狒狒,咆哮著將醫士和下人全部趕走,然後在房間裡大步走來走去,氣的鼻孔冒煙卻又無可奈何。

  大秦天下,無論朝野,陛下一言而決,沒有任何人敢違背他的意願。

  因此這件事趙高也只能在家裡生氣發飆,而且還不能傳到陛下耳中去。

  足足兩刻鐘過去,憤怒的趙高慢慢的平靜下來,摸著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半邊臉頰坐到涼榻上來開始思索。

  「到底是誰要刺殺我?」

  他翻來覆去的仔細回想,從左相李斯到普通百姓,他自忖自從被秦始皇從賤奴的身份提拔起來之後,一直都兢兢業業小心翼翼,生怕讓別人起了猜疑之心,平時對待滿朝文武也是笑臉相迎,對待皇帝陛下更是像狗一樣忠誠謙卑,阿夷奉承雖然為許多人不喜,但自己也從未做過什麼天怒人怨的壞事,不該有人來刺殺自己才對。

  可以說,滿朝文武像他脾氣這麼好官又這麼大的除開自己外找不到第二個。

  難道是江珩因為自己拒絕了柘兒的婚事而遷怒自己?

  這說不過去啊,而且解除婚約之事乃是陛下干的,他江珩肯定知道的清清楚楚。

  而且料想江珩有沒這麼大的膽子!

  到底是誰?到底是誰?

  趙高差點兒就想瘋了,鬍子揪掉了無數根也想不出來,怎麼會有人莫名其妙來刺殺他。

  而且一想到當時刺客那雙冰冷無情的雙眼和那刺破空氣而來的鐵劍,彷彿那把劍突然就刺在了他的神魂之上,趙高瞬間渾身發涼,感覺入墜冰窖一樣打了一個大大的擺子。

  ……

  江珩突然官升三級,自然是通體蘇泰,坐車回到家中還感覺身體輕飄飄的,走路都有些打閃閃。

  不過等他歇息片刻之後,臉色也慢慢恢復平靜,然後眉頭慢慢擰了起來,走到床榻邊上,打開床頭一個暗格,從裡面拿出來一個竹筒,打開倒出來一張布帛,攤開。

  這是四弟江北亭從南陽雉縣給他寫來的信,收到已經好幾天了,而信的內容卻讓他有些寢食難安。

  趙高的四子趙柘為報私仇在雉縣勾結山匪搶劫稅糧,而且在混戰中被人割掉了腎丸,而且參與其中的還不止趙柘一人,甚至還包括南陽郡守馬伯淵的侄子和郡尉高焄的兒子,如果這件事鬧大傳到皇帝陛下和丞相李斯的耳中,整個南陽郡無數官員要人頭落地,甚至連帶咸陽都要受到波及,因此江北亭便溝通馬伯淵和高焄壓下此事,將罪責推倒南陽郡丞府主簿梁子舟身上,做成一樁實案。

  但這件事要做到滴水不漏,還得讓趙高提前知曉,不然一旦趙柘送還咸陽,趙高說不定會雷霆暴怒,事情鬧大之後南陽之事必然壓不住,連帶江北亭也會受到重處。

  而且信中提到一個叫陳旭的少年,勇武聰慧,是一棵百年難遇的好苗子,江北亭準備好好培養一下,而且也言明此次事件就是因趙柘和陳旭的私怨而起,一旦此事無法遮掩,陳旭必然也會牽扯其中,在趙高的壓力下必死無疑。

  「四弟怎會如此糊塗?」江珩臉皮不停的抽抽。

  一個山野少年而已,焉能用身家性命做保,何況串通幾乎整個南陽郡的大小官員做假案,這完全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完全無視大秦律法。

  但根據信中所說的情況來看,這件事已經生米做成了熟飯,再無任何轉圜的餘地,江珩要做的就是在咸陽暗中運作,把這件事從源頭上消弭無形,那就是必須說服趙高。

  而今天自己才佔了趙高的位置,要去說服他恐怕並非易事,一旦趙高捨棄自己這個可有可無的兒子,非得出一口惡氣咬死陳旭,這件事自然包不住,那時不光南陽郡人頭滾滾,連帶四弟甚至整個江氏一族受到牽連。

  江珩眉頭緊鎖,使勁兒揪著鬍鬚,靜靜的獨坐了足足半個時辰之後吩咐下人準備車馬,然後出門往趙高府邸而去。

  此事不管怎麼說,一旦捅出來趙高自己也脫不了干係,希望他能夠看得清局勢,而且今時不同往日,自己是中車府令,他趙高卻是閒賦在家而已,此一時彼一時,他趙高必須得把這口苦水先嚥下去再說,不然就是魚死網破之局。

  何況昨日的刺客暗殺事件,說不定也是與此事有關,但卻不知道是南陽郡守馬伯淵干的還是郡尉高焄干的。

  只要弄死趙高,這件事絕對會從此再無任何後患。

  「好狠!」江珩坐在馬車上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

  此時正午,秦始皇散朝之後回到皇宮內院,吃過一些點心之後又服下兩枚丹藥,坐在涼亭之中的涼榻上隨手把放在案上的白蛇傳又拿起來觀看。

  最近這段時間,這幾本白蛇傳他已經不知道反反覆覆看過多少遍。

  除開對裡面匪夷所思的內容驚奇莫名之外,還對寫這幾本書的女子和那個叫陳郎的人產生了無窮的好奇,因此也迫切想盡快巡遊東南,去見到這個神奇的陳郎。

  而至於安排人找到這個人把他帶到咸陽來的想法,也曾經有過一瞬,但很快就被他拋棄了。

  如若此人真的是仙家弟子,任何冒昧的舉動都會適得其反,求仙要示之以誠,不然終會竹籃打水一場空。

  而同時讓他驚異的還有手中這幾本書的材質。

  每一張都輕薄如細帛,裝訂在一起整齊美觀,而且每一冊的封面都不知用什麼方法製作,看起來竟然一模一樣。

  一本未曾寫字的空冊被送去匠作少府分析了十多天,得出的結果是裡面含有一些絲麻草皮之物之外根本無法知道製作方法。

  而這種東西,明顯比之竹木簡牘用起來要輕便簡單的多,這薄薄一本能寫近六千字,這個故事接近五萬字,摞在一起不過一尺高而已,如果換作竹木簡牘,足足有數百斤才能完全記錄下來,而且無論搬運保存和觀看都異常費力,遠不如這書冊來的輕容容易。

