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帝國吃相 作者:牧塵客(連載中)

 
Babcorn 2019-9-19 20:43:5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15 76333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4:56
第189章 天然一股大道氣息

  洗手洗臉,燃起一盞松明小陶燈,兩人在一張小飯桌上相對而坐。

  「吃吧,恐怕你都快餓壞了,我也餓的快站不穩了!」陳旭把一個熱乎乎的滿頭遞給水輕柔,然後自己也拿起一個大口吃起來

  水輕柔看著手中圓圓的饅頭,突然臉頰緋紅,低著頭細細的吃著說:「陳郎,這位老者來歷匪淺,怕是專門為你而來!」

  「嗯,你師兄給我弄了個仙家弟子的名頭,估計我現在在大秦已經很出名了!」陳旭笑著說。

  「師兄去了咸陽這麼久,也不知道情況如何了,輕柔甚是擔心!」水輕柔擔憂的說。

  陳旭臉皮抽抽了幾下說:「你師兄膽子可大了,竟然當街刺殺中車府令趙高,趙高沒殺死,差點兒把命丟了!」

  「啪嗒~」水輕柔身體一抖,饅頭掉到桌子上,臉色也瞬間蒼白,眼中有淚水沁出來。

  「莫哭莫哭,虞大哥命大被人救走了,估計現在躲在什麼地方養傷,我估計他養好傷之後就會回來!」陳旭趕緊解釋。

  「真的?」水輕柔擦乾淨眼淚說:「師兄自小帶著我長大,親如兄妹,柔心切之,救他之人……估計是大師兄!」

  「他這次行事太魯莽了,不過也並不全然是壞事,至少讓我看到了一絲希望!」陳旭說。

  「什麼希望?」水輕柔呆呆的問。

  「此事現在言說尚早,既然你大師兄也在咸陽,估計虞大哥不會有生命危險,過幾天我去找一下江北亭,讓他安排人去咸陽幫我打聽一下,對了,你們大師兄是誰?似乎很厲害的樣子!」陳旭邊吃邊問。

  「大師兄叫乙勝甲!」

  「啥?」陳旭差點兒把一勺稀飯塞進鼻子裡面去了。

  「嘻嘻!」看著陳旭的樣子,水輕柔破涕為笑,慢慢的解釋說:「大師兄乃是商湯後裔,子姓乙氏,比之如今的六國貴族和百姓氏族來說,名望要大得多,乙氏世居周都洛陽從不參與諸國的朝政和戰爭,不過乙氏子孫都很古怪,平日披髮赤足輕易不與外人交流,因此也都寡言少語,而且大師兄頗為威嚴,我和其他幾個師兄都很怕他,在魯山修煉之時,大師兄也最為刻苦,因此也是最厲害的,我們幾個師兄妹加起來都不是他的對手,師傅也對他寄予厚望,此次遣他下山另有任務和安排,而我等都被驅逐下山幾乎已經斷絕師徒情分,恐怕以後想見一面都難了!」

  水輕柔說著眼圈又開始發紅。

  「你師傅到底是誰?」陳旭對這個問題已經好奇很久了。

  「輕柔不能說,初入山門之時,師尊就已經告誡不可透露他之名諱,請陳郎原諒!」水輕柔輕輕搖頭。

  好吧,這就是一個故意裝逼的老頭兒,連名字都不敢報出來,難道是怕秦始皇查戶口咩!

  陳旭很無語的在心裡嘀咕,然後想起大師兄的名字,自然又是一番吐槽。

  乙勝甲,這是不讓姓甲的活啊。

  而且這老頭子收徒也很奇怪,難道是看誰的名字古怪就收嗎,一個叫虞無涯,一個叫乙勝甲,都太特麼的有創意了,而且這個老婆的名字也有特點,叫水輕柔,這些徒弟看名字都屬於與大眾完全不同流合污的品種,天然帶有一股大道氣息,自己的名字和他們比起來,瞬間就成了土雞瓦狗一般不上檔次。

  兩人吃完晚飯之後又一起坐到書桌前,水輕柔繼續在雕版上寫字,陳旭也拿出一本裝訂好的書冊,用毛筆開始書寫一些東西,不過用的是簡體字,水輕柔偶爾好奇還會湊過來看一下,兩人卿卿我我邊寫邊聊,等到夜深人靜才洗漱吹燈上床……嗯,是分床睡,不要想歪了。

  忽忽一夜過去,陳旭睡的異常安穩,等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水輕柔已經給他準備好了洗漱的熱水,洗漱完畢,陳旭也來不及吃早飯便急匆匆往衛生院走去。

  而到達之後,他才發現自己昨天的猜測果然沒錯,這個時代的人都是屬野獸的,那個大腿受傷的護衛精神狀態看起來好多了,竟然已經能夠下地扶著牆慢慢行走,整條受傷的右腿都有知覺,而那個差點兒斷成兩截的傢伙雖然還在發高燒,但竟然已經睜開了眼睛,看樣子是死不掉了,而且揭開繃帶看了一下傷口,已經沒有血水沁出,已經開始結痂。

  好吧,陳旭終於佩服的五體投地了!

  徐福已經早早起來在指揮幾個小護士熬藥,滿院子飄蕩著一股濃郁的中藥味道。

  王翦和白震還有幾個護衛也都起床,因為他們人比較多,昨夜就在衛生院新修的住院部睡覺。

  說是住院部,其實只有三間病房,每間擺放著兩張竹床,因為還是夏秋時節,所以床上也就墊了一張蒲草墊和一張粗麻布做的單薄被單,條件簡陋,但作為戎馬一生的老將軍看來,這裡的條件已經非常滿足了。

  此時天剛微亮,王翦已經手持大劍在院子裡和兩個護衛叮叮噹噹的做著格鬥鍛鍊,幾個小護士一邊熬藥一邊觀看,小臉上儘是緊張和驚奇。

  「裡典大人~」看見陳旭從病房出來,幾個小護士趕緊一起福身行禮。

  觀戰的白震和兩個輕傷的護衛也一起走過來拱手打招呼。

  「呵呵,免禮免禮!」陳旭胡亂拱手站到旁邊饒有興趣的看起來。

  昨日與猛虎狼群一番大戰,屬下兩人重傷兩人輕傷,但似乎是見慣了生死,這老頭兒和幾個屬下竟然沒有絲毫的悲傷情緒,一大早的就起床開始娛樂了。

  足足看了十多分鐘,老者和兩個護衛都累出一身大汗,這才歇手擦汗。

  「老大爺身手不錯啊,老當益壯有廉頗之風也!」

  陳旭笑著拱手小小的拍個馬屁,而且這個馬屁也拍的真心實意,可不是每個老成這樣還能去刷群狼和老虎的,雖然不知來歷,但就像水輕柔所說,來歷絕對不簡單,值得他討好一下。

  「廉頗!?」王翦愣了一下臉色古怪的點點頭說,「你這比喻雖然不貼切,但廉將軍卻也是我敬佩之人,可惜幾代趙王都猜忌之心太甚,讓他空落得客死楚地的結局,實乃悲壯淒涼也,裡典救老夫兩位隨從性命,施治之法精妙絕倫,敢問這種醫術師承何人?可否與老夫引薦拜訪一番?」

  「師尊閒雲野鶴雲遊天下,若神龍見首不見尾,名諱旭更不敢提,還請見諒!」陳旭直接一口回絕,而且理由借鑑了水輕柔和虞無涯的說法。

  王翦嘆了口氣點點頭說:「看來是老夫唐突了,最近幾日我等還需在清河鎮逗留,等了兩位隨從康復之後就會離開,吃喝住用都不會少你錢財,震兒,取錢袋先予裡典二十鎰金,餘下的離開之時再做結算!」

  「裡典稍等!」白震轉身去房間取出來一個錢袋,從裡面數出來十枚黃澄澄的金餅子遞給陳旭。

  「呵呵,多謝多謝!」陳旭立刻眉開眼笑的把金幣接過來,入手沉甸甸的。

  「大將軍,這裡典如此喜愛錢財,怎麼看也似乎不像仙家弟子啊?」白震看著喜滋滋數著金幣離開的陳旭,臉上的神情頗為糾結。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任何人都有不同的癖好,即便他是仙家弟子,但年歲如此之小,心性未穩,喜愛金銅之物毫不奇怪,但此子一手醫術堪稱天下無雙,還有這醫士徐福,與其他醫道術士亦不太一樣,這清河鎮處處透著古怪也,稍後去小學食堂吃過朝食隨我去鎮上逛逛!」

  「喏~」

  昨夜殺狼屠虎,整個清河鎮鬧鬧穰穰了足足有大半夜,今日人們幹活的時候說的依舊是昨天的事情,一個個臉上都興奮不已。

  河灘上數十丈範圍內血水早已凝固,除開糞便之外,所有的虎狼肉骨和內臟全部都處理結束,要麼是分配給了鄉民,要麼是切割醃製之後搭建熏籠用松柏樹枝開始燻蒸,免得天氣炎熱臭掉了。

  因此河灘上此時仍舊有二三十人正在忙活,濃煙滾滾直衝天際,七八條土狗在草地上舔食碎肉和血跡,一些小孩在在草地上追逐嬉戲,看起來熱鬧非凡。

  那張虎皮已經被完整的剝了下來,雖然在打鬥之中被野狼和王翦等人砍的渾身傷口,但虎皮卻是極其難得之物,因此被鎮上了兩個熟悉宰殺的獵戶仔細清理乾淨,用草木灰反覆揉搓之後用竹棍撐開,四肢全部張開大小足有五六平米,如同一個破風箏一樣在風中不停的搖擺。

  同樣處理的還有十多頭野狼,全部都是敢和老虎搏殺的成年大狼,因此狼皮翻開裡面填上乾草掛在河灘上,密密麻麻迎著風不斷呼呼啦啦的搖晃,看起來令人毛骨悚然。

  王翦幾人在食堂吃完虎肉包子,打著飽嗝叫住一個小孩子:「小娃,告訴我鎮上還有哪些地方比較有趣好玩的地方?」

  「好玩的地方可多了,磨坊,藥坊,制陶坊,木器坊,不過最好玩兒的是制陶坊,那兒有拉坯機,呼啦一轉就可以做出來一個陶碗……」小孩子掰著手指頭說。

  「嗯,還有這種東西?制陶坊在哪兒,可否領我們去看看?」王翦滿臉驚奇的說。

  「喏,就在那個冒煙的山腳下,你們自己去吧,我要上課了!」小孩子指著一里外正在熏墨冒煙的地方說。

  「賞你!」王翦隨手掏出一枚銅錢遞給小孩子。

  小孩子趕緊擺手往教室跑去:「裡典說過,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不可隨意討要錢財!」

  王翦等人面面相覷,一個個滿臉古怪之極。

  早上給陳旭金餅子的時候他的臉都快笑爛了,竟然還告訴小孩子君子愛財取之有道,莫非是性格分裂患者。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呵呵,此言大善,越發有意思了,走,去制陶坊看看!」王翦笑著站起來,帶著白震和兩個護衛往制陶坊走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4:56
第190章 書到用時方恨少

  陳旭陪著水輕柔吃過早飯,又亂七八糟的忙碌了一通之後,感覺今天的事情都安排妥當,這才騎著馬去木器工坊。

  秋收將近,除開犁耙還在加緊製作分派下去之外,還要叮囑各個村正檢查修復損壞的脫粒機,而且他還必須盡快把播種的耬耙先製作出來。

  圖紙早就已經畫好,但要做成能夠下地播種的實物,還得製作出來樣品之後觀察效果,畢竟這東西他只是見過,從未仔細研究過,只是記得樣式而已,大秦不是兩千多年的後世,各種工具都缺乏,即便是一個小小的漏斗開關他就先後設計了好幾次,修修改改之後仍舊感到不是很滿意,太精巧複雜的基本上做不出來。

  「見過裡典大人!」看見陳旭過來,木器工坊內正在幹活兒的劉二娃和幾個學徒都趕緊停下來行禮。

  「免禮,犁耙最近製作了多少,發下去多少?」陳旭下馬之後點點頭問。

  「最近每天都在加緊製作,已經完成了二十多套全部分派下去,不過適合用來製作曲轅的木料不好找,而且都是濕料,恐怕會和脫粒機一樣,時間長了要開裂損壞!」劉二娃趕緊說。

  「無妨,今年趕得急,先將就這樣,等秋收之後多安排人上山砍伐合適的彎木晾乾,等到冬天再加工,春耕的時候要爭取兩戶至少要有一套犁耙,今天我來是要製作一架耬耙!」陳旭走進工棚裡面說。

  「裡典,耬耙又是何物?」劉二娃跟在後面問。

  「播種用的,我已經畫了圖紙,你來看!」陳旭從衣袋裡面掏出幾張疊在一起的麻漿紙,攤開放在工棚中間一張對方工具的木台上。

  「播種?」劉二娃驚訝不已,「播種不都是用手嗎,挖一個小坑把麥種丟進去蓋上就行了!」

  「用人工速度太慢,三個人一天能播兩三畝就頂天了,我這耬耙做出來,一人一馬一天可以播上百畝!」

  「噗通~」跟在後面的劉二娃腳下一軟差點兒一頭杵到木工台上,幾個學徒手中的刀具斧頭丁零咣當的掉落一地,都用滿臉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陳旭。

  劉二娃哆嗦著爬起來鬍子眉毛都在顫抖,結結巴巴的說:「裡典切莫說大話,一人一馬一天如何能播種百畝,這……這完全不可能!」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耬耙乃我研究很長時間的一件播種神器,此物如果你能夠做出來,我向縣令大人舉薦你去縣城當大匠!」

  「真……真的?」劉二娃激動的又差點兒杵到地上。

  「騙你作甚,此物一出,如若傳到咸陽,說不定始皇陛下都要召見你,封你做一個匠作府的大官也說不定!」陳旭繼續加碼。

  「好,好!」劉二娃激動的老臉都通紅了,幾個學徒也都臉色漲紅,一起圍過來看設計圖。

  「你們看,耬耙其實就是簡單化的犁,入土很淺,只用三寸深就行了,三根力柱支撐三塊犁頭,犁頭之間間距五寸,犁頭後面有一根空心的管子,我暫時設計是用竹子來做,上面一個漏斗用來盛放種子,播種的時候只需要將種子放在料斗之中,然後拉開活塞,一邊往前走,種子就會順著漏斗進入三根竹筒落入犁開泥溝裡面,後面還有塊木板,種子落下去之後就會將翻起的泥土推回泥溝之中將種子蓋住,播完之後或者歇息的時候,就將漏斗的活塞關上就行了,後面這一根是起到平衡和穩定作用的……」

  幾張圖紙上分別畫著全圖和複雜部分的解析圖,各種數據也都標註的清清楚楚,前些天光畫這幾張圖紙陳旭就在足足用了四個晚上。

  此時隨著他不斷的解說,劉二娃和幾個學徒全部都嘴巴張的大大的。

  其實從看到全圖的時候,劉二娃心裡便已經開始砰砰亂跳了,當陳旭解說之後,他心中再無任何疑惑,反而是如同狂風暴雨一般激盪起來。

  其實原理一點兒都不複雜,但要憑空想像出來這麼一件東西,那絕對要絞盡腦汁,此時此刻,他心裡對於陳旭的崇敬再次拔高了數十丈,感覺需要仰頭才能看到這個小裡典的下巴。

  他心裡清楚,如果這個東西真的製作成功,兩個人即便是不要牲畜,一天也能播種二十畝不止。

  「好東西,絕對是好東西,這……這……太……太不可思議了!」劉二娃黝黑的臉激動的快脹出血來,拿著圖紙渾身都在打擺子。

  作為一個木匠,雖然也是大秦認可,縣令頒發了執業許可的工匠,但劉二娃原來在鎮上的地位並不高,和陶匠高河、鐵匠古山、醫卜許壚三人比起來,他完全就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甚至連不被大秦認可的篾匠都不如,因為這個時代根本就不太需要木匠這個職業,蓋房子鄉民都是一把好手,自己砍樹回來就蓋了,至於後世常見的家具,嗯,現在也沒有,而且幾乎所有人都不需要,吃坐睡都基本上是在地上,普通人家連床榻都沒有,用竹子木頭石頭胡亂搭建一下鋪上粟草就行了,他平時也就製作一些竹木簡滿足鎮上的需求,最近地位的提高完全是因為陳旭,設計的曲轅犁和橫耙還有脫粒機讓他成為了鎮上的紅人,幾乎家家戶戶都要求著他盡快製作這些農耕必須的農具,因此最近他只要出現在鎮上,所有人見到都要恭恭敬敬給他行禮問好。

  而這還沒愉快多久,小裡典竟然又設計出了更加逆天的農具來。

  這種耬耙一旦涉及出來,即便是不深耕土壤,也能播種,畢竟自帶有三支小犁,同樣可以犁開土壤,而且還順帶播種敷土同時完成,對於那些沒來得及犁田的農戶來說,絕對是不二之選。

  能不能當大匠無所謂,反正都一把老骨頭了,但這輩子能夠遇上小裡典大人,在臨到入土了還能做出來這麼多匪夷所思的新奇而又方便快捷的農具,劉二娃瞬間感覺自己被一種無比的幸福包圍了,腦袋暈暈乎乎,耳朵裡面叮叮擔當似乎有各種仙音奏響。

