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帝國吃相 作者:牧塵客(連載中)

 
Babcorn 2019-9-19 20:43:5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15 76339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6:18
第211章 讓老子以後怎麼混?

很快,陶匠高河、石匠劉大安、木匠劉二娃,鐵匠麻桿,還包括鹽商古大彪,麻布店老闆,篾匠和幾個鎮上的富戶以及本來就在學校上課的三個老頭兒、牛全、四個亭長和游繳劉坡自己等幾個清河鎮有頭有臉的人全部到齊。

上課被中途中斷,一群小娃子頓時嚷嚷著衝出教室玩耍去了,然後十多個人都如同一群小學生恭恭敬敬的坐在課桌前面,一起看著站在講台上的陳旭。

「今天把大家叫過來,是因為馬上就要入冬了,而且根據往年的情形來判斷,今年冬天將會非常寒冷,為了幫助清河鎮所有人能夠安穩度過這個寒冬,我特別設計了一種可以取暖的火炕,樣式我已經畫出來了,大家看……」陳旭轉身,用手裡的竹棍指著自己已經提前畫在石板上的兩幅圖。

一副是整個土炕的剖面圖,一副是土炕的內部結構俯視圖,畫的都很簡單。

「土炕,其實就是一個放大版的土灶,但要把上面放陶鍋和陶罐的灶台封閉起來,做成床榻,因為面積比較大,而且為了受熱均勻,因此內部要做成分岔彎曲的溝壑狀,好讓土灶燃燒後產生的熱煙通過這些環繞的溝壑在炕內通過達到取暖的目的,這裡是燒柴的入口,裡面這些彎曲的是煙道,如果是兩個炕,就可以通過地洞將兩個炕連接在一起,因此兩個炕也儘可能的靠在一起,那樣便於熱氣的流通……,這裡是煙的出口,為了讓裡面的煙火能夠順利燃燒和排煙,必須建造一個煙囪,煙囪要遠離房頂的茅草,不然害怕會有火星建落到屋頂上引燃帶來禍患……」

隨著陳旭的講解,教室裡面一群人都聽的盡皆動容,特別是三個老頭兒和幾個年紀大的工匠,一個個都激動不已,鬍子眉毛都在不斷抖動。

俗話說小怕風,老怕冬,說的就是人在年幼和年老這兩個抵抗力最弱的階段懼怕的東西。

小孩子因為身體的各種器官都還沒有發育完全,因此各種功能都很脆弱,特別是肺部,因此小孩子都怕吹風,一不小心就容易感冒引發肺炎,一般一到春秋風大的季節,都是小孩子大量生病的時候,肺炎咳嗽是主因。

而人老之後,身體的各項功能都開始退化,氣血衰竭流動不暢,因此特別懼怕寒冷,一到冬天就各種難受,渾身疼痛,腿腳僵硬,風濕老寒腿各種毛病都來了,一不小心就會抵抗不住撒手人寰,因此每年的冬天都是大量老人去世的熱門季節,農村人在後世的寒冬臘月一個月有時候要趕好幾場白事,都是熬不過寒冬去世的老人。

「這種火炕的結構簡單,改造和修建也不困難,現在唯獨是因為製作的材料,我昨天讓劉二娃給我做了一種方框模具,用來製作泥磚,這樣修建火炕的時候就比較規整,而為了床榻隔絕煙火而且也足夠結實,我讓劉大安打造了一些石板,煙囪比較重要也比較高,我便讓高河燒製一批陶磚,但眼下看來,清河鎮六百餘戶如果都要改造成功,這些東西需求量巨大,無法在寒冬到來之前備齊,所以今天我把大家都叫來,就是想聽聽大家的意見和建議,想出一個簡單的方法,讓所有鄉民都能夠在寒冬到來之前把火炕修好……」

陳旭說完之後,教室裡所有人都開始凝神思考。

的確,按照陳旭的說法就是,火炕這個東西雖然新鮮,但絕對不複雜,而且原理也極其簡單,現在唯一考慮的就是材料,解決代替石板和煙囪的東西。

「陳裡典,要製作火炕下面的煙道,如果為了省時省力,其實不要土磚也照樣可以,只需要選擇合適的石塊將煙道的形狀修建出來,再用黃泥把石塊的縫隙都填滿晾乾即可,甚至這些溝槽直接用竹木做成中空的長條狀,填土之後夯實成型,就和用夯土製造城牆一樣,不過上面的遮蓋物如果不用石板的話,的確有些難以處理!」陶匠高河站起來說。

陳旭點點頭,這個方法不錯,比用土磚的確要快不少,但弄起來沒有土磚方便,家裡要弄很長時間,還要等待晾乾,吃住都不方便,但對於眼下來說,比用土磚更加合適,因此這個方法算是解決了土磚的問題。

「其實沒有石板也並不是沒辦法隔絕煙火,先用竹篾編織成數尺見方的竹板,然後兩邊都敷上厚厚的黃泥曬乾,再放到火堆裡面燒乾成型,如果不開裂的話完全可以用來代替石板,何況根據裡典的設計,這炕下的煙道里面其實並無太大火焰,頂多是火煙,絕對不會引燃裡面的竹片,平日在上面坐臥之時小心一些定然不會出現意外,這種方法其實已經很常見,我家的土灶就是這樣做的,用了十多年都沒出現過任何問題。」篾匠站起來說。

「真的?」陳旭欣喜不已。

「不敢撒謊,不信的話裡典可以去我家看,那土灶雖然已經多處破損,但唯獨當初燒製的黃泥板製作的灶台還是好好的。」篾匠趕緊說。

「裡典,此法應該沒有任何問題,黃泥乾透之後異常緊固結實,燒製之後更加結實幾分,恐怕與青石相差不大,除非用重物猛擊才能破碎!最早製作陶器用的便是黃泥。」陶匠高河也說。

「哈哈,那就好那就好,只要能解決隔絕煙道的問題,剩下的就好辦了,省下來的石板可以用來製作煙囪!」陳旭高興的說。

「裡典,其實煙囪也可以用這種方法,家家戶戶都可以自己做,先用竹篾或者結實的籐條編織成一個高一尺兩尺的網狀筒,然後內外也敷上厚厚的黃泥,晾乾之後放在火堆裡面燒製,再把這些圓筒一截一截的用黃泥粘接在一起就成了煙囪,比之用陶磚還要方便快捷,雖然黃泥怕雨水浸泡,但冬天雨水稀少,即便是落雪也不會粘在上面,如果還不放心的話,可以用少量的陶磚甚至是破陶盆遮蓋在煙囪頂上,這樣一來煙囪就不會倒塌了,只要熬過了寒冬,明年再慢慢尋找磚石重新修建一個就成!」篾匠再次拱手說。

臥槽,你是個建築大匠啊,特麼的當篾匠太可惜了!

陳旭瞬間對篾匠刮目相看,直接指著篾匠說:「牛三,這件事就交給你了,劉坡,你安排幾個人給牛三做幫手,就按照剛才大家說的方法,在空地上把土炕完整的做一個出來看看效果。」

「好!」劉坡趕緊站起來。

這個始皇二十七年冬清河鎮土炕推廣攻堅研討會只用了不到半個小時就開完了,而且基本上很圓滿的解決了陳旭的所有問題,等一群人都陸續告辭離開,陳旭還有些如同做夢一樣。

「古代人都這麼聰明,以後讓老子怎麼混?」陳旭捏著下巴坐在講台上喃喃自語,然後看著站在旁邊的虞無涯有些落寞的說,「無涯,我怎麼開始沒想到這些,應該很簡單啊!」

「嗯公你想多了,這些東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火炕,如果沒有您的奇思妙想,再給他們一百年甚至五百年也未必想的出來,聽說北地諸郡也有類似火炕的東西,但其實就是火灶,裡面燃木炭,一家人靠坐在火灶四周取暖禦寒,但無法入睡也,而且木炭貴重,也只有公卿王侯這些貴族和大富之家才能享受,非勞苦之民能夠享受之,恩公的這個發明簡易方便而且花費甚少,將徹底解決中原和北地萬民度過寒冬的困苦,天下萬民將受益也,列公曾言:天地無全功,聖人無全能,萬物無全用。非是恩公不能,而是無需也,三卷天書乃是濟世救民之法,而非是工匠之能,所以恩公根本就無需自責,工匠,小道耳!」

好,很好!

陳旭立刻心情舒暢的站起來拍了拍虞無涯的肩膀,這個直男癌兼吃貨比所有人都更加理解陳旭的心情,明白無誤的指出了陳旭應該憑藉三卷天書當一個智者,而不是一個工匠,製作磚瓦這些只是小道,非聖人所為也!

於是接下來陳旭很高興的帶著虞無涯騎馬去了酒坊。

現在的酒坊已經不是一個純粹的酒坊了,主要功能是熬糖,以前是隔老遠就聞到一股發酵的酸酒味道,但現在是半個清河鎮都能聞到一股甜甜的味道,每天都有無數小孩圍在酒坊外面引頸往內探望。

兩人騎馬來到酒坊的時候,早就是一大群孩子圍在圍牆外面,一個個眼巴巴的看著裡面不斷的吞口水,看著裡面幾個幫工在院子的一個涼棚下面用大大小小十多個陶盆熬糖,同時還有一些三三兩兩的鄉民背著背簍提著藤筐前來售賣野果。

看來清河酒坊要改成清河糖酒坊了。

陳旭略有些感慨的扒開一群孩子,和虞無涯兩人走進去,隨即一股濃濃的帶著焦糊味道的甜味撲面而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6:18
第212章 造紙坊之變

「見過裡典~」

所有的幫工和糖酒坊負責的少年蘆根趕緊上前行禮問好。

「大家不用客氣,酒和糖的產量如何?」陳旭下馬之後笑著問。

「回裡典,入秋之後山葡萄大量成熟,前幾天我們每日都要收購兩三百斤,如今釀造了近百缸葡萄酒和二十幾缸醋,大部分已經發酵完畢運送到山洞窖藏了,不過這兩天前來售賣山葡萄的山民已經很少,收購的大多是山梨、刺梨、栗子和山柿子之類的野果,根據您給的熬製方法,我們眼下每天都在熬製山梨和刺梨糖,所獲已經有飴糖一百多斤……」蘆根恭恭敬敬的將糖酒坊的事情仔細說了一遍。

經過一個多月的鍛鍊,這個十五歲的少年如今已經非常老練,無論做事還是說話都有了一股很成熟的氣勢,雖然後世都說嘴上無毛辦事不牢,但在這原始的時代,十五六歲出相入將已經不是新鮮事,無論是戰鬥還是種田,都已經是大秦帝國的絕對主力兼頂樑柱了。

昔日大秦少年甘羅十二歲便被秦始皇封為上卿,而後世霍去病十八歲便勇冠三軍封冠軍候,如今還有陳旭十四歲當裡典,那個……雖然這其中的差距非常大,但是在如今的大秦帝國來說,毫無根基而且平民出身的陳旭能夠有現在的地位,可以說絕無僅有,值得陳旭驕傲一下。

因為甘羅是大秦名將甘茂的孫子,而霍去病是衛青的外甥,而衛青是漢武大帝的小舅子,都是絕對的貴族階層。

而且大秦歷經十年統一之戰,南陽作為中原腹地,人口損失非常慘重,如今的情況就是男丁稀缺,大部分都是二十歲以下的年輕人,因此整個清河鎮的主力就是這些最近三四年才入籍的少年男子,而且一個個也早就當家做主成為了幹活兒的主力,糖酒坊如此,造紙坊也如此,鐵匠鋪也是,即便是木器作坊,製作的主力還是幾個十幾歲的學徒,劉二娃已經有些力不從心了。

陳旭走進涼棚參觀了一下熬糖的過程,並且還親口品嚐了熬製出來的幾種不同的果糖,感覺還是非常滿意。

熬糖其實很簡單,就是把含糖量比較高的成熟野果裡面的雜質清理乾淨,然後用水清洗掉上面的泥土和髒東西,用木杵搗碎之後放進鍋裡加滿水使勁兒煮,煮到野果完全爛熟為止,這時候野果中的糖粉便大部分融入到水中,這時候把煮熟的野果裝入細麻布口袋中,和分離豆汁一樣反覆擠壓,將裡面的汁水全部擠乾淨之後,得到的就是一鍋含糖的淡糖水,此時還並不甜,因此還要繼續煮,隨著水蒸發掉,糖水的濃度就會越來越高,最後變成很甜的糖水,繼續熬煮就會得到粘稠度很高的糖稀,等熬煮到糖稀開始冒很大的氣泡的時候,基本上這鍋糖就算是熬製成功了,放涼之後就成了飴糖,吃的時候敲碎就和硬邦邦的水果糖差不多。

就以刺梨為例,刺梨屬薔薇科植物,藤蔓上有刺,開花很漂亮,有些像月季,花的顏色也有紅黃白不同,其實刺梨還有一個名字,叫金櫻子,是一味中藥,成熟後呈黃色、紅色、橙色不等,可以用來泡酒,據說……嗯,可以壯陽,不過金櫻子表面有刺,而且剖開之後裡面的種子上還包裹著許多細細的絨毛。因此刺梨收購回來之後要先放在沙子裡面用麻草墊揉搓一遍將這些刺去掉,然後挨著砸碎之後放到水裡面反覆淘洗將裡面絨毛清洗乾淨之後才能用來熬糖,而熬出來的糖不可避免的會含有一些沒有清理乾淨的絨毛,因此吃的時候會感覺有些澀牙,吃多了喉嚨也會感覺不舒服。

而且因為野果中並不是只有糖粉,還會有一些其他的成分,比如果酸以及一些口感並不好的化學成分,但在大秦如今的技術條件下,能夠熬成這種糖稀已經算是絕對成功了,因此陳旭品嚐的幾種糖稀都略有些酸甚至澀牙,但甜味還是足夠的,在這個甜味調味品稀缺的年代,每一種都不啻於一種甜蜜的美味,完全值得花一番功夫弄出來,如今呆在這個山旮旯裡面哪兒也去不了,想去見秦大大也不可能,下雨天打孩子,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作為一個穿越者,弄點兒好吃好喝的祭一下自己的五臟廟是必須的。

而且有了糖稀,其他後世很多好吃的都能做出來,比如米花糖,比如水果糖,比如核桃糕、餅乾、月餅等等,而這些東西,陳旭決定到了寒冬臘月閒的無聊的時候就慢慢做出來,過年的時候就有了幾分後世的味道,不過為了更有過年的味道,最好能夠弄出煙花爆竹來慶祝和娛樂一下,後世禁止燃放煙花爆竹之後,年味是一年比一年淡了,過年完全感受不到絲毫過年的味道,這樣不好,非常不好,既然後世不讓放,老子一定要在秦朝放,到時候和秦大大一起站在咸陽城頭看流星雨……嗯,煙花,又浪漫而又溫馨。

