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帝國吃相 作者:牧塵客(連載中)

 
Babcorn 2019-9-19 20:43:5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15 76341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6:23
第241章 海外神山

九月三十日。

秋天的最後一天,天氣依舊晴朗。

吃過朝食,晨霧逐漸散去,通紅的太陽已經懸在了山脊之上,散發著明亮的光芒但卻並不熱烈。

陳旭和王五王七三人四馬都收拾捆紮整齊。

「娘,我走了,和小妹在家保重!」陳旭上馬坐好,身上穿著兩件加厚的細麻布衣,脖子上圍著一條灰白色的羊毛圍巾,手上還戴著一雙粗麻布手套,看起來既怪異又有一絲英姿勃勃的氣息。

「兄長,早點兒回來,圈裡的山彘都快找不到吃的啦!你還說寒衣節給我做好吃的香腸和血旺……」杏兒依依不捨的叮囑。

陳旭老臉有些發紅,殺豬這件事一拖再拖,看來只能等到寒衣節過了從宛城回來在說了,於是只好說:「放心,最多兩日,兄長便會回來,到時候給你鹵豬尾巴和豬耳朵好不好!」

「我才不要吃尾巴和耳朵,我要吃糖醋排骨和紅燒的大肉!」杏兒不高興的說。

好吧!陳旭感覺自己還是沒弄清楚一家人的愛好和口味,杏兒說的兩道菜都是他最討厭的,不過貌似除開自己之外,大部分人都喜歡吃。

「小妹保重,兄長走了!」陳旭拉轉馬韁雙腿一夾,訓練良好的大馬聽話的掉頭,王五和王七兩人腰挎大劍,身背長弓跟在後面,幾匹馬瞬間就嘚嘚遠去。

江北亭的邀請本來陳旭可以拒絕,他對南陽一群官吏沒有絲毫的好感。

但虞無涯去宛城好幾天了卻沒有絲毫的音信傳回來,他很擔心水輕柔,而且他也不知道王青袖到底打聽到趙柘的事情沒有,這個結還需要早點兒解開才行,不然繼續拖下去,說不定自己哪天就會無聲無息的被王青袖一刀捅死了,到時候自己變成鬼哭都找不到地方。

……

整個咸陽最近都很熱鬧,因為臨近寒衣節,城裡也漸漸有了一絲後世過節的熱鬧,家家戶戶都開始準備祭祖的物品,同時也是迎接冬至和新年的到來。

寒衣節起源很早,據說在西周就已經出現,每到十月的第一天,周天子和屬國都要舉行盛大的祭祀活動,稱為臘祭,以獵物為祭品,天子在社壇上祭祀日月星辰眾神,在門閭內祭祀五代祖先,同時慰勞農人,頒布新的作息制度,提醒國人要添加衣裳,因此也稱為授衣節。

而秦始皇作為大秦皇帝,按照秦律明天又是新年,既要祭祖又要迎新,因此最近的朝會的議題便是各種祭祀安排,所有的農商政務也都暫緩下來。

但不管皇家祭祀也好,還是民間的祭祀也好,一切基本上都已成定例,農人可以根據今年的收成來增減給老祖宗的祭祀物品,而皇家卻是一年比一年隆重,去年征服齊國之後天下一統,這是史無前例的壯舉,因此祭祀活動當然不能減免,需要更加豐富多彩才行。

不過今日秦始皇的心思卻似乎沒放在如此重要的祭祀安排之上,因為祭祀自有太僕府的官員,早朝不過一個時辰便結束,秦始皇回宮之後換了加厚的錦服,然後在暖榻上坐下之後思慮許久,然後抬手說:「宣太醫徐福!」

「喏~」門外一個宮人匆匆而去,很快帶著一個身穿灰色麻衣,頭戴黑色玉冠的中年人快速而來,正是半個月前離開小河村的徐福。

「徐福見過陛下!」徐福進殿之後對著坐在暖榻上的秦始皇拱手拜禮。

「徐太醫勿用多禮,請暖榻上說話,朕宣你來是想問問上將軍的病情如何?」秦始皇大袖一擺指著暖榻上一個軟墊說。

「多謝陛下!」徐福再次行禮之後才跪坐到軟墊之上,似乎感覺略微有些不習慣,身體輕輕的扭了幾下才坐下來。

「徐太醫不善跪坐乎?」秦始皇微笑著說。

「陛下洞察入微,臣的確不喜跪坐,跪坐太久會導致身體氣血運行不暢,血氣下沉腿腳麻木,驟然起身會頭暈目眩,如若不注意便會得風疾之症,輕者半身不遂,重則全身癱瘓,最疾者當場會猝死,年紀越大這些症狀便越是明顯,因此臣一般都是高坐,福建議陛下以後都需高坐!」徐福拱手平靜的回答。

秦始皇微微點頭說:「徐太醫說的不錯,朕每次上完朝起身,都會有腿腳麻木頭暈目眩之兆,一直以為是朕身體有恙,原來竟然是跪坐太久氣血不暢導致的,看來這朝堂之上的跪坐制度需要改變一下了,半月前高太僕散朝之時一頭撲倒在地,幸虧太醫搶救及時才醒過來,朕不希望其他年邁大臣步其後塵也!來人,與朕和徐太醫換高椅~」

「喏~」門外響起宮人的應答聲,很快搬來兩個高腳的椅子擺在暖榻前面。

「陛下大仁!」徐福拍馬屁之後跟著站起來。

「徐太醫還是說說上將軍的病情吧!」重新落座之後秦始皇再次回歸正題。

「上將軍乃是舊創復發,內腑有損,加之年歲已高,非旬日之功可以恢復,近幾日臣探視均未見好轉,但也未見其惡化,不過臣已經和太醫令、太醫丞還有諸多太醫會診,開了幾劑調理藥方,只需要每日按時服用,定期診治,加上有暖榻輔助氣血運行,想來一定會康復甦醒過來!」徐福慢慢把王翦的情況大致說了一遍。

「上將軍乃是我大秦之中流砥柱,當初朕欲授他太尉之職,卻被他三次婉拒,一直閒賦在家清閒養老,前次朕托他去清河鎮尋找仙家弟子,沒想到竟然讓他染上重疾,是朕之過也!」秦始皇臉色雖然平靜,但眼神卻有悲傷之意。

「陛下莫要自責,人都有生老病死,旦夕禍福誰能猜測?上將軍一生勇武,雖然年逾六十仍舊能夠斬虎屠狼,更顯豪邁無雙,因此必然受上天眷顧一定會清醒過來,陛下不必太多擔憂!」徐福趕緊說。

「人都有生老病死……」秦始皇喃喃的反覆念叨幾遍這句話,然後直勾勾的看著徐福,「徐太醫,朕時常看一些上古傳說,《爾雅》和《山海經》皆有記載,西荒之地有西王母國,西王母便居於崑崙神山上,掌不死仙藥。上古之黃帝舜帝都得到過西王母敬獻的白玉,堯帝還曾專門去崑崙山拜訪過西王母求取不老仙藥,而后羿也曾經得到西王母賜予的長生不老的仙藥,朕如今橫掃六荒八合一統華夏,自認功勞不比三皇五帝差,因此也想去西荒之地尋找崑崙山拜訪西王母,你認為如何?」