  「怎麼樣,能不能做出來,難度是有點兒大,但你可以先製作一支單犁頭的試試效果,如果沒問題的話三支犁頭就應該可以解決了,如果用雙馬的話,估計製作出來六頭八頭的耬耙也不是太難!」陳旭笑著說。

  「裡典,您放心,這幾天即便是不吃不睡,我也要把這耬耙做出來!」劉二娃直接激動的話都快說不抻抖了。

  「嗯,深耕平整過的田泥土鬆軟,犁頭用硬木就可以,如果沒有翻耕的田必須用金屬犁頭,你可以和鐵匠鋪的麻桿商量一下看看做多大合適,畢竟有曲轅犁的經驗,很容易就能解決……」

  「知道知道,這些都很好解決,唯一的就是種子下落的數量和速度,還有漏斗的開關控制,裡典放心,我一定會想出辦法來的!」劉二娃捏著圖紙連連點頭。

  「那行,耬耙我要盡快看到樣品,這兩天就辛苦你了!」陳旭說。

  「不辛苦不辛苦,三天……不,兩天我就能做出來一個單犁頭的耬耙!」

  「好,做好之後通知我!」陳旭點點頭離開木工作坊,騎馬再次去鐵匠鋪。

  他還要打造兩套刻刀和篆刀,昨天晚上水輕柔告訴他,只要有了刻刀和篆刀,她可以慢慢把雕版刻出來,因此陳旭也不打算去找別的蹩腳雕刻師了。

  水輕柔會武功,眼明手穩,加上女人也足夠細心,刻幾塊木板應該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裡典大人!」鐵匠鋪瘦瘦高高的年輕鐵匠看江陳旭,老遠就帶著三個學徒迎了出來。

  這個年輕人就是原來的鐵匠古山的徒弟,因為古山剽竊了陳旭改良的青銅手鋸之後,被郡守提拔為郡府的大匠,調去宛城指導打造改良銅鋸,後來又因為秦始皇在朝堂之上特意叮囑一句要重賞,因此直接被匠作少府的左中丞商涂一道調令弄去了咸陽當了一個匠作少府的官吏,同時被調去的還有另外兩個徒弟,不過那古山如今還在咸陽廷尉府的大牢裡面蹲著,兩個徒弟也受到牽連,因為知情不報被貶為工奴發配到北地為修長城的六國降奴打造器具去了,能不能回來還得看運氣。

  而古山本來就不是清河鎮上的人,是雉縣統一調配在清河鎮的工匠,兩個徒弟也都是他從老家帶來的,因此他的去留和死活清河鎮上的人也不太在意,而麻桿卻是清河鎮人,不過不怎麼受古山待見,一般不讓他拿錘打造東西,每天就是幫忙鼓風,完全是一個幫工的地位,不過跟著看了兩三年,基本上該學的東西還是學會了,因此陳旭當裡典之後,直接就把他推薦為清河鎮的鐵匠,不光修整擴大了鐵匠鋪的規模,又在鎮上給他招收了三個學徒。

  在這個時代,工匠地位還是很高的,因為工匠不用種田,因此每一個朝廷認可的工匠都不用繳納田稅,也不會被要求服徭役和兵役,但還是需要服從朝廷的調派去打造製作器具,一旦遇到打仗或者像上次民夫修路需要打造工具,這些工匠都要服役,而且同樣不能推脫,不然就會被剝去匠籍成為平民,如果製作的器具出現嚴重的質量問題導致比較嚴重的後果,那麼還可能會坐牢、流放甚至砍頭,而學徒同樣可以抵徭役和一半的田稅,算是大秦半正式的工匠,也需要在縣衙備案,徵調工匠的時候,學徒也要一起參加做一些輔助工作。

  上次麻桿支支吾吾說出來古山剽竊改良銅鋸的事情之後,陳旭卻並沒有怪他,甚至提都沒有再提過一次。

  因為在陳旭看來,改良一把銅鋸這種技能完全就是渣渣,他的目標是煉出鋼鐵製造火藥,提前幾千年將大秦帝國推入工業和火器時代,自然不會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因此麻桿對陳旭可以說是感激涕零,每次看到他都想要磕頭感謝一下。

  「不必多禮,這裡有幾樣工具,你最近抽空幫我打造出來,還要打磨鋒利!」陳旭把兩張圖紙遞給麻桿。

  「裡典放心,我一定會盡快完成!」麻桿恭恭敬敬的雙手接過圖紙看了一下之後回答。

  「嗯,上次讓你打造的密齒鐮刀打造出來沒有?」陳旭走進鐵匠鋪問。

  「打造出來兩把樣品,但刃口的密齒很難製作,您先看看!」麻桿趕緊從木架上取下兩把長約兩尺的彎月形刀具雙手遞給陳旭。

  這兩把鐮刀和後世割麥子的鐮刀樣式看起來差不多,但因為缺少高強度的設備開鋒,因此刃口的鋸齒做的很粗很大,看起來和鋸子差不多,用來收割麥粟肯定不太合適。

  陳旭腦海中突然冒出一把熊熊燃燒的火炬和手握紅寶書身強體壯的工農代表的巨大雕塑。

  沒有鐮刀,那麼鐮刀斧頭照耀大地的工農武裝革命看來暫時也不會出現了吧!陳旭臉皮抽抽了一下說:「鐮刀之事慢慢弄,不著急,先幫我把這套刻刀篆刀打造出來,記得用最好的銅錠。」

  「是!」麻桿趕緊答應。

  接下來,陳旭又騎馬一顛一顛的往制墨坊而去。

  為了盡快把清河鎮的工業發展起來,如今各種能夠展開的工作他都需要鋪開挨著試驗,所有能夠驗證出來的東西也都要提前儲備技能,而且清河鎮這個地方人口不多,也不複雜,自己剛好可以毫無顧忌的來做,一旦離開了清河鎮,很多東西都有掣肘,特別是哪天蹦到了咸陽,那朝堂之上蹲著一排大神,有些事情就不是想像的那麼容易展開,必須拿的出來令人信服的東西才行,要用雷霆之勢讓所有人對自己刮目相看,不然一樣一樣口說無憑,沒有多餘的精力來驗證這些東西。

  書到用時方恨少啊!

  陳旭忍不住嘆口氣,早知道闖紅燈會被撞死穿越到這個時代,應該多看看百科全書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4:56
第191章 不可言說的部位

  制墨坊熏了幾天的濃煙之後,昨天就已經熄滅灶火,陳旭去的時候,幾個幫工正在裡面清掃碳灰,全身裹的密不透風只露出一雙眼睛,渾身黑漆漆的如同幾個黑色的雕像。

  「裡典大人!」負責制墨坊的一個中年人趕緊行禮。

  「產量如何?」陳旭跳下馬背問。

  「三天時間,燒了近一千斤松柏樹枝,大約能夠掃出來五斗碳灰!」中年人趕緊說。

  「我看看!」陳旭走到一個沾滿黑炭灰的瓦盆前面看了一下,裡面果然已經堆了小半盆漆黑的碳灰,因為松柏樹枝都含有一定的油脂,因此這些碳灰看起來並不是如同鍋底灰一般的粉塵狀,而是有些像略微潮濕的灰泥,陳旭用手指捻了一下,連根手指頭瞬間漆黑,用麻布擦都擦不掉,就像油墨一般。

  「不錯不錯!」陳旭很高興,這油煙墨顏色非常黑,比之木炭灰粉末要黑多了,而且顏色也很正,幾乎後後世的墨汁一模一樣。

  「裡典,這碳粉該如何處理?」中年人問。

  「弄些樹膠,加少許桐油、加水熬製成濃湯狀,可以為墨汁,如果加入一些香料灰粉一起熬干搗成膠泥,可以製成墨條,以後加水研磨就能直接寫字!」陳旭稍微解釋了一下。

  制墨之法在中國應用的很早,秦漢時期就已經有了,後世在睡虎地秦墓的發掘中,不光發現了價值巨大的睡虎地秦簡,還同時發現有墨塊,而其實關於墨的應用,可以往前推到春秋時期,《莊子》一書中就有「添筆和墨」的說法,也就是說在春秋時期,墨和毛筆就已經開始推廣引用了,因此到了秦朝,墨這種東西已經非常普遍,只不過制墨的工藝還很原始和粗糙,有用松煙的,有用桐煤的,更多用的是石墨,還並沒有系統的製作方法。

  而直到北魏時期出現的《齊民要術》之中才系統的記載了制墨方法,唐宋時期的制墨已經非常發達,各種各樣的墨逐漸不光用來寫字,還是一種珍貴的禮物,而且因為製作不易,需要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和上好的松樹,因此價值巨大,一方好的墨錠比黃金還貴,而文人雅士也以得到一方好墨而欣喜異常,而墨也成為了一種身份的象徵,如果能夠的到一方御賜的貢墨,所有的大臣都會覺得特別激動。

  特別是到了明朝,宋應星編著的《天工開物》更是將制墨之術詳細無比的記錄下來,讓文房四寶中的墨徹底成為了一種文化的象徵,開始出現了大量其他顏色的墨,不光有金銀紅青紫五彩之色,裡面還會摻雜麝香、珍珠、紫草、蘇合香等香料,製成的墨錠還要描畫十二生肖或者魚鳥花草等各種圖案,徹底進化成了一種珍貴的藝術品。

  後世清朝四大制墨名家中曹素功、胡開文都是許多書畫愛好者耳熟能詳的人物,陳旭甚至記得小學書法課上寫毛筆字買的就是胡開文牌子的墨條,不過那些墨已經不是松煙墨了,而是石油製作的化工墨,價格也不過一塊錢一塊。

  而因為紙的出現,墨作為一種必需品必須要加以改進,無論是寫字還是畫畫,墨都是除開紙以外最重要的東西,文房四寶墨排在第一位,所以後世將名人的字畫稱為墨寶,而不是筆寶硯台寶,特別是水墨國畫,更是把墨的重要性詮釋無疑,立於超絕地位,無墨不成寶也。

  其實如果有可能,研發出鋼筆來最好,那樣會省下大量的墨,要知道伐木燒墨幾千年之後,到了明清時代,幾乎中國國內的古松都被砍伐一空,造成了非常大的生態破壞。

  不過眼下無論任何技術都達不到,連紙張都無法達到鋼筆書寫的要求,更別說鋼筆的結構了,那需要非常高的金屬製造工藝,估計大秦不倒的話,二三十年之後或許能夠做出來。

  而關於制墨之法,陳旭也是這幾天想出來的,畢竟前些天熬製過桐油墨,眼下有了松煙碳粉,用來製作印刷用的油墨肯定沒有任何問題,但關於墨條的製作,完全是憑想像,後世墨這種東西和算盤一樣,已經幾乎徹底從普通老百姓的生活中消失了,可能只有書法愛好者才會買,而且產量也極低。

  「前天讓你們找的樹膠找到沒有?」陳旭問。

  「弄了一些構樹汁,還找到幾棵野桃樹,樹幹上采回來一些膠粒,您看行不行?」中年人從涼棚下面拿出來兩個小竹筒,其中一個裡面有些白色的汁液,另一個裡面裝著一些仿似QQ糖類似的軟膠顆粒。

  「將就用一下試試就知道了!」

  陳旭也不知道這些東西能不能用,但構樹汁這種東西滴在衣服上和汽車上很難弄掉,屬於粘性很強的東西,至於桃樹膠,嗯,傳說吃了可以美容,但是猶豫許久之後他還是放棄了吃一口的打算,這東西來歷不明,何況采膠的幫工手也可能摸過其他不可言說的部位,或者拉屎後根本就沒有洗手,不過這也很正常,山村野夫拉屎後不洗手才是常態,洗了反而會不正常,絕逼是穿越過來的,比如自己。

  「幫我架個小土灶,安排一個人去木器坊弄半碗桐油過來,再去陶器坊幫我要兩個小罐子!」陳旭吩咐。

  於是幾個幫工便開始幹活兒,兩個搬來幾塊石頭壘起一個小土灶,一個騎著一匹老馬去了木器坊,另一個去不遠處的陶器作坊拿罐子。

  不過等這個幫工回來的時候,還帶了四個人,正是王翦、白震和兩個護衛。

  「咦,幾位如何也來了?」陳旭略有些驚訝。

  「我等聽聞孩童說陶器作坊有一個能夠快速製作陶器的拉坯機,一時好奇就來觀看一番,果然神奇無比,聽說那拉坯機也是裡典發明製作出來的!」王翦說。

  「呵呵,一時突發奇想而已,做的比較粗糙,不過用來製作規整的陶坯的確不錯,諸位是不是覺得很輕便快捷?」陳旭笑著問

  「的確,方才忍不住試了一下,的確快捷無比,而且結構精巧絕倫,老夫從未見過也!」王翦忍不住誇讚。

  「幾位是從遠方來的,可能不知道,我們裡典大人還發明了手搖式脫粒機,如今這清河鎮家家戶戶都有一台,那才是收穫糧食的利器,聽說雉縣乃至整個南陽郡都已經到處在用了,除此之外,我們裡典還改良過銅鋸,打造過篾刀,犁田的曲轅犁,釀酒,造紙,製藥,還有這馬上要做的油墨……」中年人掰著手指頭開始向外人顯擺陳旭的功勞。

  「如此多話,小心我罰你做俯臥撐,趕緊幫我生火!」陳旭黑著臉打斷了中年人的話。

  但這些話聽在王翦耳中,臉色瞬間變的怪異無比,拈著鬍鬚說:「脫粒機我在咸陽就已經見過,的確是神奇無比,但那改良的銅鋸也是裡典發明的?」

  「嘿嘿~」中年人不敢再說話,只能憨笑著去拿柴火。

  陳旭奇怪的問:「改良銅鋸只不過是順手而為,當初我在鎮上讓工匠打造之後,他便私自去縣衙報功,或許就傳播出去了,難道咸陽也有人知道此事?」

  「呵呵,老夫略有耳聞,不過聽聞那工匠古山因為銅鋸之事欺瞞陛下,已經被下入廷尉府大牢!」王翦點頭說。

  「啊?」不光陳旭呆住了,中年人和幾個幫工也都目瞪口呆。

  「老先生到底是何人?如何連咸陽朝堂之事也知曉的如此清楚?」陳旭回過神來問。

  「怎麼,莫非裡典還有懷疑,之前老夫已經說過了,吾乃大將軍是也!」王翦神情平靜的說。

  陳旭再次上下左右把王翦打量了一番拱手說:「老先生確勇武過人,但我大秦將軍何其多哉,敢問您的名諱……」

  「哈哈哈哈~」王翦大笑,擺手說:「老夫的名字就不說了,如今大秦幾無戰事,老夫也一直閒賦在家養老,只是聽聞這伏牛山中有仙家弟子出沒,耐不住好奇這才帶著家僕來清河鎮玩耍,你也無需打聽的如此清楚,老夫略微好奇之事,就是你弄這麼多黑色灰泥是用來幹什麼的?」

  「哦,這是用來製作油墨的!」

  看見老頭兒不願意透露身份來歷,陳旭也就懶得打聽了,這個老頭兒氣勢威武,敢帶著幾個手下刷老虎,肯定是有幾把刷子的,可能的確是個將軍,但到底是個什麼將軍還值得商榷,而且還是個退休的,更加不用在意了。

  陳旭從陶盆裡用一個陶碗舀出來小半碗松菸灰倒進小瓦罐中,又加進去兩碗水,將構樹汁也倒了一些進去,然後放到土灶上熬起來,一邊煮還用一根木棍不斷輕輕攪動。

  看陳旭滿臉嚴肅認真的樣子,王翦也沒打擾,看了幾分鐘後就在附近興致勃勃的圍著制取松煙的大煙囪轉起來,甚至還專門貓著腰鑽進煙囪裡面仔細觀察。

  不一會兒,去木器作坊取桐油的幫工回來,陳旭接過一小罐桐油,從裡面倒了大約半兩到瓦罐裡一起煮。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4:56
第192章 擼老虎和擼大熊貓

  小半個時辰過去,王翦把這個簡陋的制墨坊從內到外已經看得一清二楚,而陳旭的墨汁也熬的差不多了,空氣中飄蕩著一股濃濃的松煙和桐油的味道,和後世的墨汁味道有了那麼幾分相似。

  「陳裡典,你這樣熬煮出來的油墨可是用來寫字的?」王翦好奇的蹲在旁邊問。

  「寫字也可以,最主要的是用來印刷!」陳旭把木棍取出來在瓦罐表面畫了幾下,發現墨汁顏色漆黑,比先前用木炭粉熬製的墨汁要濃郁的多,於是這才吩咐幫工把土灶的火熄滅。

  「印刷是何物?」王翦更加好奇。

  「印刷就是……呃,這個有些難以解釋,還需要準備一些別的東西才行,這樣吧,過幾日我給您展示一下如何印刷您就明白了!」陳旭想了一下說。

  「好,那老夫就期待看到裡典的印刷!聽孩童說你這清河鎮還有許多有趣的物事,老夫就不打攪裡典了,我再去四下里逛逛!」王翦笑著說。

  「好,老先生請便,不過鎮上如果掛有禁止通行木牌的地方就不要去了,還有,為了表達老先生和幾位壯士為清河鎮除去野狼和虎害,申時我請諸位在河灘上吃燒烤,美酒管夠,到時候莫忘記了!」