「裡典,裡典不好了!」

就在陳旭和虞無涯兩人如同小松鼠一般挨著品嚐不同的口味的飴糖的時候,一個少年跌跌撞撞的從院子外面衝進來,臉色蒼白的連聲呼喊。

「什麼事?」陳旭趕緊丟下手裡的飴糖走過去。

這個少年是造紙坊的幫工,如此焦急,難道是造紙坊失火了?陳旭忍不住抬頭往造紙坊的方向看去,但並沒有看到任何煙火痕跡。

「裡典大人不好了,有人不顧阻攔衝進造紙坊,殺死……殺死了牛小四!」

「什麼?」陳旭瞬間臉色大變,從拴馬樁上扯下韁繩翻身上馬,狠狠一鞭下去就衝出釀酒坊直奔造紙坊而去。

「嗯公等我!」虞無涯也很快策馬從後面追趕上來,而幾乎同時,一陣緊急的銅鑼聲哐哐噹噹在鎮西頭響起,無數正在幹活兒的人立刻丟下手裡的東西往鎮西跑去,而且同時也有此起彼伏的怒吼聲不斷傳來。

「嗯公,到底發生了何事?」虞無涯追上陳旭問。

陳旭臉色難看的搖頭,「還不知道,你先去通知徐福,讓他趕緊帶著急救箱去造紙坊!」

「不,我要跟著保護恩公!」虞無涯斬釘截鐵的搖頭拒絕。

陳旭無法,只好對著路邊一個鄉民大聲吩咐幾聲,這個鄉民立刻轉身往衛生院跑去。

造紙坊因為有水源污染,因此建在小清河下游靠雉縣的方向,距離鎮西頭還有兩百多米,但陳旭和虞無涯騎馬趕到的時候,發現現場已經一片混亂,無數鄉民把造紙坊圍的水洩不通,裡面還傳來乒乒乓乓兵器交擊打鬥和怒吼的聲音。

「閃開!」陳旭心急如焚的大吼一聲,圍堵在外面的鄉民看見之後,一起大呼裡典來了,然後豁然閃開一條路,陳旭長驅直入衝入造紙坊內,然後就看到一個身穿灰色麻衣的魁梧男子正在和游繳劉坡激烈的戰鬥,灰衣男子背後,還有四個人騎在馬上,其中一個年輕人陳旭一眼就認了出來,竟然是南陽郡守馬伯淵的侄兒馬騰,就是上次在宛城被他用火盆燙了滿頭包的傢伙,馬騰旁邊有一個身穿淡紫色精緻錦服的年輕人,約莫二十左右,頭戴紫色玉冠,頭髮梳的整整齊齊,五官精緻皮膚白皙,乍一看還以為是個女的,而且氣勢和打扮就絕對不是普通的富家公子那麼簡單,甚至比馬騰這個在宛城呼風喚雨的紈袴氣勢強大的太多了,而且兩人身後還有兩匹高頭大馬,馬背上坐著兩個身穿灰衣腰跨大劍的魁梧男子,和場中正在和劉坡戰鬥的傢伙看起來氣勢一般無二。

劉坡是清河鎮游繳,擁有四級軍功,也是上過戰場殺過不少人的屠夫,雖然劍術一般但卻膀大腰圓,一招一式皆都虎虎生風,但對手卻比他更加厲害,不僅身法靈活,而且還是單手揮劍,如同耍猴一般的和劉坡纏鬥在一起,招式實用至極,叮叮噹噹之間輕描淡寫的就化解了劉坡潑水般的進攻。

而在兩人戰鬥的不遠處,一個穿著短褲和短掛的少年趴在地上,鮮血已經在身體下面形成了一方血泊,一動不動似乎沒了絲毫氣息。

「噗~」陳旭衝進來的時候,劉坡因為突然分心,被對手狠狠一劍劈在劍刃上,伴隨著一聲金鐵撞擊的巨響,劉坡悶哼一聲後退了足有七八步,然後張嘴噴出一口鮮血,手中的大劍也噹啷一聲跌落到地上同時還有一股血水從右胸浸透出來。

「無涯,拿下他們!」陳旭也來不及詢問,跳下馬直奔趴在地上的牛小四,翻開一看,只見脖子上一道傷口裂開,頸動脈被割斷,早已氣絕沒有了半分生命體徵。

「你是何人……」剛才和劉坡打鬥的灰衣男子張口還沒喊完,只見虞無涯從馬背上一躍而下,如同一片樹葉凌空漂浮足有兩三丈遠,瞬間就落到他的面前,同時手中黑劍也狠狠地劈了下來。

灰衣人倉促之下揮劍格擋,但虞無涯手中的黑劍在空中無聲無息的劃出一片黑色匹練出現在他的手腕處輕輕一挑。

「啊~」灰衣人慘叫一聲捂著手腕往後疾退,手中的大劍也噹啷一聲掉在地上。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6:18
第213章 殺人者來頭甚大

「何方賊子,膽敢傷我家僕,與我拿下~」

馬騰旁邊的錦服青年大怒,聲音喊出來竟然有些娘娘腔,聽的陳旭瞬間渾身冒起雞皮疙瘩。

「嗆嗆~」兩個灰衣壯漢幾乎同時抽出了腰間的長劍,躍下馬背撲向虞無涯。

「糞土之蟲也敢逞強,受死!」虞無涯大喝一聲,手中鐵劍在陽光下挽起一道黑色的劍花,震盪之中噗噗撕裂空氣瞬間就出現在兩個壯漢眼前,伴隨著噹噹兩聲,兩把青銅大劍幾乎同時被鐵劍彈開,然後黑劍從兩人的胸口掠過,兩聲慘叫接連響起,兩個壯漢胸口幾乎同時出現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瞬間浸透衣衫。

「砰~」虞無涯一腳揣在其中一個大漢的臉上,只聽見一陣細微的骨骼碎裂的聲音,這個大漢仰面飛跌出去重重砸在院牆之上翻滾下來沒有了任何聲息,而同時一把黑劍擱在了另一個壯漢的脖子上,冰涼的劍刃直接刺破皮膚,壯漢頓時身體一僵,臉色蒼白驚恐不敢再有任何動作。

只要虞無涯手輕輕一抖,絕對就會瞬間割斷他的頸部大動脈。

「啪~」短暫的停滯之後,虞無涯劍刃橫拍在壯漢太陽穴上,壯漢翻著白眼兒一頭栽倒下去。

「滾下來!」虞無涯用帶血的黑劍指著馬背上的錦服青年和馬騰。

「你若動我,保證你們都得死!」錦服青年厲聲大喝,並且伸手從馬鞍旁邊抽出一把金光燦燦的長劍指著虞無涯。

「砰~」一塊帶血的石頭突然從側面飛過來,不偏不倚砸在錦服青年的頭上,錦服青年慘叫一聲就從馬背上一頭栽倒下來。

「死你麻痺,敢到清河鎮來殺人,娘娘腔,死八婆!砰,砰~」陳旭面色猙獰衝上來對著掉下馬背的錦服青年就是一頓狂踩,嘴裡更是咬牙切齒的怒罵。

「陳旭,莫非你真的想死……」還坐在馬背上的馬騰也回過神來,臉頰扭曲的大吼。

「拉下來,給我照死裡打!」陳旭轉頭指著馬騰雙眼通紅的大吼。

「打~打死他們~」此時擠在院子外面的鄉民突然一陣騷亂,一群人大吼著湧了進來,瞬間就把三個灰衣壯漢淹沒下去,就連馬騰也被十多雙手扯下馬背,大腳丫子此起彼伏,瞬間怒罵和慘叫混雜在一起,場面更加混亂。

「啊~,陳旭,你闖下大禍也,蒙雲乃是御史大夫之子,你若傷他……啊~」馬騰在人群之中抱著頭大聲慘叫。

「御史大夫算個屁,就算是李斯來了也不行!」此時陳旭已經完全憤怒的有些昏頭了。

牛小四是造紙坊僅有的兩個幫工之一,只有十四歲,為人勤懇踏實,當時就是為了對造紙方法保密,特意在鎮上篩選許久才找到兩個老實本分而且聰明伶俐的少年當幫工,這兩個人陳旭也打算留作將來造紙的專業工程師種子培養的,並且還寄予厚望,現在造紙坊名義上歸牛大石負責,但實際上牛大石每天都跟在陳旭身邊,也只是隔三差五的來檢查一下,不過在兩個幫工的反覆試驗之下,如今造紙坊造出的麻漿紙質量越來越好,不光平整光滑,而且韌性更加好,書寫起來更加順暢,紙張的大小也有了好幾種規格,最大的已經能夠做到差不多A4紙大小,讓陳旭非常非常的滿意。

在這個一切製作全靠經驗的年代,但還沒等到陳旭把這顆種子培養好,今天就被人殺死了!

砰砰啪啪慘無人道的毆打中,幾個受傷的壯漢很快就沒有了聲息,馬騰的慘叫聲也越來越小,而陳旭一個人單打獨鬥的那個錦服青年滿頭是血的在地上翻滾躲避,一身華麗的錦服也都髒亂不堪。

你特麼的還敢躲?氣血攻心的陳旭已經有些失去理智了,從地上撿起一把大劍對著錦服青年狠狠的劈了上去。

「馬騰救我~」錦服青年嚇的驚恐高呼。

「嗯公手下留情!」陳旭的手腕被虞無涯一把拉住,金光閃閃的大劍距離錦服青年的命根子只有不到兩寸的距離,錦服青年只感覺褲襠一寒,整個人一下就崩潰了,翻著白眼兒昏厥過去。

陳旭眼睛一瞪,虞無涯趕緊低聲解釋:「嗯公暫且息怒,御史大夫職務並不比李斯低,同樣位高權重,甚至從權勢上來說比李斯更加可怕,這次切莫復蹈無涯上次的禍端也!」

「難道大秦不是除開皇帝之外就是丞相李斯最大?」陳旭愣了一下疑惑的問。

「非也,始皇帝登基之後廢除了三公,但卻置太尉、丞相和御史大夫三職,李斯雖然貴為左相統領九卿,但其實還有右相馮去疾與之牽制,並不能做到真正的一言九鼎,而御史大夫同樣為上卿,雖然銀印青授看似低於丞相,但卻掌監察百官之權,即便是李斯做錯了照樣要被彈劾,因此在官員看來,御史大夫要比李斯更加可怕三分……」

「陳裡典,這位兄台說的不錯,御史大夫蒙毅性嚴沉穩,不徇私情,而且蒙氏一族在大秦世代公卿,與我王家比起來不遑多讓,蒙驁、蒙武、蒙恬三代皆是名將,於大秦有赫赫戰功,而蒙家也深受陛下厚愛,蒙毅不僅官拜上卿位列三公,而陛下每次巡遊之時,必然同車陪伴……」旁邊一個身穿灰色粗麻布的漢子也走過來神色凝重的輕聲說。

「蒙毅~」陳旭驚呼一聲回頭,才看到說話之人是上次刷老虎受傷的王翦的一個護衛,名叫王七,就是大腿受傷的那個,因為腿傷還沒好,王翦離開的時候就把兩個屬下丟在了清河鎮養傷。

「不錯,御史大夫蒙毅,必然不會錯也,此子我在通武侯府見過,與我家侯爺之子王離時有來往……」

我去!陳旭徹底的麻爪了,然後看了一眼似乎還在人群中掙扎的馬騰,趕緊揮手大吼一聲停,正打的不亦樂乎的鄉民這才罷手。

馬騰已經不能看了,渾身上下就看不到一點兒好的地方,整張臉都快變形了,躺在地上不斷的抽抽。

怎麼辦?怎麼每次都會惹上這些紈袴!

陳旭臉色漆黑的咬牙切齒。

與上次趙柘比起來,眼前這個被自己揍的鼻青臉腫昏迷過去的傢伙的身份又要強大不少,中車府令再怎麼說都不算是實權高官,最多在秦始皇面前套個近乎混個臉熟,趙高之所以在歷史上出名,完全是因為扶持胡亥上台,但蒙毅不一樣,那可是真正的位高權重,監控糾察大秦所有官員,完全是檢察院檢察總長級別,除開秦始皇外所有的官員到他都會心底發憷,而且不光如此,蒙毅還有一個巨牛叉的哥哥叫蒙恬,如今正率領三十萬大秦將士駐守西北抵抗匈奴,這種文武雙全的家族最不好對付,甚至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比王翦王賁父子更加不好面對,畢竟王翦王賁都已經解甲歸田,雖然名望大,但卻無權無勢,但蒙家不一樣,隨便跳出來一個傢伙吹口氣都能把陳旭吹成灰灰。

陳旭糾結許久之後安排人將牛小四的屍體先抬回家好生安葬,同時也向牛小四父母補償了一千錢表示慰問,不管怎麼說,牛小四算是工傷致死。

馬騰和錦服青年也被安排先暫時抬到衛生院去做一下治療,同時也讓王七和幾個獵戶好生監控,不能死了,更不能跑了。

至於剩下四個同來的護衛,雖然都沒死,但也出氣多進氣少,在一群鄉民的群攻下基本上快掛了,不過這幾個人的死活陳旭絲毫沒放在心上,殺死牛小四的人不用猜就是擊傷劉坡的那個傢伙,死有餘辜,死一百遍陳旭都不會解氣。

等給一切都弄消停下來,造紙坊的血跡也都清理乾淨之後,游繳劉坡臉色蒼白的捂著胸口慢慢走到陳旭面前,臉色非常羞愧的說:「裡典,這次是我失職,才讓牛小四被害的!」

陳旭嘆口氣擺擺手說:「現在說責任已經晚了,說說詳細經過吧,這些傢伙什麼時候來的?為什麼會突然闖進造紙坊?為什麼會殺死牛小四?」

「今日未時,這些人從雉縣方向來,言說是來打探仙家弟子的消息,本來在小學食堂吃了一頓飯,還付了錢,當時看起來還算隨和,因此我也就沒在意,以為和近日來去清河鎮的商賈遊客差不多,吃吃喝喝之後天黑就會離去,剛好您突然又通知我等去小學商討製作火炕之事,我便把這件事也就拋到了腦後,誰知……誰知我們剛才正在造紙坊旁邊的空地上準備製作一個露天的土炕,這幾個人突然就騎馬衝進了造紙坊,我聽見有喧嘩吵鬧之聲,知道造紙坊乃是您反覆叮囑的秘密重地,因此特地前來探查,就發現其中一人用劍逼迫牛小四說出造紙之法,我便衝進來試圖阻止,但那人突然就下手殺死了牛小四,我只好與之纏鬥,同時吩咐許奎去找您!」