徐福呆呆的愣了許久才滿臉苦笑的拱手說:「陛下,福非是所問之人也,爾雅和山海經臣也讀過,上面記載的許多地方都模棱兩可,無根無由完全無法令人信服,這西王母國只言在西荒之地,但卻無人能知西荒究竟在何處?而且山海經曾言:西王母其狀如人,豹尾虎齒,善嘯,蓬髮戴勝,是司天之厲及五殘。如此形容乃是窮凶極惡之狀,非是善類也,即便是崑崙山上有不死之藥,但西經流沙之地又遠隔萬里,非吾等凡人能至也,又如何才能求取?何況神仙之說悱惻虛妄,陛下萬不可輕信!」

秦始皇沉默了許久之後微微嘆口氣:「徐太醫,你本是琅琊郡人,一直在海邊生活,有沒有聽說過海外神山的傳說?」

徐福內心微微一顫然後趕緊搖頭:「臣未曾聽說過也?」

「你真未聽說過?」秦始皇的語氣略微生硬。

「陛下,臣不敢撒謊!」徐福內心惴惴,但想起臨行前陳旭的反覆告誡,還是暗自咬牙搖頭。

「那你看看這個?」秦始皇隨手拿起放在暖榻案牘之上的一卷竹簡遞給徐福,徐福不敢怠慢,趕緊接過來打開,片刻之後額頭有冷汗沁出。

「這是你們齊地幾個方士數日前聯名獻給朕的奏章,而且朕也也安排人打聽過了,這些人是當地飽學著名之士,而且所說並無悱惻之意,朕覺得也非是虛妄之言,這是三座神山在山海經中也有過記載,海內東經曰:蓬萊山在海中。《列子‧湯問》亦記載:渤海之東有五山,一曰岱輿,二曰員嶠,三曰方壺,四曰瀛洲,五曰蓬萊,其山高下周旋三萬里,其頂平處九千里。山之中閒相去七萬里,以為鄰居焉。其上台觀皆金玉,其上禽獸皆純縞。珠玕之樹皆叢生,華實皆有滋味,食之皆不老不死。所居之人皆仙聖之種……」

秦始皇似乎對這一段記憶尤為深刻,因此也記得特別清楚,慢慢說完之後冷漠的看著徐福,「你剛才說熟讀山海經,但又言說不知海外有神山,莫非真的以為朕能夠欺瞞乎?」

徐福此時也回過神來,不慌不忙的把竹簡看完之後雙手放到案牘上拱手說:「臣不敢欺瞞陛下!無論是山海經還是列子之言,都不能確信也,山海經來歷莫辯,是何人所著都不知道,華夏曆經夏商周三千年而至大秦,從未考證出山海經的來歷,而且所記內容荒誕不經,山川地理皆都不清不楚,所寫的禽獸更加荒誕不羈,前齊國稷下學宮大學士鄒衍曾數言:九州地理,皆不與之同也。因此無數人猜測,山海經乃是戰國之時好奇之士取穆天子傳、莊、列、離騷等典籍彙編以成,絕非古籍,至於列子在湯問之中提到的五座神山則更加無稽,眾所周知,列子乃是道學名家,所求者新奇宏大也,理論貴虛,慣以天地為談論對象,所著之湯問中提到的神山、仙聖、不死草、龍伯之國身高萬丈的巨人、中國四十萬里之外身高只有一尺五寸的僬僥國人,極北之地身高僅有九寸的諍人,還有那溟海天池中的鯤鵬,這種種皆都是莫可名狀的東西,如天馬行空一般完全無法令人確信其存在過也,因此臣剛才聽陛下說起神山,自然是未曾聽說過的,但臣自幼在海邊長大,也喜歡駕船出海,那大海上海島處處,大大小小如巨龜游龍浮隱波濤之中,皆都荒蕪不堪未曾有人踏足,何曾聽聞有過仙聖,這上書之人臣雖不認識,但以前亦曾有過耳聞,的確是齊地名士,但從未聽過他們言論過蓬萊、方丈、瀛洲是神山仙島也!」

「你是說他們在欺騙朕?」秦始皇臉上微有怒色。

「臣不敢妄言!」徐福趕緊搖頭。

「你暫且退下吧,好好為上將軍診治切不可大意,今日之事不可外傳!」

「是!」徐福行禮之後退出大殿,然後用袖子擦了一下額頭的冷汗,此時感覺後背都一陣發寒。

「三座神山到底是真是假,世間記載神人仙聖者眾多,唯列子有神仙之名,如今列子門徒護佑陳旭,這陳旭又是否真的是仙家弟子,如若不是,為何會有如此多的奇思妙想,白蛇傳到底從何而來……」

房間裡秦始皇獨坐高椅之上,臉色陰晴變幻不定,然後打開一本白蛇傳,再次翻到那白素貞盜仙草的章節細細研讀起來,除開嘩嘩翻書的聲音,房間裡顯的寂靜無比。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6:24
第242章 墨家鉅子

巳時末,徐福穿著白大褂帶著白帽子,提著醫藥箱從太醫署出來,門口一輛雙轡的馬車早已準備好。

「出!」徐福上車之後輕輕說了一句,車伕便揮鞭啪的一聲,馬車啟動往西南城而去。

大街上人流如織,挑擔騎馬牽牛坐車的人來往不絕,徐福坐在馬車上,雖然雙眼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但卻毫無焦點,腦海裡還在回想在皇宮之中皇帝與他談論的問題和那奏疏上的內容。

這份奏疏是幾個齊地方士所獻,言說海外有三座上古神山,一曰瀛洲,一曰方丈,一曰蓬萊,神山之上有長生不老的仙人居住,而且山上還有不死仙草,只要找到神山就可以得到仙草,吃下不死仙草就能像仙人一樣長生不死。

這個說法徐福非常驚訝,因為和當初傳他《鬼谷內經》的那個葛衣老者說的幾乎一模一樣,而且還說的有板有眼如同親眼所見一樣。

如果是一年前,徐福會毫不猶豫的選擇相信,而且也會興高采烈的向秦始皇上書,因為他當時從琅琊郡來咸陽的目的也是這般,想看看能不能見到秦始皇,然後把海外神山的消息告訴他,然後借秦始皇的力量,打造大海船出海,這也是當初那個葛衣老頭兒告訴他可以暢遊大海的前提。

但自從在清河鎮遇到陳旭之後,幾個月的相處中被陳旭用各種匪夷所思的理論洗腦之後,徐福如今對海外神山之事已經不那麼熱衷了,而且也已經不太相信了。

因為陳旭所表現的各種神奇讓他驚訝的同時也佩服的五體投地,無論是醫術,還是製藥,還是造紙,還是種田做菜和言論行事,每一樣都特異獨立與眾不同,完全與大秦這個時代的所有人都格格不入,就像一片麥地裡面長了一顆果樹一般,完全就不是一個品種,而且陳旭也不止一次的反覆告誡他不可以告訴秦始皇海外有神山,一是根本就沒有,二是根本就找不到。