  如果猜的不錯,這製造書冊之法,應該也是那陳郎所為。

  如果這種書冊能夠全國推廣,光是保管費用都要省下一大筆錢。

  所以他安排趙擎去雉縣尋找陳旭的時候,特別叮囑他要弄清楚這種書冊的製作方法。

  這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月,雖然明知道雉縣一來一去至少需要二十天以上,但他有些等不及了。

  而除開仙家弟子之外,如今還有另外一件事也讓他有些夙夜難眠,看完一本白蛇傳之後,秦始皇微微一招手:「傳王翦老將軍進宮來!」

  「喏~」

  小半個時辰過去,就在秦始皇看完第二本的時候,老將王翦身穿黑色布袍,戴著玉冠穿著麻鞋跟著一個宮人大步而來。

  「剪見過陛下!」王翦站在涼亭之外的大太陽下深深一揖到底,雖然年近六旬,但卻依舊身強體健看不出任何老朽之態。

  「王老將軍不必如此多禮!」秦始皇站起來拉著王翦走進涼亭在涼榻上坐下,宮人奉茶之後王翦才問起:「陛下,今日突然宣老臣不知何事?」

  「今日有暇,因此請老將軍來飲茶消遣,同時也想問問老將軍對五嶺之南有何看法?」

  「陛下指的是越族吧?」王翦聲若洪鐘的說。

  「然!」秦始皇點點頭。

  「難!」王翦搖搖頭,端起茶杯喝了兩口之後放下說:「剪卸甲修養,偶爾無聊也會打聽一下南方之事,嶺南之地與我西北和中原大為迥異,那裡一年四季潮濕多雨,山高林密水網如織,而且即便是寒冬臘月也炎熱無比,特別是夏季,暴雨連綿不絕,蚊蟲蛇獸漫山遍野,更有瘟毒瘴氣,如若陛下想征服南方,依靠我西北兵卒恐怕會損失慘重,而且天氣和地勢都不瞭解,一旦陷入膠著之地,年復一年拖下來,糧草軍械醫藥傷病都會成為極大的負擔和隱患,大秦定鼎天下剛剛才過一年,因此剪認為,征五嶺之南,還請陛下緩三五年再說。」

  作為戰國後期碩果僅存的軍神,王翦雖然不上朝參議國事,但骨子裡面打仗的基因卻並未消減,閒賦在家頤養天年卻心裡清楚秦始皇的想法,那就是南征百越,北征匈奴,在有生之年為大秦打下萬世基業,讓子孫後代能夠平平安安掌控和延續大秦江山。

  但這卻是很難很難,只有打過仗的人才知道,無論是匈奴還是百越之地,都極其難以征服,甚至比橫掃六國還要麻煩的多,因為這兩個地方一南一北自古都不在華夏版圖之內,而且兩地也是兩個極端,南方酷熱多雨山陡林密易守難攻,北方乾旱枯寂一馬平川無險可守,兵將對地形地勢還有天氣都不適應,要想征服這兩個地方,沒有十年二十年,恐怕不會有太大成果。

  「三五年朕還等得起,但北方還有匈奴為患,此乃朕心中之刺也,匈奴等得起,恐怕朕也等不起也!」秦始皇臉上的表情慢慢冷了下來。

  「陛下如今春秋鼎盛,無虞也,更何況我大秦猛將如雲精兵如林,只要先安排斥候不斷刺探兩方情況,然後南北屯兵拓荒徐徐推進,即便是用蠶食之策,這兩地也總歸會落入我大秦手中,這才是穩妥之舉,天下既定,唯修生養民積蓄實力,最後方能一戰而竟全功也!」王翦無奈的繼續勸說。

  只有打過仗的將軍才知道打仗的辛苦。

  王翦清楚的記得當年伐趙之時,三十萬秦國大軍被李牧堵在井陘,屢戰不勝持續了整整一年,秦軍損失慘重不說,後繼糧草也開始供應不上,導致軍心也開始動搖,最後只好施用反間計,買通趙王近臣郭開,散佈謠言說李牧要傭兵自反,不然為何遲遲不將秦國大軍趕出趙國,因此李牧被趙王懷疑,剝去兵權之後殺害,王翦才一戰而定取下邯鄲,生俘趙王遷。

  但所謂英雄相惜,李牧的死對與王翦來說就是心中一直揮之不去的一個陰影。

  李牧雖然是趙國大將,但其實主要打擊的是北方的匈奴,而在七國爭霸的過程中,其實趙國經受的壓力最大,南面要面對秦魏兩國,北面要抵抗不斷襲擾的匈奴,因此趙國的存在一直就是中原穩定的基石,而李牧就是中原諸國對抗匈奴的一柄利刃,經常把匈奴打的哭爹喊娘,而在更早的時期,秦趙兩國還同時聯手對付過匈奴,因此對於王翦來說,非用堂堂正正之兵打敗李牧,是他人生的一個污點。