「造紙之法我們從未對外宣揚過,他們竟然能夠直接找到造紙坊,難道說這些人是有備而來,特地想得到造紙之法?」陳旭摸著下巴嚴肅的喃喃自語。

「或許裡典大人猜測的沒錯,剛才那位公子認識您,莫非您和他有過交集?」劉坡有些疑惑的問。

「他叫馬騰,我的確認識他,而起你上次受傷嚴格來說也和他有關係?」陳旭點點頭。

劉坡楞了許久問:「上次山匪劫稅糧之事不是人贓並獲已經被縣尉大人一網打盡了麼,這麼會和他有關係,難道他是漏網之魚!」

「非也,其中的枝節頗多,情形也很複雜,這件事你就別問了,知道的太多對你沒有任何好處,你先去衛生院讓徐醫士好好看看,舊創復發恐會帶來內疾落下後遺症!」陳旭搖搖頭不想把上次劫糧的內幕透露給劉坡,畢竟他一個小小的游繳,一輩子都和趙高這種人搭不上邊,知道這種事只會讓他擔驚受怕,而且即便是趙高想報仇,也不會落到劉坡這種人的頭上來,完全不夠級別。

「對了,安排人把這幾個人看好,一個都不能跑掉,我要馬上去一趟縣城!」陳旭叮囑說。

「裡典大人放心!」劉坡捂著胸口一瘸一拐的離開。

「無涯,隨我去找江北亭!」陳旭翻身上馬,兩人很快一前一後離開清河鎮,直奔雉縣縣城而去,此時已經是申時,太陽西斜眼看就要落山。

一個時辰之後,太陽已經完全落山,暮色四合青霧漸起,兩人策馬趕到縣城之時,雉縣城門已經關閉。

「我是清河鎮裡典陳旭,速速打開城門,我有要事稟報縣令和縣尉大人!」陳旭站在城門下對著城樓上值班的兵卒大吼。

「勿得大聲喧嘩,靜待,我等前去通知縣尉!」城樓上的兵卒也不敢怠慢,其中一個匆匆下樓去縣尉房寬的住處通稟。

陳旭和虞無涯在城外等了足足一刻鐘,房寬才匆匆出現在城牆之上,此時天色陰暗,雖然只隔著不到十米遠,但卻看不太清楚。

「城下何人?」房寬瞪大一雙眼睛看了許久還是沒看清楚。

「房縣尉,我是清河鎮裡典陳旭,清河鎮發生命案,事情緊急特地來向縣尉和縣令大人通稟!」陳旭仰著脖子大聲說。

房寬聽見的確是陳旭的聲音,於是一擺手說:「開門放他們進來!」

很快隨著嘎嘎的木軸轉動聲,關閉的城門徐徐打開一道僅容一匹馬進出的縫隙。

「陳裡典,不過是一樁兇殺案,何必冒著危險這麼晚了趕路?明日天明之後派人來通知我就行了!」房寬此時已經從城樓下來,騎在馬上看見策馬進城的陳旭之後頗不以為意說。

「縣尉大人有所不知,此事非常緊急,殺人者來頭甚大,非你我能夠等閒視之,一個不慎,恐怕你我皆成齏粉耳!」陳旭策馬與房寬並轡而行,一邊走一邊說。

房寬不由身體一抖,轉頭看著陳旭說:「莫非那趙高派人來尋仇耶?」

「非也,來頭比趙高更大!」陳旭臉色難看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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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取捨

房寬呆了一下,想不出比趙高來頭還大的人物究竟是什麼級別了,大秦官吏眾多,但趙高卻是最接近皇帝的人,那是真正的位置極高,比他地位還高,難道是……,房寬渾身一抽突然打了一個擺子,感覺如同掉進了冰窟窿一般,結結巴巴的說:「難道是李斯?」

「不是,我們一起去見縣令大人吧,此事需要他幫忙拿個主意!」陳旭搖搖頭,於是三人便策馬直奔縣衙後面的院子而去。

「房縣尉這麼晚了找我何事?」接到通稟的江北亭整理著衣服和頭冠從內院匆匆走出來,然後就看見了站在旁邊的陳旭和虞無涯兩人,愣了一下說,「咦,賢侄你為何突然出現在城中?」

「江大人,清河鎮發生一樁命案,我特地來通稟!」陳旭微微拱手行禮說。

「命案?」江北亭愣了一下點點頭說:「凶手可曾抓到?」

「已經抓到,如今羈押在清河鎮衛生院!」

「抓到就好,凶手讓游繳劉坡明日解押來縣衙交與房縣尉就行了,這麼晚了何必還要跑一趟!既然來了,就隨我進去細說一下吧!」江北亭感覺陳旭有些小題大做,不過想到陳旭年少,可能遇到兇殺案有些驚慌失措,因此又有些釋然的一邊走一邊說:「下次遇到這種事不需要即刻來通稟,抓捕凶手、審訊因由、處理死者善後事宜,等一切料理停當再來通稟不遲!」

陳旭跟在後面不說話,一直走進客廳坐下之後,陳旭對虞無涯說:「無涯看好外面,任何人不許靠近!」

陳旭的話讓江北亭和房寬同時感到不可理解,等虞無涯出去之後,江北亭才拈著鬍鬚臉色凝重的說:「陳裡典,你這是為何?」

「縣令大人勿怪,此次兇殺案的主謀來頭甚大,如果處理不好,恐怕又會惹來一樁天大的禍患!」陳旭苦笑著說。

「難道是趙高?」江北亭的第一反應和房寬幾乎一模一樣,首先想到的就是趙高。

「非也,此次殺人的主謀乃是御史大夫蒙毅的兒子蒙雲……」

「什麼?」江北亭驚呼一聲豁然站起來,手裡還捏著幾根從下巴上揪下來的鬍鬚,但卻渾然不覺疼痛。

而房寬卻屁股一歪直接坐到地上去了,抓在手裡的茶杯也哐噹一聲掉到地上咕嚕嚕滾到客廳中間,臉色完全呆滯。

「御史大夫……蒙毅……他的兒子怎麼會跑到清河鎮去殺人?」嘴裡喃喃許久之後江北亭面無表情的坐下來,又是許久的沉默之後才問:「他殺的是何人?現在情況又如何?」

「蒙雲的一個屬下殺死了鎮上一個工坊的幫工,擊傷了游繳劉坡,然後引起了民憤被數百個鄉民圍攻,不過凶手厲害,又有刀劍,混戰中有許多鄉民受傷……」

「說重點?」江北亭不想聽陳旭瞎扯。

「蒙雲被嚇暈過去,四個屬下重傷昏迷,馬騰也被村民打的略有些淒慘!」

「馬騰?何人?」江北亭愣了一下問。

「就是郡守馬伯淵的侄兒,上次和趙柘策劃搶劫夏糧稅的那個!」陳旭很是無語的說。

「是他?他怎麼又會和蒙毅的兒子攪和到一起去了?」江北亭也很無語。

「這個我還沒去問,想來是蒙雲聽到了仙家弟子的事情之後便來南陽玩耍,然後在宛城結識的吧,畢竟要和蒙家拉扯上關係,沒有一定的地位他們也瞧不上眼!」陳旭想當然的說。

「也不一定,郡守馬伯淵的祖父馬鶸與國相呂不韋是舊識,當初呂不韋一介商賈,為了結識陽泉君,便是馬鶸從中牽線搭橋,然後呂不韋又通過陽泉君結識華陽夫人將異人收為義子,憑藉華陽夫人的關係,安國君登基之後把異人立為太子,這其中的細節不必詳說,那馬鶸因為此事有功,所以受到呂不韋的照看,異人登基之後授予馬鶸奉常之職,位列九卿,馬家也因此榮華富貴,馬伯淵當上南陽郡守不過四年時間,以前一直在咸陽任職,這馬騰和蒙雲想來年歲相仿,早就認識也毫不奇怪!」江北亭說話之時臉色慢慢恢復平靜。

「江大人,這蒙雲縱容屬下行兇殺人該當何罪?」陳旭忍不住問。

「隨意斬殺平民當是死罪也,不過殺人者乃是蒙雲家僕,因此蒙雲之責可大可小,而且此次沒有釀成民亂,因此罪責很小,幾乎可以無視,想在這上面下手恐怕未必奏效,何況蒙家軍功蓋世,蒙毅又深受陛下器重,蒙雲即便是死罪猶自可免,況縱僕行兇耳,此事即便是鬧到咸陽朝堂之上,也最多被陛下呵斥幾句然後不了了之!」江北亭說到這裡很無奈看著陳旭,「恐怕這次你的麻煩大了!」

「啊?」陳旭張大嘴巴呆了半晌,滿臉滿心都是鬱悶,同時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幸虧被虞無涯攔住沒一時激憤幹掉蒙雲,不然真的就只能引頸等死了。

「那個……江大人,旭還請指點一條明路,感激不盡!」陳旭醒過神來趕緊乾笑著拱手行禮。

「那蒙雲為何要殺死工坊的一個幫工,莫非雙方起了衝突?那工坊之中又是生產何物,你清河鎮工坊甚多,到底是哪一個?」江北亭問。

「呃,是造紙工坊,那蒙雲帶人衝進造紙工坊逼問造紙之法,幫工不說,於是他們便痛下殺手殺死了造紙坊的幫工牛小四,旭趕到的時候,牛小四已經死亡,而游繳劉坡也被蒙雲的家僕擊傷,旭無奈之下只好將他們都捉拿,不過幾人都被鄉民打傷,如今還在衛生院接受治療和看管,因為蒙雲身份特殊,所以旭便趕緊來縣衙稟告兩位大人,希望得到一個解決此事的方法,不然一旦事情鬧大,麻煩將會接踵而至……」陳旭無奈的解釋。

「房縣尉,此事你認為該如何處置?」江北亭轉頭看著房寬問。

「難辦,殺人者好說,收監之後詳情呈報郡尉,殺人償命,斬首也不為過,但蒙雲身為御史大夫的兒子,在其中牽連甚少,我們根本半分都動他不得!」房寬此時已經沒有了開始的驚恐,搖搖頭嘆氣。

剛才他坐在旁邊已經聽的明明白白,這件事跟他屁關係都沒有,也和上次的事情沒有任何牽扯,因此最多只能幸災樂禍的看陳旭掉進這個坑裡面撲騰,能不能爬起來要看陳旭的運氣,甚至是江北亭的態度,而且……,房寬偷偷的看一眼沉思中的江北亭,上次的屁股都還沒完全擦乾淨,恐怕為了自身安危,江北亭這次不會為陳旭出頭,御史大夫這個級別的上卿,已經不是江氏能夠抗衡的了。

果然,江北亭半分鐘的沉默之後搖搖頭:「陳裡典,此事難辦,如今只有兩法可行,因為出現命案,第一法就是我們按照大秦律令秉公辦理,緝捕凶手嚴加懲辦,至於蒙雲只能斥責一頓之後放其離開,你看……」

「不行不行!」陳旭直接就把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要是就這樣輕描淡寫的處理,老子在清河鎮便做了,何必冒著危險大晚上的跑到縣城來,剛才來的路上,四面八方到處都能聽到各種野獸的嘶吼聲,馬匹都差點兒驚亂了。

「第二法就是和蒙雲達成諒解,凶手我們不予追究,那死去的幫工多賠償一些錢糧之物,然後將其記錄成夭折人口,此事自然煙消雲散。」

「如何才能和他搭成諒解?」陳旭苦著臉問,剛開始牛小四被殺死,他的確憤怒異常恨不得將蒙雲等人砍成稀巴爛,但聽說蒙雲的身份之後,便馬上感覺自己應該把尾巴先夾起來再說,而且也感覺到牛小四這次定然是白死了,整個大秦想找地兒說理的地方都沒有。

按照江北亭的第一條方法,走正規的法律路線,逮捕凶手嚴加懲辦,但蒙雲屁事都不會有,這件事他可以一口撇的乾乾淨淨,家僕自己動手殺的,他來不及阻止,反正這個家僕快被打死了,交給你隨便砍成幾截,但這一口氣,哼哼,遲早要報,於是某個出其不意的偶然機會,陳旭被一群蒙頭蒙面的人打死丟在河灘上暴屍。

至於取得蒙雲的諒解,這個貌似也很困難,蒙雲作為一個大秦最高級別的紈袴階層,被陳旭蹂躪的跟豬頭似的,到底需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才能得到他的諒解,莫非……

陳旭一念想起,頓時猛吸一口涼氣然後腮幫子狠狠的抽了幾下。

「賢侄是否明白了?」江北亭端起茶杯吹了一下輕輕啜了一口,他看臉色就知道陳旭已經明白了第二條方法的核心。

作為大秦官吏,的確有維護秦律威嚴的義務和權利,但這件事如果真的按照秦律處置,最後陳旭必然會陷入嚴重的危機之中,被碾壓的骨頭渣子都不會剩下一丁點兒,蒙毅性格威嚴,任御史大夫從未出過差錯,完全就是皇帝手中的一把鍘刀,一天到晚蹲在大秦百官頭頂上觀看,看哪個可以剁了,因此任何官員都不敢得罪他,更不敢有任何輕視之心,一不小心被他拿到把柄,這輩子都別想翻身,江北亭雖然看好陳旭,也覺得他是可塑之才,更有心把別人不要的女兒撂給他,但面對一個江家根本無法抗衡的人物,他絕對不會用整個江氏來做這種無畏的賭注。

而且此事也並不是不能解決,根據陳旭的聰慧,定然會瞬間想通其中的關節,唯獨一個取捨而已。

「我的……明白!」許久之後,陳旭才咬牙切齒的點頭。

「想通就好,今日天色太晚,就在我府上吃一些茶點充飢,暫且歇息一晚,明日房縣尉陪同你去一趟清河鎮處理此事!」江北亭站起來,縣尉房寬也趕緊站起來拱手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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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他竟然不穿衣服

所謂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捨不得老婆抓不到流氓,看來這造紙之法自己左捂又蓋,還是沒逃脫被人搶去的命運。

一頓宵夜吃的陳旭滿嘴無味,然後在那個叫柳青山的中年人帶領下去客房休息,而虞無涯也被領去了另外一間客房。

「陳裡典,今晚暫且就在這裡休息,條件簡陋莫怪!」柳青山指著一間房門半開、裡面還有燈焰搖晃的房間笑著說。

「多謝多謝!」陳旭拱手之後推門而入,把門關好,四下觀看了一番,房間的確簡陋,地上只有一張木榻,上面放著細麻布單,床榻上的案桌上擺放著幾卷竹簡。

陳旭也懶得洗漱,直接三下五除二脫掉了衣服,光溜溜的準備上床睡覺。

「吱呀~」就在陳旭脫光之後,突然房門被推開,江楚月用瓦盆端著一盆水進來。

「嘎~」陳旭一下摀住胸口,想想不對又去摀住兩腿之間,然後兩人互相死死的盯著看了七八秒鐘。

「呀~無恥之徒!」江楚月終於回過神來,突然尖叫一聲,抬手就將水盆往陳旭丟了過來,哐當,瓦盆落在陳旭面前破碎,漫天的水花濺了他滿頭滿身,而江楚月卻掩面奪門而出。

「三妹,發生了何事?」江楚星從旁邊的房間衝出來。

江楚月卻看都沒看他一眼,衝進另一間房間,出來的時候手裡多了一把金光燦燦的寶劍,柳眉倒豎的再次衝向陳旭的房間,而此時,陳旭正一邊往身上套衣服一邊衝出來,頭髮上身上還有水珠不斷的滴落下來。