  「燒烤是何物?」一聽見吃,而且又是一個陌生的名詞,王翦又忍不住問。

  「呵呵,那個就是烤肉,只不過用的是獨特的伏牛山特色配方,到時候大家一吃便知!」

  陳旭也懶得解釋,擼串這種活動,在後世是一種時尚,無論窮人富人都好這一口,而且中國作為地球上歷史最為悠久的吃貨國度,對於吃已經完全形成了一種獨特的基因傳承下來,煎炒烹炸、蒸煮燉烤、燒鹵熏泡無所不用其極,天上飛的地上爬的水裡游的土裡鑽的,只要能夠入口,中國人都非常有好好研究來吃一下的衝動,於是幾千年傳承下來,自然界的一切東西在中國人的眼中只分為兩種,好吃的叫菜,不好吃的叫中藥,不存在不能吃的東西,砒霜都可以入藥起到以毒攻毒的作用。

  而陳旭也的確準備好好感謝這個老頭兒和他的幾個隨從,要知道野狼谷的野狼一直就是鎮上的一大禍患,本來野狼谷那邊原本有一個村莊,二三十戶人家,而且谷口也有一大片肥沃的農田非常適合種麻,後來野狼繁殖的越來越多,那個村莊就慢慢荒廢,人全部都搬到鎮上來了,但即便如此,野狼還是會成群結隊的到鎮上來打秋風,不光會丟失雞鴨豬羊和牛馬小崽,連小孩子大白天被叼走的事都發生過好幾次了,因此野狼谷那邊便一年比一年荒廢,如今都已經快走不進去了。

  除此之外,還有那頭候鳥一樣春去秋來的老虎,更是一個大患,曾經大白天的就下山撲殺過鎮上的牛馬,至於請求縣尉派人來殺老虎這種事,基本就是白說,每次去報告丟失牲畜,縣尉直接就會一口拒絕,縣尉的確有輯盜和維護治安的責任,但對於大型野獸這種禍患秦律卻並沒有強制規定縣尉必須負責,而且即便是去了,要想在茫茫大山之中找到一頭老虎然後還徹底剛死,那完全就和開玩笑一樣,一不小心便會死傷慘重。

  小河村的村民八年前弄死了一頭受傷的老虎,甚至還抬到宛城郡守大人府上報過功,並且雉縣的前任縣令還因此獲得了咸陽的好評,考評成績上添了一個大大的優,然後陞官去別處發財去了,雉縣這種窮地方,沒有哪個官員能夠呆下去,離開便算是陞官。

  因此對於這頭老虎,整個清河鎮每年到了秋冬季節都是戰戰兢兢的,不過今年運氣不錯,剛入秋被一個喝醉耍酒瘋的老頭兒帶人推了,順便還刷了十多頭狼,將兩個禍患幾乎同時都解決了。

  所以陳旭早上忙了一個多時辰,除開一大盆老虎肉,同時還仔細處理了腸腸肚肚和蹄筋這些後世擼串必備的東西,都切好用調料鹽巴醃製。

  擼虎肉,擼虎腸,擼虎心、擼虎筋……

  後世吃到的羊肉串都不正宗,沒想到如今竟然能夠擼一頭老虎。

  於是陳旭說話的時候,感覺自己的口水已經有些止不住了。

  可惜虞無涯這個二貨沒在!不然的話還不只知道興奮成啥樣!

  老頭兒帶著幾個屬下去別處逛去,陳旭也就安心下來開始研究墨條的製作。

  燒了一千多斤松柏樹枝,燒出來差不多五斗碳灰,看著有半盆,實際上很輕,估計也就兩三斤重的樣子,但如果熬製成墨汁用來印刷,印上幾百本書肯定沒有任何問題。

  因為瓦罐不耐存儲液體,要慢慢滲漏,時間長了墨汁會凝結變干,因此多餘的碳灰最好製成墨塊,以後寫字才能隨磨隨用,不過要製成墨塊的話用樹膠是不行的,必須用到皮膠、骨膠或者角膠才行,眼下並沒有,但卻不缺原料,剛剛弄到一頭老虎和十多頭大狼,骨頭多的是,而且鎮上還能找到一些野豬皮、牛皮和鹿角。

  熬膠的原理並不複雜,小時候陳旭見二爺爺熬製過狗皮膏藥,主要成分就是狗皮膠,然後又放入了其他幾味通絡活血的中藥慢慢熬製成的,用的時候就弄一些在棉紗布上貼在患處。

  而且木匠劉二娃似乎會熬膠。

  陳旭給制墨坊的幾個幫工交代幾句繼續砍柴燒製碳粉和收集樹膠之後,就提著一小罐油墨再次去了木工坊。

  「熬膠?此事簡單!我這裡便有一些,裡典大人要用的話暫且先拿去用。」劉二娃聽陳旭說清來意之後在房間裡找了一會兒抱出來一個瓦罐,打開蓋子,抓出來一把焦黃色的不規則半透明顆粒。

  「這是什麼膠?」陳旭好奇的拿起幾顆看了一下問。

  「這是牛皮膠!」

  「牛皮太過貴重,用來熬膠有些浪費了,眼下弄到許多狼骨,不如熬點兒骨膠!」陳旭說。

  「裡典說的是,這牛皮還是我向縣丞報備之後批准熬製的,山彘皮也可以,不過更少,每次鎮上的獵戶弄到就上繳縣衙或者賣掉了,但如果是骨頭的話很難處理,油性太大,處理不乾淨的話熬出來的膠非常差,只能用來粘一些粗苯的物件兒,而且容易生蟲,輕微受潮就會散架,其實並無大用!」劉二娃解釋說。

  陳旭摸著下巴想了一下,大致明白了骨膠不好的原因,那就是裡面含的骨油不好處理,除非能夠曬乾磨碎之後用酸鹼處理,否則熬出來的絕對是一鍋大骨濃湯,如果再加點兒蘿蔔啥的,完全就是一道湯菜,涮火鍋倒是可以,粘東西估計的確不行。

  「那牛角呢?」陳旭又問。

  「牛角就更加貴重了,每次有牛老死跌死,牛角必須上繳縣衙,那是製作弓弩的重要材料,民間不允許私藏使用!」劉二娃趕緊說。

  「這樣吧,這些膠我先取走,過幾天我讓劉坡幫你收集一些山彘皮你幫我再熬製一些!」

  「行,二娃保證不會耽誤裡典的大事!」劉二娃趕緊一口應承下來。

  接下來,陳旭提著一罐子油墨和一罐子牛皮膠去了衛生院。

  剛才想到了狗皮膏藥,眼下狗皮沒有,卻弄到十多張狼皮,而狗就是狼馴養過來的,既然狗皮可以熬藥膏,狼皮想來效果會更好一些,於是他決定去和徐福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提前把狗皮膏藥製作出來。

  狗皮膏藥傳說是八仙之一的鐵拐李發明的,對於跌打損傷、風濕疼痛和瘡疾有非常好的效果,但根據病症的不同膏藥裡面所含的藥物成分是不同的,陳旭只知道有這種東西,至於針對什麼病症用什麼藥完全就是二哈看星星,兩眼一抹黑,不過有了徐福這個勤學好問刻苦鑽研醫術的醫學達人,想來自己給出了指導意見和方法,他一定會慢慢弄出來的,畢竟一些常見藥物的藥性他都比較清楚。

  「狗皮膏藥?」徐福對於陳旭提出來的這個新奇東西又驚詫了。

  「嗯,就是把各種通絡活血,散瘀止疼的藥物和狗皮膠混在一起熬製粘在紗布上,用的時候加熱一下貼在患處就行了,用起來非常方便快捷,比用藥粉和繃帶要好的多,不容易脫落和散開……」陳旭簡單的解釋了一下。

  「此法的確方便,福以前也曾思索過解決外敷藥粉的弊端,但卻沒有想到膏藥這種東西,裡典大才,福又受教也!」徐福滿臉欣喜的對著陳旭拱手行禮。

  「呵呵,我也是剛剛要用到膠才想到這種方法,此事你好好研究一下,列出幾個配方來,然後找木匠劉二娃學一下熬膠之法,如果能夠把膏藥做出來而且達到效果的話,這方法傳播出去,你將能名垂千古!」陳旭趕緊給一顆棒棒糖吃。

  「此乃裡典之奇思妙想,福不敢貪功也,一定不負裡典所望,盡快把狗皮膏藥製作出來!」徐福趕緊再次行禮。

  「行了,你我相交甚厚,不必如此多禮,無論誰的功勞,都是為解疾治病,醫者父母心,當不可存任何私念,懸壺濟世才是醫士之本分也!」陳旭擺手笑著說。

  「醫者父母心!」徐福呆了半響,嘴裡念叨幾遍之後深深一躬到地,然後才滿臉嚴肅而且極度認真的說,「裡典一言驚醒夢中人,福自詡是醫道名士,在齊地也深受追捧,但今日方才明白裡典大人的衷心熱腸,福之道乃是小道爾,解濟萬民極苦方才是醫者大道,此句福當寫在醫書首頁,日日警醒體悟自身,不可忘記裡典大人今日之教誨!」

  陳旭:……

  「好,很好,你能這樣想我很高興!」陳旭輕輕的拍了一下徐福的肩膀,「這件事不急,你慢慢研究,對了,那具虎骨我讓人處理乾淨之後也送過來與你,虎骨有追風止痛之功效,你可以試試看看能不能入藥,也可以用到膏藥之中!」

  「福也正想和裡典說此事,虎骨不光追風止痛,還有強筋鍵骨、鎮定安神、解毒療瘡之功效,以前福也曾用虎骨入藥,只不過存世太少,而且大部分都被官府和達官貴人收走,所以太過貴重難得,鎮上新得這具虎骨如果能夠排上用場,必定能夠診治許多疾患!」徐福感激的說。

  「那就好,好好照顧兩位傷者,我還有事就先走了!」陳旭高興的離開衛生院。

  剛才說到虎骨,他的確是也剛剛才想起來,因為他小時候見過二爺爺的藥鋪賣過一種虎骨追風膏,也算是高級版的狗皮膏藥,一些老人腰腿痠痛二爺爺就讓他們貼一帖,聽說效果不錯,但沒想到他說出來,徐福竟然還知道虎骨的其他功效,果然是無心插柳柳成蔭,一下子就可能做出效果更好的膏藥。

  這個時代不像兩千年的後世,老虎還算是一種非常常見的野獸,小小一個清河鎮就有老虎出沒,而伏牛山和秦嶺這上千公里的莽莽大山之中,老虎數量簡直數不清,擴大到整個中國,和大型野獸比起來,人類此時還算是動物界的少數民族,估計光老虎的數量就足有數百萬頭,野豬和野狼的數量更加巨大,而廣袤的大興安嶺和西伯利亞地區,估計老虎比人還多,即便是後世稱為國寶、憨態可掬一天到晚啃竹子靠賣萌為生的大熊貓滾滾,如今數量也是以數十萬頭計,遍佈在秦嶺和巴蜀地區,完全是普通野獸,不光不值錢也不珍貴,而且還嚴重威脅到人類的生存,屬於要被獵殺的對象。

  要是能夠弄到一頭大熊貓就好了,不知道好不好吃?

  陳旭提著兩個罐子一邊走,滿嘴流著口水。

  不過擼大熊貓的事情可以暫時放一放,畢竟作為蚩尤大神的坐騎,還有一個古老的外號叫做食鐵獸,嘴巴的咬合力達到七百磅,在熊科動物中僅次於北極熊和棕熊,比獅子老虎厲害多了,戰鬥值還是非常恐怖的,一般的獵戶也不敢去招惹。

  更何況,陳旭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比如墨塊製作出來之後還得有硯台,普通的砂石和青石肯定不行,還得安排人去收集尋找適合磨墨的石頭做硯台,而且如今獵殺了十多頭大狼,眼下膠也有了,可以用狼毛來做一批好點兒的毛筆,後世好毛筆都叫狼毫,雖然用的是黃鼠狼的毛,但野狼身上的毛可比牛毛和馬鬃柔軟的太多了,用來做毛筆定然好用的多。

  事情好多啊,陳旭感覺自己忙的快打屁的時間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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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不醉無歸

  忙忙碌碌之中,時間一晃,便又是日落西山之時。

  小學食堂的兩個幫工在一片乾淨的河灘上早早的擺好了燒烤架,四周還放上了幾塊蒲草墊,燒烤架旁邊還有四個陶盆,裡面都是用竹籤穿好的早已切好醃製好的虎肉和心腎肚腸,燒烤用的鹽巴、芥末和花椒粉也都準備齊全。

  陳旭回家洗漱一下換了一身乾淨簡單的衣服,牽著水輕柔來到河灘上。

  而王翦、白震和四個護衛早就已經等在河灘上,正興致勃勃的圍著燒烤攤看兩個幫工忙活著生炭火,臉上除開驚奇之外更多的是期待。

  「旭來遲了,還請幾位見諒!」陳旭笑著拱手打招呼。

  「無妨無妨,裡典辛苦忙碌,不似我等無所事事,為了吃到你說的燒烤,我等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王翦放下手裡的裝調料的小竹筒笑著說。

  「我也有些迫不及待了,如若不是諸位,我也吃不到如此兇猛霸道的虎肉,諸位請坐,希望我的燒烤不會讓諸位失望!」

  「期待之至,裡典請~」王翦掀起衣擺氣勢十足的坐了下去,白震和四個護衛也都笑著拱手之後跪坐到蒲草墊上。

  陳旭牽著水輕柔也坐到燒烤架前面,然後從幾個陶盆裡面分別抓出來一把肉串放到燒烤架上,然後吩咐幫工用撲扇輕輕扇火。

  因為已經入秋,最近天氣一直晴好。

  小清河兩岸的粟菽都已經開始發黃,在夕陽的映照下反射著金色的光芒。

  晚風輕拂,河水波光粼粼,山林樹木和兩岸的蘆花蒲草與河水相映,加上遠遠近近到處都有炊煙升起,小孩兒的嬉笑和犬吠夾雜其中,小小的清河鎮顯的十分安詳寧靜,充斥著一股極其原始而祥和的氣氛。

  在通紅的炭火炙烤下,燒烤架上的烤串開始有油脂溢出,一滴一滴的落在炭火中,伴隨著一股股青煙冒起,噗噗的聲音中散發出來誘人的濃香,蔥姜蒜芥和烤肉的味道瀰漫整個河灘。

  陳旭熟練的翻烤著烤串,時不時的還用小刷子往上刷一些豬油和醬汁。

  因為這個時代還沒有可以食用的植物油,所以只能用豬油代替。

  而醬汁也是在陳旭的指導下讓鎮上一個會做醬的農戶專門製作的,用大豆、小麥和麩皮蒸煮後放在醬缸裡發酵,就和後世做醬油一樣,擺在太陽下曬了個把月,加上一些蔥姜蒜芥和鹽巴調和做成的一種醬糊糊,雖然沒有後世的醬油好用,但已經有了很鮮的味道,完全可以用來當做很好的調味品。

  而隨著烤肉的濃香不斷散發出來,不光是白震和四個護衛喉嚨不斷的聳動,幾雙眼睛都直勾勾的看著陳旭翻動的烤串,就連王翦也臉色大動,雪白的鬍鬚眉毛都在一抖一抖的。

  這個味道實在是太誘惑了,勾引的他們完全無法承受,似乎身體裡面積累許多年的饞蟲都要爬出來了。

  而陳旭自己也已經有些控制不住了,這味道的確香,香的讓他滿嘴都是清口水從嘴角不斷的冒出來。

  虎肉他從來都沒見過,更別說吃了,而且整整一天他都沒怎麼好好吃過一頓飯,一直都在忙來忙去。

  「陳郎,快熟了吧!」水輕柔安安靜靜的跪坐在旁邊,把手裡拿著撒作料的小竹筒遞過來,臉色雖然淡然,但眼神中卻透著無限的期待。

  雖然列子門徒清心寡慾,水輕柔跟著師兄弟在山上修煉讀書七八年,基本上就是粗茶淡飯,因此對於食物並無特別的愛好,一日兩餐只是當做一種生活的必須,但自從認識陳旭之後,她發現自己已經開始變的很沒有自控能力,特別是對於陳旭製作的美味食物。

  任何簡單的食材,經過陳旭一番整治之後,總會變成一種難以釋懷的美味,即便是最簡單的饅頭,她也能吃上兩三個,而且陳旭每天無論再忙再累,也會抽空為她做一些好吃的湯粥補養身體,而各種美味的零嘴更是時刻不斷,麵糊糊煎的小魚,干炒的香辣河蝦,醃製幾天烤制的肉脯,還有在山上收集來的各種野果製作的蜜制果脯,加上山藥茯苓餅等零食,她每天幾乎嘴巴都沒怎麼閒過,就來到清河鎮著短短幾天時間,她感覺自己已經長胖了一圈。