  而後世對李牧的評價也比他王翦高多了。

  比如漢文帝劉恆曰:「嗟乎!吾獨不得廉頗、李牧時為吾將,吾豈憂匈奴哉!」

  漢人馮唐也說:「天下之將,獨有廉頗、李牧耳。」

  所以王翦雖然幫助秦始皇掃平六國一統華夏,但他也自知用卑鄙伎倆弄死李牧這種抵抗異族的民族英雄會不受人待見。

  而且如果秦始皇要盡快南征嶺南百越之地,西北掃平匈奴隱患需要的人力物力簡直不可計數,三軍一動,全國都會進入戰備狀態,民伕役卒動輒上百萬,生產耕織幾乎全部都會停止下來,而且一旦拖上十年八年,大秦絕對無法承受,說不定會動搖社稷根本。

  雖然王翦不急,但秦始皇卻很急,他急著要把大秦打造成鐵壁銅牆的萬世江山,但如今要做的事情又太多了,既要鼓勵生育農耕,又要修建馳道,還要修建長城暫時抵抗匈奴積蓄實力,還要收復嶺南百越,加之六國遺老遺少暗中磨刀霍霍,因此秦始皇感覺自己等不起,只能不斷的加快這個速度。

  常言說四十不惑,秦始皇今年已經四十歲,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該幹什麼!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南北不定,則中國不寧。

  有生之年掃平南北,就是他一生的夙願和抱負。

  為了大秦的萬事基業,他需要找到延年益壽的方法,儘量讓自己能夠活的久一點。

  「嶺南之事,還請老將軍多多費心,朕也知道太急了,此事緩兩年再說吧,不過我已經命五嶺戍邊的將卒開始深入打探嶺南的情形,兩年之後,朕必征嶺南!」秦始皇一錘定音。

  「陛下,雖然臣已老邁,但仍能披甲上陣,征服嶺南之時,老臣願意領軍出征!」王翦拱手伏地。

  「老將軍請起,您是我大秦之中流砥柱,焉能為了區區蠻夷而以身犯險,今日朕請老將軍前來,還有一事拜託!」秦始皇雙手扶起王翦。

  「請陛下吩咐,老臣肝腦塗地自然也要做好!」

  「無需老將軍肝腦塗地,乃是一樁輕鬆差事,算是遊山玩水也!」秦始皇笑著把案桌上的一冊白蛇傳遞給王翦,「老將軍請看此物,看過之後朕再與你細說!」

  這幾冊書王翦剛開始來就已經看見了,內心好奇之下自然接過來,然後和秦始皇開始一樣,先翻來覆去把外面看了一遍,然後翻開,然後……就沒有然後了,秦始皇一盞茶喝完,王翦已經看得眉飛色舞完全沉浸到了白蛇傳那光怪陸離的故事當中去了。

  秦始皇也沒打攪王翦,慢慢繼續品茶,然後也拿起一本翻開繼續看。

  忽忽小半個時辰過去,王翦看完一本,迫不及待的放下之後去拿另外一本,看見秦始皇似笑非笑的表情,這才猛然驚醒過來,趕緊告罪說:「陛下恕罪,老臣看的入迷也!」

  「無妨,朕第一次也看的入迷了,這幾卷書冊朕每天都還要翻看溫習,故事光怪陸離匪夷所思,每次看起都會忘記時光,的確是消遣的妙物,比之小說家之言要好看的多!」秦始皇笑著放下手中的書冊。

  「不光是內容,這書寫之物也很奇怪,非竹非木,非布非帛,卻又緊致平整輕若柳絮,此物若是推廣,竹簡木牘盡可以廢棄矣!」

  「老將軍所言極是,這也是朕今日想委託之事,老將軍飲過紫雲仙茶,又看過這個離奇的故事和這些書冊,當知這些東西都與眾不同,所以朕想請老將軍去一趟南陽!」

  「陛下是說這些東西和紫雲仙茶一樣是從南陽而來?」王翦疑惑的問。

  「然,朕猜想這些東西都是那南陽盛傳的仙家弟子所為,因此想拜託老將軍去找到這位仙家弟子,順便瞭解此物製作之法,同時為朕求一良策,征服嶺南之地的良策!」

  王翦愣了半晌連連搖頭:「陛下,非老臣不願,而是此時太過虛無縹緲,即便是真的有仙家弟子在那伏牛山中出現,但茫茫大山老臣又如何才尋的到,何況兵家之事乃是國家根本,如何能夠詢問外人,陛下自當一言而決也!」

  「不,朕有感覺,若是找到仙家弟子,許多事情可化繁為簡,就像老將軍所言,嶺南山高林密蛇蟲遍地,我等不識天時地利,貿然進攻更失人和,膠著之下後果難料,而月餘前秦楚馳道爆發暑疫,數百民夫喪命,聽說也是有人暗中出手製作丹藥才讓暑疫之亂很快平息下去,這樁樁件件盡皆出自南陽郡,甚至說是出自伏牛山中的雉縣境內,因此那仙人弟子就在雉縣居住無疑,我已經遣人先去打探去了,但還未有任何音訊傳來,但朕等的心焦,因此想請老將軍去一趟,為朕謀一良策,不平嶺南和匈奴,朕飲食難安也!」秦始皇長嘆。

  「既然陛下如此肯定,老臣自當為陛下分憂,就去雉縣走一趟,希望能夠找到那位仙家弟子!」王翦雖然無奈,但還是趕緊答應下來。

  「老將軍此去也並非無的放矢,那雉縣有一清河鎮,只需尋找一陳姓少年郎,如果朕猜的不錯,十有八九定然是也!」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4:50
第167章 早晚三炷香

  清河鎮,安寧中透著一股熱烈。

  雖然月中的集市已經過去了好幾天,但熱鬧還在依舊持續。

  靠近製藥坊的旁邊正在修建一座新院子,規劃佔地足有三畝地,把製藥坊也囊括在內。

  這裡就是陳旭準備修建的診所,但從規模上來看,顯然並不單單是個診所而已,還包括了製藥坊、門診部、藥房和住院部。

  因為有了徐福這個內外兼修的全科大夫,加上陳旭自己這個半吊子土醫生,還有鎮上的醫卜許壚跟幾個學徒,再加上製藥坊的幫工和小學一群十歲左右的小娃子,陳旭決定把診所的規模擴大一點兒,準備弄成一家製藥、門診、住院三合一的鄉鎮衛生院,爭取做到能夠看病治病、接生,甚至是動簡單的外科手術。