「登徒子,無恥下流,今日我要殺了你!」江楚月臉頰血紅,舉起寶劍對著陳旭便劈了下來。

「三妹不要衝動!」江楚星大驚失色,趕緊將妹妹攔住。

「你讓開,我要劈死他!」江楚月雙眼之中還有火焰在蹭蹭燃燒,繞開江楚星之後再次對著陳旭刺過來。

「當~」黑暗之中突然一把漆黑的長劍出現,接觸的瞬間,江楚月手中的青銅寶劍直接斷成兩截崩飛出去,劍尖噹啷一聲掉在兩丈開外的院子當中,一身黑衣的虞無涯如同鬼魅一般從陳旭身後漂浮出來,鐵劍嗡的一聲指在江楚月的脖子上。

「發生了何事?」江北亭也整理著衣服匆匆而來,幾個僕人也都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跑出來,一個個站在附近面面相覷。

「呃,縣令大人,這是一場誤會……誤會!」陳旭趕緊把虞無涯扯開,同時用袖子擦著滿頭滿臉的水珠乾笑著解釋。

「我,我好心給他端水洗漱,他……他竟然不……不……不穿衣服!」江楚月又羞又急,將手中的劍柄一丟,然後捂著臉轉身跑了。

而江北亭看著陳旭身上亂七八糟的衣服,略有些明白了原因,於是揮揮手說:「沒事了,都去休息,注意巡夜!」

「是,大人!」家僕和護衛很快就散去,只留下幾個男人大眼兒瞪小眼兒,有些冷場。

「縣令大人,這真的是一個誤會!我……我沒想到小娘子會這麼熱情幫我打水!」陳旭訕笑。

「行了,就此作罷!夜深了,都去歇息吧!」江北亭無奈的擺擺手轉身回房間去了,而陳旭也只好回房間,然後看著滿地的陶盆碎片和水漬,非常鬱悶的一屁股坐到床榻上,發現榻上的被縟也都被水浸濕了大片,明顯是沒辦法睡了。

「嗯公,過去跟我同榻吧!」虞無涯鬼頭鬼腦的從門口探頭進來說。

陳旭無奈的點點頭,跟著虞無涯走進不遠處的另一間客房。

「嗯公,這個小娘子喜歡你!」陳旭也不敢脫衣服了,用麻布把身上水擦乾之後剛躺下,虞無涯突然說。

「放屁,她怎麼會喜歡我,每次見到我都恨不得把我大卸八塊,這是喜歡的表達方式嗎?你難道喜歡一個人就要捅死他?這是什麼狗屁理論?」陳旭翻著白眼兒說。

「呵呵,恩公年幼,不懂其中人心繁複,所謂愛之深恨之切,不是每個女人都像師妹那樣溫柔和善解人意,有的人天生就是用一種暴力表達自己的歡喜之情,當她時時刻刻專門針對一個人的時候,說明這個人已經成為了她心儀之人,她要用暴力來降服你,獲得你的認同,而且我從她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種霸氣,一種女人之中的王者霸氣……」

「霸你大爺!」陳旭一腳將虞無涯從床榻上踹了下去。

虞無涯從地上爬起來重新躺下說:「嗯公莫惱,這是師尊教我的相人之術,乃是晉國相士姑布子卿的十二神宮斷相法,非常奏效……」

「別放屁了,快睡覺,明天那蒙雲之事還是一團糟!」陳旭懶得聽這個吃貨瞎比比了,即便是江楚月喜歡自己又如何,這種女王范兒的女人不是自己的菜,自己的胃口小消化能力不好,不喜歡吃這種霸道的大魚大肉,只喜歡吃點兒清淡溫柔的小菜,就比如水輕柔這種最好,至於皮鞭和滴蠟這種風格的,還是留給別的男人去享受。

「嗯公,我睡不著,要不你再給我接著上次的故事講一集西遊記吧?」虞無涯如同一條大蟲子在榻上翻來覆去。

陳旭此時心裡也是亂糟糟的,一想到自己要把辛苦試驗出來的造紙術送給蒙雲那個母兮兮的傢伙來了結這件事,心裡糾結的毫無睡意,於是整理了一下思緒問:「上次講到哪兒了?」

「講到太上老君把孫悟空關進了八卦煉丹爐中,要把他煉成仙丹!」虞無涯頓時興奮的說。

「嗯,那今天就講五行山,孫悟空被太上老君帶入兜率宮,安排道童將其投入八卦爐中,煉丹童子用芭蕉扇猛扇之下,八卦爐中頓時火焰熊熊,那八卦爐本是一件空間神器,內藏乾坤震兌坎艮巽離八方世界,孫悟空受不了八卦之火的熏烤在其中東躲西藏,最後躲入巽位一方,那巽乃是藏風之處,因此只有煙而無火,溫度不高但卻熏眼睛,因此孫悟空一雙眼睛被熏壞,但卻因禍得福獲得了一種先天瞳術,喚做火眼金睛,就是當神力流轉之時就能夠看清一切妖魔鬼怪的原形,七七四十九日之後,太上老君以為孫悟空已經被煉成了仙丹,因此打開爐蓋,豁然一方晴空出現,孫悟空便迫不及待的衝出煉丹爐,一腳把丹爐踢翻之後掏出如意金箍棒打出兜率宮,很快再次殺向凌霄寶殿,要去找玉皇大帝的晦氣……」

隨著陳旭慢慢講述,虞無涯很快就聽的入迷,這個光怪陸離的故事前幾天陳旭無聊的時候,晚上就給一家人講,虞無涯聽了幾集之後已經深陷其中,各種仙家法寶和神仙妖魔聽的他如痴如醉,比之上次講述的白蛇傳更加精彩一百倍。

而此時窗戶外面,一道細小的身影慢慢的從陳旭的房間門口摸過來,然後躲在窗外,卻聽到裡面某人正在講述的離奇故事,然後很快也聽的入迷進去,很快過去了半個時辰,陳旭講到最後開始打起了輕輕的呼嚕,門外的影子才捏著衣裙躡手躡腳的離開。

虞無涯側耳聽了一下,把抓在手裡的隕鐵寶劍又塞進被縟下面,很快也開始打鼾。

一覺醒來已經是天亮。

陳旭洗漱完畢,隨便吃了一點兒早飯之後就和虞無涯去找房寬,不過等他們從房寬的住處出來的時候,看到江楚月已經騎著她那匹棗紅大馬站在了門口,腰間掛著一把嶄新的寶劍,居高臨下滿臉冷冰冰的看著他。

「房縣尉,我們走吧~」陳旭想起昨晚的事,略有些尷尬,畢竟脫得光溜溜的給一個才上初中的小姑娘看見,也不怪江楚月生氣,實在是太那啥了!

「陳旭,我也要去!」江楚月策馬跟在後面說。

「你愛去就去吧!」陳旭知道自己即便是拒絕這個小娘們兒,她還是一定會去,而且有房寬和七八個兵卒保護,安全性是不會有問題的,何況江北亭自己都不在乎,自己在乎啥。

「爹,三妹也跟著陳旭去了清河鎮!」縣衙後面的院子當中,江楚星對正在慢慢練劍的江北亭說。

江北亭慢慢收起劍勢,接過一個僕人遞過來的麻布擦乾額頭的汗水點點頭說:「隨她去吧,對了,眼下已經仲秋,再過月餘就要入冬了,你來雉縣也已經快兩個月,趁天氣晴好先回咸陽吧,免得你娘擔心和惦記,順便幫我帶一封書信給你大伯!」

江北亭走進房間,很快在一張麻漿紙上寫好了書信,疊好之後遞給江楚星:「此信一定要親手交到大伯手中,切不可假手他人,如若遇到危險就撕碎毀棄,切記!」

「爹爹放心,星兒省的!」江楚星非常鄭重的接過麻漿紙後臉色頗為奇怪的說:「爹,不知那陳旭今日如何與蒙雲達成諒解,那蒙雲我也認識,曾經還一起蹴鞠圍獵,只是為人有些陰柔,我不太喜歡與之交往,但還沒聽說他有過縱僕行兇的惡習,比之那趙柘的品行可是要好太多了!」

「趙高焉能和蒙毅相比,蒙氏是功勛家族,而且蒙毅身為御史大夫糾察百官,自身品行端正家教甚嚴,而趙高不過是賤奴出生,唯獨擅長溜鬚拍馬耳,這蒙雲我雖然不熟,但在咸陽出名的公卿弟子中從未聽說過,還沒你的名氣大……」江北亭說話之時瞅了自己的兒子一眼。

江楚星紅著臉訕訕的不敢接話。

這句話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在咸陽越是出名的公卿弟子,肯定越是大紈袴,這蒙雲的名氣沒自己大,說明他沒自己浪啊。

「陳旭這造紙之法可以說是開天闢地的功勞也不為過,雖然他藏的很緊也很嚴實,但幾個月下來流傳出來的也不算少,我這裡他便送了一大堆,此物不光輕便,而且書寫流暢,取用方便,如果能夠在大秦大範圍推廣,每年光剩下的倉儲保管費用就是一大筆錢糧,不光那些刀筆書吏喜歡,所有方家名士更加喜歡,他們要著書成冊,動輒數萬數十萬字,如果都用這種紙張,對於他們整理宣揚各家的理論來說如虎添翼,因此這種東西一旦落入有心人的眼中,肯定要起非分覬覦之心,即便是我,也曾經三番五次向他打聽此物的製作方法,但都被他拒絕了,呵呵,可惜可惜,隨便他如何保密,憑藉他如今的身份地位斷然無法隱藏也,這蒙雲所來,就只為麻漿紙而已,殺人,只不過是為了給他一個警告而已,不過這背後推手有些不好推測,我想斷然不應該是蒙毅,作為御史大夫,他不會行如此草率之事,如若落入有心人眼中,這也是他一個把柄和污點,莫非,又是那趙高……」

江北亭對自己這個二兒子也寄予厚望,昨晚就把蒙雲之事詳細告知了江楚星,畢竟這件事要回咸陽詳細訴說給大兄江珩知曉,必須要說的清晰明白才行。

「嘿嘿,這蒙雲也萬萬沒想到陳旭竟然將他打的鼻青臉腫,這下就有些好玩了!只是不知道這造紙之法會落到何人手中?如若能夠完整的製作出來,他日當富可敵國也!」江楚星也明白了其中的緣由,把書信貼身收好之後說。

「哼,富可敵國,只怕未必!」江北亭臉色難看的冷哼了一聲,「此事你回咸陽之後不要透露出去,他日自見分曉,何況陳旭此子神奇異常,造紙之術固然神奇,你焉不知他還能製造出何等精妙之物?如若你妹妹能夠嫁給他,將來我江氏必然從他身上獲益匪淺,可惜可惜,小月……唉,好好的去送一盆水,也能刀劍相向!」

江北亭苦笑和搖搖頭擺手說:「你這就去準備盡快出發吧,再過幾天秋糧徵稅和秋種即將開始,我又要忙碌起來,回去之後代我向你大伯和幾位嬸娘問好!我或許要等到明年春秦楚馳道徹底修通之後才能回咸陽,讓你娘保重身體……」

「爹,上次來的時候,娘說如果您感到孤單可以在雉縣尋……尋一小妾……」

「速去,再口無擇言小心挨揍!」江北亭眼睛一瞪,江楚星嚇的趕緊跑了。

江北亭拈著鬍鬚站在院子裡呆了許久,臉色很是奇怪的自言自語:「此事馬伯淵的侄兒又攪和在其中,不知是福是禍,看來還是要提前做一些預備,蒙家……蒙家……終不是趙高也,此事充滿了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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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一了百了

今天的清河鎮氣氛有些沉重和悲愴。

因為昨日牛小四的死,今日鎮上正在舉行葬禮。

秦朝的一切喪葬禮儀繼承東周,而且特別崇敬鬼神,相信人死之後魂魄化鬼,如若葬禮儀式不對則死人生魂會不安寧,因此葬禮過程非常的繁紛複雜,請巫卜,選陰宅,卜葬兆,為了死者家宅安寧,死者能夠入土為安,要請巫祝選擇安葬地點、安葬的時間和方位,還要請巫卜進行一系列的儀式。

當然這些東西和陳旭關係不大,自然有鎮上的三老安排,大秦的律法也有專門的條例規定,整個葬禮都有規矩可循,一步一步按照完成就行了。

不過牛小四是被人殺死,而且事起倉促加上牛小四才十四歲,未達到入籍的年齡,因此葬禮也大大從簡,按照幼童夭折進行的葬禮,因此陳旭和虞無涯陪著房寬等人回到清河鎮的時候,牛小四的已經裝入一口昨夜趕工打造的薄棺材之中入土了,就葬在距離制陶工坊不遠的小山腳下。

上午巳時,葬禮結束,陳旭趕上了葬禮的尾巴,跟著去看了一下,安慰了牛小四的父母幾句,然後黑著臉帶著房寬來到衛生院。

衛生院大門口,王七抱著大劍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如同一尊雕塑,鎮上的四個獵戶也都背著弓箭守衛在四周,游繳劉坡也在,不過看起來氣色非常不好。

「清河鎮游繳劉坡見過縣尉大人!」劉坡看見房寬,趕緊上千抱拳行禮。

「免,帶我去看殺人凶手?」房寬雖然很不願意沾染這件事,但這卻又是他分內之事,又不得不來,因此臉色也很難看。

幾人走進衛生院後面的住院部,鼻青臉腫的蒙雲和豬頭一樣的馬騰正坐在院子裡面,衣衫破碎,頭髮蓬亂,如果不是早就認識,陳旭絕對認不出來其中一個是馬騰,模樣太慘了,有些慘不忍睹,至於蒙雲,一張俊俏如同女人的臉也青一塊紫一塊,頭上還裹著厚厚的繃帶,明顯陳旭當時那一石頭的威力還是不小,幸虧沒打中面門,不然就徹底破相了。

「情趣?泥還幹你……」馬騰看見陳旭,情緒非常激動的跳起來指著陳旭,嘴巴腫的老高,說話嚴重漏風。

「他說甚子?」陳旭扭頭問虞無涯。

虞無涯搖搖頭。

「他說的是:陳旭,你還敢來!」身後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竟然是一直默不作聲跟在後面的江楚月。

「我為什麼不敢來,這是清河鎮,一磚一瓦都是老子的地盤!」陳旭聽懂了,臉上帶著戲謔的笑容走到馬騰面前,然後……伸手在在馬騰臉上腫的最高的地方拍了一下。

「嗷~」馬騰發出一聲極其淒厲的慘叫,捂著臉往後退了好幾步驚恐至極盯著陳旭,他決然沒想到陳旭會這麼不要臉,而且會這麼突然的捏他最痛的地方。

「哈哈,是不是很酸爽!」陳旭暢快的哈哈大笑,「上次在宛城是你的地盤,你的手下追的我跑了幾條街,我就認了,不過這次來我的地盤被我的手下打成這幅模樣,你我算是扯平了,你看可好!」