其實不光是他本身就太不相信,幾乎所有道儒學派的名家都不怎麼相信,因為這些東西的確是太荒誕不經了,完全就像瞎編出來的,因此雖然此時神仙之說非常廣泛,但更多的文化人士卻偏向於保守的不相信,用一種非常謹慎的態度和觀念在對待這些小說家故事一樣的言論,因為這種故事每個人都可以編一大籮筐出來,反正吹牛不用交稅,瞎說也不會有人找麻煩,絕對的言論自由,甚至許多學派壓根兒就不相信神仙鬼怪,比如墨家、法家、農家、兵家等,在這些學派看來,自然界的一切都都可以用一種很務實的理論來解釋,人有生老病死,這是自然循環的結果,長生不老那些鬼神之說非常的不靠譜。

徐福雖然對陳旭的話將信將疑,但在老者和陳旭的話之間搖擺之後徐福決定,這件事不忙告訴秦始皇,但他沒想到的是,他沒說,竟然有另外的人跳出來說了,而且和當初老者告訴自己的幾乎一模一樣。

今日皇宮奏對,秦始皇情緒波動很大。

看的出來他對神山和神仙非常的嚮往,和以前聽說的差不多,皇帝很緊迫的想得到長生不老之藥想長生不死。

而且聽說咸陽城東百里開外,那座由大將章邯監工的地陵寢宮陸陸續續已經修了二十多年,如今還在繼續修建,先後動用了數百萬囚徒以及數不盡的磚石和金銅,陵寢以咸陽宮為原型,內置九州山河,這代表的也是另一種長生不死的期望……

坐在馬車上搖搖晃晃,徐福的思緒也跟著不斷發散,迷迷糊糊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馬車使勁兒一顛將他清醒過來,徐福這才發現馬車竟然還沒走到通武侯府,驚訝之餘四週一看,發現馬車根本就不是往通武侯府的方向去的,此時已經走到一處極其偏僻的地方。

「停停~走錯地方了」徐福趕緊使勁兒拍了幾下扶手。

車伕回過頭,卻是一個長相還算英俊的年輕人,二十多歲。

「你是何人?我的車伕呢?」一種不安的情緒瞬間籠罩徐福。

「大人切莫驚慌,您的車伕突然內疾,於是便讓我來頂替一下,從這裡抄近路可以到通武侯府後門……」

「胡言亂語,通武侯府在西南城,這裡是北城,南轅北轍我也分辨不出來乎?」徐福大怒。

「砰~」年輕的車伕突然從腰間摸出一把漆黑如墨的匕首插在車轅之上,竟然輕輕鬆鬆沒入半尺有餘,只留下一個刀柄在外面,「徐太醫莫鬧,其實是有人想見你一面,本來我想把你打暈弄過來的,看你在車上沉思,也就沒有打攪你,好好坐下,轉過彎就到!」

看著這個人畜不驚的青年人和鋒利的匕首,徐福瞬間渾身汗毛乍起,抱著醫藥箱乖乖的坐在車上不再吭聲。

陳旭時常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眼下只能跟著去看看,不然可能小命不保!

忐忑不安中,馬車繼續向前,轉過一個彎之後就進入一個很普通的院子,一棟小木屋,院子裡一個小池塘,不過水已經幹了。

「徐太醫請!」年輕人輕輕將匕首拔出來提在手中,徐福只好跟著走進房間裡面。

房間里布局照樣很簡單,幾樣簡單的家具,一個身穿粗麻短褐,頭紮道髻,腳穿麻鞋的中年男子,年約四十歲左右,頜下三縷長鬚,相貌清雅略帶些許威嚴,腰挎大劍正跪坐在矮榻之上,看見徐福進來,站起來拱手施禮。

「徐太醫見諒,某東海黃天瓊,今日冒昧相請並無惡意,請坐!」

「黃天瓊?」徐福眼角微微跳了一下。

「不錯,久聞徐公之名,曾經還是齊王府坐上貴客,天瓊神交已久,但卻始終無緣得見,前些日子無意中聽太醫署有友人談起,才知道徐公也來了咸陽為上將軍王翦治病,因此今日便找這個機會請來一聚,還請勿要怪罪!」

徐福抱著醫藥箱在矮榻上的蒲團上坐下之後說:「你的名聲我也早已聽聞,乃是齊地著名俠士,素有俠義之名,不知今日擄我前來到底是何用意?」

「我只是聽聞一件事,或許徐太醫也知曉一些,所以特地與太醫相見問問根由而已,如若知曉,還請據實相告!」黃天瓊拱手說。

「徐某來咸陽才不過十日,恐怕會讓你失望了!」徐福徐福略有些生氣,雖然他只是一個醫士,但卻並非貪生怕死之人,要不然小時候也不會一個人划船出海幾十里了,而且在古代的中國人來說,徐福應該說是一個賊大膽,非常具有不怕死的冒險精神。

「徐太醫勿惱,黃某說完幾句話就送你回去,絕不會傷害半分!」

「那好,徐某靜待你的解釋!」徐福的情緒慢慢平靜下來。

「聽聞徐太醫年幼之時喜歡划船出海?」黃天瓊問。

徐福愣了一下點點頭:「然,徐某自幼在海邊長大,的確喜愛划船,但成年之後學成醫術就幾乎再未出過海,你是從何處得知的?」

「徐太醫十五歲那年,曾經在海島之上遇到過一位相貌清奇的老者,可有此事?」黃天瓊沒有解釋反而繼續問。

「你……你究竟是誰?」徐福驚訝的站了起來,滿臉驚異的略有些結巴,「此事我從未外傳,你又從何得知?」

「呵呵,徐太醫勿激動,黃某自然會解釋其中的緣由!」黃天瓊做了一個請坐的姿勢,徐福只好慢慢坐下來,不過此時的臉色已經完全平靜不下來,心中也是如海潮翻騰。

在海島上遇到葛衣老者傳授他內經醫書之事,他唯獨給陳旭說過,沒想到在隔清河鎮千里之外的咸陽,還有人知道他醫術的來歷,這不能不讓他感到驚奇甚至是驚恐,莫非此人精通仙術,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徐太醫勿用驚異,天瓊實言相告吧,那老者乃是家父,當今的墨家鉅子!」

「墨家鉅子!」徐福愣了許久之後看看眼前的中年人的衣著打扮之後微微點頭:「雖然墨家某從未接觸過,但盛傳墨家如今一分為三隱秘鄉野,你黃氏不知又是哪一派?」

「非是哪一派,墨家始終只有一派,那就是獲得墨翟祖師寒星隕鐵令牌的墨者,此牌墨翟祖師仙逝之後傳給二代鉅子孟勝,而孟勝在楚國幫助陽城君守城失敗,與一百八十位墨徒一起自殺殉難,孟勝在自殺前將此令牌讓兩個弟子此牌送往宋國交給田襄子,田襄子後來傳於腹䵍(dǔn)……」

「莫非就是那位大義滅親者?」徐福好奇的問。

「不錯!」黃天瓊點點頭,「腹䵍掌控鉅子令牌,帶領墨徒入秦與法家同流,輔助秦國四處征戰,已無尚同尚賢之念,更無兼愛非攻之理,其所作所為已經偏離我墨者規矩,因此也被眾多墨徒反對,這也導致我墨家內部混亂,秦王政登基之後重用法家門徒,韓非子污言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導致秦王奢制墨家,殘酷的打壓之下,墨家一分為三隱秘鄉野,相夫氏、相裡氏、鄧陵氏都不再認同腹䵍作為墨家的鉅子,而腹䵍死後,那代表鉅子身份的令牌也在搶奪之中不知所蹤,墨家曾經作為和儒家不相上下的顯學門派,天下百家非儒即墨……如今竟然落得如此下場……」