  而清河鎮十里八村的所有鄉民幾乎都知道這個衛生院會免費看病,聽說治病吃藥也會非常便宜,因此都不用陳旭發動,每天都有無數鄉民踴躍自發的前來幫工,就連偏僻鄉村的農民來鎮上,都要順便抬一兩根木頭甚至是幾塊石頭盡自己的綿薄之力。

  在如此踴躍的情況下,短短不過三四天時間,衛生院的修建便已經初具規模,一大片荒蕪河灘上的灌木野草全部都清理乾淨,各種木頭石頭都堆了好大幾堆,一群赤胳膊的鄉民正頂著烈日在揮舞著鋤頭平整場地。

  而一群婦女和小孩兒也在忙著挑土撿石或者端茶倒水,很有幾分後世六七十年代全民動員學大寨的熱情。

  陳旭和牛大石等人站在場邊,如同後世視察工地的包工頭,戴著斗笠扇著摺扇指指點點。

  這個場景,陳旭自然是滿是欣慰,至少看來自己並沒有做錯。

  後世三座大山,上學、住房和看病,幾乎將所有中國人壓的喘不過氣來,為了買一套房子要不吃不喝奮鬥三十四年,而看病更是無法承受,隨便一個小感冒都能看上幾百上千,大一點兒的病看完,全家直接返回赤貧狀態,而窮人只能等死,和這個時代並沒有任何太大的區別,現在是大病看不好,後世是大病看不起,但結果都是一樣一樣的,死的靜悄悄的沒人管。

  人口就是繁榮的關鍵,而人口也是中華民族一直持續繁衍幾千年的基礎,只要有足夠的人口紅利支撐,哪怕是秦始皇想把長城修到羅馬去那也並不是不可能。

  但前提是要保證生下來的孩子能夠活下來,大人也要能夠活下來,只有母子平安小孩子能夠健康存活下來,這個時代,沒媽的孩子肯定活不了,沒牛奶沒米粉,即便是生下來大人沒了小孩子也是死路一條。

  所以陳旭對這座衛生院看的很重很重,因為他自己也可能隨時都會生病,以前有句話叫醫者不能自醫,說的就是醫生也無法給自己看病,中醫講究望聞問切四法,雖然診脈觀色已經有了很成熟的理論,但醫生自己生病了無法知道自己的脈象和體相,因此無法醫治,胡亂吃藥治療說不定就掛了。

  而有了這間醫院,至少對保住自己的小命來說至關重要,吃五穀雜糧就沒有人不生病,這個時代,一個小小的風寒感冒就可能會要命!

  趙擎和兩個隨從也站在陳旭旁邊,趙擎手裡也拿著一把摺扇輕輕的扇著,這把摺扇是陳旭賣給他的,五十錢,而且他很爽快的付了錢。

  對於這麼有錢且有閒的大金主,陳旭自然是敞開懷抱歡迎他留下來多玩幾天。

  因為通過這幾天的接觸,這個來歷不明的傢伙可能不是趙高安排來對付他的,因為他曾經旁敲側擊的問過一些如今大秦的朝堂之事,雖然趙擎都回答的語焉不詳,但當他問到趙高的時候,寒擎表現的很輕蔑,只說此人無甚子大能耐,只是是伺候皇帝出行車馬的隨身官吏,而且是賤奴出生,在咸陽不值一提。

  但陳旭當時卻默然許久,就是這個不值一提的傢伙弄垮了大秦江山,弄死了秦始皇全家。

  但通過這個也說明,趙擎雖然來清河鎮可能另有所圖,但也可以放心的交流一下,是個很適合瞭解情況的攀談對象,因此最近幾天,陳旭都把他好吃好喝的供應著,閒暇無事便一起聊聊天,而趙擎也樂此不疲,幾乎一天到晚跟在他屁股後頭。

  「陳裡典,這些民夫都是自發而來勞作,真是聞所未聞也,而且裡典耗費錢糧修建醫舍為民夫和走卒免費看病,豈非無法獲利乎?」趙擎非常不理解的問。

  「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旭做了這清河鎮裡典,當然要為十里八村的鄉民謀福利!」陳旭搖著摺扇淡淡的說。

  趙擎把陳旭剛才的話回味了一遍有些疑惑的問:「陳裡典,紅薯是何物?」

  「啊,哦,紅薯是一種植物,生藤蔓,成熟後根莖巨大,味道甜美,生熟皆可食用,尤其是烤熟之後香甜無比,而且產量巨大,畝產可達數千斤,當得上差不多……兩百石糧食!」

  「什麼?」不光趙擎腿一軟差點兒栽倒地上,就連牛大石也一把抓住陳旭的胳膊雙眼放光的說:「旭哥兒,你沒騙我吧,畝產兩……兩百石?」

  「然也!」陳旭點點頭,兩百石也就差不多後世六百公斤,而他以前曾經聽說紅薯種植大戶畝產可超過三噸,不過後世的畝比現在的也大兩三倍,但算下來還是很嚇人。

  雖然紅薯吃多了腹中脹氣愛放屁,但對於現在這個時代來說,如果有人能夠引進種植,絕對會讓大秦萬民感恩戴德,把他的名字刻到木牌牌上早晚三炷香。

  「那……那,旭哥兒,這種紅薯在什麼地方?既然你說烤著吃很甜,你肯定吃過對不對?」牛大石雖然有些語無倫次,但意思清晰毫無邏輯上的混亂。

  「陳裡典,你快說,這紅薯在什麼地方?」趙擎也喘著粗氣一把抓住陳旭的另一條胳膊。

  陳旭手一合收攏摺扇,把兩人的手從胳膊上打落下來撇撇嘴說:「不知也,我只是在夢裡一個白鬍子老頭兒請我吃過而已,他與我說距離東海之外萬里,有東勝神州,地分南北,這紅薯就長在炎熱雨林之中,藤蔓攀附若網,土中根莖大如拳臂,是為豐產之物,饑荒時節可為主糧,他叮囑我如若有機會就去取回來,但是……我現在連大海都沒見過,聽說是煙波浩渺巨浪滔天,趙先生,你見過大海沒有?」