江楚月站在後面,聽著陳旭的話,沒來由的小臉微紅,然後手不經意的按在了劍柄之上,上次就是這個傢伙使勁兒打了她幾下屁股,並且還說扯平了,那次的經歷,是她長到這麼大第一受到男人的羞辱,一想起來便有一股火氣無處發洩,恨不得把這個傢伙劈成七八瓣。

「清河鎮裡典陳旭見過蒙公子!」陳旭對著蒙雲躬身行禮。

「哼!」蒙雲站起來,可能是牽扯到了身上的痛處,忍不住呲牙咧嘴的發出一聲冷哼,然後用一雙被打的烏黑的熊貓眼直勾勾的看著陳旭。

「呵呵,蒙公子何必如此,所謂不打不相識也,蒙武和蒙恬將軍都是是我大秦戰功赫赫的大將,陳旭敬佩敬重不已,此次蒙公子來我清河鎮,卻又不提前表明身份,因此才有這場誤會,其實旭心裡知道,你是受了別人的教唆和矇蔽,才會出現這其中的誤會,對吧!」陳旭說完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馬騰。

「情趣?嘶~泥抹藥些狗本嬴!」馬騰大怒,不過一說話,臉皮痛的都扭曲成了麻花一樣。

「他說甚子?」陳旭這次直接轉頭看著江楚月,他發現這個小娘們還有些用處,並不是一無是處。

「陳旭,你莫要血口噴人!」江楚月氣鼓鼓的說。

「呵呵,我有沒有血口噴人你心裡清楚,蒙公子心裡也清楚,不管怎麼說,誤會已經釀成,你們為了得到造紙之法,無故殺死我清河鎮鄉民,想要平白脫身沒有半分可能,馬騰,你應該知道我的習慣,如果這件事處理的不能讓我滿意,後果會很嚴重,你可以想想梁文的下場,還可以想想趙柘的下場!」陳旭冷笑幾聲,隨著說話,臉色變得越來越陰沉,語氣也變得越來越低沉。

馬騰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哆嗦,驚恐的又往後退了一步,這次說話清晰多了:「陳旭,你……你不要亂來,上次之事我並沒有參與,這次我只是陪蒙公子前來清河鎮尋覓仙家弟子而已,闖入那個作坊也只是一時好奇……」

「放屁,鎮上好玩兒的多了,那個地方最偏僻,你這話只能哄三歲孩童,你信不信這次我把殺死作坊幫工的事按在你身上,房縣尉會幫忙做成一樁實案!」陳旭直接當著一群人的面威脅馬騰。

「哼,陳旭,你這樣做是不是太過無視我的存在,無視大秦律法!」蒙雲忍不住說話。

陳旭轉頭看著蒙云:「蒙公子,你的來意我已經知曉,此事我可以答應,但唯獨有個條件,如若你答應,我們便可以一笑泯恩仇,化干戈為玉帛,如果你不願意,那就怨不得我心狠手辣,大家魚死網破一了百了,陳旭身為清河鎮裡典,定然要為這清河鎮三千鄉民當家做主,最多就是接下來的幾天,清河鎮多辦幾場葬禮罷了!」

陳旭的威脅赤裸裸毫無遮掩,但鼻青臉腫的蒙雲卻有些悸動,看陳旭的眼神也有些莫名的變化。

足足沉默了半分鐘之後,蒙雲才問:「什麼條件?」

「你要為我作證,是他……」陳旭一指馬騰,「是他殺死的幫工牛小四!」

「啊?」馬騰瞬間臉色蒼白,噗通一聲就跪倒地上,「蒙雲,你我從小就認識,年幼就在一起玩耍,你……你千萬別聽陳旭瞎說,他……他這是公報私仇……」

「你是認真的?」蒙雲看著陳旭。

「對,比珍珠還真!造紙之術是我嘔心瀝血研究出來的,你也知道其中的厲害關係,但馬騰三番兩次害我,我只有這個要求,你若答應,造紙之法立刻就會到你手上,這個交易如何?」陳旭這次乾脆挑明話題,而且還滿懷期待的看著蒙雲。

蒙雲低頭沉思許久,轉頭看看驚恐至極的馬騰,又看了看陳旭,最後默然搖搖頭:「此事我不能為,凶手是我的家僕,只要你交出造紙之法,那個家僕就交與你隨意處置,你打我這件事我可以不再追究,不然,你知道後果!」

「既然你不願意答應,那就算了,無涯,把馬騰先拖出去剁了喂狗!到時候清河鎮會有幾百鄉民我為作證,他是行兇之後反抗之下被亂棍打死的。」

「陳旭……陳旭饒命~」被虞無涯拖著往外走的馬騰嚇的連聲高呼,拚命掙扎卻根本無濟於事,很快就被拖到了院子門口。

「陳旭,你……你真的要這樣做!」蒙雲感覺一陣無盡的寒氣從心底冒了出來。

「呵呵,男子漢大丈夫,行事當不拘小節,馬騰此人在南陽劣跡斑斑,我殺他,是為南陽除害也!」陳旭淡淡的笑著說。

「啊~」院子外面傳來一聲戛然而止的慘叫,然後整個院子的人渾身一哆嗦,場面變的異常安靜,不光是蒙雲臉色慘白,就連房寬也五官完全扭曲的變形了。

所有人都萬萬沒想到,陳旭既然敢真的殺死郡守的侄兒馬騰,而且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說殺就殺了,而且還殺的這麼明目張膽。

「蒙公子,你的第一張籌碼已經被你放棄了,接下來我們談論第二種方法?」陳旭臉色平靜的說。

「你……你……太過分了!」蒙雲此時一點兒先前的冷靜和氣勢蕩然無存,說話舌頭都有些打結。

「呵呵,這叫什麼過分,你們到我清河鎮卻不自報家門,而且明目張膽闖入我工坊禁地之中殺害幫工,我大秦以法立國,你即便是御史大夫之子,難道就敢目無王法乎,大秦之法度,當為萬民之法度,既是萬民之法,當萬民一視同仁,此才有法度之理,王子犯法……,嗯王侯將相焉可除外,你等不尊大秦法度屠殺平民,陳旭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裡典,但也並非不能伸張正義也,既然你等王侯公卿目無法紀,我又何必與你談論律法,放你歸去他日尋釁報復,還不如今日便一刀殺了永絕後患,御史大夫難道還能一手遮天,將來屠盡我清河鎮三千餘口乎?」

陳旭義正言辭一篇長篇大論說完,然後對劉坡伸出手說:「游繳把大劍與我,既然無法善了,那乾脆一了百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6:18
第217章 你要賠錢

「大人不可!」

劉坡緊緊將腰間的大劍按住,然後往前一步,臉上滿是嚴肅的說:「大人,劉坡這條命是您救回來的,造紙坊之事也是我疏忽所致,為牛小四報仇之事當由我來,殺了蒙雲,縣尉大人請將我縛去縣衙大牢,將來無論生死,一切都是我劉坡一人所為,與清河鎮,與裡典大人無幹!」

「嗆~」劉坡說完拔出大劍,一抹金光在陽光下閃爍出瘆人的寒光。

「陳旭,你……你不是說還有第二種方法嗎?你快說,我……我願意接收你的提議!」蒙雲徹底崩潰了,看著抽出長劍的劉坡,渾身打著哆嗦高呼。

「晚了,我的第二條方法就是殺掉你為牛小四報仇!」陳旭冷冰冰的說。

「不……不,你……你一定還有第三條方法!」蒙雲完全被不按常理出牌的陳旭嚇破了膽。

他是上卿之子,從小養尊處優,加上如今之大秦天下安定幾無戰事,王侯公卿之子也基本無事可做,生活的十分悠閒,整天混跡在一群王侯公卿的弟子之中,雖然名聲不顯,但在咸陽絕對沒人敢絲毫小看他,最多是不喜歡他的性格有些疏遠罷了,他自小在帝都咸陽長大,身邊每天也都是些阿夷奉承之輩,從小頤指氣使慣了,縱然家教甚嚴也養成了一股目中無人的跋扈之氣,長這麼大從來就沒見過陳旭這種人,不光將他打的鼻青臉腫,更是明目張膽的威脅要弄死他,而且還是當著縣尉和一群人的面,更加不可理喻的是,他竟然三五句話就將馬騰殺了,這完全是個不講規矩的山野村夫,完全把法律當做兒戲一樣,如果真的把自己殺了,這才叫冤到家了。

「沒有!」陳旭搖頭。

「你……你必須有!」蒙雲結結巴巴的說。

「哈哈!」陳旭仰頭大笑,「好,那我就可以有一個,但恐怕你無法接受!」

「不不,這次我會仔細考慮清楚的!」蒙雲連連搖頭。

「徐福,準備筆墨紙張,除開房縣尉之外所有人都暫且離開,一個人都不許留下!」陳旭吩咐。

「是~」劉坡鬆了一口氣把大劍插回劍鞘之後把院子裡的人都帶出去,不過一群人走出院子大門,才發現虞無涯正無所事事的抱著鐵劍站在門外,馬騰雖然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但除開大腿上多了一道小小的傷口之外渾身上下都還是囫圇完整的。

住院部一間單獨的房間裡面,蒙雲坐在桌子前面,陳旭和房寬坐在對面,桌子上擺著筆墨紙硯,三人相對而坐,空氣凝固,如同後世警察局的審訊室。

「說吧,是誰攛掇你來的,我想不是你的父親吧!」陳旭慢條斯理的說。

「不是不是,我是在一次蹴鞠之中聽匠作少府令敖平的兒子敖峻說起一種叫紙張的東西,類似布帛,可以非常輕便的書寫很多文字,但匠作少府彙集了無數工匠研究了月餘也沒有成功,我自小便對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感興趣,於是拿回去揣摩許久,發現這種紙張是用麻草衝擊成漿之後製成的,但反覆試驗多次均不得法,始終無法還原紙張的製作方法,於是我便又找到敖峻反覆打聽,最後他才透露此法來自南陽郡,或許和盛傳的仙家弟子有關,於是我就迫不及待的前來南陽!」

「然後呢?」陳旭問。

「到宛城之後,因與郡守侄兒馬騰是舊識,因此我便問及此事,他幫我打聽了幾天之後告訴我,紙張之事已有下落,就在雉縣清河鎮,於是我便來了!」蒙雲此時大致猜到陳旭不會殺他了,因此情緒慢慢安定下來,說話也變的流暢許多。

陳旭低頭沉思起來。

紙張已經製作出來兩個多月,流傳出去的也不算少,江北亭、趙擎、水輕柔、王翦等人都知道,並且都用過不少,因此想完全做到保密是不可能的,至少在官場這一層,紙應該已經不是什麼特別新鮮的物品,只是流傳的範圍非常小而已,經過江北亭之手,想來馬伯淵等人也知道了紙的存在,然後送到咸陽落入匠作少府之中一點兒都不奇怪。

「這麼說你是自己想來得到造紙之法?」陳旭看著蒙雲問。

「不錯,此事與別人無干,只是我好奇而已,當時我也並未想要殺死那個幫工,鎮上的游繳衝進來的時候,家僕手抖了一下……」

抖你大爺!陳旭臉皮抽抽了一下。

一劍幾乎將牛小四脖子都割斷了,還特麼說是手抖,陳旭恨不得把鞋子脫下來摔到蒙雲的臉上。

「這麼說來,你是承認自己縱容家僕殺死了牛小四對吧?」陳旭輕輕的敲著桌子問。

「是!」蒙雲沉默了許久之後臉色異常難看的點頭。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如果你一開始表明身份,說不定就不會釀成這樁禍事!」

「馬騰說這造紙之法看管的嚴謹,郡守也曾安排人前來打聽過,但未得到,如果想要得到的話只能趁人沒發現嚴加逼問工坊之人,而我們來到清河鎮之後也曾問過鄉民,果然都諱莫如深,一談及此事便都不再理會我們,於是我們打聽到了造紙坊的位置便徑直去了,原本也沒想要殺人!」

「牛小四是造紙坊的幫工,熟知造紙的工藝和方法,如果他去了咸陽,獻上造紙之術必定能夠在匠作少府當上一個大匠甚至官吏,即便是皇帝也要嘉獎於他,但眼下卻被你們殺死了,這是我清河鎮的巨大損失,也是大秦的損失,你要賠錢!」陳旭說。

「賠錢?」不光蒙雲呆了,就連房寬也張大嘴巴半天合不攏。

「不錯,賠錢,我為了培養牛小四花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幾乎舉清河鎮之力才將紙張研究成功,如此巨大的損失你不賠錢焉能說的過去?」

「那……賠……賠多少錢?」蒙雲又開始結巴。

「五十萬錢?」

「嘎~」蒙雲眼珠子一下凸出來老長一截,而房寬直接噗通一聲杵到桌面上。

「五……五十萬錢,一個……一個少年怎會要賠如此……如此多的錢幣?我……我從何處弄……弄來……」蒙雲直接心神崩潰了。

「賠償金額的確巨大,但你要知道牛小四的價值,如果紙張在大秦大範圍推廣,你可知道產生的後果和價值,整個大秦如今要消耗多少竹木簡牘,而一旦紙張流傳出去,幾乎所有的方家術士和大秦官吏都會大量需要,明年我只需要將牛小四的戶籍改成匠籍,然後將製作的紙張交由商人販賣到大秦各地,哪怕一冊十頁紙張只獲利五錢,你可知一年能獲利多少,三年能獲利多少,五年十年又能獲利多少?」陳旭說完之後看著蒙雲,沉吟了一下說,「再實話告訴你吧,造紙之法雖然繁瑣,但材料卻異常廉價,幾乎都不值錢,一張紙成本不過毫釐,而獲利卻可以數十倍計,五十萬看似數目甚是巨大,但也只需十萬冊就能賺回來,大秦如今三十六郡八百餘縣,按三年計,整個大秦分派下來,每縣不過區區數十冊,但你可知如今天下百家繁榮,共有多少方家名士?又有多少典籍需要傳抄?還有多少大秦官吏需要通傳律法文書以及各種名目繁多之史料信箋……」

陳旭用後世慣用的大數據來充分論證分析書冊的需求量來支撐牛小四的價值。

「由此看來,你覺得五十萬錢還多乎?」陳旭最後總結。

房寬此時回過神來,忍不住點頭說:「的確不多!恐怕一年都不止十萬冊!」

「的……的確不多,但……但是我……我沒有?」

蒙雲完全腦袋一片空白了,無論是誰面對一筆五十萬錢的巨額賠償都會腦海空白,錢在這個時代雖然用處看似不大,但卻可以用來購買糧食,換成糧食就是一萬三千石,而左相李斯這種大秦最高的官吏,月奉大約三百石,一年也就三千多石糧食,如果要賠償這筆錢的話,不吃不喝也得四五年時間。