「這是你墨家之事,你說這些與我有何干係?」徐福不解的打斷黃天瓊的話。

「呵呵,看來徐太醫還不太清楚自己的身世!」黃天瓊嘆息一聲笑著說。

「我的身世?我家世居齊國琅琊郡,出海打漁為生,何來福自己都不知道的身世?」徐福啞然失笑。

「徐太醫的祖上也是我墨家門徒,是鉅子孟勝的高徒,在陽城被破之後,孟勝安排他和另一位武術高強的墨者攜帶令牌一起殺出重圍,將令牌送回齊國,這個人叫徐弱,不知道徐太醫可曾聽說過!」

「嘩啦……」

徐福身體微微一抖,抱在手中的醫藥箱翻跌在地上,裡面裝的刀剪繃帶和各種藥罐稀里嘩啦散落一地。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6:24
第243章 心照不宣

「吱呀~」房門迅速被推開,守在門口的年輕人探頭進來看了一下然後又把門關上。

「你……你怎會知道的如此清楚,不……不錯,徐弱乃是我曾祖。」徐福結結巴巴的說。

「這就是為什麼我父親傳你鬼谷內經的原因,一世入墨,世世為墨,因此你也算是我墨家門徒,授你醫書,告訴你海外神山之事,為的就是讓你能夠完成心中的願望,如若真的能夠找到上古神山,也算為我墨家找到一條後路,如今之大秦,已經再無我墨徒的安身之地,而我墨徒都節儉清苦,實在無力為繼,只能借助秦王趙政的力量……」

「你到底想說什麼?」徐福再次打斷黃天瓊的話。

「趙政如今奢求長生不死,豢養一大群醫道方士為他煉丹,同時還遍天下尋找長生不老的仙藥,你告訴秦王趙政海外有三座神山,上面有神仙和不死仙草,我等便借助尋找仙藥之名,讓他資助我等離開中國,我父親已經打探得知,東海之外有的確有三座大島,可能就是傳說中的瀛洲、方丈和蓬萊,只要能夠出海並且順利找到那三座大島中的一座,無論島上有無神仙和不死仙草,我數百墨家弟子將遠遁海外再也不用擔憂大秦的壓制,如今墨家四分五裂,再無非儒即墨的輝煌,墨翟祖師當年的一番心血也幾乎湮滅殆盡,身為墨家門徒,我父親殫精竭慮想挽救這一切,功夫不負有心人,在十多年前,他去雲夢山中尋訪當年祖師隱居之地,卻有幸遇到鬼谷先生,而鬼谷先生曾經與祖師墨翟相交甚厚,曾經一起在雲夢山中採藥修道,乃是真正得道的神仙人物,念及我父親的誠心,他說出海外三島之事,並且傳授鬼谷內經一書,讓我父親去齊地尋訪墨者後人,於是我父親幾年尋訪之後,把鬼谷內經傳授給你!後面的事情你就知道了,本來我父親是準備讓你醫術大成,有了名望之後上書趙政言說此事,但年初我讓人邀請你前來就是想完成此事,卻一直拖到這寒冬將近仍舊未見到你的蹤影,我安排弟子去齊地打探,卻也沒有你的任何消息,於是在數日前,我只好托幾位方士獻上奏書,卻不想沒多久就得知你也來到咸陽,並且還被趙政任為太醫,因此才有了今日的邀請!」

聽完黃天瓊所述的來龍去脈,徐福只感覺如同做夢一般,呆呆的愣了半晌才俯身將醫藥箱扶正,將滿地掉落的東西都一一收好,然後提起醫藥箱站起來。

「我徐福非是墨徒,如今只是一個醫士,我的職責是解苦救疾,墨家與我何干,何況海外神山之說虛無縹緲,獻上奏書只會惹來無盡的麻煩,福自幼生活在海邊,那大海狂風一起,十數丈的巨浪滔天而來,即便是百丈大船也會顛覆,因此我雖然憐憫你墨家弟子的遭遇,但抱歉,此事我無能為力也,並且不想參與其中!告辭!」徐福拱手往門外走去。

「徐太醫真的就如此絕情乎?你曾祖曾經隨鉅子守城,最後視死如歸,如今墨家有難,你豈能見死不救?何況若無鬼谷內經,你又焉何有今日之風光,大秦行苛法,重徭役,再無百家爭鳴之勢,萬民早已憤倦……」

徐福身後傳來黃天瓊越來越急促和冰冷的聲音。

「那又如何?天下大勢已定,如今六國歸一,試問有誰能取大秦而代之,何況即便是始皇帝聽從了你的建議,想要得到不死仙藥造船資助你等出海,你又有何能力保證自己一定能夠找到那三座大島,茫茫大海之上如若海船傾覆,與你隨行的弟子豈不都要葬身大海,你又可曾想過!」徐福實在是忍不住了,轉身回頭大聲質問。

「此事我父親已經策劃十多年,自然是早已有了詳策,眼下只要有人讓趙政確信此事就行了,到時候自然還有其他安排,你在齊地素有名望,又是著名醫士,只要你一言,趙政必然相信,此事便已成了一大半,墨徒,非只有我一人,而厭惡大秦者,也並非只有我墨家耳,趙政如今已經年逾四詢,凡夫俗子又無辟榖練氣之術,能夠活到五十便已知天命,只要趙政一死,天下必成水火之勢,取代大秦者必會風起雲湧,那時之中國,必會經歷一場巨大的浩劫,因此我墨家想要避過此禍,唯有遠遁海外一法!」黃天瓊站起來盯著徐福說。

「你墨家信奉兼愛而非攻,明知亂世將至,為何不阻止這場浩劫,卻還要避禍而走讓黎民百姓深陷水深火熱之中,此乃懦弱之舉,而福先祖弱公能夠秉命而效死者,勇武守諾也,我觀你所言所行,已經背離墨子遠矣,非福不願意幫忙,而是此事已經超出福的能力,始皇趙政非是優柔寡斷之人,一思一慮皆有決斷,非福所能左右,既然當初令尊傳我鬼谷內經,也算師徒一場,今日之事我會當做未曾發生過,絕不會透露半個字出去,告辭!」

徐福轉身推開門,看了一眼守在門口的年輕人,然後大步走到馬車旁邊,放好醫藥箱之後坐到車伕位置,拉扯韁繩一抖,駕的一聲,馬車便啟動離開小院子。

「師尊,此事如何?」馬車遠去,看著從房間裡走出來的黃天瓊,年輕人趕緊行禮。

「唉……」黃天瓊嘆口氣搖頭,「看來鉅子一番心血白費也,這徐市不知受了什麼蠱惑,竟然絲毫不念舊情一口回絕,走吧,此處非久留之地!」

「師尊,如今奏書已經獻上,但鉅子令牌卻仍舊不知所蹤,如若始皇趙政真的要造大海船出海,到時候恐怕許多墨徒不會聽從指令一起出行,該如何是好!」兩人一邊走,年輕人跟在旁邊低聲問。