  「見……見過!」趙擎口乾舌燥的連連點頭。

  「快與我說說大海之事!」陳旭頓時來了興趣,拉著趙擎的胳膊扯到一棵樹下。

  尼瑪剛才說漏嘴了,紅薯這種東西現在根本就弄不到,後世哥倫布發現新大陸美洲之後才知道有紅薯這種東西,然後移栽到歐洲,再擴散到南亞的菲律賓和印尼等地,然後傳到中國已經是明末了。

  自己穿越的時間比哥倫布足足早了一千八百年,因此紅薯這種東西如今還長在南美的熱帶叢林之中,想弄回來談何容易,至少要把大海船先建造出來才行。

  但要造船……陳旭又開始牙疼。

  不過似乎後世常見的高產作物都是美洲傳出來的,比如玉米,比如紅薯,比如土豆,比如番茄,甚至還有辣椒、煙葉以及被吹成壯陽神藥的瑪卡。

  因此美洲就相當於地球的一座寶庫,後世整個地球幾乎都是靠這些東西養活的,而亞馬遜熱帶雨林更是號稱地球之肺,裡面的好東西不可勝數,如果真的能夠提前一千八百年去到美洲把這些東西都引種回來,大秦的前途簡直不可限量。

  估計這個時間十年八年肯定是不夠的,因此前提是秦始皇不能死的這麼早才行!

  坐在樹蔭下陪著陳旭嘮了二十錢的嗑兒,陳旭有事去了釀酒坊,趙擎精神有些恍惚的往住的地方走去。

  「大人,紅薯之事不必深信也,此子定是信口開河胡諂而已!」一個屬下跟在旁邊說。

  「是啊是啊,大人不必糾結,他自言也是夢見而已,畝產六百石,怎麼可能,如若真有此物,我把磨坊的那個大石碾子吃下去!」另一個隨從也連連附和。

  「你等不必多言,此事無論真假必須呈報陛下知曉,我修書一封你們立刻送去宛城,持吾令牌讓郡尉府加急送往咸陽親手交到陛下手中!」趙擎皺著眉頭說。

  「喏~」

  三人回到住所,寒擎攤開一張麻漿紙,然後拿起毛筆蘸上油墨,沉思片刻奮筆疾書起來,一連寫了三張紙,然後連同另外一疊密密麻麻寫滿了字的紙張捲好塞進一個竹筒裝好遞給一個隨從。

  離開咸陽時皇帝吩咐,一旦找到陳姓少年郎,必須仔細觀察不可衝撞,一言一行都要記錄呈報。

  如今他來了雖然只有幾天時間,但他已經確信,陛下要找的少年就是陳旭無疑,因為這個少年太不一般了,這幾天之中,他在鎮上發現了無數匪夷所思的東西,小學、石磨、蒸籠、算盤、犁耙、木質的高腳桌凳甚至還有木床、藥坊、竹器坊、木工坊、制陶坊、釀酒坊、銅鐵作坊,而且他又要修一間叫做衛生院的醫舍,這些地方他都去參觀過,陳旭也未曾阻止,不過村東頭的那個小院子卻死活不讓進,門口掛著禁止煙火、行人止步的大牌子,裡面一股酸臭味道,但通過幾天的觀察之後他發現那裡就是造紙坊,就是手中寫字的這些紙張就是在裡面製作出來的,不過不讓進去觀看,自然也無從知道造紙的工藝,而這些紙,他都是三錢一張從陳旭手上買來的。

  三錢不貴,對他來說三十錢一張也買得起,因此他關心的並不是錢,而是製作方法,他從第一眼見到紙張的時候就敏銳的感覺到,這種東西絕對是一種劃時代的東西,將徹底改變書寫的習慣。

  不過再好的東西弄不到也是白瞎。

  趙擎嘆了一口氣。

  他不能在這裡呆的時間太長,不然會引起陳旭的猜忌,而且自己該聽該看的也都基本上達到了目的,至於以後陳旭還會弄出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來,只能下次借行商的機會再來看。

  這個少年,完全就像一個謎一樣,每天都有層出不窮的稀奇想法,一句話瞬間就能讓人驚掉下巴,如若此子去了咸陽,將這些東西推行至全國,大秦……到底會怎麼樣?

  趙擎揪著鬍鬚默默呆坐。

  他非常不想走,就每天呆著這裡,看陳旭弄那些匪夷所思的東西,特別是釀酒坊,他很想知道,用山葡萄是如何釀出美酒來的。

  而此時,陳旭也真的正好在釀酒坊弄他的葡萄酒。

  經過篩選清洗晾乾之後,幾百斤成熟的山葡萄被捏破之後分別放入六口陶缸之中,然後蓋上蓋子發酵,今天已經是第三天,剛才有幫工找他說,已經能夠聞到一些發酵的酸味,因此他也就趕過來看看。

  掀開蓋子之後,直徑足有三尺,高約三尺的陶缸之中,紫紅色的葡萄皮飄滿半缸,用木棍輕輕攪拌一下,一股濃郁的發酵味道撲面而來,差點兒把陳旭沖了個跟頭,不過味道很熟悉。

  不錯,就是一種發酸的酒味!