「沒有沒關係,你可以給我寫一張欠條?」陳旭笑眯眯的說。

「何為欠條?」蒙雲呆呆的問。

「就是你欠別人錢款的憑據,筆墨已經準備好,寫吧,就寫我御史大夫之子蒙雲,因為錯殺雉縣清河鎮造紙坊幫工牛小四,與清河鎮裡典達成賠償協議,共計賠償五十萬錢,分三年付清,每年償還十七萬,逾期未歸還則次年加償三成違約金……」

「我……我賠不出來啊!」蒙雲差點兒哭鼻子,對自己來清河鎮後悔莫及,這一來就差點兒把命丟了,如今雖然保住了小命,但這五十萬錢幣卻如同一座大山,遲早要將他壓成粉碎。

「不,你寫下來就賠的出來了!」

「為何?」蒙雲更加呆滯三分。

「你只要寫下來,我就把造紙之法詳細告知與你,到時候你造紙去售賣,一年兩年便獲利豐厚,區區五十萬自然不在話下!」

「真的?」蒙雲激動的渾身哆嗦了幾下。

「我騙你做甚,五十萬看似不多,但也絕非小數目,你賠不出來我讓你寫這張欠條又有何意義,此為一舉兩得之局面,你獲得了造紙的方法,圓滿達到了此次來清河鎮的目的,而牛小四一家也因此獲得賠償,其父母的喪子之痛也能得到些許撫慰!而這件事也將就此煙消雲散再也不會傳出去,不然我想你爹身為御史大夫,如果傳出去其子在外縱僕行兇殺死平民百姓搶奪財物,清正廉明的名聲必然會被破壞,他有何臉面呆在三公的位置上……」

在陳旭耐心的諄諄教導下,蒙雲終於還是提起毛筆,蘸上墨汁之後在一張麻漿紙上一蹴而就,寫下一張欠條。

陳旭拿過欠條看了一下,忍不住連聲讚歎,字跡清秀工整不說,而且內容也與剛才說的一般無二。

「陳旭,這個樣子可以了吧?」蒙雲有些忐忑。

「嗯,欠條就這樣,我們三人各自在上面簽字畫押相互作證!」陳旭說完之後把欠條遞給蒙雲,讓他落上自己的名款,然後咬破拇指按上血指紋印,房寬雖然對這件事心裡還有無數想法,但他現在和陳旭算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暫時還需要綁在一起提防趙高的報復,因此自然也不會拆台,既然陳旭能夠和蒙雲達成諒解解決這件事當然最好,雖然這個手段非常的操蛋兼不要臉。

房寬提起筆在欠條上寫下雉縣縣尉房寬的名字,然後略微抽出腰間的大劍,手指在劍鋒上劃過,然後按在欠條上,瞬間也是一個血指紋。

輪到陳旭,他也很快寫上名字,然後看了一眼自己的大拇指,忍不住微微打了個哆嗦。

「兩位稍待!」陳旭說完之後跑出去,不一會兒返回來,大拇指上沾著血水,也在自己的名字下面按上一個血指印。

而衛生院門外,游繳劉坡、虞無涯和江楚月看著陳旭匆匆從裡面跑出來,在昏迷躺在地上的馬騰大腿傷口上蘸了一點兒鮮血又跑回去,一個個都是滿頭霧水。

「好了,這份欠條從今天起就算生效了,等會兒我自然把造紙的詳細方法寫下來給你,甚至還能帶你去造紙坊參觀製作過程!」陳旭將欠條拿起來吹乾,然後小心翼翼的疊起來收好。

「多謝!」死裡逃生的蒙雲竟然對著陳旭拱手,如同虛脫一般的靠在椅子上大口喘氣。渾然把剛才簽下的這份屈辱的賣身契忘記了。

「陳裡典,此事是不是就此作罷?」房寬也站起來,感覺心裡一顆石頭落地。

「不忙,還請蒙公子再幫我寫一張證詞?」陳旭皮笑肉不笑的說。

「啊?還寫?」蒙雲瞬間又如同墜入冰窖,渾身冷汗涼透骨髓。

「不用害怕,只是為了指證馬騰殺死牛小四的證詞而已!」陳旭笑著安慰。

「馬騰……馬騰不是被你殺死了嗎?」蒙雲鼻青臉腫的滿臉懵逼。

「呵呵,死了更需要證詞,不然郡守馬伯淵一怒之下我也抵抗不住,但蒙公子的臉面頗大,有了你的證詞,他必然不敢輕舉妄動!」陳旭解釋說。

「好,我寫!」蒙雲一步妥協便步步妥協,就如同當賣國賊一樣,知道自己已經踏上了一條不歸路,如果不能完成陳旭的任務,恐怕欠條寫了,但造紙之法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到頭來平白欠了五十萬錢而已。

很快,蒙雲的證詞又一蹴而就,寫的翔實無比聲情並茂,宛若真的親眼見到馬騰用長劍逼問牛小四造紙之法,在得不到的情況下惱羞成怒殺死了牛小四。

「好,蒙公子果然爽快,此事就此作罷,隨我去造紙坊觀看造紙過程!」陳旭高興的把蒙雲簽字畫押的證詞也吹乾之後收好。

衛生院門外,一群人等的焦急忐忑,只有虞無涯抱著鐵劍靠在一顆大樹上,老神在在的時不時從衣兜裡捏出兩粒炒黃豆丟到嘴裡嘎嘣嘎嘣的嚼著。

「嗯公如何?」看見三人出來,虞無涯一步跳到陳旭面前,心情並不如表面看起來輕鬆。

陳旭點點頭之後指著躺在地上的馬騰說:「去弄一盆冷水來,把他澆醒!」

「好!」一個獵戶轉身去廚房,很快端來一盆水嘩啦一聲澆在馬騰臉上。

「他……他沒……沒死?」蒙雲目瞪口呆。

「呵呵,此乃苦肉計也!」

「唉~」蒙雲默然許久之後長嘆一口氣,知道這次徹底著了陳旭的道,但此時後悔也已經晚了

「咳咳~」半分鐘後,馬騰終於頭昏腦漲的醒過來來,雙眼毫無焦點的看著周圍一圈的人,半晌之後才顫顫巍巍的爬起來。

「馬騰,你看這是什麼?」陳旭手一抖,蒙雲剛才寫的一片證詞便出現在馬騰面前。

「你……你……你們栽贓於我?」馬騰很快看完,然後臉色蒼白的盯著蒙雲。

「哼,如若不是你蠱惑我硬闖造紙坊,焉能有這番周折?」蒙雲此時也是悔的腸子疼,對於馬騰再無半分好感,甚至恨不得沖上去一把掐死算了的衝動。

馬騰看著蒙雲冷冰冰的面孔,情知大勢已去,頓時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渾身無力的一屁股坐到地上。

這個把柄只要捏在陳旭手上,他一輩子也別想蹦跶出陳旭的手心,以蒙雲的地位和家勢,即便證詞是假的那也是真的,沒有任何人會去懷疑。

為了出上次一口惡氣,兩次栽在陳旭手中,馬騰此時心若死灰,對陳旭再也恨不起來,反而只有一種深深的挫敗感和恐懼。

……

「江大人,這就是那陳旭的處置方法!」雉縣江北亭的住處,返回的縣尉房寬仔細把清河鎮所見所聞訴說了一遍。

「五十萬錢!」江北亭手一抖,再次扯下自己的幾根鬍鬚,然後臉皮狠狠抽搐了幾下嘴巴裡擠出幾個字。

「依房某看來,那蒙雲雖然年歲不小,但卻頗為迂腐和怯懦,渾然不知陳旭是驚嚇於他,這才落入陳旭彀中也!」房寬臉色古怪的說。

「呵呵,上兵伐謀,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蒙雲自小生活在咸陽,平日相處的都是一群王侯公卿的小輩,養尊處優如何懂得這等爾虞我詐,何況陳旭此子聰慧狡黠,以斬殺馬騰為脅迫,步步緊逼不留絲毫退讓之餘地,蒙雲為了活命只能妥協,即便是房縣尉你處在蒙雲的境地,又焉能辨別真假?此乃瞞天過海之計也,以死去的牛小四訛詐蒙雲五十萬錢,此乃趁火打劫之計也,以蒙雲之證詞脅迫馬騰,為借刀殺人之計也,劉坡以死相逼,此乃圍魏救趙之計也,諸多計策環環相扣,如此層層逼迫之下,蒙雲即便是有萬般能耐,也只能一步步妥協退讓,最後讓陳旭反客為主,徹底將此事化解消弭於無形。」

大秦以法立國,以勇武軍功為榮,作為軍法中的聖典,孫子兵法幾乎所有名家方士都爛熟於胸,江北亭自然也是隨手拈來,將陳旭的一番表現分析的淋漓盡致。

當然,如果陳旭知道的話肯定要大呼老子去年買了塊表,自然是不肯承認自己當時想了三十六計的,其實到如今,他三十六計的書從來就沒有見過,更沒讀過,只不過孫子兵法這種東西已經傳承了幾千年,就像基因遺傳一樣已經深深隱藏在後世每個中國人的血脈之中,如果仔細分析的話,中國人的一言一行,皆可以用來套取其中。

「明知造紙之法必須要讓出去,卻又平白撈取一大筆錢財,同時將蒙雲和馬騰都挾制其中,無中生有,笑裡藏刀,臨敗不敗,簡直是妖孽也!」江北亭撚鬚長嘆。

「江大人,那此事就此算是再無隱患了?」房寬聽完之後張口結舌呆了半天之後才問。

「非也,蒙雲返回咸陽,蒙毅必然會知道此事,後續也必然還會有波瀾,而蒙雲此次前來的背後,定然也不像其所說這麼簡單,那敖少府之子緣何會突然向其透露造紙之事,此事就連我大兄江珩都不知道,他一個紈袴如何會知道的這麼清楚,背後定然有人推波助瀾也,不過此事已經不是你我所能置喙,靜觀其變吧,房縣尉,再過幾日夏糧稅就要開始催收,馳道的修建已經進行大半,最好趕在落雪之前完成任務,等秋種之後提前徵召第三批民夫,這些事情你都要仔細,切莫出了岔子!」

「江大人放心,馳道之事每日都有兵卒匯報,目前天氣晴好進展很順利,而且也沒有民夫傷亡,想來不會有岔子!」

「那就好!你去吧!」

送走房寬,江北亭想了一下讓家僕把江楚月叫進書房,看著這個聰明伶俐而又野蠻刁鑽的女兒,略有些頭痛的說:「月兒,你今日去了清河鎮,一切看在眼裡,覺得那陳旭如何?」

「無恥之徒!」

「唉,你去吧!」江北亭更加頭痛的擺擺手把女兒趕走,揉著額頭和太陽穴感覺腦門內有血液突突直冒,這個女兒看來是嫁不出去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6:19
第218章 徹底清淨了

清河鎮已經慢慢恢復了平靜。

牛小四的死也在忙忙碌碌的秋收和秋種之中開始被人忘記。

除開他的父母家人之外,已經沒有太多人談起這件事,畢竟在這個還算蠻荒的時代,死人猶如家常便飯。

陳旭當上清河鎮裡典的這幾個月,幾乎每隔一段時間就有人死去,而死去的方式也多種多樣,病死的、老死的、上山採藥跌死的、被野獸咬死的等等。

雖然衛生院也急救過幾個人的性命,但在這個交通和通訊極其原始的時代根本就遠水解不了近渴,等得到消息趕過去的時候,很多都已經裝進棺材了甚至是挖個坑草草掩埋了。

唯一讓陳旭稍稍滿意的就是婦產接生,一旦發現即將臨產的孕婦,都是提前接到衛生院住下,因此這段時間雖然忙碌,但在徐福的精心照顧和治療下,先後誕生三個孩子,皆都母子平安,算是極大的運氣和極好的消息。

逝去和新生,代表的是人類不斷的繁衍生息,只要有新生,那就有希望。

聽著產房裡面傳來的新生嬰兒哇哇的哭叫,不一會兒一個小護士用細麻布襁褓抱出來一個皺皺巴巴的嬰兒滿臉喜色的說:「恭喜添丁了!」

「噗通~」站在病房門口等得焦急的一對三十多歲的中年夫婦和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同時都跪在陳旭面前使勁兒磕頭,「感謝裡典大人!」

「謝我幹甚子,你們要謝徐醫士,謝產科的護理,與我何干,快起來吧!」陳旭伸手將一家三人都拉扯起來。

「裡典大人大恩大德,我等永世難忘!」三人硬是又磕了幾個頭才滿臉激動的爬起來,然後一起去看新生的嬰兒,當然,看過之後又被小護士抱進去洗澡清理去了。

這個婦產科並不是專業的,只不過陳旭採用了後世婦產科的模式,提前下鄉登記,預測產期提前入院,然後在醫院接生,雖然沒辦法剖腹產,但徐福的確有兩把刷子,這產下的三個嬰兒之中,其中有一個明顯胎位不正,但經過他幾天如同做瑜伽和體操一樣的緩慢糾正之後,這個嬰兒竟然還是生了下來,雖然很艱難,產婦也數次差點兒昏厥,但最後結果很讓人激動,母子平安。

徐福的師承很神秘,按照他得到的鬼谷內經來猜測,陳旭認為那個傳給他醫書的清奇老者是鬼谷子,因為歷史上也有記錄,徐福是鬼谷子的關門弟子,但鬼谷子這個人是否存在具有很大的爭議,還有即便是存在,這個人物的生平也非常的匪夷所思,身集兵家、法家、道家、陰陽家、縱橫家、謀略家、名家、算命看相為一體,蘇秦、張儀、孫臏、龐涓、白起、李牧、王翦、尉繚、呂不韋、李斯等凡是戰國時期著名的人物都是他的弟子,而且共計有五百個,而這些人橫跨整個戰國時期,跨度長達近兩百年,也就是說,鬼谷子竟然活了兩百多歲,而且他竟然還沒死,一直活到漢朝,然後不知所蹤,後來他被後世道教呼為王禪老祖,位列洞府真仙,尊其道號為玄微真人,具有通天徹地的本領,是真正的神仙,鬼谷子也因此徹底被神話,由此真真假假再也弄不清楚了。

來到這個時代幾個月,陳旭因為蝸居在清河鎮,所以對外界都不甚瞭解,對如今流傳的神仙人物也不太瞭解,但根據後世兩千年多的歷史記載來說,這個世界是沒有神仙存在的,最多有修真練氣的道士,但也沒聽說哪個人成為真正的神仙,羽化飛昇的結局大抵就是死了,至於人死之後會不會穿越去其他的平行時空繼續禍禍鄉民,這個就無法探究了,他自己雖然穿越了,但不敢保證別人也穿越了,不然這清河鎮上的所有人,都是從不同時空穿越過來的靈魂?亦或者,每一個新新生兒真的就是一個轉世投胎的鬼魂?難道,整個世界就是一個虛幻的四維時空,自己看到的這一切都是假的?