  雖然她也害怕自己長胖長丑了讓陳旭不喜,但卻看到好吃的卻還是忍不住想吃。

  燒烤這種東西陳旭雖然自己也愛吃,但卻提醒水輕柔要少吃,不然會上火,而且吃多了對身體不好,因此她看著眼前的烤串,聞著濃濃的香味,內心充滿了糾結。

  「差不多了,七八分熟,剛好!」

  陳旭選出兩串上好的虎肉,接過裝著鹽巴和芥末的竹筒輕輕抖了幾下,隨即著一股更加濃郁的香味散發出來。

  「咕咚~」

  一圈人幾乎同時吞下一口口水,幾雙眼睛都落在陳旭的手上。

  「輕柔,這兩串沒有放花椒,你先嘗嘗!」陳旭笑著把兩串烤熟的虎肉遞給水輕柔。

  「多謝陳郎~」水輕柔趕緊接過去,然後迫不及待的張開小嘴露出整齊雪白的貝齒輕輕撕咬一小塊細嚼慢嚥起來。

  對於陳旭先把烤串給自己女人的這種無恥的做法,王翦除了鄙視之外別無他法,雖然內心鬱悶,但也只能流著口水等待。

  「味道如何?」陳旭滿懷期待的看著水輕柔。

  「美味!」水輕柔臉頰紅紅,低頭不敢看王翦和幾個虎視眈眈的護衛。

  「那就好!」陳旭鬆了一口氣,雖然對自己越來越精純的燒烤技能很有信心,但擼老虎這種新菜品,他還是充滿了忐忑,萬一老虎肉特麼的是酸的怎麼辦?因為老虎也是貓科動物,傳說貓肉是酸的。

  既然自己的女人都說好吃,那看來味道還是不錯的。

  於是接下來陳旭便拿起幾個調料小竹筒挨著在烤串上抖了一遍,然後又翻烤幾下之後就分別遞給王翦和白震幾人,又給兩個幫工也分了兩串,這才抓起一串虎肉和一串虎筋大嚼起來。

  「唔,好吃,絕世美味也!」

  「裡典製作的燒烤堪稱仙家美味,天地之間未嘗有過也……」

  王翦等人早已被燒烤的香味勾引的慾火焚身,接過烤串就迫不及待的塞進嘴裡,雙眼圓睜的大嚼著滿嘴往外冒油的同時,還不忘記支支吾吾使勁兒拍陳旭的馬屁。

  「哈哈,諸位太過誇讚了,為了感謝諸位幫我清河鎮除去大害,今日烤肉管夠,敞開肚皮使勁兒吃……」

  陳旭爽朗的大笑,一口虎肉下肚,頓時感覺有一股狂暴的王霸之氣從頭頂上騰空而起,似乎有凝聚出一頭斑斕猛虎法相的氣勢。

  接下來已經就不用仔細形容了,一群在戰場上廝殺過的殺才吃東西那才叫一個風捲殘雲,王翦等人擼串的速度簡直堪稱狂暴,只見一根烤串從幾人嘴邊掠過,然後就只剩下了一根竹籤,伴隨著噼裡啪啦的聲音,短短幾分鐘,每個人面前就橫七豎八的丟了一地的竹籤,而燒烤架上烤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飛快的減少,很快就只剩下了寥寥幾串。

  「虎腎不錯,陳裡典再與老夫幾串!」王翦甚至都了來不及抹嘴,鬍鬚和胸襟上到處都沾滿了油漬。

  「虎腸才香辣勁道,麻煩陳裡典再與我百十串……」白震嘴巴嚼的汁水四濺。

  「虎筋才有嚼頭……」

  「虎肉外焦裡嫩,麻辣鮮香……」

  在一群人的催促之中,陳旭吃了三五串把老虎的各個部位都嘗遍之後,還沒來得及進行第二輪,就發現最後幾根烤串也已經被一群人搶光了,只好再次從陶盆裡拿出大把的烤串放到燒烤架上擺開,吩咐幫工趕緊扇火。

  「輕柔,虎肉辛燥,你的身體還沒好,不可多食,我給你烤幾串山藥和蓮藕!」陳旭從兩個裝水的陶盆裡面拿出來幾串切成薄片的山藥和藕片放在燒烤架上烤起來。

  水輕柔臉頰紅紅的點頭,用手帕擦乾淨嘴巴,然後拿起放在旁邊的酒壺和酒杯,倒上一杯血紅色的葡萄酒雙手遞給王翦,臉色也變的非常嚴肅認真:「老先生武術高強,膽識過人,敢手刃猛虎群狼,當非常人也,他日還請與陳郎多親近一些,輕柔代陳郎敬酒,請滿飲此杯!」

  看著一雙芊芊玉手遞過來的美酒,王翦將手中的烤串一口吃下,用袖子擦了一下嘴巴,然後臉色也變得略微凝重,微微遲疑之後伸手接過酒杯哈哈大笑著說:「好,小娘子放心,王某今日吃了裡典精心烹製的烤肉,又喝了你的酒,此緣分已經結下,他日必定親近相處!」

  王翦說完之後以袖遮面,咕咚一口就將一大杯足有三兩的葡萄酒倒入口中,然後放下杯子一抹嘴巴大呼一聲爽快。

  「幾位與老先生同行殺虎屠狼,也具是大秦勇士,小女子也代陳郎敬諸位一杯酒,請滿飲!」

  水輕柔又倒上五杯葡萄酒分別遞給白震和四個護衛。

  幾人接過酒杯之後,一個個偷偷的看了一眼王翦,得到他微微的點頭首肯之後,一個個也都掩面一口將酒喝乾之後放下酒杯拱手:「多謝小娘子!」

  「陳郎,輕柔也敬您一杯!」水輕柔把一杯酒遞給陳旭,陳旭接過來之後一口飲盡,然後又吩咐幫工給所有人斟滿酒,這才舉起酒杯說:「諸位,今日烤肉美酒管夠,不醉無歸!乾杯!」

  「哈哈,好,不醉無歸!幹!」王翦豪邁的舉起酒杯大笑,白震和四個護衛也都臉色興奮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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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精忠報國

  日落西山,天色漸暗。

  河水蕩漾,清風渺渺。

  一頓燒烤從酉時一直吃到申食末,直到天上繁星滿天。

  準備的幾大盆烤肉都已見底,四壇葡萄酒也都幾近喝光。

  除開空氣中飄蕩的濃烈燒烤味道和清冽的酒香之外,就只剩下一群臉紅脖子粗的狂放大漢和滿地的竹籤和骨肉殘渣。

  「哈哈哈哈,老夫活了一輩子,還從未有今日之爽快也!你等與老夫舞劍助興!」

  王翦大笑著站起來,嗆啷一聲抽出腰間的大劍,踉踉蹌蹌走到旁邊的開始舞劍,白震和四個護衛也都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各自抽出寶劍,站在王翦身前開始叮叮噹噹的對擊起來。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

  伴隨著慷慨激昂的《秦風.無衣》,一群人邊舞邊歌盡顯醉態,嘶吼般的歌聲雖然幾乎完全聽不出絲毫的美感,但卻掩飾不住一往無前的粗獷和豪邁,六個人在夜色之下大劍舞的呼呼生風,看起來如同戰場劈殺一般氣勢磅礴。

  「哈哈,男子漢大丈夫,生當豪邁如斯,陳裡典,來~與老夫同歌一曲~」舞到盡興處,王翦扭頭對著陳旭大喊。

  「來,陳裡典,啖猛虎之肉,飲如此美酒,當歌舞助興也!」白震和四個護衛也都齊聲大呼。

  「嗯~」陳旭縮著脖子把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

  這幫殺才連老虎都敢刷,而且一個個喝的五迷三道的,不光站不穩,而且手裡還都拿著金晃晃的大劍,跟他們一起跳舞很危險,說不定某人腳下一滑,噗嗤一聲,然後自己就卒了,那樣自己哭都找不到機會,所以陳旭不光心是拒絕的,連腿也是拒絕的,看著幾把在星光下寒光閃閃的寶劍,他的腿腳有些打哆嗦。

  水輕柔看著陳旭扭曲的臉頰,溫柔的握著陳旭的手輕聲說:「陳郎,你的歌唱的也很好聽呢!」

  「好聽我也不去,他們幾個喝醉了,但我還沒醉!」陳旭使勁兒搖頭,然後自顧自的繼續擼串。

  王翦和幾個護衛足足吼了十多分鐘,幾人具都渾身大汗淋漓方才停歇,一個個披頭散髮的喘著粗氣轉回來坐下繼續喝酒吃肉。

  「好酒~」王翦又是一口灌下一大杯酒,酒杯一放直勾勾的盯著陳旭的臉:「剛才老夫聽小娘子說你唱歌也很好聽,莫非是覺得我等粗鄙不堪,不屑與我等為伍乎?」

  你大爺的,喝的醉醺醺的竟然還能聽這麼清楚。

  陳旭臉皮抽抽了幾下乾笑著說:「怎麼會,幾位都是慷慨勇猛的大秦勇士,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山村野夫如何敢與老先生相提並論,實在是不敢獻醜,今日天色已晚,大家也都酒足飯飽,我看不如都回去歇息吧!」

  「哼,我大秦兒郎焉能如此縮手縮腳,今日你若是不歌舞一曲,老夫必不與你善罷甘休!」王翦冷哼一聲把腰間的寶劍抽出來半截。

  陳旭:……

  麻痺的,喝醉了又特麼開始發酒瘋,要是老子有一把AK47,一定把你們都突突了。

  「陳郎,如此良辰美景,歌舞一曲助興,何必讓老先生失望!」水輕柔竟然破天荒的沒有溫柔勸阻,反而是滿臉含笑的慫恿鼓勵。

  「輕柔,你也想讓我出醜!」陳旭哭笑不得。

  「非是出醜,陳郎是輕柔所托終生之良人,就像老先生所說,我大秦男兒當有慷慨豪邁之風,區區歌舞焉能讓你為難,何況……輕柔也很想聽陳郎的歌呢!」水輕柔繼續鼓勵。

  好吧,老婆為大,為了老婆,陳旭決定豁出去也慷慨悲歌一曲,於是站起來提了一下褲子,在幾雙眼睛的注視下慢慢走到旁邊的空地上,擺好一個架勢,輕輕咳嗽一聲清了一下嗓子。

  剛才吃烤肉太多了,感覺喉嚨火辣辣的有些上火。

  水輕柔一雙美麗的大眼睛在夜色下微微閃爍著光芒,雖然臉上充滿了溫柔的期待,但心中卻有些忐忑和緊張,一雙小手緊緊的攥著裙襬,生怕陳旭一開口,唱出來一首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得快跑得快。

  不過片刻之後,她的忐忑便瞬間化作烏有,美麗的臉頰上露出無比的驚訝和震驚。

  「狼煙起,江山北望,龍旗卷馬長嘶劍氣如霜,心似黃河水茫茫,二十年縱橫間誰能相抗……」

  夜色下,一首豪邁至極的《精忠報國》從陳旭的口中唱了出來。

  作為一個兩千多年的後世人,讓陳旭唱秦風無衣肯定是不行的,唱曹操的《觀滄海》也不行,因為他熟悉的都是後世的流行歌曲,而且後世的流行歌曲沒幾首慷慨雄壯的歌,都是一些溫柔甜蜜的歌曲,雖然《黃河大合唱》也很雄壯,但與這個時代和此時的場景不太應景,因此他擺了近一分鐘的POSS之後,唱出了這首曾經膾炙人口的豪歌。

  陳旭的聲音很稚嫩,而且因為剛到青少年的變聲期,聲音很不穩定,遠不如剛才王翦等人唱歌時候的那種粗獷和豪邁,但幾句之後,王翦等人全部都開始呆滯了。

  不光是陳旭的歌曲強調很優美怪異,就連歌詞也無比奇特,但卻又天然帶著著一股濃郁豪邁的沙場氣勢。

  「恨欲狂長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鄉,何惜百死報家國,忍嘆惜更無語血淚滿眶,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黃塵飛揚,我願守土復開疆,堂堂中國要讓四方~來賀~」

  陳旭雖然開始非常忐忑和羞澀,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飆歌,他已經很久都沒幹過了,以前在KTV和一幫送餐的哥們也唱過,但畢竟那是在房間裡,眼下大庭廣眾唱給別人聽,讓他有一種當猴子的感覺,但唱了幾句之後,他也慢慢放開了,把這首精忠報國唱出了幾分韻味,何況這首歌也是他喜歡的不多的幾首經典歌曲之一,平日去KTV也會點唱,算是非常熟悉。

  隨著最後一句堂堂中國要讓四方來賀唱完,整個河灘上一片寂靜。

  剛才還冷哼著不唱便不善罷甘休的王翦已經徹底沒有了任何動作,嘴巴張的大大的,鬍鬚眉毛都在微微抖動。

  白震和四個護衛也都跪坐在蒲草墊上,緊緊的握著劍柄,除開臉上的驚訝激動之外,臉色也漲的通紅。

  而水輕柔用手捂著自己的小嘴,滿臉都是呆滯,一雙大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陳旭,看著他單薄消瘦的身體,在夜色下卻如同一顆參天大樹,再次瞬間佔滿了她的心田。

  陳旭的這首歌,再次將她心目中的形象拔高了一大截,如今已經枝繁葉茂,徹底深深紮根在她的靈魂之中。

  她就那樣呆呆跪坐著,呆呆的看著,直到陳旭一曲歌罷,收回POSS走到她身邊坐下,她一雙美目才慢慢恢復神采。

  「呵呵,獻醜了,唱得不好還請見諒!」陳旭看著幾個人呆滯的表情乾笑幾聲,心裡非常的鬱悶。

  你看,擼串喝酒多好,非得讓老子獻醜,這下終於是把你們都醜的靈魂出竅了吧!

  「陳郎,這首……這首歌當真豪邁,輕柔從未聽過!」水輕柔慢慢回過神來,美麗的臉頰上露出無比的傾慕與柔情。

  「好,好!」半晌之後,王翦突然鼓掌,然後拿起酒杯斟滿一杯遞給陳旭,「大丈夫死則死爾,當有守土開疆之功業,裡典雖然年幼,但此歌豪邁威武,一曲足以震驚天下,大才也,陳裡典,老夫敬你一杯!」

  陳旭愣了一下接過酒杯笑著說:「此歌並非我所創,諸位才是真正英勇豪邁之人,旭與諸位滿飲一杯,為中國賀,為大秦之萬古基業賀!」

  「哈哈,好,為中國賀,為大秦賀!」

  王翦長身而起,白震和四個護衛也轟然站起來,七個酒杯在空中重重撞在一起,振盪起一股血色清冽的酒液,在濃濃的夜色中散發開來。

  「狼煙起,江山北望,龍旗卷馬長嘶劍氣如霜……」

  半個小時之後,燒烤盛宴徹底結束,王翦一行人一個個顯露醉態,互相攙扶著回衛生院休息去了,而陳旭也在水輕柔的攙扶下,踉踉蹌蹌回家,一邊走嘴裡還在哼唱著精忠報國,只留下漫天星光下的一地狼藉竹籤、燒烤架和兩個收拾善後的幫工。

  「陳郎慢些,小心腳下!」兩人歪歪扭扭回到住所,水輕柔扶著陳旭進門,回身輕輕的關上房門之後回頭,卻發現陳旭一臉平靜的走到桌子邊坐在椅子上,臉上看不出剛才的朦朧醉態。

  「陳郎,你……沒有喝醉?」水輕柔莫名的驚喜。

  「略有些醉意,頭腦還算清醒!」陳旭點點頭,同時也有些無奈,心說這麼幾斤七八度的葡萄酒就把我喝醉了還擼個屁的烤串兒啊,想當初,晚上燒烤擼串喝啤酒,都是論件,一件十二瓶,而且是500毫升的大瓶,不過眼下這個身體不球行,此時已經有些頭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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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帝國軍神

  「陳郎稍坐,我去給你泡一杯茶來!」水輕柔轉身去裡間,卻被陳旭一把抓住手,「不用忙,輕柔,我有話要問你!」

  水輕柔溫柔的點點頭坐下之後才輕聲問:「陳郎,你是不是懷疑這群人的身份?」

  「不錯!」陳旭點頭,「這幾個人來歷莫測,具都是咸陽口音,而且剛才那姓王的老頭兒突然問我懂不懂行軍打仗,雖然我說不會,但他還是問我如若大秦想佔領嶺南百越之地該如何處理,我裝醉掩飾過去了!」

  「陳郎,這個王姓老者定然不是普通人,雖然他掩飾的很好,但醉酒之後氣勢顯露無疑,六國的王候貴族都沒有這種霹靂無雙的霸氣,幾個隨從也都是劍術高手,不然也不敢去斬殺虎狼,所以這個老者很可能是皇帝身邊的人!」水輕柔冰雪聰明,一句話幾乎就已經猜到了王翦等人的來歷。

  「姓王,是皇帝身邊的人,而且霸氣十足,應該不是籍籍無名之輩,看來明日我要去一趟雉縣問問江北亭!」陳旭皺著眉頭,雙手按著太陽穴,此時坐了一會兒,竟然有些酒意上頭,感覺一陣陣的頭暈目眩。

  水輕柔站起來走到陳旭身後,伸出柔嫩的雙手輕輕的幫他按揉著太陽穴說:「如若我沒猜錯的話,此人應該是王翦!」

  「誰?」陳旭猛然站了起來,轉頭瞪大眼睛看著水輕柔,渾身酒意瞬間散去大半。

  「在大秦敢稱大將軍者,而且姓王,柔猜測是覆滅三晉和燕楚五國的大將軍王翦,雖然柔未曾見過王翦,但根據一些情況分析,估計十有八九!」水輕柔輕聲說。

  「王翦……王翦……」陳旭目瞪口呆,嘴巴裡面唸著這個名字,感覺頭腦一片空白,然後一個身披鎧甲的武將形象慢慢從腦海深處浮現出來,而關於王翦的生平事蹟,也漸漸勾勒出來。