  雖然才三天時間,但明顯已經有酒精生成,也就是說這種非常簡單而原始的工藝完全能夠生產出來葡萄酒。

  「拿個乾淨的勺子來!」陳旭吩咐,很快一個年輕的幫工遞給他一個嶄新的長把竹勺,陳旭用木棍將葡萄皮挨著攪了一遍,然後用竹勺舀起來一點點紫紅色的液體品嚐了一下,吧唧一下嘴忍不住有些皺眉頭。

  的確有酒,很淡,而且酸味更加明顯,真的就像那副對聯一樣,釀酒缸缸好做醋,壇壇酸。

  尼瑪,看來這次的釀酒要失敗了。

  陳旭掀開另外一缸嘗了一下,味道差不多,酸味還是比較明顯。

  一連嘗了五缸,陳旭有些懵逼,感覺這次大張旗鼓弄的全鎮三千人都知道的釀酒坊明顯有變成醋坊的跡象,這個臉丟的有點兒大。

  雖然醋也是好東西,但特麼的醋絕對沒有酒的市場大啊,有錢人可以不喝醋,但絕對都愛喝酒!

  而且也特麼的沒聽說過吃燒烤喝醋的!

  陳旭不死心,把最後一缸也打開,發現裡面的漂浮的葡萄皮明顯少一些,不過他也沒在意,用竹勺舀起來一點兒嘗了一下,忍不住眉毛一抖。

  這缸的酒味明顯濃郁多了,而且也幾乎沒感覺到酸味,於是他很驚奇的問:「這缸跟前面五缸味道不一樣,是不是有人動過!」

  「是……是我攪動過!」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嚇的一個哆嗦,臉色都有些發白。

  「攪了幾次?」陳旭趕緊問。

  「每天……每天攪一兩次不等,我看見山葡萄皮飄的太厚了,就想把它們按下去,猜想可能發酵的更快一些,大……大人,我不是故意的,您饒了我吧!」

  少年有些結結巴巴,雖然大家都知道里典大人脾氣好,但聽說不按照他的要求做工的都會被懲罰,輕的做一百個俯臥撐,重的直接就開除了,在工坊做學徒幫工這個工作可不太好弄到,除開每天包吃三頓飯之外一年還有兩套衣服,裡典大人說效益好過年過節還會發錢,這麼好的工作丟了還在其次,回家讓老爹知道弄壞了裡典大人的酒,直接就會打個半死。

  「好,哈哈,很好!」陳旭卻沒有預料的生氣,而是高興的拍著少年的肩膀說,「嗯,看來發酵的時候需要攪動才不會變酸,蘆根這次你幹的很好,從現在起你就是酒坊的管事了,每天指導他們把這些酒缸的葡萄皮攪一兩次,酒水中要嘗不出酸味就對了,按照這個發酵速度,估計再有兩三天就差不多可以喝了!」

  「真……真的?」這個叫蘆根的少年驚喜的差點兒暈過去。

  「嗯,做任何事都需要有實驗精神,這裡有六缸,你們可以設置成不同的攪動次數,每天嘗幾次看效果,然後找到最好的釀酒方法,等酒釀出來之後,我有獎勵!」陳旭不吝辭色的鼓勵。

  「多謝裡典大人,我一定會做好!保證釀出酒來!」蘆根幸福的快不行了,等陳旭一走,立刻開始指揮剩下幾個幫工賣力幹活。

  葡萄酒的歷史在中國很長,據說有七八千年的歷史了,後世南陽附近的舞陽縣就出土過七千年前的陶罐,裡面裝的據說就是葡萄酒,而且舞陽距離雉縣也不過一百多公里,非常的近,可見用山葡萄釀酒並不是陳旭的發明。

  葡萄秦朝人叫做葡桃,讀音相同字不相同,但指的都是同一種東西,而後世那種大顆粒大串大串的葡萄都是西漢時期從西域引進的,也就是說好葡萄如今都還長在新疆等地,控制在匈奴人的手中,看來要喝到真正的好葡萄酒,還得幹掉匈奴人才行,在秦朝想和匈奴人做生意估計會被秦始皇剁了喂狗。

  但不管怎麼說,這次的釀酒已經幾乎成功了一半,還有幾天時間就可以見分曉。

  而葡萄酒一旦弄出來,最好找個低溫的山洞窖藏幾個月才好,而且還沒有橡木桶。

  陳旭頗為糾結和遺憾的騎著馬找到鎮上的游繳。

  這個四十歲左右的黑臉大漢,上次被山匪射了一箭砍了幾刀,結果命大被陳旭救了回來,休養了快一個月,身體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

  「劉坡見過裡典!」游繳看見陳旭,趕緊躬身行禮。

  俗話說救命之恩當湧泉相報,這個黑臉大漢也是戰場上廝殺下來的,懂得知恩圖報,對陳旭的救命之恩是感激涕零。

  在這個時代,受到如此重的創傷竟然還能活下來,他除開感謝陳旭八輩祖宗之外實在是不知道感謝誰了,一場戰爭下來,無數人因為受傷無法及時得到醫治而活活被拖死,他見的太多了,秦楚大戰之時,與他同時服役的清河鎮的鄉民,去了三百多人,回來不到一百人,重傷意味著就是死,活活流血流死,那種哀嚎遍地日夜不止的情形,任何人回憶起來都會像是做了一場噩夢。

  「劉坡,你知不知道清河鎮附近哪兒有清涼避暑的山洞之類的地方?」陳旭並沒有下馬,而是坐在馬背上問。

  劉坡想了一下說:「鎮北兩里外的野狼谷,那兒有一個洞窟,裡面有細泉從石澗中流出來,泉水寒徹透骨,即便是夏天也不敢在裡面呆太久,不過那裡因為時常有成群的野狼出沒,所以少有人去,不知裡典大人為何問起此事?」