陳旭忍不住就打了個寒顫,把這個完全無法接受的想法在腦海裡使勁兒按了下去,然後用兩儀八卦大陣死死壓住。

不一會兒徐福從產房出來,神色頗為疲憊,不過臉上帶著滿意的笑容,陳旭照例拍著肩膀感謝鼓了幾句,然後吩咐站在身後的一個小護士開始發喜糖慶賀新生。

後世結婚要吃糖,生孩子要吃糖,祝壽要吃糖,甜絲絲的糖代表著幸福和美滿的甜蜜生活,穿越過來幾個月後,陳旭也終於把能夠普及的糖果做了出來。

熬製好的糖稀倒在炒熟的麵粉上,等待半凝固之後用手搓成一顆顆玻璃彈珠大小的糖丸,焦黃色,雖然不好看,但吃起很甜,外面也沒有包裝,衛生院裡的人見者有份,每人都發了一顆,就連一直都住在醫院養傷的王五和王七兩人都有。

因為這是第一次發糖果,所有人都沒見過,更沒吃過,因此一嘗之下都忍不住連連讚歎。

「這糖果真甜!」幾乎所有人都把糖含在嘴裡,用舌頭一會兒頂到左邊,一會兒頂到右邊,牙齒碰的噗噗作響,吞口水的聲音此起彼伏。

陳旭很有成就感。

想起了自己小時候,一群小孩子也都是這樣吃糖果的,只不過眼下都換成了一群大人而已,看起來更加喜慶。

「陳裡典,承蒙您的精心治療和徐醫士的照看,我二人的傷勢已經並無大礙,想即刻返回咸陽去!」吃完糖,王五和王七兩人一起前來拜見陳旭。

「行,回去之後代我向王老將軍和通武侯問好,剛好寒冬將至,我設計了一種冬天取暖就寢的火炕,你們把圖紙帶回去,讓老將軍也在家做一個!」陳旭點點頭。

王五和王七兩人上次跟著王翦喝醉了去刷老虎,結果兩人均受重傷,如果不是陳旭和徐福兩人搶救及時,估計此時已經埋在山上,個把月下來墳頭草都半尺高了。

經過一個多月的治療和休養,兩人每天吃了睡睡了吃,陳旭也不吝嗇,各種好吃好喝的供應著,有些變的白白胖胖的跡象,體重都增加了十多斤,看著眼前了兩個魁梧的胖子,陳旭有些擔心這兩個貨回去之後會不會受不了王翦的調教又跑回清河鎮來蹭吃蹭喝,畢竟整個大秦,都沒有哪個大廚有自己的手藝好,八大菜系那個……都不會,只會做幾道家常菜,但耐不住這個時代的廚子一般都只會兩種做法,一種是煮,白煮或者加點兒鹽煮,一種是烤,純粹就是烤,不放作料,考完之後蘸點兒鹽巴混合的姜蒜蔥芥做調料,陳旭雖然勉強能夠接受,但焉能和後世用各種調料煎炒烹炸精心製作的食物好吃?

因此各種好吃的美味,一旦離開清河鎮,誰都吃不到。

王五和王七臨行前,陳旭不光給了火炕的詳細圖紙和設計方法,還每人送了十瓶酒和十瓶醋另加一筒糖果。

當然前天把蒙雲和馬騰送走的時候,陳旭也每人送了幾瓶酒和醋,畢竟訛了別人五十萬錢,雖然還沒拿到手,但還是可以先好好籠絡一下,畢竟蒙雲的身份擺在哪兒都是不能小覷的,在清河鎮自己可以壓他一頭,等哪天到了咸陽,說不定自己會被人半夜打死在街上,因此還需要提前搞好一下關係。

至於馬騰,是順帶的安慰,畢竟兩次在陳旭手上連續吃癟被揍的鼻青臉腫,而且這次又強行背了一口黑鍋,因此也值得陳旭小小安慰一下,免得這個傢伙一時想不開回家直掛東南枝就不好了,郡守馬伯淵也不是自己能夠抗衡的。

「這下才真正的徹底清淨了!」送走王五和王七之後,陳旭長長的鬆了一口氣,然後轉身投入到忙碌的秋糧稅徵收和小麥的秋種之中。

「嗯公,我回來了!」

陳旭正在自家的試驗田邊看一個鄉民趕著牛拉著耬車種麥子,送蒙雲和馬騰等回宛城的虞無涯騎馬回來了,隔老遠就在大聲呼喚。

陳旭往虞無涯身後看了幾遍,沒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因此趕緊迎上去問:「怎麼樣?見到水姑娘沒有?她怎麼沒有跟著一起來。」

虞無涯跳下馬背搖搖頭說:「聽水家說師妹去了楚地,我在宛城呆了三天也沒等到,害怕恩公等的焦急只好返回!」

「她去楚地干什麼?」陳旭疑惑的問。

「不知,師妹沒有留下任何口信,水家也不知道她的行蹤,不過聽說是跟隨水家的商隊去的,想來無虞也,恩公莫要擔心!」

「她有傷在身,我叮囑她不要出遠門,要在家靜心修養的,而且馬上就是寒冬……」陳旭皺著眉頭,心裡頗有些擔心的,這麼漂亮一個老婆單獨一個人在外面跑,他實在是擔心,武功高又怎麼樣,楚地人不服秦朝管教,山賊流匪最多,一不小心這個老婆就沒了。

「對了恩公,水家收集了一些古老的典籍,這次我帶了一些回來,您要不要去看看?」虞無涯知道陳旭擔心什麼,他同樣擔心,但解決不了。

「走,去看看!」陳旭也知道眼下自己什麼都做不了,只能靜靜等待,因此也只能暫時把這件事放到腦後。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6:19
第219章 王家大院太可怕了

「終於回來了?」

咸陽城外,風塵僕僕的王五和王七兩人看著高大巍峨的咸陽城池,忍不住同時立馬,然後不約而同的發出一聲情不自禁的感嘆。

這次出門生死一線,眼下還能夠活著回來,的確是命大福大,除開感謝陳旭之外找不到任何可以感謝的對象。

「走吧,回府先去拜見老將軍和通武侯!」王五一夾馬腹,兩人很快就隨著人流走到城門處,然後各自從腰間掏出一塊金燦燦的銅牌亮出來。

「閃開閃開,通武侯府大人經過!」守門檢查進出腰牌的兵卒一看,頓時臉色大變,大聲吼叫著用長戟將四周的人群推開,目送兩人嘚嘚遠去。

「月餘沒有回來,咸陽似乎熱鬧了不少?」兩人騎在馬上沿街邊走邊看。

「似乎的確如此,人群熙熙攘攘是在談論什麼?」王七奇怪不已,伸手準備叫住一個過路的人問個清楚,卻被王五攔住,「還是先回府想老將軍稟報,其餘事情稍後慢慢打聽不遲!」

「說的是!」王七點點頭,兩人策馬在城內七彎八拐,最後來到西南城,在通武侯府前面停了下來

「兩位大人回來了!」受在門口的兵卒看見王五和王七兩人,頓時趕緊上前打招呼,雖然都是屬下,但王五和王七是王翦的貼身護衛,無論從感情和地位上來說,都比站崗的保安級別高太多了,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的存在。

「嗯,老將軍和侯爺在家中否?」王五和王七也早已適應了這種身份,下馬之後把馬韁丟給守門的兵卒問。

「老將軍和侯爺受陛下召見去了皇宮,不知何時才能回來,大郎在家,白震都尉也在!」

「那就好!」兩人將用麻繩和草繩捆紮好的酒和醋都取下來,王五打開一個竹筒從裡面倒出來幾粒糖果給守門的幾個兵卒每人一顆,「匆忙歸來沒帶什麼好東西,請你們吃糖果!」

幾個兵卒接過圓溜溜的糖果之後一個個面面相覷,兩位大人太小氣巴沙了,這還沒雀雀蛋大的東西也好意思拿出來賞人,還不如打賞一枚銅錢。

「大人,莫非你們手上提的這些就是傳說中的清河佳釀?」一個魁梧的兵卒舔著嘴巴看著兩人手中提的一串手榴彈一樣的瓶子小心翼翼的問。

「嘿嘿,是,但是沒你們的份,瞎惦記小心挨揍!」王五嘿嘿乾笑幾聲往門內走去。

「大人大人,別急著走,這麼多就分我等一瓶開開眼唄,上次老將軍帶回來一些,獎勵我等角力獲勝者,我有幸喝到半盞,實在是絕世美味也,其他幾位兄弟皆未喝到,聽說那些酒都已喝光,如今想看見一個瓶子都難,整個咸陽城到處有人高價求購酒瓶,一個一千錢還買不到……」

正踏上台階的王五和王七兩人腳下同時一個趔趄差點兒摔下來,一起回頭看著守門的兵卒滿臉古怪的說:「你沒誆我?一個瓶子能賣一千錢?」

「我等怎敢欺瞞,我還聽說曹僕射因為求不到美酒,只好求了一個酒瓶回去,每天睡覺前必須打開瓶蓋抱著聞幾下才能入睡,聽說就光是聞著味兒都能讓人陶醉……」

「正是正是,我還聽說高太僕也是如此,一個酒瓶寶貝的不得了,供在榻上誰都是不許碰,他家小子好奇打開聞了一下,被他差點兒打斷腿。」

「是啊是啊,如今整個咸陽城都在到處尋找清河佳釀的瓶子,這半個月可熱鬧了,昨日還聽說有某位大家被陛下召喚進宮賞賜喝了一爵清河佳釀,惹得無數人眼紅……」

王五和王七兩人對視了一眼,心說原來如此,不過這些酒雖然是自己帶回來的,但明顯從被這些兵卒看見之時起,便不再單獨是自己的了,說不定很快就會有人前來索要,王五微微沉思之後伸手將一瓶酒和一瓶醋解下來遞給一個兵卒說:「我們回來之事暫且保密,這瓶酒和醋就拿給你們解饞,如若有人問起,你們便說只有寥寥數瓶,懂否?」

「懂懂~」一群兵卒頓時喜笑顏開,全部都把腦袋點的跟磕頭機似的。

看著幾個兵卒躲到旁邊喝酒去了,王五和王七兩人各自提著一捆酒醋匆匆忙忙衝進通武侯府,然後就看見一群人照例在院子的沙場之上騎馬比鬥,其中就有通武侯的兒子王離,外甥白震,還有一群年幼的少男少女和一群家僕護衛在旁邊觀賞喝彩。

「莫打招呼,快走快走!」王七低聲催促,但兩人鬼鬼祟祟的動作還是沒有逃過一群人的眼光。

「咦,那兩個白胖子是誰?看起來好像是王五和王七!」王離扭頭看了一眼疑惑的問。

「大兄,什麼好像,本來就是好吧!」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不屑的說:「那王七走路如同螃蟹,在哪兒我都能一眼認出來。」

「還真是他們兩個,不是在清河鎮養傷嗎,難道傷勢已經完全恢復了!」白震略有些驚異,抬手一指大聲嚷嚷:「呔,王五王七,你們兩人回府竟然敢不過來打招呼!」

王五王七頓時提著酒和醋跑的更快了。

「快抓住他們,他們手裡提著清河佳釀!」一個上次一起去過清河鎮的護衛眼尖看見了酒瓶子,頓時激動的大吼一聲。

「清河佳釀!」

「清河佳釀!」

所有人都同時身體一震,而正騎在馬上打鬥的幾個少男少女頓時也不比武了,馬韁一抖,駕的一聲,幾匹高頭大馬便呼嘯著往王五和王七奔了過來,將兩人攔住之後跳下馬背一看,都喜笑顏開的一起高呼:「快來快來,果然是清河佳釀!」

「哇,還有葡萄美醋!」一個小娘子看清楚之後激動的歡呼起來,然後絲毫不顧王七的反對,從他懷裡抽出來一瓶果醋……又抽出一瓶果醋之後翻身上馬雀躍而去。

「我要美酒!」另一個小子也是興高采烈的從王五手裡搶走了一瓶葡萄酒。

「讓開讓開,給我留下五六七八瓶!」王離興奮激動的舔著嘴唇衝上來,毫不客氣的直接扯斷麻繩,一下提走了一串足有五瓶葡萄酒,就在他感覺還沒拿夠之時,一隻大手將他扯了出去,正是白震。

「表兄,你扯我幹甚,我還要拿幾瓶!」王離不滿的大聲嚷嚷。

「嘿嘿,就這麼幾瓶,你一人拿的太多準會有人不滿,你拿的越多,一會兒找你的人就越多,還不快去藏起來!」

「表兄說的是!」王離瞬間明白,提著五瓶酒瞬間就跑沒了影子。

而白震大手將幾個小傢伙都扒開,伸手也將王七手上的麻繩扯斷,提了五瓶葡萄酒撒腿就跑。

「不要搶不要搶,快沒了!」在王七和王五的掙紮下,一群通武侯府的小子和丫頭將兩人瞬間淹沒下去,很快各人都有所斬獲,有人搶了一瓶,有人搶了兩瓶,酒和醋都沒放過。

「三少爺,酒瓶子記得還我!」王五最後一瓶酒被搶走,急的跳腳高呼。

「嘿嘿,想的美,今日咸陽最新價格,清河佳釀的酒瓶已經暴漲到一千三百錢了,喝完酒,我這個月零花錢也有著落也!」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興奮的抱著一瓶酒揚長而去

「嗚嗚,我的酒,給我留下兩瓶……」王七死死的將剩下的最後兩瓶葡萄酒抱在懷裡,蜷縮在地上使勁兒哀嚎,作為下人,這群少爺小娘子他一個都得罪不起,雖然也知道他們不會動粗,但總歸是好不容易帶回到咸陽,路上忍了一路沒喝,結果進門還沒捂熱乎就沒了,這種痛苦有誰能夠理解。

一雙白皙的芊芊玉手很鍥而不捨的抓住兩瓶酒往外拔,王七閉著眼睛死命不放手,「額滴,額滴,這是額滴!」

堅持了三五個回合之後,感覺自己已經快抱不住酒瓶了,王七忍不住睜開眼睛,就看見一個身材高挑身穿青色衣裙的少女正面色清寒的蹲在自己面前,頓時忍不住一個哆嗦,「三娘!」

少女趁著王七愣神的剎那,一下將兩瓶酒從他懷裡扯了出來,面無表情的翻身上馬,修長的雙腿一夾馬腹,駕,馬蹄嘚嘚而去,很快就橫著消失在王七的視線之中。

「唉!」王五和王七兩人互相看著蓬頭垢面兩手空空的樣子,不約而同的嘆了口氣。

「算了,在清河鎮喝了不少,這些也本來打算帶回來送人的,沒了就沒了!」王五苦笑著自我寬慰說。

「說的是,幸好水果糖沒有被發現之,甚幸甚幸!」王七也點點頭,感覺略有些慶幸的摸摸掛在腰上的一個竹筒。

「水果糖是甚子?」一句蒼老威武的聲音在兩人背後響起。

兩人一個哆嗦回頭,就看見白鬚白髮身材魁梧的王翦和同樣魁梧,一身錦袍的王賁兩人站在身後。

「見過老將軍!見過侯爺!」王五和王七兩人趕緊抱拳行禮。

「免禮,傷勢如何?」王翦點點頭問。

「勞煩老將軍關心,傷勢已無大礙!」

「老夫看看傷口!」

「喏~」王五和王七三下五除二就在院子裡脫下衣服露出傷口,看著王五像老松樹皮一般疙疙疤疤的整個肚皮,王賁臉皮狠狠的抽搐了幾下,而看到王七那半條疙疙瘩瘩如同蟾蜍皮一般的血紅色大腿,忍不住臉皮又使勁兒抽了幾下。