  「這是個老殺才啊!」半晌之後,陳旭終於慢慢清醒過來,喃喃自語一般的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滿臉苦笑的說,「難怪他要問我關於征伐嶺南之事,看來是有備而來。」

  「陳郎是說始皇陛下準備攻打嶺南的越族?」水輕柔驚訝的問。

  「呵呵,不是想,應該是早已開始策劃!」

  陳旭坐在椅子上,手指輕輕的叩擊著桌面發出噠噠噠噠的聲音,臉上的神情也變的越來越凝重,心中也開始思量如何處理王翦這件事。

  今日白天,從王翦的口中得到咸陽朝堂的一些事開始,陳旭便有些猜疑,但他決然沒有把這個老頭兒和橫掃六國的大將王翦聯繫在一起,但眼下綜合水輕柔的猜測,這個老頭兒的身份已經幾乎已經一目瞭然,最多去一趟雉縣縣城向江北亭核實一下而已。

  而且聯想到昨日江北亭見到老者之後的一番不太正常的反應,這個答案又肯定了三分。

  江北亭雖然官職不大,但作為名門望族一直生活在咸陽,大兄江珩也是太中大夫位居朝堂之上,他必然認識號稱大秦軍神的王翦,即便是平日沒有交集,但每次打完勝仗班師回朝,全咸陽城都會列隊迎接,不熟悉有可能,但不認識絕逼不可能。

  「難怪昨日江楚月那個小娘們看我的眼神不太一樣,原來是因為這個老殺才的威風!」陳旭不由心底苦笑一下。

  「陳郎,喝些涼茶解渴!」在陳旭沉思之時,水輕柔給他倒來一杯涼茶輕輕放在面前,然後安靜的在對面坐下,一雙美目一眨不眨的看著他嚴肅認真的面容。

  征服百越,這是秦始皇為中國立下的不世功勛。

  此時的嶺南地區,包括湖南、福建、廣東、廣西、越南、雲南等地,幾乎都完全還是蠻夷之地,那裡生活著與中原迥異的土族,姓氏也與中原完全不同,因此被稱為越族,而且根據地域的不同還有不同的稱呼,比如吳越、楊越、閩越、南越等,而越在古文中通粵,後世的粵語就是據此而來,呂不韋在《呂氏春秋》中把這些種族統稱為百越,到如今大秦之時,已經成為了一個固定代稱。

  而秦漢時期的嶺南並不指後世的南嶺地區,也就是說並不是特指雲南和貴州,而是楚國之南群山區域的總稱,是長江水系和珠江水系分水嶺及周圍的群山。而其中有五座重大的南下行軍路線相關的五個戰略駐地被突出而稱為五嶺,分別是越城嶺、都龐嶺、萌渚嶺、騎田嶺和大庾嶺。

  而如今五嶺地區都囤積有大量的戍邊兵卒,不光是防備蠻越土族的襲擾,更多的是準備從五嶺南下長驅直入掃平南方的橋頭堡,只要秦始皇一聲令下,數十萬大軍就會源源不斷從五嶺關隘殺入越族腹地,展開聲勢浩大的開疆拓土的慘烈戰爭。

  而這場征服百越的戰爭,卻注定不會一帆風順。

  嶺南之地,和中原諸地情況迥異,不光地勢崎嶇山嶺起伏,河網密佈森林廣佈,更有炎熱酷暑,一年四季潮濕多雨,加上蚊蟲蛇獸以及人跡罕至的沼澤森林之中瘴氣瀰漫,對於在中原地區習慣用大規模馬步軍械衝擊對壘的秦軍來說,要在高山密林之中追擊猴子一樣的山區土著,難度簡直不用形容。

  所以從天時地利人和上來說,大秦幾乎一樣都不佔,雖然披甲之士勇猛,雖然秦駑霸道,雖然將卒效死,但這一仗,陳旭卻是清楚的知道,從戰爭開始,由大將屠睢和趙佗率領的五十萬秦軍兵分五路攻入兩廣地區,雖然一開始進展順利,勢如破竹攻佔廣東番禺諸地,但因為地形不熟,地勢不明加上氣候不適應,在越族的襲擾之下,很快就陷入了膠著狀態,秦軍不光糧道被截斷,更是連大將屠睢也戰死。

  第一次征伐百越之戰以主帥被殺,十多萬秦軍死亡為代價進入了曠日持久的相持階段,對峙時間長達三年,秦軍損失慘重,軍卒苦不堪言,如果不是大秦士兵軍紀嚴明,估計早就爆發了嘩變導致大秦根基的動搖。

  而這三年時間不光僅僅是軍隊損失慘重,連帶還動用了百萬民夫逢山開路遇水搭橋,而且還要運送糧草軍械等保障物質,民夫同樣死傷慘重,而且因為大量的民夫不能耕田種植,後果的就是糧食越發的接濟不上,大量農民家庭陷入赤貧狀態,在苛捐雜稅的壓迫下,無數農民破產,民間開始積累了大量的怨憤情緒。

  雖然後來開鑿靈渠解決了前線的糧食危機,而最後也成功將廣袤的嶺南諸地納入了帝國版圖,但這場跨越長達近五年的戰爭,也幾乎拖垮了大秦,為了穩定南方,秦始皇先後兩次補充軍卒,前後動用的軍隊近百萬,而且戰爭之後大部分將士都留在嶺南諸地屯戍,與當地越族通婚生子,這個舉動雖然把先進的農耕和工業帶入進去,為穩定南方做出了巨大的貢獻,但也因此失去了大量驍勇善戰的兵卒,導致後來秦始皇死後,全民大起義中秦國沒有足夠的兵力來鎮壓起義,只有依靠屯戍長城的北地將士,但遠水解不了近渴,而且兵力也嚴重不足,在席捲全國的起義和六國復辟勢力的衝擊下,因此大秦很快就完蛋了,章邯率領的二十萬秦軍降楚之後被項羽全部坑殺,死的及其淒慘。

  這些資料如同走馬燈一樣在陳旭的腦海裡閃過。

  作為中國第一個大一統的帝國,這場戰爭的偉大意義毋庸置疑,但征服嶺南的戰爭,卻可以看做是拖垮大秦的最重的一根稻草,無論是軍心還是民心,都在這一戰中被幾乎消耗殆盡。

  陳旭如同木雕一般坐在桌子邊上,房間裡越發陰暗,只能看得見他臉皮時不時的輕輕抽搐一下,手指也神經不受控制一樣在桌面上偶爾叩擊。

  「陳郎,難道行軍打仗之事您也懂得?」水輕柔輕輕的握著陳旭的手關切的問。

  「呵呵,不懂!」陳旭臉上露出一絲苦笑搖頭。

  「那又何必徒費心力,直接回絕豈不是更好?」水輕柔淡淡的說。

  陳旭看著水輕柔絕美的臉頰,嘆口氣再次搖頭:「回絕的確容易,但皇帝征服嶺南之戰已經迫在眉睫,不是明年就是後年,所謂牽一髮而動全身,只要大軍一動,整個大秦的生產和民眾的生活都會被攪亂,而且這一仗注定不會一帆風順,如若拖上三年五年,你應該知道後果!」

  「三年五年……」水輕柔呆了一下,沉默了許久之後點點頭,「陳郎說的不錯,三年五年拖下來,恐怕會動搖大秦根基,無數百姓妻離子散,無數民戶流離失所,但您不懂行軍打仗,又如何能夠破解這個難題?」

  「破解之法是有,但恐怕秦始皇不會聽,所以這才是一個難題,王翦此來詢問征伐嶺南之事,必然不是他自己所為,一個不慎,我便會深陷死亡之地,輕柔,過兩日你便返回宛城,幫我尋找一部山海經送過來,我有大用!」陳旭握著水輕柔的手說。

  「山海經?」水輕柔被陳旭突然的轉折弄的滿頭霧水,一雙美目瞪的大大的,滿臉都是詫異的神色。

  「不錯,山海經,要全版的,越古老越詳細越好!」

  陳旭站起來在房間裡來回走了幾步接著說:「現在的大秦不適合進行這種曠日持久的大規模戰爭,而且嶺南地區的危害遠沒有北方的匈奴威脅大,如果我能夠勸說秦始皇先北而後南,先取黃河以南的河套諸地,那樣將會獲得一個巨大而天然的牧馬場地,同時也會獲得大量的牛馬補充中原,這些牛馬分配給民戶可以加快農田的種植速度和規模,只需三年左右,大秦的糧食產量便會翻數倍不止,一旦糧食充足,民心必然安穩,而且兩三年的準備,還可以更加摸清嶺南的狀況,軍械牛馬也會得到極大的儲備,說不定我也可以根據天工開物的知識研究出來更多更好的器械,也可以指導徐福研究出來更多更好的藥物,那時再征嶺南必然有事倍功半之效,軍卒民夫都不會有太大的損失,即便是進入曠日持久的對峙,只要糧食軍械及時補充,傷者得到及時的治療,軍心穩定之下墾荒屯田徐徐推進,數年之後嶺南還是照樣會納入大秦版圖之中,這才是上策,可惜可惜,秦始皇雖然雄才大略,但卻太趕時間……

  陳旭如同熱鍋上的螞蟻背著手在房間裡來回轉悠,嘴巴裡嘀嘀咕咕,而水輕柔卻滿臉詫異的輕聲說:「陳郎,師尊言說秦律太過嚴苛,對民眾盤剝太甚,大秦不久將倒,而你卻如此孜孜不倦為大秦殫精竭慮,難道你對大秦的未來有不同的看法?」

  「大秦統一華夏,乃是史無前例之舉,如今六國歸一剛剛起步,如若沒有六國王孫貴族推波助瀾反秦復辟,大秦根基牢固繼續延續百十年之後,還有誰會記得他們,何況言說大秦盤剝太甚者是窮苦百姓乎?還不是公孫北雁這些人在暗中作祟,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雖然分分合合不斷,但從大周的傾塌也看得出來,大周是亡於外族乎?非也,還不是因為諸侯之間野心太大,一個個都想獨霸中原,導致的結果就是數百年的混亂和戰爭,一個耍嘴皮子的公孫衍先後數次合縱六國對抗秦國,結果是什麼,還不是大量的百姓死亡和流離失所,戰事一起,最受苦的還是普通民戶和百姓,難道盤剝太甚是大秦一家乎?其他六國難道就是在好好的修生養民?呵呵,所以,我寧可大秦這樣繼續下去,也不願意再復蹈諸侯林立七國爭霸時期的戰亂,九州軼志中有一句話叫寧做太平犬,莫做亂世人,普通窮苦百姓所求者甚少,唯一食果腹,一衣蔽體,一榻安睡而已,窮點苦點兒總好過於刀兵相加,不知明日生死也!」

  陳旭一席說的很急切也很長,但水輕柔聽在耳中卻是雙眼放光,一雙美目落在陳旭身上再也無法移開。

  這番道理或許很多人都知道,而且師尊也知道,但想法卻決然不同,師尊熟知六韜六術,對天下大勢也是一目瞭然,曾經數次與他們這些弟子說起過大秦的現在和將來,但從未去認真的討論過如何幫助大秦穩定江山基業,反而是意圖推翻大秦,重複七國爭雄之局面,哪怕遣大師兄下山,目的也是為大秦傾倒之後尋找另一個可以秉權天下的帝王,而從未真正關心過普通老百姓的生死。

  或者說,師尊關心的是以後的天下,而陳旭關心的是眼前的百姓,兩人的出發點完全不同。

  而這種出發點的不同,是源自於兩人截然不同的身份、理念和對於國家觀念的認知。

  列子門徒,重黃老之學。

  而黃老之學思想尚陽重剛,其既有豐富的理論性,又有強烈的現實感,是戰國時期最重要的一種學術流派,以道家思想為主並且採納了陰陽、儒、法、墨等學派的觀點,在政治上強調道生法。認為君主應無為而治,省苛事,薄賦斂,毋奪民時,公正無私等,而當今大秦卻採用法家治國,苛法令,重賦稅,強徵徭役等,與黃老之學的理唸完全背道而馳,因此天下黃老學徒幾乎都是大秦的反對者,水輕柔的師尊推算大秦要倒卻還要派遣弟子下山再推一把,也是治國理念的衝突所致。

  而陳旭要救大秦,更多的是從民眾出發,從一種後世對於大秦二世即倒的遺憾出發,從後世兩千年歷史的變遷出發,認為秦朝不倒,中華或許將會更加繁榮昌盛,甚至只要時間足夠,憑藉秦朝的強盛,一統地球也並非不可能,提前兩千年做日不落帝國,因為現在歐洲正在被羅馬禍禍,而所謂的羅馬在大秦面前也就是個渣渣,要不然羅馬帝國在最強盛的時候也不會被大漢帝國趕走的匈奴禍禍崩潰了。

  「陳郎,無論你打算怎麼做,我都會支持你!如若有需要我和水家做的事情,請儘管吩咐!」水輕柔走到陳旭身邊輕輕福禮說。

  「輕柔,關於王翦今日提出來的問題,我需要思慮清楚再給他答覆,此是危局,也是我的一次機會,只要我的答案得到他的認可,或許不久之後我便會踏足咸陽,日後見面也不會像現在這般容易和隨意,可能會怠慢與你!」陳旭握著水輕柔的手慎重的說。

  「陳郎多心了,柔早已決心跟隨陳郎左右,刀山火海也會追隨,不管日後如何,無論貧窮貴賤必不相負,也望陳郎不要捨棄輕柔!」水輕柔輕輕的摟著陳旭的腰,嬌柔的身體貼在他的身上,眼神在黑暗中熠熠生輝。

  「放心,男子漢大丈夫,我陳旭焉能捨棄你,天色不早了,今日早些歇息,明日我要去縣城一趟!」陳旭感受著火熱柔軟的身體和兩團飽滿的彈性頂在胸口,忍不住咕咚吞了一口口水,感覺葡萄酒的酒勁似乎又有些上來了,頭有些暈,身體中也有一股火熱在熊熊燃燒。

  「柔伺候陳郎洗漱,今日……今日一起臥榻安睡可好……」

  水輕柔臉頰通紅,明顯感受到了陳旭身體的變化。

  「呵呵,好,我突然有些醉了!」

  某人賤笑著攔腰將水輕柔抱起,幾步跨入房間裡面,不一會兒裡面響起稀里嘩啦的水流聲音,十多分鐘後,一個更加無恥的聲音響起:「下面……再下面點兒……嘶……好爽……」

  「嗷嗚……」深夜的清河鎮某處,突然傳來一聲悠長而舒爽的狼嚎。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4:57
第196章 傷腦筋

  日上三竿,已經接近辰時末。

  雉縣縣城北郊之外的河灘上,大片農田的粟菽都已經即將成熟,在秋日的豔陽下反射著金黃的光芒。

  四匹快馬踢踢踏踏沿白河而下,很快就到了縣城門前。

  「輕柔,我們就在此別過,路上一路小心,回到宛城之後如若有機會,就託人帶一個口信與我,你的身體還未完全康復,按時服藥且不可操勞,那些要尋找的東西也不必心急,能找到最好,找不到我再另想他法!」陳旭坐在馬背上,看著身邊一身黑裙,臉上掛著黑色面巾的水輕柔叮囑說。

  「陳郎放心,輕柔省的,等我找到東西會即刻返回陪伴陳郎!」水輕柔輕輕點頭,然後看了一眼跟在陳旭旁邊的牛大石和游繳劉坡。

  「陳郎保重,兩位保重,告辭,駕~」

  水輕柔短暫的沉默之後,拉扯韁繩調轉馬頭,修長的雙腿一夾馬腹,清吒一聲便揮鞭揚長而去,只留下一道纖弱的背影在濃烈的陽光下越去越遠,轉瞬便消失在樹林之中。

  「果然是一位奇女子也!」臉膛幽黑魁梧高壯的劉坡目送水輕柔消失之後,收回目光忍不住讚歎一聲。

  「旭哥兒,水娘子一個人去宛城不會有什麼危險吧?」牛大石略有些緊張。

  陳旭搖搖頭,心說我們三個綁一起還不夠她一劍咔嚓的,如果要擔心危險,還不如暫時擔心剩下的自己三個,一旦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七八個劫匪啥估計就交代了,而如果七八個劫匪遇到水輕柔,那個後果會非常不好預料,估計會死的非常淒慘。

  而急速離去的水輕柔此時卻眼眸微紅,放慢馬速屢屢回首卻發現再也看不見陳旭的影子,頓時感覺心中空落落的失去精神。

  昨夜兩人第一次相擁而臥,雖然沒有踏出最後最親密的一步,但在某個不良少年的諄諄誘惑下,摸摸捏捏一夜親密之後,兩人的感情再次急劇昇華,已經到了如膠似漆的地步。

  陳旭還好說,身體雖然年幼,畢竟靈魂是個二十五歲的摳腳大漢,後世也曾經有過女朋友,對於男女之間的感情要成熟的多,但水輕柔卻不同,從小生活在山上幾乎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沒有沾染任何普通人的情緒和想法,不光心思單純,而且心靈也是純潔的如同白玉一般沒有絲毫瑕疵,下山之後唯一親近的男人就只有陳旭,因此在這種親密無間的相處之後,一顆心便再無半分的隔閡,此時坐在馬背上,回想起昨夜的經歷,頓時玉頰緋紅,那種又羞澀又渴望的情緒將她擾的心思混亂,身體中也彷彿有一股清泉在汩汩流淌,讓她瞬間感覺渾身痠軟,忍不住張嘴發出一聲輕輕的嬌哼伏在馬背上,手中的馬鞭都差點兒掉下去。