  「哦,我釀了一點兒酒,需要放置在陰涼的地方窖藏幾個月,不然天氣太熱恐怕酸臭了,但如果有野狼的也就算了,太過危險,再想想其他的地方也行!」陳旭回答。

  「不用,區區幾頭野狼而已,我可以帶幾個獵戶去收拾,說不定還能弄就幾張狼皮,等寒冬臘月做成褥子與大人禦寒!」劉坡趕緊說。

  「也行,今日正好有空,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大人稍等,我這就去準備一下!」

  劉坡施禮之後進屋收拾了一下,帶上弓箭然後騎馬去叫上了三個鎮上的獵戶,匯合之後帶著陳旭一起往野狼谷而去。

  馬蹄嘚嘚,兩里距離雖然不遠,但也足足花了一刻鐘時間。

  因為這裡已經不靠近大路,加上山谷中有野狼出沒,因此很少有人進來,一條小路早就被瘋狂生長的荊棘野草覆蓋的看不到露面的,而且一路走過,不時驚起許多動物,有五彩斑斕的山雞,還有渾身黑黃斑點的山貓,野兔大蛇就不說了,成群結隊的被馬蹄聲驚動,撲撲啦啦的聲音中,到處都有荊棘搖晃,弄的陳旭心裡毛紮紮的。

  「嗷嗚~~」突然一聲極其悠長的狼叫聲從側面的山樑上傳來,嚇的陳旭一個哆嗦差點兒從馬背上掉下去。

  「呵呵,裡典不用害怕,這是狼群的斥候可能發現了我等發出的警告,不過無妨,一般這群畜生大白天是不會出來的!」一個獵戶笑著說。

  那就好,差點兒把老子的尿都嚇出來了!陳旭不停的抹著額頭的汗水。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4:50
第168章 一切都只能將就

  「大人,前面百丈就看到那個石澗了!」劉坡手持弓箭在前面開路繼續前行,剩下三個獵戶也都全神戒備,牢牢的把陳旭圍在中間。

  果然,往前走了兩百多米之後,在一道掛滿了古藤的陡峭山崖下看到一道狹窄的石縫,石縫底下有一個小洞,洞口很不規則,最寬處不到兩米,洞口幾乎被古藤和荊棘遮擋的嚴嚴實實。

  一個獵戶抽出一把柴刀將洞口遮擋的荊棘野藤砍斷,洞口全部露了出來。

  站在入口處,陳旭就感到有一股撲面而來的涼氣,凍得他忍不住打了幾個擺子。

  我去,裡面難道是藏著一座冰山咩!

  陳旭非常疑惑,這炎炎夏日,裡面冒出來的寒氣竟然讓他渾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大人,這裡夠涼爽吧!」劉坡不禁有些得意。

  「走,進去看看!」陳旭對這個溫度非常滿意,如果把酒放在這裡,估計十年八年也不會變質,而且葡萄酒冰鎮之後口感才好。

  彎腰鑽進石洞之後陳旭才發現,裡面的空間並不小,口小腹大就像一個瓶子,完全是一個天然的石洞,越往裡走山洞就越高,而且非常陰暗,面積有數十平米,地面崎嶇不平四周怪石嶙峋,就像一個溶洞,但卻並沒有石鐘乳一類的東西,在最裡面的位置,果然看到一股細細的泉水滴滴答答從一道狹窄的岩縫中流出,然後漫過石頭流入一個方圓差不多十丈的小水潭當中。

  山洞之中溫度更低,陳旭感覺最高不會超過十五度,從外面的炎炎夏日突然進入這裡,一身暑氣瞬間消減的無影無蹤,甚至還感覺有些冷過頭了。

  看著清澈澄淨的泉水,陳旭蹲下來手試了一下,果然冰寒徹骨,凍得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然後洗了一把手準備捧起來喝幾口消消暑。

  「大人不可,這泉水苦澀無比,不能飲用!」劉坡趕緊阻攔。

  「苦的?」陳旭看著捧在手中透明的泉水呆呆的問。

  「游繳說的不錯,這泉水就是苦的,根本無法下嚥,鎮上許多人都知道!」另一個獵戶也點頭說。

  陳旭愣了半天,看著淙淙流淌的泉水腦海中開始翻騰起來,根據後世的經驗來說,水是苦的只有一種可能,裡面溶解的有礦物鹽之類的東西,但既然是苦的,肯定不會是食鹽。

  陳旭鬆開手指,水嘩嘩落入水潭之中,然後他用手在水邊的岩石上用手摸了一下,藉著昏暗的光線,看見手指上果然佔有一層白色的粉末,像白霜一樣,但這個溫度明顯不會結霜。

  猶豫了半天,陳旭還是沒有把手指塞進嘴裡嘗一下。

  他沒有神農嘗百草的勇氣。

  萬一是砒霜怎麼辦,雖然這種可能性為零,但萬一呢,那樣是不是死的就太愚蠢了。

  「這水除了苦之外有沒有聽說過毒死人?」陳旭把手洗乾淨站起來。

  「不曾聽聞!」劉坡和三個獵戶都一起搖頭。

  陳旭心裡略微放心,但也有些牙疼,如果猜得不錯,水發苦就是因為這些水中溶解了這種白色的物質,但眼下他無法確認這到底是一種什麼東西,但可以推斷出至少不是石灰和食鹽,至於有沒有毒很難猜測,萬一把葡萄酒藏在這裡,被人弄一些放進酒桶裡就完蛋了,有些慢性毒藥要持續很多年才會掛掉,然後死相老慘了,腸穿肚爛。