「哼,鉅子令牌被楚墨鄧陵氏藏匿,上次本來要搶到手,卻被一個黑衣蒙面之人橫刀奪走,追殺數日之後竟然不知所蹤,此事鉅子已經安排人去楚地尋找,相信不久之後就有結果,可惜接觸多年的趙高被罷去了中車府令,不然這次何須讓我親自出面,又何須冒險找這徐市,不過即便是徐市不能用,自然還有別的辦法,六國王孫貴族,仇秦者眾,天下百姓,苦秦已久,總會找到人來蠱惑趙政,出海之事並不難……」兩人說著很快也離開院子。

而此時親自趕車的徐福卻是心中潮水翻騰。

回想起來咸陽之前陳旭的反覆告誡,此時他越發的感覺到陳旭的不可思議,為何一個從未出過遠門的山野少年竟然能夠猜測到咸陽還未發生之事?猜測到一定有人會向秦始皇敬獻海外有神山的奏書,雖然那個人不是自己,但如果不是在清河鎮遇上陳旭的話,那麼按照黃天瓊的安排,自己在幾個月前來到咸陽遇到所謂的友人,那麼上這封奏書的十有八九就是自己。

而無憑無據去茫茫大海上碰運氣一樣尋找三座虛無縹緲的神山,最大的可能就是一去不回,成為黃天瓊等墨徒的一顆棋子,不是葬身大海就是遠離中土,絕對是再也回不來,

想到這裡,徐福後背上不由冒出一層冷汗。

同時也感到無比的慶幸,幸虧自己在土匪窩遇到了陳旭,不然自己或許一直到死都會被蒙在鼓裡。

因此一番思量下來,徐福將划船的愛好徹底掐死了,決定聽陳旭的話,安安心心當一個好醫士。

馬車吱吱呀呀一路顛簸,小半個時辰之後終於來到通武侯府,早已守在門口的兩個護衛趕緊迎上來,其中一個抱起醫藥箱引著徐福往裡走:「徐太醫,今日為何晚了近一個時辰?」

「馬伕突然腹疾難當,因此便多等了一會兒,結果還是未見好轉,只好自己趕車過來,上將軍今日情形如何?」徐福將事情隱瞞過去。

「情形依舊,未有任何改變!」一個護衛臉色悲切的說。

三人很快就走進一間大房間,裡面還有一間臥室,幾個五大三粗的護衛手持大劍守護在門外。

徐福在一個護衛的帶領下推門進入臥室,一張大炕之上,鬚髮皆白的王翦躺在上面,身上蓋著被單,雙眼緊閉臉色暗沉,雖然有輕微的呼吸,但卻如同植物人一樣沒有絲毫的動靜。

徐福坐在炕邊的凳子上,先給王翦把脈,半刻鐘之後罷手,然後撚鬚沉吟半晌之後打開醫藥箱,拿出幾張麻漿紙和筆墨,在木案上寫下一份藥方遞給護衛說:「上將軍之疾只能慢慢調養,把這份藥方拿去太醫署,按方配藥,取回來我再叮囑煎藥之事。」

「喏!」護衛接過藥方轉身離去。

「咦,上將軍房間裡竟然還有清河佳釀?」

徐福站起來收拾藥箱的時候,突然看見放在木櫃上的一排清河佳釀的酒瓶子,忍不住拿起來挨著看了一下,發現其中有一大半竟然都還有酒,臉色詫異的同時又有些驚喜,偷偷看了一下房門,發現已經被離開的護衛關上了,於是砰的一聲打開一瓶,瞬間一股清洌的果酒香味散發出來。

「上將軍如今昏迷,不知道何時才能甦醒,嗯,也可能以後都醒不來,如此美酒酒放在這裡豈不可惜,福好久沒有喝過了,待福偷偷品嚐一些,定然無人知曉!」

徐福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拿著一瓶清河佳釀坐下來,甚至還拿起案桌上一個玉杯咕嘟嘟倒了大半杯,手法還很熟練的傾蕩了幾下,好讓裡面的單寧物質更好的與空氣接觸,氧化之後降低裡面的酸澀味道。

隨著一股更加清冽甘醇的酒香在房間裡散發出來,徐福如痴如醉的使勁兒聞了一下酒杯,然後喝下一大口包在嘴裡,片刻之後慢慢嚥下去,很快臉上便泛起一股紅暈。

「好酒~」徐福大讚,然後又喝下一口,滿臉都是滿足和陶醉之色。

但就在他搖頭晃腦的喝酒讚歎之時,躺在炕上的王翦卻臉上使勁兒抽抽了幾下,然後睜開眼慢饅坐起來,一雙虎目狠狠的看著背對著自己喝酒的徐福。

徐福卻似乎猶然不知,一連喝了兩杯之後,感覺有些暈暈乎乎這才心滿意足的放下杯子,然後把手中還剩半瓶的酒放回原處,但想了一下又拿了下來。

「上將軍病入膏肓估計以後都醒不來也,福偷偷帶走一瓶應該不會被人發現!」徐福自言自語的把半瓶酒放進自己的醫藥箱用繃帶蓋好,然後抬頭看著櫃子上的一排酒瓶想了想又拿下來一瓶放進去蓋好。

「老夫的酒好喝否?」就在徐福準備拿第三瓶的時候,一句陰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好喝,人間美味也!」徐福下意識的回答,但隨即身體一僵,然後慢慢的扭過頭,只見一張鬚髮雪白的老臉距離自己不到一尺遠,但徐福卻臉上並未見太過驚訝,而是滿臉帶著酒意和笑容,「上將軍,您終於捨得醒來了?」

「哼!」王翦冷哼了一聲站起來,「你支走老夫的護衛,又故意偷老夫的美酒,如果我還不醒過來,你會不會把老夫的家也搬空!」

「嘿嘿,怎麼會,福自從離開清河鎮,已經好久沒有喝到葡萄美酒了,眼下見之欣喜,沒想到大將軍捨不得這酒,自己就好了,福欣喜異常……」

王翦臉皮抽抽了幾下,這徐福無恥的程度,倒是和清河鎮某個無良少年差不多。

「說吧,你偷老夫的酒逼我醒來見你,究竟有何事?」片刻之後,王翦拈著鬍鬚問。

「上將軍,福來咸陽已經是多日,很是惦記清河鎮衛生院的事情,當日福離開之時曾對陳裡典說來之後就給他寫信,但拖到今日也未曾找到人帶書信回去,恐他惦記福的安危,因此想寫一封書信請老將軍安排人幫忙送去,不然寒冬一至將音信斷絕也!」徐福趕緊拱手行禮說。

「就為此事?」王翦臉皮狠狠的抽抽了幾下。

「就為此事!」徐福點頭。

王翦怒目圓睜,半晌之後嘆了口氣擺手說:「你趕緊寫,我明日便安排人手送走!」

「多謝老將軍!」徐福大喜,趕緊拿出幾張麻漿紙和筆墨,趴在案牘上一蹴而就,很快寫滿兩頁紙,吹乾之後疊好遞給王翦,「勞煩老將軍了,福感激不盡,放心,老將軍臥床假病之事福定然守口如瓶,不會透露分毫!」(注一下:守口如瓶這個詞起源於唐朝,這裡提前用一下也不會懷孕!)