  「水輕柔,你怎麼這般不堪,陳郎有精忠報國之志,然師尊推測又從未出錯,水氏不能指靠,我焉能如此兒女情長……」

  但片刻之後,水輕柔深吸幾口氣,內息流轉很快平息下來,臉上紅潮也逐漸褪去,連連揮動馬鞭,馬匹便四蹄翻飛沿通往宛城的車道急速而去。

  「走吧,隨我入城!」站在城門外的陳旭側耳再也聽不見離去的馬蹄聲之後,這才輕輕一抖韁繩,帶著牛大石和劉坡入城。

  「咦,果然是賢侄,今日怎麼有空突然來了?」

  接到兵卒稟報的江北亭大步從縣衙裡面走出來,看見牽著馬匹站在門口的陳旭三人,臉上故意做出頗為驚訝的表情。

  「見過江大人!」陳旭和牛大石三人一起拱手行禮。

  「免禮,賢侄隨我進內舍休息!」江北亭擺擺手,幾乎都不帶正眼看牛大石和劉坡一眼。

  陳旭便讓牛大石和劉坡兩人把三匹馬拉去栓好喂料,自己則提著一個布口袋跟著江北亭穿過縣衙大堂旁邊的小門進入後院。

  院子裡江楚月和江楚星兩人正在呼喝著練劍,看見陳旭,趕緊歇手一起上來見禮,又是一番寒暄問好之後,分賓主在屋舍內坐定,家僕送上來果圃和茶點之後退出去,江北亭這才拈著三縷黑鬚慢條斯理的說:「賢侄來的突然,不知所謂何事?」

  陳旭端著茶杯咕嘟嘟一口氣喝乾之後放下杯子乾笑幾聲說:「秋收將近,今日略有閒暇,加上大人數次邀請,旭再繼續推脫就太無禮了,因此便抽空來看望一下縣尊大人,清河鎮窮苦潦倒,窮鄉僻壤沒啥好東西,就給您帶了一筒茶葉和幾瓶新近釀製的酒和醋,區區薄禮還望不要推辭!」

  陳旭說著打開身邊的布袋,從裡面拿出來一筒烙印著竹子圖案的茶葉和幾個一尺多高的陶瓶,輕輕的擺放在面前的案牘之上。

  這筒茶葉其實還是最先在小河村製作的紫雲仙茶,因為虞無涯第二次帶去宛城沒賣又帶了回來,陳旭也知道這種茶葉不方便流落出去,因此也就一直放在家中自己喝,就連上次趙擎、公孫北雁和這次王翦前來,他都不曾用來待客,而待客用的都是在清河鎮採摘的茶葉後面製作的,不過口味非常苦澀,和小河村那幾棵茶葉樹上的茶葉製作出來的口味完全不一樣,因此陳旭一直懷疑小河村那三棵巨大的茶葉樹和附近的小茶樹的樹種有問題,或者說是土壤有問題,導致長出來的茶葉炒制之後的味道不一樣,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三棵古茶樹絕逼就是難得的好寶貝了,需要好好保護起來。

  因為陳旭感覺送禮光一筒茶葉太寒酸了,因此又趕早去山洞之中灌裝了三瓶葡萄醋和兩瓶葡萄酒,瓶子就是制陶坊用拉坯機製作出來的陶瓶,瓶口用蒸煮之後又陰乾的梧桐木製成,雖然彈性沒有後世紅酒瓶上的軟木塞好,但也勉強夠用,至少不會漏出來。

  作為一個後世人,對送禮也是頗有心得,菸酒茶是最為體面之物,而作為一個穿越者,送鹹魚臘肉就太特麼丟臉了,必須要送與眾不同的東西,而且還得湊出一個吉利數字。

  就比如眼前的酒醋和茶葉,剛好湊夠六樣,六六大順也。

  雖然沒聽說後世送禮有送醋的,但陳旭只能暫時將就,因為第一批酒已經喝完了,只剩下了這兩瓶,新釀的酒雖然已經入洞窖藏,但還不太好喝,口感不太好,至於醋卻還多得很,而且果醋這種東西在現在的大秦帝國來說,也絕對是前所未有的新鮮之物,送人也不算丟臉,或許還能開創一個送禮的新方式流傳下去,以後逢年過節拜年祝壽就送醋,既體面又高雅,而且健身美顏。

  這樣的話,等大唐李世民登基稱帝之後,是不是就不能給房玄齡的老婆喝醋了?

  陳旭的思維又開始發散到千年之後的唐朝去了。

  「賢侄,這幾個陶瓶內盛放的是何物?」江北亭看著幾個大小幾乎一模一樣的陶瓶非常驚奇。

  「此乃我閒暇之餘釀製的葡萄佳釀,比之普通酒水好喝很多,縣尊大人要不要嘗嘗?」陳旭笑著把一瓶果酒遞給江北亭。

  江北亭接過來翻來覆去的把這個圓肚細頸做工精緻的陶瓶細細看了一遍,然後盯著上面清河佳釀和始皇帝二十七年的字疑惑的問:「葡萄也能釀酒乎?這陶瓶上寫這些字和時間又是何意?」

  「清河佳釀乃是品牌,意味僅此一家別無分號也,如若這種酒流傳出去,喝過的人都會知道雉縣有個清河鎮,產一種葡萄美酒,這是變相宣傳我雉縣風物,為提升我雉縣在朝野的口碑大有益處,至於年份是因為每年因為天氣溫度的變化,導致山葡萄的味道都有不同,因此釀造的酒口感也不太一樣,這是為了便於區分酒的品質而已!」陳旭笑著繼續解釋完接著說,「大人不必糾結這些,此酒不多,味道與眾不同,大人品嚐一下便知!」

  「呵呵,好!」江北亭言聽計從,砰的一聲拔掉瓶口的梧桐木軟塞,搖晃之下幾滴嫣紅的酒液濺落出來落在案桌上,同時有一股清冽甘醇的酒香瞬間散發出來。

  「嘶~」此味一現,江北亭頓時雙眼一瞪,猛吸一口氣滿臉露出驚異之色,轉而喜不自勝的說:「果然是好酒,還未入口便已有微醺之意,星兒快去取幾個乾淨的竹杯過來!」

  「是,父親!」坐在陳旭對面的江楚星趕緊站起來出去找喝酒的杯子,而坐在他旁邊的江楚月雖然一直破天荒表現的很文靜,但此時小臉上也露出驚異之色,跪坐起來探頭看著酒瓶,忍不住小舌頭舔了一下嘴巴。

  江楚星很快就拿著四個嶄新的竹杯進來,隨著咕咕咕的聲音,紅色的酒液傾入酒杯之中,房間裡頓時瀰漫起一股更加清冽的酒香,其中還夾雜著葡萄的果香,除開陳旭之外,無論是江北亭還是江楚月和江楚星,全部都直勾勾的盯著酒杯,臉色盡皆動容。

  「縣尊大人,請!」陳旭舉起酒杯。

  「哈哈,好,某已迫不及待也!」江北亭端起酒杯,在鼻尖輕輕嗅了一下之後以袖袍遮面一飲而盡。

  「好酒~」酒液入口,江北亭忍不住放聲大讚。

  「的確好酒,堪稱瓊漿玉液,人間絕味也!」一直不喜多說話的江楚星也是讚不絕口。

  而江楚月放下衣袖,手中的酒杯也已經空空如也,美麗的小臉上瞬間騰起一股紅暈,看陳旭的眼神充滿了各種情緒,有驚訝,有疑惑,有驚奇,更多的卻是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賢侄,陪我再飲一杯!」江北亭迫不及待的再次拿起酒瓶,親自給陳旭倒滿一杯,然後給自己也倒滿之後把酒瓶遞給江楚星。

  「二兄,我也要!」江楚月把酒杯放到江楚星面前小聲說。

  「月兒就不要再飲了,此酒甘醇濃郁,喝多了恐怕要醉!」江北亭淡淡的說。

  「呃,的確,三妹就不要喝了!」江楚星把伸過去的酒瓶又縮了回來。

  「我就要喝!」江楚月瞪著眼睛不依不饒,一張小臉緋紅,卻又不敢生氣。

  「來,你喝這個果醋,酸酸甜甜最適合女子飲用!」陳旭臉皮抽抽了一下把一瓶果醋遞過去。

  「酸酸甜甜有什麼好喝的,我就要喝酒!」江楚月對著陳旭翻了個白眼兒。

  「三妹!別使性子,二兄幫你倒上!」江楚星很是尷尬的接過果醋,打開給江楚月倒了一杯,似乎聞著味道不錯,笑著說,「二兄也不勝酒力,我陪你喝這果醋!」

  說完之後江楚星也給自己倒了一杯果醋,江楚月這才作罷,端起杯子輕輕嗅了一下,然後喝了一小口之後,微微蹙了一下眉頭卻不再說話,不過又狠狠的衝著陳旭翻了一個白眼兒。

  不過這個白眼兒直接就被陳旭主動過濾了,端著酒杯只當沒看見,他對這個愛打架的暴力小女漢子沒有絲毫的好感,而且竟然還特麼愛喝酒,這個愛好簡直就無法容忍。

  「嗯,這果醋味道甚美,果然是又酸又甜,比酒更加好喝!」雖然江楚月似乎不喜歡果醋的味道,但江楚星卻似乎更加喜歡,喝的滿臉露出陶醉的神情。

  「縣尊大人,請!」陳旭舉起酒杯。

  「請~」江北亭也絲毫沒把陳旭當下屬,袖袍遮面再次一飲而盡,臉色微紅的放下酒杯看著陳旭,半響之後才說:「賢侄,這葡萄佳釀的確美味,但你身為清河鎮裡典,每日儘是鑽研這些吃穿飲用之物,切莫荒廢了本職,秋糧收穫近在眼前,加之第二批民夫也即刻就要徵召,還是要萬分警惕,如若出了差錯,我定要嚴懲也。」

  「大人儘管放心,吃喝之物我的確研製了不少,但若說我荒廢本職就太冤枉,那曲轅犁和橫耙早已將圖紙和樣品交到縣衙,如若大規模推廣出去,加上按照我的囤肥策略,明年全雉縣境內的糧食產量翻兩倍三倍都可能,這總不算是瀆職吧?」

  陳旭很不滿意江北亭的批評,同時心裡也不斷的哼哼,尼瑪老子做出來的好吃好喝的哪一樣沒有孝敬你,吃乾抹淨了就翻臉來批評老子,端起飯碗說笑,放下酒杯罵娘,說的就是你這種人,太特麼的不要臉了。

  「曲轅犁和橫耙的確是前所謂未有的耕種利器,我早已安排雉縣境內的鄉鎮工匠全力打造配發下去,從反饋回來的情況來看,還算不錯,估計冬小麥下種之前大約能夠翻耕一半的土地,明天春天當可以大規模使用,此事的確是惠民為國之舉,但這釀酒做醋除開自己享受之外,徒費人力物力,又有何益處?」

  江北亭也很不滿意陳旭的反應,尼瑪才當上裡典幾天尾巴就豎了起來,老子稍微批評指點一下你就炸毛了,以後讓我如何控制和安排。

  陳旭:……

  跟這種刀耕火種時代的官員討論財經政策和貨幣流通的重要性的確有點兒傷腦筋,有點兒不好下嘴。

  但這個問題不說清楚,恐怕以後許多事情不好開展,畢竟自己還在清河鎮,而且大小也算大秦帝國的一個官吏,雖然連芝麻綠豆都算不上,但每年還是要領取六十石的官秩口糧,一家人吃都吃不完,而一旦自己不務正業研發各種稀奇古怪的物品被有心人利用,總歸還是一個麻煩,雖然自己把發明創造的功勞都掛靠在清河鎮的幾個工坊工匠的頭上,但這些事情不能深究,現在在清河鎮溜一圈兒,所有人都知道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是自己弄出來的,而且接下來的許多更加逆天的發明還需要江北亭甚至是南陽郡府的支持,不然一道禁令下來,自己什麼都幹不成了。

  雖然說秦律有規定,非工匠籍不得胡亂搞研究發明,得老實本分的種植莊稼交稅服役,但對陳旭來說不存在這個限制,因為他現在已經不是農戶了,是大秦官吏,身份地位已經不可同日而語,已經上升到剝削階級,從法律地位上來說,和當朝左相李斯可以互相平等見禮。

  秦律雖然嚴苛,但幾乎從頭到尾管的還是平民百姓,對於官員,只要不犯錯誤,自然有上級官僚和監御史來監管,而秦律對於有知識有文化的方家術士更加管不了,因為李斯自己就是這其中一員,一旦強行用法律來嚴苛百家術士,絕對會成為天下知識分子的公敵,而且朝堂之上也不儘是法家門徒,說嚴重點兒,如果不是秦始皇的支持,他李斯可以說在朝堂寸步難行,從商鞅之死就可以看出施行酷法得罪的人多了都沒有好下場,韓非子也一樣,而且一旦得不到皇帝的信任,立馬就會死的極其淒慘,其實後世從歷史中也可以得知,李斯死的果然是很淒慘,被秦二世腰斬棄市並且夷三族。

  因此現如今大秦的狀況就是,各種方家術士開館授徒四處講學,周遊天下宣揚各自的理論,喝酒把妹暢論國家大政都幾乎是為所欲為,只要不明目張膽的宣傳要打到秦始皇和推翻大秦帝國,秦始皇都無法下手管理,目前只能聽之任之,而且還需要時不時的召見一些民間有名望的當世大儒名士入朝堂交流治國理念聽取百家學派不同的聲音,覺得好的就委以官職,雖然大多數是博士大夫之類的閒職,但也給了他們一個有發揮才能之地的念想,不然這些從春秋時期被禮樂熏陶傳承下來的各派方家術士就會到處宣傳秦始皇無禮,不能禮賢下士,非是品德高潔之皇帝,鬧鬧穰穰之下,無論是朝堂還是民間就會亂成一鍋粥。

  當然,也正是秦律無法過多管理這些知識分子,導致一些學派在民間鬧騰的太凶,而秦始皇也不是齊威王,有很多的耐心來弄一個稷下學宮讓各方暢所欲言和善於聽取各方的意見,他的獨特身世讓他很沉默也很獨斷,俗話說不在沉默中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發,於是鬧騰了幾年之後秦始皇因為兩個被寄予長生不老厚望的術士侯生和盧生宣揚秦始皇無德後潛逃不知所蹤,在李斯的攛掇下秦始皇終於爆發,一怒之下發佈焚書之令,連帶坑殺數百鬧騰比較厲害的方家術士,至此背黑鍋兩千年。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4:57
第197章 物有所值

  一不小心又扯遠了。

  總體來說,現在的大秦還是一個幾乎算是自由言論的國度,對於文化人也很開明,文化人的地位也很高,搞發明創造也是做學問的一種,並沒有人管,因此才有秦始皇得知列子門徒發現仙家弟子的事情之後的小心謹慎,因為列禦寇本身不光是道家門徒,是一個偉大的哲學家和思想家,同時還是個一個天文愛好者兼科學家,製造出許多的觀察天體的天文設備,在人類文明之中最早提出了宇宙生成四階段的思想,《列子》中記載的「天體運動說」「地動說」「宇宙無限說」等學說遠遠早於西方的同類學說,完全將老子的宇宙哲學理論發展到了近乎於實用的科學理論階段,不過中國的哲學體系實在是太過繁複複雜,而且各種學派也太多太繁榮,導致他的理論在當時並沒有太多的應和從而也沒有得到廣大的認同,但即便如此,列子的地位在中國歷史上還是非常高,也就是江湖地位非常高,算是道家一個扛把子的人物,等同於後世武當少林在江湖中的地位,即便是兩千多年之後的小學,仍舊留下來有《兩小兒辯日》這種淺顯易懂的哲學宇宙觀,讓後人獲益匪淺。

  因此作為列子門徒,虞無涯和水輕柔的身份地位落在秦始皇的耳中,那也是非常的高,打探都要小心謹慎不能輕易去衝撞,畢竟列子門徒代表的是一個超級大群體,無論現在的醫家、陰陽家還是儒家,幾乎都起源於道家,而貴虛派作為道家一個很重要的分支,做為黃老學術的典型代表,無論是在民間還是在朝堂,都有很高的地位,輕易不能去觸碰。

  而陳旭被宣揚成仙家弟子,地位比起列子門徒來說又要高上幾個檔次,有列子門徒追隨的仙家弟子,就連秦始皇都要小心翼翼,先後兩次派遣手下重臣前來接觸探視,甚至還打算自己親自前來尋訪以示誠心,這其中固然有他祈求長生不老的願望,還有對於神仙的尊崇和敬畏,畢竟秦始皇自己知道自己只是一個普通人,和修仙問道的道家高人不在同一條起跑線上,或者說那些傳說中長生不老的神仙會瞧不起他一個普通的人間帝王,因此才有後面數次東南巡遊親自拜訪和尋找徐福。