  陳旭情不自禁的打了個擺子說:「走吧,重新去找一個地方,這水恐怕有毒,如果被人偷偷摻雜到酒裡面後果就嚴重了!」

  「裡典,清河鎮方圓數十里也就這裡比較清涼了,別的地方恐怕都藏不住酒!」一個獵戶跟在後面說。

  「是啊,裡典大人,別的地方要麼不好找,要麼不涼爽,我看就這裡最好,您只需在山洞口圍上柵欄,跟紙坊一樣寫上閒人免進的牌子,到時候在谷口也掛上禁令,清河鎮絕對沒有人敢過來破壞!」劉坡也說。

  走出洞口之後,陳旭捏著下巴又糾結了很久,按照溫度來說這裡最適合窖藏葡萄酒,至於掛禁止通行的招牌這種事,不掛還好,掛了就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而且鎮上的人幾乎都不認識字,寫了有毛用。

  「好吧,那就暫時定在這裡吧,你們幾個回去之後也不要傳出去!洞口也不用修葺,到時候砍一些樹枝遮擋一下就行了。」陳旭最後還是決定了,暫時放這裡,等夏天過了再想其他的辦法。

  回到鎮上,陳旭又去了一趟陶器作坊。

  酒做好了還得準備一批酒壺,而且酒壺還不能太大,要大肚細口的才好,但鎮上的陶器作坊製作陶器的方法非常原始,先把含有細沙的黏土曬乾細細磨碎,然後過篩,和泥,搓成長長的泥條,然後根據要做的陶器大小一圈一圈盤曲成大致形狀,再用手慢慢捏成陶器泥坯,最後再把手沾上水,把表面抹的大致光滑,晾乾之後發現沒有太過變形或者沒有裂紋和洞眼兒就算成坯了,等泥坯湊夠數量之後就一起送入土窯燒製。

  這種制陶方式只能做開口很大的器物,比如陶碗、陶盆、陶罐和陶缸等,而且做出來的大小厚薄差別非常大,每一個都不一樣,至於精細點兒的小器物根本就做不出來,主要受限於工藝和設計。

  其實盛放酒這種東西最好用玻璃或者瓷器,玻璃暫時肯定是不可能有的,生產工藝不知道,只知道主要成分是石英砂,也就是二氧化硅,但瓷器現在也別想,制陶坊的工匠沒聽說過高嶺土,而且也不知道什麼是釉土,所以只能用陶器,但陶器其實有個最大的缺點,那就是有一定的透水性,時間太長就會有水滲透出來,並不適合用來長期儲存酒類。

  但一切都只能將就。

  這就是陳旭目前的狀況,生產生活中遇到的一切都只能將就,不能求好更不能求精。

  陶器坊開在距離清河鎮一里之外的山腳下,這裡沒有院子,只有一排草棚和一座不算太大的土窯,四周到處都是丟棄的破碎泥坯和陶器,一個涼棚裡面有一個不算大的泥坑,有幾個幫工正在篩土擔水和泥,另一個涼棚裡有幾個學徒正在匠工的指點下用泥條捏製各種陶器,其他的幾個涼棚裡面既有燒製好的陶器用麥草裹好堆在一起,還有許多製作好的泥坯擺滿一地等待晾乾。

  「見過陳裡典!」看見陳旭騎馬嘚嘚而來,匠工和學徒幫工都趕緊停下來行禮。

  「免禮!」陳旭跳下馬,把韁繩拴在涼棚下面走進去問,「高河,前幾天給你設計的酒壺做出來沒有?」

  老陶匠頓時苦笑著搖搖頭,用沾滿泥巴的手指著擺滿一地的各種細口瓶罐說:「裡典大人,您設計的酒壺瓶口太過細小,我們製作了許多也達不到一寸的規格,指頭都無法伸進去,這樣就無法將陶泥捏合緊實,一旦燒製出來絕對會漏水,酒自然也是裝不了的!」

  陳旭拿起一個已經陰的半乾陶丕,大小倒是和他設計的要求差不多,不過瓶頸短粗,瓶口直徑足有兩寸,手指伸進去摸了一下,裡面磕磕巴巴的感覺還是一圈一圈的泥條狀,完全沒有捏平整,情況和老陶匠說的情況差不多。

  後世陳旭不過是個農村娃,然後讀一個二本大學,然後像鹹魚一樣生活了二十五年,從未擺脫窮人的命,而且學的也不是什麼理化類的基礎專業,因此對於什麼鋼鐵冶金化工完全幾乎是一竅不通,至於製作陶器這種高大上的冷門專業更是就從來沒有接觸過,因此穿越到這大秦帝國,面對著這麼原始的陶器製作也只能乾瞪眼。

  但不管他如何鹹魚,也比眼前這群衣衫破爛皮膚黝黑瘦瘦巴巴的秦國工匠見識多多了。

  用手捏陶坯肯定不可能做出精美的陶器,似乎很久以前看過一部經典的電影叫《人鬼情未了》,裡面有一個鏡頭也是做手工泥坯,但是是放在一個可以快速旋轉的轉盤上的……

  站在涼棚裡想了許久之後,一個鏡頭從腦海裡蹦出來,陳旭也瞬間豁然開朗。

  電影中的那種轉盤應該是電動的,但有過製作脫粒機的經驗,做成手動的應該沒有太大問題,甚至可以做成腳踏式的,因為制陶不是脫粒機,不需要太大的動能,只需要保持勻速轉動就行了。

  念頭一起,陳旭立馬呆不住了,興沖沖直接騎馬離開制陶工坊去找木匠。

  「大匠,裡典這是怎麼了?突然一會兒呆一會笑的,是不是傻了?」一個學徒看著陳旭的背影忍不住說。

  「啪!」老陶匠一巴掌把學徒抽的臉栽進一個捏了一半的泥盆裡面去了,「裡典大人是我這輩子見過最好的人,你們誰都可以可以說,但唯獨不能說他,再讓我知曉背後胡亂說話,腿打折!」

  「是是,大匠,我們再也不敢了!」幾個學徒和幫工頓時噤若寒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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