「諒你也不敢,何況老夫裝病之事和你,和陳旭都有干係!」王翦接過去後冷哼一聲說。

徐福愣了許久才問:「緣何?還請老將軍明示!」

「此事言說尚早,你不需要知曉,以後來照常按時診治即可!」王翦道。

「是!」徐福趕緊拱手後幾下把醫藥箱整理蓋好,而王翦看著被蓋在裡面的三瓶酒,臉皮微微抽了一下但並未阻止。

他裝病的事徐福早已知曉,不過雙方互相沒有捅開罷了,而且他也早有預料,因此在假裝昏迷之前透露自己的病只有清河鎮醫士徐福才能治好,因此秦始皇來探視之後馬上就命令玄武衛去清河鎮請徐福,而徐福之名早在王翦回咸陽的第二天便已經和秦始皇說的清清楚楚,那神奇的外創縫合治療之術和醫術被誇張到無以復加的地步,王翦力薦徐福,並且進言秦始皇組建一家大秦衛生院來培養大量的外科手術醫士,秦始皇當場也點頭應承,不過因為徐福沒在所以便一直拖了下來。

所以徐福和王翦兩人之間,是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徐福雖然知道王翦是假病,但這種事他不可能給皇帝說,因為說了皇帝也不會把王翦怎麼樣,而自己只會得罪一個在大秦威名蓋世的大將軍,完全是沒事兒找抽型的做法,而且他也不想去弄清楚王翦裝病的原因,他只是一個小蝦米而已,說不定卷一場紛亂的爭鬥之中便會屍骨無存。

半個時辰之後,徐福抱著醫藥箱離開通武侯府,自己趕車回太醫署,然後聽說自己的車伕拉肚子已經快虛脫了,於是回想起黃天瓊說過的話,沒來由的打了個哆嗦之後躲進太醫署不出門了。

而徐福離開之後,王翦把信翻開,片刻之後臉色古怪的重新疊好,重新躺在炕上之後按下床頭一塊石磚,大炕突然往下塌陷下去,然後很快又恢復原狀,只是上面沒了王翦的蹤跡,而幾分鐘之後,王翦出現在通武侯府旁邊的一座院子裡,有七八個彪悍的護衛在其中巡視,看見王翦之後都一起行禮。

「王三王四,你們兩個把這封信盡快送去清河鎮交與陳旭!」王翦把一個竹筒遞給其中一人,「寒冬將至,送去之後就不用回來了,保護好陳旭和三娘!」

「喏~」兩個護衛一起應諾。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6:24
第244章 濊國力士

……

十月初一,寒衣節,大祭。

大秦滿朝文武公卿以及六國受邀請的王孫貴族以及數十位博士大夫等當世名家,在李斯的帶領下去太廟祭拜大秦先王和神農炎黃諸帝以及上古諸神,祈求新的一年風調雨順諸事大吉。

在奉常的主持下,太樂、太祝、太卜、太史等一眾掌管宗廟祭祀的大小官吏跟著焚香、奏樂、測凶吉、供奉幾頭剛剛獵殺的麋鹿,按照各種已有的慣例有條不紊的進行,最後吉時到,秦始皇身穿玄色龍袍,頭戴玉冕登上太廟祭壇,宣讀了今年的禱告祭文之後,一場盛大的祭祀活動便宣告結束,前後總共用了接近三個時辰,完畢之時已經未時將近,所有人都感覺餓的前胸貼後背都快走不動了。

而在朝廷祭祀的同時,民間同樣也在祭祀,因此整個咸陽到處都有焚燒的香料味道,和後世上墳的味道差不多。

秦始皇坐在八匹駿馬拉動的玉輦之上,面色平靜目視前方,神態威嚴,數百玄武衛具都蒙面黑甲拱衛前後左右,玄武衛左右,還有密密麻麻身穿鎧甲的衛尉和中尉府的禁軍,甲冑森嚴長戟如林,踢踢踏踏的整齊腳步聲震動整個咸陽,路邊無論是平民還是商賈,全部都密密麻麻跪倒在大街兩邊,寬袖大袍的方家術士也都恭恭敬敬的躬身附拜,一個個大氣都不敢出。

滿朝的文武公卿跟在後面,也都臉色嚴肅,兩邊照樣有大量的禁軍護衛,祭祀的隊伍綿延數里。

距離大街數十米開外一間腳舍二樓,一個身穿粗布麻衣、赤腳散發的男子站在窗口,靜靜的看著浩浩蕩蕩而過的祭祀隊伍,臉色平靜的沒有任何波瀾。

足足小半個時辰之後,祭祀的隊伍才全部通過,大街上兩邊的人這都才站起來活動手腳離開。

「乙先生,趙政每次出行都護衛的如此嚴密,想刺殺恐須想別的辦法接近才行!」

男子身邊一個二十歲左右,五官分明相貌英俊,氣質很是出眾的白衣青年語氣頗為無奈的說。

「想要接近趙政太難了,有過荊軻之事,趙政絕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除開上朝之外,非是熟識的心腹之人,基本無法靠近他百丈之內,所以刺殺趙政之事還需從長計議,或許只有等他離開咸陽之後才能找到機會!」男子臉色平靜的回答。

「我聽聞明年春趙政會再次出巡,雖然還不知道確切的地方,但根據秦楚道的修建來看,不出意外肯定是東南方向!」白衣青年回答。

「此事須打探清楚,一旦離開咸陽,外面即便是護衛如何嚴密,百密終有一疏,我等到時候再擇機而動,某數年前曾東遊濊(huì)人國,其首領喚作滄海君,非我中原人氏,長相粗鄙野蠻,當初相見之時,滄海君正帶領一群屬下圍獵一頭巨羆,雖然屬下勇猛,但因為木石製作的兵器根本就無法傷及巨羆,屬下死傷慘重,滄海君也即將被巨羆活獵生吞,某不忍,於是出手將其救下。」

「乙先生還請直言相告!」白衣青年滿臉疑惑,完全沒聽懂男子為什麼突然會跳開話題。

「那滄海君感念某的救命之恩,於是帶我去濊國都城,某在濊國呆了半年,見識過他們最強大的力士,只能用粗蠻來形容,渾身長滿了紅褐色的毛髮,身高近丈力大無窮,用手臂粗細的樹藤拴在巨石之上,舞動起來呼呼生風,一頭巨狼瞬間就能被砸成稀泥一般,若是你能弄到一個濊國的力士,再用金鐵打造重錘,埋伏於趙政路過之處,乘其不意攻擊其車駕,那趙政不過凡夫俗子,即刻連人帶馬就會砸成一灘血泥!」

「乙先生所言當真?」白衣青年驚喜至極,轉瞬又醒悟過來趕緊道歉,「乙先生勿怪,良太過驚喜,乙先生說的話良自然是相信的!」。

「無妨,你若真的想刺殺趙政,那濊國力士就是最好的助手,而且那些濊人性情粗蠻,言語簡單如同野人,給他吃飽就非常聽話,只要讓他接近趙政車駕十丈之內,趙政必死無疑!」披髮男子面色平淡的說。