  而自從得知陳旭夢中得到太乙天尊三卷無字天書之後,虞無涯自然也對陳旭陳旭不務正業搞研究發明充滿了激情和興趣,按照虞無涯的說法就是,恩公既然得到真正的仙家傳承,不製造出斬破虛空的上品仙器簡直就是給仙家弟子丟臉,給太乙天尊丟人。

  於是陳旭就越發賣力,斬破虛空穿梭黑洞的的量子級武器的確開發不出來,能夠毀滅地球的核子級武器那也絕對不行,但製造火藥發明大炮那並不是不可能,於是他如今已經委託趙擎和水輕柔滿天下去尋找各種礦石原料去了,只等有一天將飛機大炮都研究出來。

  低頭思索許久,就在江北亭以為陳旭聽懂了自己的話認識到自己的錯誤的時候,陳旭卻抬頭拱手,臉色非常嚴肅的說:「縣尊大人,請問大秦富裕嗎?」

  這個問題問的很突然也很轉折,江北亭楞了許久搖搖頭說:「大秦歷經百十年戰亂,最終統一六國,可以說兵強馬壯,但絕對說不上富裕。」

  「那請問百姓富裕嗎?」陳旭又問。

  「歷經戰亂,萬民皆都疾苦不堪!」江北亭輕輕搖頭嘆息。

  陳旭再次拱手:「既然現在的大秦是國也不富民亦不富,但癥結何在?」

  「癥結?!」江北亭拈著鬍鬚,思慮許久之後搖搖頭,「癥結可以說在朝堂,也可以說在民間,如今治國之理念,朝堂和民間分歧日甚,左相李斯推行嚴苛法令,嚴格戶籍管理,加上賦稅也徭役也頗為沉重,但要南拒蠻越,北抗匈奴,加之馳道直道的修築,朝堂又不得不為,民力使用太甚,必然民生疾苦,但如若不為,大秦又內外不安,四周不寧,種種因素積累糾結在一起,方有如今之困境,但這些又和你鑽研飲食有何關係?」

  「這些和我鑽研飲食和釀酒的確沒有太大關係,但我所研究的東西卻和大秦的富裕有直接關係!」陳旭說。

  「哈哈~」江北亭愣了一下大笑,「你呀,就是在給自己離經叛道的所作所為尋找藉口罷了,也罷,今日閒的無聊,我就聽聽你的富國高論!」

  「大人真的想聽?」陳旭神情嚴肅的拱手。

  「真的想聽,星兒月兒,你們也好好聽聽陳裡典的高論,如若能夠學到一鱗半爪,也不枉陳裡典送來這幾瓶好酒好醋也!」江北亭滿臉帶著輕鬆無比的笑容說。

  「請陳裡典細言!」江楚星趕緊拱手。

  「哼!」江楚月又開始翻白眼兒,然後雙手捧著醋小啜一口,忍不住又皺了一下眉頭。

  「那好,今日我便給縣尊和江兄說說這富國富民之法!」陳旭整理了一下衣服一本正經的跪坐好,然後從衣袋裡拿出來幾枚嶄新的銅幣輕輕的放在案桌上。

  「如今之大秦,外有南蠻北夷,內有民生困苦,國不富民不富,但歸根結底似乎只有一個,那就是糧食,縣尊大人以為然否?」

  「不錯!」江北亭撚鬚點頭。

  「如若糧食充足,萬民無飢餓之擾,那便是富了麼?」陳旭說完之後沒等江北亭說話就又接著說:「那也未必,果腹只是最基本的生活保障,詩經大雅有云:民亦勞止,汔於小康,百姓如若想要生活安康富足,光有吃的還不夠,還需衣服遮體,有了糧食衣物,還需房屋避患,有了房屋還需添置生產生活需要的各種器具,民夫可以耕種,民婦可以織布,但農具和陶碗盆罐卻不能自己生產,要花錢購買,但錢從何來?」陳旭抬頭看著江北亭和江楚星。

  「錢可以賣掉糧食麻布換取,這還要你說嗎?」江楚月冷冷的說。

  「但老百姓吃不飽穿不暖,糧食麻布又何來多餘?」陳旭撇撇嘴問。

  江楚月張了張嘴然後把後面的話嚥了回去,這個問題顯而易見,雖然她不太瞭解農民的生存環境,但也大致通過雉縣的情況瞭解,百姓的確沒有多餘的糧食和麻布出售,光是種田和徭役就把民夫壓的喘不過氣來。

  「百姓手中無錢,自然無法添置農具和生活必需品,但錢在哪裡?」陳旭再次看著江北亭。

  江北亭卻沒有接話,拈著鬍鬚靜待陳旭下面的話。

  「錢在朝廷,在商賈,在王侯公卿,在內史庫府,唯獨不在需要錢的百姓手中,因此這些錢雖然在大秦,但卻是死錢,耗費人力物力鑄造出來卻基本沒起到作用,要想讓老百姓手中有錢,那就必須讓這些錢開始從有流向無,從朝廷商賈王侯公卿以及庫府之中流通到百姓手中,百姓才能用這些錢去購買農具,購買良種,購買牲畜、購買鹽巴陶器,一個家庭也才能慢慢富裕起來,但有錢的人不會把這些錢送給窮苦百姓,要讓錢能夠流通到百姓手中,則必須向他們購買他們能夠提供的東西和物品,但老百姓物產貧乏,能夠提供的也就山野之間採摘收穫的山貨,我釀造這一瓶酒,需要十斤山葡萄,我向山民收購一錢五斤,一個山民如果勤勞,一天可以採摘五十斤左右,那麼他可以得到十錢,這十錢可以購買一斗鹽,支撐一個家庭五口人半年的用度,我雖然只收購了五十斤看似毫無用處的山葡萄,但卻解決了一家人半年的鹽巴,如果這個鄉民更加勤勞一些,從七月到九月,少算也能弄到數百斤山葡萄,最後落到手中足有數十上百錢,用這些錢他可以添置鋤頭斧頭等農具,也可以修葺房屋添置陶器,甚至還能給家人添置新衣,在饑荒年月,還能向商家官倉購買了糧食,而我收集了這些往日無用的山葡萄,用特殊方法釀製成美酒果醋,再次出售給那些達官貴人和王公商賈,所獲之利再次擴大收購規模,這樣不光清河鎮,說不定明天整個雉縣,後年整個南陽郡的窮苦百姓都能從中獲益,這樣錢幣就產生了流通,而流通的結果就是所有人都獲得了自己需要的東西……」

  陳旭用最簡單淺顯的語言,將貨幣的流通大致講解了一遍。

  他不是學金融的,因此對於貨幣的流通也只是一知半解,但這個理論在如今的大秦來說卻極其新穎,而且充滿了說服力,因此在他的訴說中,不光江北亭不斷頷首,江楚星也聽的入迷,就連江楚月也忘記喝醋,聽的小嘴張開合不攏。

  這些理論或許有人知道一些,但卻沒有人系統的歸納整理過,而錢的用途,在商周乃至大秦時期來說,也只是以物易物這種原始交換模式的一種補充,遠遠沒有達到後世關於貨幣理論的高度,因此錢幣在大秦還算不上完整的貨幣,有也可無也可,因為就連官員的官秩都是用糧食和布匹來發放的,而不是發錢,鑄出來的銅錢基本上都還堆積在庫房之中生鏽霉爛,最大的作用反而是皇帝拿來賞賜百官公卿,動輒千金萬金的賞賜,那就是幾十斤幾百斤的銅錢,而且還沒太多地方使用,因為高端消費品實在是太少了,而且因為重農抑商的原因,所以以貨幣為推動的商業發展的非常緩慢,幾百年沒有任何的進步,沒有成熟的商業體系支撐,貨幣也發揮不了太大的作用,而發展商業的話,就要大規模捨棄重農抑商這種法律性的根本問題,這幾乎是一個緊密聯繫又相互悖論的矛盾綜合體。

  「賢侄這番理論的確新穎,令人茅塞頓開,的確只有老百姓有錢了,才能慢慢添置家產富裕起來!」江北亭連連點頭。

  「錢幣只有流通到需要的人手中,才能產生足夠的消費力和購買力,老百姓有了足夠的消費和購買需求,連帶著陶器工坊、木器工坊、銅鐵工坊都才能蓬勃發展,甚至就連織布製衣這種作坊也能夠發展起來,而衣服作為一種除開糧食之外日常必須的大宗消耗品,需求量甚大,一旦時機成熟,還可以在雉縣籌備組建一家大型的織布廠和製衣廠,招收大量精通織布製衣的婦女加工生產,一匹布所獲之利遠比一石糧食大的多……」

  「如若大家都去織布製衣,那麼誰來耕種糧食?」江楚月突然打斷陳旭的話。

  這個問題很尖銳,特別是對農耕社會中以糧食為絕對需求的時代來說,因此陳旭對這個刁蠻的少女突然間拔高了幾分認識,這個女人刁蠻,但卻並不愚蠢,比之公孫北雁來說要聰明的多,但這個問題也只是一個不動腦筋的問題而已,就連江北亭都有些嗤之以鼻,接話說:「織布製衣只是在糧食需求滿足之後才會出現,況且耕種糧食必然是主業,從朝堂到民間都有嚴格要求,所以月兒所慮之事不會出現,不過你有這個想法很好!」

  「不錯,糧食生產是必須,其他需求是附屬,但萬事萬物都相輔相成,需求必然促進生產,即便是種糧的人少了,那麼糧食必然貴重,一旦農戶覺得種糧能夠獲利,那麼就會促進農戶種植更多的糧食來滿足市場的需求,所以這是一個良性的循環,當然,朝堂也不會容忍農戶拋荒土地去匠作經商,但這方面的律法如果可以稍微鬆動一些,讓窮苦百姓有更加自由靈活的生產生活途徑來掙錢,先賢描述的小康生活指日可待也,而民富帶來的自然是國富,無論糧食布匹還是銅鐵陶器都會產生大量的稅收,這些錢糧充斥府庫,大秦無論是修路還是修渠,甚至是對南蠻北夷發動戰爭,都不會再有拆東牆補西牆的困境……」

  陳旭侃侃而談,利用貨幣的流通將後世的財稅理論也說了一大通。

  「賢侄這些理論是從何而來?」沉默許久之後江北亭才臉色嚴肅的問。

  「呵呵,縣尊大人見諒,此事旭自己都感覺匪夷所思,乃是夢中一老翁所授,不知名諱也!」陳旭再次祭出白鬍子老爺爺做擋箭牌。

  江北亭和江楚星兩人皆都臉皮不由自主的抽抽了一下,只有江楚月很不滿意的冷哼了一聲。

  這個藉口太爛了,他們是凡俗之人,不是虞無涯這種列子門徒,不會輕易就被夢中的白鬍子老頭兒忽悠住,但陳旭不願意說,他們自然也無法追問,只能滿心鬱悶。

  「賢侄所說之理論,對我啟發頗大,但今日賢侄前來不光是為了給我送禮和講道理吧!」江北亭自顧自的又倒上一杯葡萄酒說。

  陳旭點點頭,然後瞥了坐在對面的江楚月和江楚星一眼。

  「星兒月兒,你們暫且下去!」

  「是,父親!」江楚星知道陳旭可能有比較嚴肅的話題要和父親說,因此站起來拉著江楚月告辭離開。

  「縣尊大人難道知道我今日所來為何?」陳旭問。

  「我猜到你這幾日必定會來,不過沒想到這麼快而已,那老者的身份你是不是有所猜疑?」江北亭淡淡的問,臉上看不出任何多餘的表情。

  「大將軍王翦,不知旭猜錯沒有?」

  「沒想到你一個從未出過南陽的山村少年,也能夠猜到他的身份,看來你果然不是平常人,有妖孽附身!」江北亭細細的品著酒說。

  「大人開玩笑了,郎朗乾坤何來妖孽!」陳旭義正言辭的反駁。

  「我大兄前幾日再次來信,陛下已經在朝議征伐嶺南之事,上將軍卻突然出現在清河鎮,此時頗為詭異,如若賢侄能夠與之善處,不日或將踏足咸陽,飛黃騰達之日可待也,不過此事你要謹慎對待,咸陽不是南陽,更不是雉縣,一旦跨進去,我便再無援手之力,一切全靠你自己,王翦雖然是上將軍,但畢竟閒賦在家無權無勢,因此你也不能一切靠他,一言一行皆要小心謹慎,特別是左相李斯,此人雖然師從荀況,學的是儒家思想,但行的卻是法家理論,為了爭權奪利,更是毒死自己的師兄韓非,天下儒家弟子和黃老學徒幾乎皆與之為敵,不可不小心提防,因此千萬不要與之起了衝突,如今你的所作所為其他學派皆可以容忍,唯獨與法家理念不合,還有那趙高,雖然如今被剝去官職閒賦在家,但其在咸陽深耕十多年,心思奸猾黨羽甚多,而且你與之有仇,更要小心對待……」

  「旭多謝縣尊大人的照顧和提攜!」陳旭站起來走到堂中,對著江北亭深深一躬到底,而且這一禮也是發自內心的感激,至少自己這個裡典還是江北亭給的,讓自己一家人變成了剝削階級,再也不愁吃喝。

  「嗯,王翦軍功蓋世,深得陛下器重和厚愛,他在清河鎮你要好生禮待,切記不可衝撞,去吧,下次來的時候幫我多帶幾瓶清河佳釀!」江北亭擺擺手。

  「這個自然,過幾日便遣人送來!」陳旭得到答案,也不願意多呆準備告退。

  「對了,你這清河佳釀準備售賣多少錢?」

  「一瓶五百錢,大人以為貴否?」陳旭小心翼翼的問。

  「咳咳~」江北亭一口葡萄酒噴了一桌子,臉皮狠狠的抽了幾下捏著酒杯咬牙切齒的點點頭說:「不貴不貴,物有所值!」

  「嘿嘿,那就好,下次旭多送幾瓶,您慢飲,旭告退!」

  陳旭拱手轉身,臉上露出極其得意的笑容往外走去。

  「此子雖然年幼,但舉止有度禮若君子,又貪戀錢財狀若小人,言語怪異,聰慧絕倫、心思敏銳、極工善巧還懂醫術,中常侍趙擎剛剛離開,眼下大將軍王翦竟然又微服私訪,如此種種,莫非他便是外界盛傳的伏牛山仙家弟子?」

  陳旭離開之後,江北亭後知後覺的喃喃自語片刻,然後眼神突然一亮,放下酒杯高呼:「青山,喚小月來!」

  「是!」一直守在門外的中年人轉身離去,不一會兒帶著江楚月走進房間。

  江楚月進去沒多久就小臉通紅的出來,雙眼之中似乎有火焰在熊熊燃燒,站在院子呆了許久之後咬咬嘴唇出門,卻發現門口早已沒有了某人的影子。

  而陳旭走出縣衙之後尋兵卒打聽了一下,找到了縣尉房寬的住所,再次提著幾瓶果醋和一筒茶葉前去拜訪,半個小時後才一臉平靜的出來。

  而就在陳旭來到雉縣之時,還在清河鎮的王翦和白震兩人也坐在河灘上聊天,四個護衛挎著大劍遠遠的站在四周守護。

  「外公,陳旭今日一早便帶人去了雉縣,難道是他對我們的身份起了懷疑,江北亭認識您,他去過之後我們的身份就再也無法隱瞞下去!」白震小心翼翼的說。

  「嘁,你我身份何須隱瞞,如若不是要在宛城處理趙柘之事,我便會帶領中策府兵卒前來,此子渾身透著古怪,聰慧絕倫,加上列子門徒護佑,想隱瞞也難,等他回來再說吧!」王翦淡淡的說。

  「昨日那個問題看來是把他難住了,竟然裝醉遮掩過去,今日回來看他如何回答?」

  「老夫也甚是期待,此乃陛下所托之事,嶺南之戰近在眼前,如若沒有好的方法,定然損失慘重,希望他能夠給出一個完美計策!」

  「此子雖然神奇,但只不過是在這窮鄉僻壤長大,從未外出見過世面,更別說懂得行軍打仗,我看陛下這次的希望要落空也!」

  「靜觀其變,聽之入耳,謹守本分,諱莫如深,此乃明哲保身之道,切不可無事生非,嶺南之事無論陳旭有無方法,陛下都會出兵,因此不要妄議此事!」王翦扭頭看著自己的外孫諄諄告誡。

  「震兒知曉了!」白震趕緊點頭答應。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4:57
第198章 上中下三策

  下午時分,陳旭帶著牛大石和劉坡從縣城回來,然後和平日一樣,騎著雜毛大馬在鎮上各個單位巡查一遍,之後也沒去找王翦等人,而是提著牛皮膠和幾樣東西來到制墨坊,準備研究一下墨塊的製作。

  時間疏忽又是天黑,王翦等人似乎昨日擼老虎上癮了,太陽還沒落山便又早早的來到河灘上,因為昨日已經約好,所以燒烤的食材食堂的幫工也早已準備充足,照例是幾盆醃製好的肉串和蓮藕山藥,陳旭洗漱之後來的時候,王翦等人已經自己動手開始燒烤了,刷油抖調料,看起動作也已經學的七八分像。

  「旭拜見王老將軍!」陳旭對著王翦一輯到底,既然已經知道他的身份,根據秦朝人的習慣,繼續遮遮掩掩已經沒有了太大的必要。

  「坐~」王翦點點頭臉上並無太多表情,一手拿著一根烤串吃的滿嘴冒油,同時還有一股血水冒出來,看的陳旭臉皮直抽抽。

  尼瑪這烤過沒有?連三分熟都沒有吧!