「陳旭和徐福之醫術,的確匪夷所思,非常人之力能為之,行了,把衣服穿上吧,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緣何看起來如此狼狽?」王翦擺擺手。

「……」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後王五把剛才的事情略略說了一遍。

「豈有此理……」王翦大怒,就在王五和王七以為老將軍要為他二人討回公道,去把酒幫忙要回來的時候,王翦接著說:「老夫已經數日未曾喝到葡萄美酒了,竟然敢全部搶走,賁兒,去幫我都拿回來,敢私藏者打斷腿。」

「爹,這樣不好吧!」王賁四十多歲一個魁梧大漢,竟然紅著臉低聲說。

「有什麼不好,老夫現在一天不喝點兒葡萄酒就睡不著,這天氣漸寒,臨到半夜腿腳都感覺寒徹入骨,莫非你想我早死你好當家做主咩!」王翦憤然。

王賁:……

「老將軍息怒,我們此次回來得到陳旭奉送的一件奇物,可以讓老將軍夜夜睡的溫暖舒適也?」王五趕緊為王賁解圍。

「還有這等奇物,在何處,速速與老夫拿來!」王翦轉怒為喜。

「在這裡!」王五趕緊從衣袋內取出一疊麻漿紙遞給王翦,「老將軍,這是陳旭最近研製出來的一種暖榻,又叫火炕,裡面如同柴灶一般可以生火,上面密封之後作為臥榻,我們在清河鎮已經見到樣品了,躺在上面真的溫暖舒適,即便是不蓋衾裯之物,穿著單薄的寢衣也能安然入睡,實乃嚴冬禦寒寢睡之神物也!」

「與老夫看看!」王翦一把將幾張麻漿紙抓過去,然後一張一張粗略的翻看一遍之後忍不住連聲讚歎:「雖然構造簡單,但看來的確是有禦寒之效,你們見過原物,趕緊召集工匠在寢室之中打造,嗯,府內除開奴僕之外,所有家眷寢臥之處都要打造,所需要的磚石錢糧皆都讓府內管事支配,不可延誤!」王翦直接將幾張麻漿紙又遞還給王五,「馬上找人將此圖複製一份,明日入宮老夫要獻給皇帝!」

「喏~」王五和王七兩人趕緊應諾。

「去吧,先去管家處各自領取千金購置衣衫鞋帽等日常用備之物,申食之後來我書房,把我走之後清河鎮的情形詳細講與老夫聽!」

「喏~」

「對了,剛才我聽你們兩個說起水果糖是何物?」王翦準備離去之時突然又回過頭問。

王五:……

王七:……

「老將軍,侯爺,這便是臨走之時陳旭送的水果糖!」兩人終於還是沒敢私藏,各自拿出一個竹筒,倒出幾粒焦黃色圓溜溜的糖果遞給王翦和王賁品嚐。

「唔,果然味甜如蜜,好東西,與我半筒!」王翦一嘗之下便沒沒有任何意外的開口討要。

「的確好吃,這陳旭果然如同父親大人說的一樣神奇,這等甜蜜美味的糖果也能做出來,這筒就歸我了!」王賁直接獅子大開口,把王七的一筒全部都拿走了。

「你要這麼多干甚子?」兒子的動作連王翦都看不下去了。

「母親大人還未品嚐過,賁一會兒拿去給母親大人一些!」王賁趕緊說。

「哈哈,好,吾兒孝順!」王翦大喜,拍拍王賁的肩膀,不要臉的父子兩個聯袂往內院走去。

王五和王七兩人互相看看,無可奈何的再次嘆了一口氣,然後也一起往外院的某間房子走去,準備去領取剛才王翦說的一千錢零花錢。

但兩人到達之後還沒辦完手續,只見白震和王離兩人急匆匆而來,看見兩人頓時眉開眼笑的一起說:「甚好來的及時,糖果有著落也!」

而幾乎同時,不遠處有連續幾聲男女少年的呼聲,「王五王七何在,快拿糖果來!」

王五王七頓時臉色慘白狼狽逃竄。

王家大院的人太可怕了,完全待不下去了,還是趕緊找個由頭返回清河鎮最好。

……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6:20
第220章 南蠻北夷何懼哉

巳時剛過,咸陽宮朝議大殿之上午朝已散。

秦始皇換了輕薄的便服,在玄武衛的護佑下往咸陽宮另一間大殿走去。

這間大殿原本是預留的太尉府衙,不過太尉之職一直空缺,因此這件大殿便成為了談論兵勢之地。

大殿正中擺放著一張巨大的木桌,桌上攤開擺放著一副巨大的地圖,上面畫的是整個大秦的河流山川和郡縣分佈,而地圖四周,幾個身披皮甲的將軍和兩個布衣裝扮的文士正圍在地圖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陛下!」看見秦始皇進來,所有人都趕緊一起行禮。

「免禮,諸位將軍計議的如何?」秦始皇面色平靜的點頭之後問。

「陛下,臣推演數日,根據當前瞭解的嶺南之地的情形來看,想要快速征服頗為困難,主要還是地勢和氣候皆不熟悉,加上大秦如今能征善戰的兵將都分散在全國監控六國餘孽,時不在我,勢不在我,凡兵有以道勝,有以威勝,有以力勝,如今征伐百越威有餘而力不足,何況無罪而伐,道闕也,因此臣建議不可貿然出兵,等上三年五年之後,等我們在五嶺訓練出大量熟悉南方氣候和地形的兵將之後再征伐不遲,到時候兵將用力,後勤充足,威力並舉,最多兩年就可一掃而定。」一個年約六旬,鬚髮灰白臉頰略瘦的布衣文士說。

「國尉之言恕某無法認同,嶺南百越,乃蠻夷耳,百族如若散沙,大大小小以族群分居山嶺溝壑之中,無常備之兵,無鋒利之器,無常勝之將,無計謀之士,更無衝鋒陷陣之法,我大秦如今帶甲之兵何止百萬,橫掃六國十年征戰,皆都是百戰之師,更有無數百勝之將,堅甲強弩堆積如山,陛下與屠睢三十萬兵卒,區區蠻夷某一年之內平定之!」一個狀如鐵塔的大將也抱拳說。

「不知天時,不明地利,亦無人和,尉繚不知道屠睢將軍如何憑藉三十萬大軍一年征服嶺南之廣袤山河,掃平百越乃是國策,焉能憑藉意氣用事,小覷百越定然會大敗虧輸,難道屠睢將軍意圖用我大秦三十萬將士之血淹死百越的蠻夷乎?」老者撚鬚反駁,臉色雖然平靜,但語氣卻異常生硬刻薄。

「你……」屠睢大怒,但想了一下還是忍住沒發火,而是再次對著秦始皇抱拳行禮說:「陛下,屠睢願立下軍令狀,如若一年之內無法平定嶺南諸地,某願獻項上人頭!」

「哼,身為大將卻不通國策,只憑勇武好勝之心,何必浪費一年時間,你乾脆現在就把頭顱斬下來,不然徒損我大秦數十萬兵將也!」尉繚冷哼。

「尉繚匹夫,不要以為爾能著一卷所謂兵書就目中無人,爾之能,強似孫臏乎,強似孫武乎,某也熟讀六韜三略,兵法皆都有言,以強擊弱宛若以石擊卵耳,全力以赴勢如洪水席捲,覆巢之下必無完卵也,我大秦將士身經百戰,強弓硬弩一路碾壓而過,百越定然如同朽木一般紛紛崩塌,當年為鹽井之利,我大秦和強楚征戰多年,那巴蜀之地比之嶺南更加窮山惡水,楚軍之強百越可比乎,最後還不是平定巴蜀置巴蜀兩郡,獲巴蜀之鹽,才絕齊國之鹽禍也。」屠睢大怒之下氣的開始罵人。

「哼,此一時彼一時,今時早已不同往日……」

「兩位暫且停止爭吵!」秦始皇一直聽著,臉色平靜沒有太多表情,聽見兩人越吵越凶,不得不打斷了兩個人的話。

「陛下恕罪!」屠睢和尉繚兩人同時行禮。

「兩位皆是我大秦柱石,萬不可為此傷了和氣,就如國尉所言,征伐嶺南乃是國策,不可不仔細策劃周詳,力求一戰而定方是上策,諸位還有什麼看法?」秦始皇的眼光掃過殿上所有人。

「陛下,臣以為國尉乃是老成持重之言,兵勢凶險,易發難收,嶺南諸地不同中原和北地諸郡,天時地利皆都不熟,貿然征伐必然畏手畏腳,一旦陷入膠著之中則久拖不決,必然浪費巨大的人力物力,因此臣建議再等兩三年,準備充足之後,謀定而後動,必然事半功倍也!」短暫的沉默之後一個中年將軍抱拳說。

「陛下,我等贊同李信將軍之言,如今國內糧草接濟困難,貿然出兵實不利也!」剩下幾個將軍幾乎一致認同不應該立刻征伐嶺南。

秦國雖然以軍功為榮,但主要還是針對的底層兵卒和將領,分配免稅田地和法律豁免才是最直接的刺激,眼下大殿之中一群大將皆都已經位極人臣,軍功與他們早已沒有刺激作用,如軍功最盛的王剪父子為了能夠死的安穩點兒更是直接卸甲歸田不願摻和軍政,因為王翦從陰死李牧開始,便已經感覺到如果自己不能急流勇退,恐怕早晚有一天也會得到和李牧一樣的下場,功勞太大必招人猜忌,功高蓋主太得軍心那是將軍取死的必由之路。

何況如今的嶺南之地大殿之上的所有人也都早已瞭解,地勢極其複雜,氣候瞬息變化,傾盆大雨和冰雹說來就來,為將者,如果不通天時地利基本上都已經掛了,留下來的都是驍勇善戰而且通曉軍法的戰爭高手,除開屠睢這種莽夫之外,基本上都知道百越征服困難,不然當初楚國如此強大,稱王稱霸之時帶甲百萬,也沒將嶺南諸地懟下來,可見嶺南不是如同屠睢說的這般易取。

秦始皇眼角輕輕的跳了一下,目光在地圖上慢慢移到北地,那裡一條幾字型的大河,最後定格在長城和大河之間一片空地之上。

「陛下,莫非您欲先征河南乎?」一群人的眼神也都跟著北移至黃河區域,尉繚神色更加凝重的問。

「北方之匈奴,南方之百越,一南一北將我大秦夾在中間,如若不將這兩個隱患平復,拖的越久勢便越發壯大,越是難以征服,六國未滅之時,匈奴由趙國阻擋,百越由楚國抵擋,但如今我大秦橫掃六合之後,這南北兩地皆都成為我大秦之敵,必須全部拔出方能讓吾安心。南方地勢狹小但物產富足,三面臨海,一旦征服之後,我大秦再無後顧之憂,可以徐徐圖北方匈奴,此為先易後難之策,朕日思夜想已經思慮許久,諸位將軍近幾日的兵勢推演,也與朕的預期符合,如若嶺南戰事陷入膠著久拖不決,而北方匈奴又起禍端的話,我大秦勢必腹背受敵也……」

秦始皇靜靜的看著地圖,許久之後用手指著地圖上說:「北地廣闊,物產粗劣,除開大河之外再無任何天險可守,匈奴在大河流域放牧千年,而且逐水而居毫無定所,加之又粗鄙野蠻,當初大秦和趙國也不得不修建長城設置關隘將其阻隔,但如今時移勢移,匈奴之禍必須儘早拔出,既然諸位都覺得嶺南不易征服,那麼可否先驅逐匈奴,穩定北地再轉頭來處理南方之百越,諸位以為如何?」

「陛下不可!」還是尉繚第一個站出來反對。

「因由?」秦始皇淡淡的問。

「誠如陛下所說,北地廣闊無險可守,而且匈奴不事耕種居無定所,驅之則散退之則聚,如若不能一次將其主力擊潰,俘獲甚至斬殺其王令其膽寒,一兩年之內必然又成禍患也,如流沙一般難攻難守去而復還,徒費人力物力損失兵將,遠不如暫且先憑藉長城之險將其阻隔,緩上數年之後等我大秦兵精糧足,策謀完備之後一鼓而定,直接收復河北之地,兵者,無天於上,無地於下,無主於後,無敵於前,無謀而動者,非是無勝,而是無常勝也,對待匈奴,臣以為不能如同中原城池攻守之戰,須集中數萬健馬勁卒窮追猛打,時以莫邪之利,犀兕之堅,三軍之眾,有所奇正,則天下莫當其戰矣。只有如此匈奴之禍患才能連根拔出,我中原之地將再無匈奴之患也!」尉繚一篇長篇大論解釋了自己的反對意見。

「諸位以為國尉所言如何?」秦始皇看著剩下一群將軍。

「國尉字字珠璣,當時老成秉國之言,那匈奴乃是夏後氏履癸之後裔,逃至北方後和山戎犬戎諸胡雜居,皆都披髮左衽,野蠻不堪不服教化,無法與之講理也,只有將其徹底掩殺殆盡才能免除禍患,然北地廣袤無垠,一到寒冬便雪漫數尺,無堅可守無險可駐,如若深入其境,非數萬強健馬卒不可,如今大秦駑馬不少,但健馬奇缺也!」又是李信第二個站出來頂尉繚。

「匈奴之患已經侵擾我中原千年,朕早已發誓,必在有生之年蕩清此禍,前幾日朕與王翦老將軍談及嶺南之事,他給出了上中下三策!」

「上策就是如同諸位將軍所言,暫且緩上數年,準備充足之後再取嶺南,但朕以為,嶺南之地緩或者不緩,百越始終都不會有半分減弱,天時地利皆不在我,山川地勢也不會幾年之後就變成通途,依舊是難以攻取,因此上策朕不取也!」

「中策,先北後南,先取河南諸地,築城置縣據河而守,則我大秦可以獲得大批牛馬,同時也可以得到大片牧馬場地,此事或許需要兩三年時間,平定河南之後再取嶺南。」

「下策就是屠睢將軍所言,大軍兵出五嶺強行攻取嶺南諸地,此策雖為下策,但朕卻思慮最多。」

秦始皇說完之後眼神慢慢掃過一眾將領,臉色也變的威嚴無比,「無論何種計策,朕要在五年之內徹底平定嶺南和匈奴,諸位都是我大秦驍勇善戰之猛將,我大秦將卒也都身經百戰,南蠻北夷何懼哉,繼續推演,朕要看到最為詳備的方案!」

「喏~」大殿之上一眾大將軍皆都抱拳應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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