「請乙先生明示,良該如何才能弄來一個濊人力士?」白衣青年激動的臉頰漲紅,趕緊拱手深深行禮。

「要弄到簡單,只需帶某的一件信物,那滄海君必然將最勇猛的力士送與你,但那濊國遠在東海之北,遼東之東,距咸陽足有五千餘里,一來一去至少數月時日,而且遼東之地山高林密猛獸蠻族時有出沒,路途坎坷艱難,加之如今已是寒冬將至,遼東已經大雪封山,某勸你三思而後行!」

「乙先生只需將信物交與良便是,我張氏世代韓人,良祖父和父親五世相韓,十年前韓國被秦所滅,那時良還年幼,但亦發下重誓,此生必滅秦國也,而後良散盡家財遍尋名家,就只為滅秦一事,如今天下熙熙攘攘如同湯水待沸,只要趙政一死,天下群雄自然接踵並起,乙先生也言大秦即將傾覆,良自當為滅秦盡一份力量,如若能夠刺殺趙政,到時候衡陽君只要有乙先生輔助,定然復國成功,良即死也無憾,更何虞艱難險阻!」白衣青年臉色變的異常嚴肅和認真,恭恭敬敬的對著披髮男子再次深深行禮。

「好,既然你孜孜以求滅秦之事,不惜以身犯險,乙某也很敬佩,信物在此,你拿去吧!」披髮男子從腰間的口袋裡掏出來一枚看起來略有些裂損的獸牙,長約三寸,通體赤紅如同血玉,在略顯幽暗的窗口看起來晶瑩剔透,甚至還有淡淡的紅色光芒釋放出來。

「這是?」白衣青年一眼看見便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只感覺就像靈魂掉入了冰窟一般。

「這是那濊人首領滄海君贈予我的信物,聽聞是一枚來自極北之地的冰龍牙髓,平日佩帶在身上不僅能驅逐蚊蟲蛇蟻,夏日還能驅除暑氣遍體清涼,是極其難得一見的寶物,只要你拿著這枚龍牙前去,滄海君必然滿足你的任何要求!」

「如此寶物價值連城,乙先生何惜捨得與良?」

「金玉珠寶皆身外之物,在我眼中還不如粗茶淡飯耳,雖然你滅秦之心堅如金鐵,乙某還是要再次叮囑一句,此去艱難坎坷困難重重,如若實在遇到不可抵抗之時還請放棄回返,乙某身負師命下山就遇到你,此乃命數也,他日你必是滅秦一大助力,所以還請保重,信物你拿去吧,某不日也將離開咸陽去別處雲遊,時機一到時候自然會去找你!」

「多謝乙先生!」白衣青年雙手恭恭敬敬的接過獸牙,感受著上面散發如同寒冰一樣的氣息,神情更加恭敬。

「告辭!」披髮男子說完之後一步從二樓窗口跨出,白衣青年還沒來得及看仔細,便只聽呼啦一陣清風之後,披髮男子已經不見了蹤影。

「乙先生真乃神人也!」白衣青年看著空蕩蕩的窗外呆了許久,喃喃自語著轉身下樓。

半日之後,一支商隊七八輛馬車數十護衛從咸陽城東門而出,然後馬不停蹄的往東北而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6:24
第245章 擾亂宮闈

……

「今日寒衣節,太廟祭祀也一切順利,午朝就簡短一些,諸位如若沒有奏報之事就散朝吧!」

咸陽宮朝議大殿之上,秦始皇端坐在九層台階之上,不過以前跪坐的龍榻換成了一把通體漆黑的寬大的高椅,椅子上還墊著一塊黑熊皮。

而大殿上原來跪坐奏對的一眾大臣,此時也都分列兩邊坐在高椅之上,雖然椅子因為製作趕的急,樣式和大小有些不太統一,但所有的大臣都感覺很幸福,一個個坐的四平八穩,坐著說話和跪著說話肯定不一樣,至少膝蓋不疼,腿腳也不會發麻,站起來的時候再也不需要捂著額頭眼冒金星搖半天才能看清方向走出去了。

就在秦始皇站起來準備退朝之時,少府令常度站起來:「陛下,臣還有一事奏報!」

所有正準備起身的大臣都略微有些詫異的重新坐了回去。

秦始皇也愣了一下,大袖一擺重新落座,臉色平靜的說:「常府令說吧!」

「陛下,臣之本分,就是統籌管理皇族產業和皇宮內外諸多事務和署衙,尤其是皇宮之內,皇妃皇子公主各府和諸多令署人員龐雜,宦者眾多,內官、內史、內侍等統屬各異,但內宮之地男女有別,事關皇室臉面,不可如此雜亂無章,因此臣建議內宮除開陛下禁衛之外,所有宦者都由女子來代替,禁止任何男子進入後宮,免得擾亂宮闈!」

滿朝公卿大臣瞬間嘩然,一個個如同看外星人一樣看著常度。

而坐在龍椅上的秦始皇也臉色鐵青。

擾亂宮闈之說,幾乎所有人瞬間能夠想到的就是他的母后趙姬和文信侯呂不韋、長信侯嫪毐之間的混亂關係,而這件事幾乎就是秦始皇心頭一根拔不出來的大刺,從他毒死呂不韋和車裂嫪毐之後,這件事就從來沒有人敢提,更別說在朝堂之上當著皇帝面和數十位公卿大臣的面如此明目張膽的說出來。

秦始皇的手緊緊的抓住龍椅扶手,堅硬的木頭都被他捏的嘎吱作響,足足半分鐘過去,他的情緒才慢慢平靜下來,臉色和眼神都慢慢恢復如常。

那件事畢竟已經過去了十多年,而且他如今年歲已高,對那件事也不再如同年輕時候一樣憤怒,如今的大秦,就是他的大秦,任何事都可以一言而決,不像那個時候他只能依靠別人的力量,看別人的眼色,呂不韋、嫪毐、母后趙姬也早就化作灰土,放眼天下,除開長生不老,已經沒有任何可以讓他心動的東西,即便是時常惦記的百越和匈奴,只要他想要拿到手,不惜大秦兵將流血犧牲,一切都不是問題。

因此冷靜下來之後,秦始皇竟然真的開始思忖常度的話。

因為天下安定,六國一統,如今的皇宮之中也充斥著上百位從六國擄掠而來的公主、佳麗和王妃,這些美麗的女子就被養在皇宮內院之中,每日無所事事,就是等著他去臨幸一下,如若能夠誕下子女,身份也能高貴許多,但秦始皇卻對這些女人沒有太大的興趣,加上如今已經年逾四旬氣力漸失,散朝之後平日更多的時間在跟著一些醫道方士研究丹藥和練氣打坐,對仙道越來越嚮往。

而皇宮之中也並非只有秦始皇一個男人,相反,後宮之中男人還很多,宦官內侍足有數百人,都是為了照顧各府皇妃、皇子、公主的生活起居,自然一天到晚都混跡在各府之中,有沒有偷偷摸摸的和皇妃侍女們幹點兒啥誰也不知道,而且按照正常的情形來分析的話,這種事情幾乎是百分之百的,深宮之中連秦始皇自己有時候都會感到空虛寂寞冷,更別說那些正年輕妖嬈的女人了。

因此少府令常度的話讓秦始皇瞬間很憤怒,但憤怒之後也開始時思考常度所說的可行性,於是秦始皇冷靜下來之後,臉色平靜的看著下方一群大臣,「諸位愛卿,常府令所說之事你們意下如何?」