  「陳裡典請品嚐我的手藝!」白震順手把兩串烤肉塞進陳旭的手中,滿臉堆笑,臉上還帶著一絲期待,似乎想得到五星好評!

  不過這個表情直接就被陳旭忽略了,把烤串重新放回到燒烤架上。

  沒烤熟的烤串還想得到好評,門都沒有,而且豬油刷的太多,花椒粉和芥末堆了厚厚一層,這一口下去,估計半夜會拉肚子,明日菊花會非常難受,就這種燒烤手藝,放在後世不被打死已經算是開恩了。

  在白震尷尬的眼神中,陳旭自顧自的拿起幾串蓮藕和山藥片放到燒烤架上,今天他已經不打算吃肉了,昨天擼老虎吃的肉太多,加上摟著一個嬌柔的小娘子,在虎肉的刺激下幾乎一夜都沒怎麼闔眼,摸來摸去又沒辦法瀉火,弄的今天憋了一肚子的火,今天必須吃點兒素菜,不然又是一夜睡不著。

  三人圍著燒烤攤都沒有說話,四個護衛今天沒有參與,氣氛比較壓抑。

  隨著時間慢慢流逝,天色漸暗,蓮藕和山藥也已經烤熟,陳旭悶頭吃了幾串之後還是打破了這種沉悶。

  「老將軍不在咸陽頤養天年,為何要來我們清河鎮這種窮鄉僻壤之地?」

  「閒來無事出來散散心,莫非你有意見?」王翦瞪著眼珠子說。

  「呵呵,不敢!」陳旭乾笑幾聲繼續擺弄燒烤。

  「今日無酒,也不能裝醉,昨日老夫的問題今日可否回答?」王翦丟下竹籤用衣袖擦乾淨嘴巴問。

  「老將軍這是問道於盲,昨日旭冥思苦想一夜,也未曾想到一個很好的答案,何況行軍打仗之事老將軍最為擅長,十年時間橫掃六國,令天下喪膽,因何要來問我這個山村野夫?」陳旭苦著臉回答。

  「哼,冥思苦想我沒看到,只聽見了半夜的狼嚎!」王翦不屑的哼哼一聲。

  陳旭瞬間臉色黢黑,尼瑪要不要臉,半夜竟然來聽老子的牆角,而且今天幸虧水輕柔不在,不然還不知道羞成什麼樣子!

  看著陳旭的神情,白震憋著一臉的笑意悶頭吃燒烤,明顯這貨昨夜也來了。

  片刻的尷尬之後,陳旭神情自若的一邊吃著燒烤一邊說:「老將軍真的想聽?」

  「難道你以為老夫真的無聊跑到這個窮鄉僻壤來散心?」王翦眉頭一皺說。

  「我如果說錯了會不會被殺頭?」陳旭繼續問。

  「殺不殺頭不是我說了算,你斟酌著回答吧!」王翦完全就不接招兒。

  好吧,你特麼不講道理老子還能怎麼辦?

  陳旭慢慢放下手中的烤串,思慮許久之後臉色變得異常嚴肅認真的說:「征伐嶺南,我有上中下三策,不知道老將軍想聽那一策?」

  「還有三策?」不僅王翦愣了,大口吃燒烤的白震也停了下來,滿臉都是驚訝。

  「不錯,上中下三策,都可完成征服嶺南之戰,只不過代價和時間不一樣。」

  「哈哈,好,老夫就聽聽你這上中下三策,如若讓老夫滿意,定會親自面見陛下舉薦你為太尉府軍吏,隨軍征戰百越,他日封爵拜將指日可待也!」王翦短暫的沉默之後興奮的仰天大笑。

  陳旭臉色瞬間再黑,既然說出來要隨軍征戰,那還是算了,老子這細胳膊細腿兒的,連驢子都跑不贏,在廣西福建那些大山密林之中遇到山野土著,還不很快就嗝屁了。

  「怎麼,你不願意入武籍?既然你說三策皆能平定嶺南,這是唾手可得的功勞,開疆拓土之功足以讓你封候拜將!」王翦瞪著陳旭便秘一樣的表情說。

  「大將軍,非是我不願意入武籍,您看我這身板兒,大劍都舉不起來,怎麼能夠隨軍征戰,這個功勞還是讓給大秦的將士去完成吧!」陳旭義正言辭的說。

  「哼,昨日一曲精忠報國,老夫還以為你是忠勇之士,沒想到卻如此膽小如鼠,我大秦堂堂男兒,就應當提劍躍馬,斬百萬南蠻頭顱,浴血沙場馬革裹尸方才是男兒風範,如此縮手縮腳讓老夫唾棄!」

  王翦一眼就看出了陳旭膽小如鼠的本性,並且用語言表示了深深的鄙視,完全將離開咸陽之時秦始皇的諄諄告誡不可衝撞仙家弟子的話語拋到了腦後,本來以為陳旭這個仙家弟子一定是風度翩翩談吐高雅的樣子,誰知兩天接觸下來,這個被確認為仙家弟子的傢伙不光長的一點兒都不風度翩翩,雖然的確有無數奇思妙想,也的確與眾不同,但怎麼看都是一個山村野民,穿著隨意,行為散漫,一天到晚不務正業,似乎整天都在研究好吃好喝的,最可恨的是一點兒都不像個男子漢,沒事兒就牽著小娘子的手在鎮上到處閒逛,而且整宿整宿的摟著小娘子行淫蕩之事,昨夜聽了半宿的牆角,某人舒爽的哼哼了大半夜,把某個老頭兒聽的牙癢癢了半夜,所以綜合來看,這個仙家弟子就是被仙門趕下山的不成器弟子,說是仙家弟子完全是給中華的神仙丟臉。

  但某人卻不以為忤,臉色平靜的說:「精忠報國並非要提劍躍馬掃平四夷,也並非要封爵拜將光宗耀祖,旭胸中藏有萬機,報國之策也有百種,改良農具和耕種之法讓大秦糧食堆積如山算不算報國?改良軍械讓大秦將士如虎添翼算不算報國?研製良藥救死扶傷算不算報國?讓老百姓豐衣足食國庫豐盈算不算報國?如若有機會踏足朝堂,旭一身所學如果能夠施展,終究能讓四夷臣服來賀,那又算不算精忠報國?」

  陳旭一番話彷彿擲地有聲。

  「啪嗒~」白震手中的烤串掉到地上,滿臉儘是呆滯。

  而王翦也是呆呆的愣了半天,雪白的鬍鬚眉毛不斷輕輕的抖動著,半晌之後點點頭:「不錯,這的確算是精忠報國,但終究不夠勇猛霸道,也罷,此事以後再說,既然你想要踏足朝堂展一身抱負,老夫也不阻攔你,今日還是先說說你征伐嶺南的上中下三策吧!」

  陳旭鬆了一口氣,只要這個老殺才不把他弄去當兵,其他一切都好說。

  「先說上策吧,如今大秦剛剛平定六國,雖然天下一統,但原來六國之地並不安寧,殘留在民間的六國王孫貴族並不甘心,皆都蠢蠢欲動試圖復辟六國基業,老將軍,我這話沒說錯吧!」

  「然!」王翦臉色凝重的點頭,雖然對於陳旭的話略有詫異,但也感覺符合他仙家弟子的身份,如果一個仙家弟子連這一點兒天下大勢都看不出來的話,也白瞎了這個讓陛下都要小心謹慎對待的身份。

  「因為要防備六國勢力復辟,因此在原來的六國區域屯集駐留了大量士兵以防萬一,這些兵卒數量巨大,消耗的糧草軍械等供養也非常巨大,這就是一個巨大的包袱。加上如今正在全國大範圍修建馳道和水利設施,徵召了數十萬的民伕役卒,這些人不僅無法參與耕種勞作,同時還要消耗大量的糧食,而且還得打造無數修路伐木的工具,這又是一個巨大的負擔。還有,北地長城邊境屯守二十萬兵卒防守匈奴,同時監督六國百萬降卒修建長城,這些士兵和降卒每天的消耗又是如同一個無底洞,糧食器械源源不斷也永遠填充不滿,別的我就不說了,就光是這三處,我大秦雖然號稱有兩千萬人口,但卻要供養近三百萬不事生產的兵卒民夫和降卒,這個負擔全部壓在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農戶身上,這就如同人踏足在一座朽橋之上,而橋下還有無數凶唳巨獸,一個不慎朽橋斷落,則後果可想而知……」

  「你說的不錯,如今之大秦,外憂內困,的確負擔沉珂,但你所說上策到底是什麼,可有解決之法?」王翦神色越發凝重。

  「老將軍來我清河鎮三天,肯定也仔細看過了許多不同,讓您最為驚訝和奇特的是那一樣?」陳旭沒有回答,反而提出一個問題。

  「最為驚訝和奇特的……」王翦揪著鬍鬚沉吟。

  「莫非是制陶坊那個拉坯機?」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的白震突然說。

  「非也!」沒等陳旭說話,王翦便搖頭否認,「拉坯機固然新奇,但卻無關民生和百姓死活,如今之大秦,唯獨缺糧,莫非陳裡典說的是那曲轅犁?」

  「不錯!」陳旭點頭,「曲轅犁可以深耕土壤,橫耙可以除草平整,這兩樣可以讓土壤鬆軟,種下的糧食才能長的更好,獲得更多的產出,加上囤肥措施,在這種精耕細作的方式下,一畝地所獲糧食要比以前簡單的刀耕火種多出來至少三倍甚至是五六倍,即便是大秦以後不再開墾更多的糧田,復耕幾年下來,我大秦的糧食將堆積如山,再也無虞糧食不夠的困境,俗語云:民以食為天,只要糧食充足,百姓自然生活安泰,加之我大秦兵精將足,到時再征伐嶺南百越之地,即便是天時地利皆不在我,但大秦卻獨占人和之勢,即便是拖也能把百越那些土蠻拖死……」陳旭看著王翦,「老將軍,這便是我的上策!」

  王翦聽完之後沉默許久,點點頭然後嘆口氣又搖搖頭:「民以食為天這個說法一點兒不錯,你說的上策也與老夫看法一般無二,昔管子兵法云:畜之以道,則民和;養之以德,則民合。和合故能諧,諧故能輯,諧輯以悉,莫之能傷。因此先修生養民積蓄力量,才能得萬民支持,可惜陛下等不及也,還是說說你的中策吧!」

  「中策是改變攻擊目標,眼下之大秦有兩大外患,其一南方的土蠻百越,其二北方的胡蠻匈奴,但相對於越族來說,匈奴對中國的危害更加巨大,而且馬匹高壯精良凶狠殘暴,除開大河阻擋之外與我中原之地幾乎沒有任何阻隔和緩衝,一到冬天便會南下劫掠我大秦百姓,而且如今匈奴已經在河南富庶之地放牧多年,全靠長城阻攔,必須屯集大量的兵力加以守衛,浪費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因此,如果陛下要征伐百越,我認為還不如先驅趕匈奴,俗語有云:黃河百害,唯富一套,這河套就是如今匈奴佔據的河南之地,大秦兵出隴西、義渠和上郡收復河套地區,不光會獲得數十萬計的牛馬,同時還會得到廣袤富饒的牧馬之地,而且將匈奴逐出河南之後,西至隴西東至雁門將都可以據河而守,同時遷六國百萬降卒戍邊墾荒屯田,分置郡縣築城戍邊,遠比匆忙修建一道無法移動的長城要塞要好的多,北方安穩之後再徐徐圖南方百越,將再無後顧之憂也,平定南方之後,北方馬場也將獲得大量良馬,到那時揮軍渡河擊潰匈奴,就可將西北諸胡之地盡皆收取,我大秦又會再多數十郡縣……」

  隨著陳旭細細分析,王翦聽的臉色大動,一雙眼睛也虎虎生輝,等陳旭說完之後忍不住擊掌高呼:「此策尤妙,當為上策,陛下如今所慮者,唯匈奴和百越耳,加之正春秋鼎盛,早就意圖將這兩地納入大秦管轄,百越之地山多地少水網如織,根本就不適合大規模墾荒種植,加之我大秦世居西北,將卒皆都不適應南方炎熱潮濕之氣候,如若先逐匈奴收取河南之地,不光可以獲得大量牛馬補充,同時也可以同時推行深耕種植之法,再過兩三年之後等糧馬充足再征伐百越,當有事半功倍之效,不錯不錯,陳裡典一語驚醒老夫,收復這兩地,先北而後南,才是上上之策!」

  呵呵,陳旭也忍不住臉上露出一抹笑容,為了弄清楚中國目前的情形和大勢,這些工作他一直都在做,加上有虞無涯和水輕柔兩個對大秦還算瞭解的高級知識分子,這兩個月來他也大致將大秦的基本情況摸了個七七八八,加之昨晚摟著水輕柔摸摸捏捏的同時,為了轉移注意力不至於忍不住擦槍走火提前腎虧謝頂,享受的同時又問了不少自己需要的信息,今天又經過一天的深思熟慮之後,終於差不多也準備好了回答王翦問題的答案。

  不管這些答案王翦或者說是秦始皇滿不滿意,至少自己沒有信口開河胡說一氣,不然被王翦抓住錯誤和把柄,自己這個外界盛傳的仙家弟子估計馬上就要露餡兒了。

  更何況有後世兩千年歷史積累下來經驗,黃河河套地區的重要性對於中國來說毋容置疑,如果想要中原安全,河套地區必須先搶過來,漢武大帝時期衛青霍去病兩位大將軍將匈奴徹底擊潰,封狼居胥佔據西域納入帝國版圖,最大的助力就是佔據了河套獲得了巨大而肥沃的牧馬場地,經過多年的準備之後才一鼓作氣成功,沉重的打擊下,強大的匈奴直接分崩離析成為幾個部族,一部投降大漢,另一部遠遁歐洲去禍禍羅馬帝國去了,匈奴帝國也徹底煙消雲散再也沒有翻起波浪,其結果就是西北諸地得到了幾百年的安穩,直到三國兩晉時期,西北諸胡在中國人的眼中都還是渣渣,西漢末至三國時期隨便一個太守級別的都能完虐,因而得到一個強漢的稱呼,就是說哪怕漢朝崩塌了依然威猛無敵,令外族聞風喪膽不敢踏足中原。

  「陳裡典,下策又是如何?」聽完陳旭上中兩策,王翦完全收起了任何的輕視之心。

  陳旭雖然看起來年幼,但這兩條計策的確都是上上之策,上策與他的想法不謀而合,甚至因為製作了曲轅犁這種耕種利器,恐怕最後得到的結果比他的還要好上不少,也許不需等待三五年,只需要兩年就能得到大量的糧食解決大秦目前的困局,而中策卻又給了他更大的啟發,是他幾乎完全忽略的問題,作為一個勇武的大將軍,讓他指揮打仗進行一場滅國之戰沒有任何問題,但戰略眼光不高,古代的將軍都是聽皇帝的命令,讓你打哪裡就打哪裡,皇帝手指的方向,就是大將和軍卒死命進攻的方向,至於戰略,那是皇帝考慮的問題,但眼下,眼前這個又黑又瘦的少年,直接從戰略上肯定了先北後南的方針要比直接征伐嶺南的戰略好的多,並且王翦也深切的認識到了這一點,百越如今隨便怎麼折騰,也威脅不到大秦的安危,但匈奴卻是時時刻刻如同一把懸在大秦頭頂的大劍,隨時都可能落下來,不然西北的燕趙秦三國也不會修了幾百年的長城,然後秦朝統一之後接著修,修出來一個後世的地球奇蹟,綿延萬里卻幾乎成了一個無用的擺設,成為了後世收門票觀光旅遊的地方,而且還美其名曰不到長城非好漢,結果陳旭也被勾引去了一趟,然後堵了幾個小時看了幾萬顆人頭,連長城的牆磚都沒摸到就打道回府,被拉倒十三陵轉了一圈給女朋友買了一個兩千塊的玉鐲子,結果回去朋友鑑定是A貨。

  Mmp,太坑爹了,不光門票坑爹,導遊也坑爹,陳旭此時想起那次旅遊的事情,臉色變得有些黑。

  「下策自然就是聽始皇陛下的命令,兵出五嶺,按照老將軍的說法就是浴血沙場馬革裹尸,用人命去填,用血洗地,只要不惜大秦將士的生命,三五年下來,總歸還是能將百越征服。」陳旭微微的嘆口氣說。

  「你就這麼不看好此時征伐嶺南的時機和大秦將士的勇武?」王翦揪著鬍鬚問。

  「難道老將軍就看好了?覺得會一帆風順?」陳旭反問。

  「唉~」王翦也嘆口氣搖頭,「此時征伐百越,天時地利人和皆不在我,此乃兵法大忌,也罷,你這上中下三策老夫都很滿意,再過兩日我便離開清河鎮,那兩個屬下就先留在清河鎮養傷,幫我好生照看,他日去了咸陽去老夫府上認認門戶,我家還有幾個後輩與你年紀相仿,可以親近親近!」

  「恭敬不如從命,旭一定會到通武侯府拜訪老將軍和王賁將軍!」陳旭端端正正的拱手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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