現在的大秦,實際上還是秉承春秋戰國的國家理念,王就是國,王事就是國事,國和王是一體的,因此眼下的大秦帝國其實和皇帝也是一體的,因此這件事雖然說出來有些難以啟齒和令人產生無限遐想,但所有的大臣去不得不去謹慎對待,如果秦始皇的後宮都管不好,這個國家肯定要亂,就和當初長信候嫪毐和文信侯呂不韋在皇宮各自領著幾百人大打出手一樣,那個時候的皇宮之內簡直就是一團糟,附帶著秦國那個時候從朝堂到民間也都是一團糟,混亂的一塌糊塗,直到秦始皇把兩個人都弄死之後大秦才慢慢穩固,也才開始征服六國的步伐。

但這種事所有的大臣都感覺難以開口,一不小心就會落個吃力不討好的下場,但皇帝的話又不得不接招,身為重臣,就是給皇帝出謀劃策擦屁股的,因此一群大臣互相左看右看之後,左丞相李斯站了起來。

「陛下,臣以為常府令說的雖有道理,但今時早已不同往日,少府條例法度森嚴,內宮各令各署具有統一的調度和監督,十多年從未有任何擾亂宮闈的事情發生,如若突然之間全部換成女子,首先不說從何處去找這些完全令人放心身家清白的良家女子,就只是如此多人員突然調換產生的混亂就數月無法平息,加上如今並非天下太平,六國餘孽蠢蠢欲動,選拔之時焉能確定沒有奸細?如若有,常府令,此責你可擔待的起?」

「這個……」常度一時有些語塞。

「還有,就算是選拔出來的女子皆都安全可靠,但皇宮之內諸多禁制和門戶,全部都是厚重的門鎖,女子身體柔弱,如何搬得動那百十斤的門栓,一旦遇到緊急情形耽誤時機如何處置,除此之外,宮內光每日所需的吃穿用度之物都車馬不斷,如若都用女子,內宮之中所需人手翻倍不止……」

李斯的話引起絕大部分大臣的認同,許多人都點頭稱是,並且馬上就有大臣直接站出來頂貼。

「左相言之有理,內宮如今尚好,無需大動干戈!」內史齊宕站起來說。

「李相和齊內史所說不錯,臣附議!」又一個中年大臣站起來。

「臣也附議,盡用女官只會更加添亂!」

而另外有一些人不動如山,眼觀鼻鼻觀口口關心,似乎殿上討論的一切與他們無干,這些人大部分都是御史和大夫,一般不參與朝堂討論,當它們要討論的時候,大部分就是有人要倒霉了。

李斯回座之後,秦始皇的眼神再次掃過所有大臣,「朕也覺得左相言之有理,內宮如今一切井井有條,可見少府令統領和監督有方,賞千金以示嘉獎!」

「是~」一直站在旁邊的江珩趕緊記下來,這筆賞錢等散朝之後需要派人給少府令送家裡去。

「謝陛下賞,這只是臣分內之事!」常度也趕緊行禮。

「此事就先如此議定,今日祭祀大家都累了,早些回家休息!」秦始皇袖袍一擺準備站起來。

「陛下,臣還有奏!」一個鬚髮皆白滿臉皺紋的白鬍子老頭兒顫顫巍巍的站起來。

朝堂上頓時稀里嘩啦一陣亂響,因為許多站起來一半的大臣腿一軟差點兒跪地上去了,於是都趕緊扶椅子重新坐下,同時也是滿臉鬱悶的看著這個快要進棺材的白鬍子老頭兒。

秦始皇微胖的臉頰微微跳了一下,坐直身體聲音波瀾不驚,「高太僕所奏何事?」

「老臣所奏還是剛才常府令所說之事,為了宮闈安穩計,老臣突然想到一個兩全其美之法!」

「何法?」秦始皇淡淡的問。

「宮內男子盡椓也!」老頭兒拱手說。

老頭話未落音,朝議大殿之上頓時一片嘩然,比之開始常度提出來的時候更加混亂,許多大臣直接就跳起來,其中右相馮去疾更是用手裡一尺多長的笏板指著老頭兒臉色激憤的怒喝:「內宮宦者、內侍、內官、僕從數百,皆都是身家清白之人,既非罪人又非刑徒,在內宮兢兢業業未曾犯錯,如何就要施以椓刑,此事若是傳出去,民間定是如潮水洶洶,何況無罪而刑,莫非高太僕不知法度耶?」

「右相言之有理,椓刑之與大辟,未有高下也,施之椓刑者,非謀逆而不可為之,高太僕此言恕某不能苟同!」內史齊宕臉色嚴肅的搖頭。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髮膚都不能損,高太僕卻欲損他人身體,此欲絕天下之人孝道乎?高太僕已經老朽矣,有何臉面據九卿之高位,某今日要彈劾你!」一個御史大呼。

「高太僕今日所言,自毀聲譽也,吾等看你收場!」

「陛下,高太僕老邁昏庸,臣建議罷其太僕之職!」

幾乎同時,還有幾位平日不愛發言的大夫也都長身而起,手中的竹木笏板舞的如同大刀一般都指向高太僕,恨不得將他當場斬成幾段。

吵鬧喧嘩聲中,朝堂之上瞬間亂成一鍋粥。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6:25
第246章 趙高復職

秦始皇臉色平靜無波,端坐龍椅不怒自威,看著下面似有群毆白鬍子老頭兒跡象的大臣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

「陛下,馮相所說有理,無罪而刑,大忌也,法之所暢,惟有理,刑之所懼,惟有度,有理有度,才能令行禁止,椓全宮之男子,臣不敢答應,亦不敢發號施令,請陛下三思而後行!」身為百官之首的李斯沉默許久之後很少見的頂了右相馮去疾的帖子。

李斯雖然行的是法家理念,但出生卻是儒家,所行之事雖然與儒家提倡教化、仁政、輕徭薄賦的治國理念不同,但還是深受儒家思想的熏陶,對於這種極刑非常的謹慎,因此李斯推行的所有法令之中,很少有殺人的重罪。

椓刑,即是宮刑,也稱腐刑,就是切掉男子的蛋蛋或者那話兒(抱歉,非正規稱呼,因為不讓寫出來),最早記錄起源於商朝,而到了周朝,宮刑已經有了詳實的記載,主要施用的對象是罪大惡極的犯罪分子,甚至有時候用宮刑來代替大辟(也就是砍頭),可見宮刑是一種和殺頭差不多的極刑。

而其實最古老的椓刑,實際上比後來的宮刑要殘酷血腥的多,從椓這個字就可以看出,不是用刀割去蛋蛋和小幾幾,而是用木棍使勁兒砸爛。

腦補一下那個場景,幾個人七手八腳將受刑者四肢拉開按在一塊大石頭上,然後一個大漢手持一根木棍狠狠的對著褲襠砸下去……那血肉飛濺的酸爽,老客都不敢去想。

因為椓刑太過血腥而且死亡離超高,因此到了春秋戰國時期,椓刑已經變成了一種很正規的宮刑,用刀,而且還要在溫暖的房間裡保暖,謂之蠶室。

如今的大秦,自然也有宮刑,但絕對不是針對皇宮內院的宦官,就是一種刑罰而已,但此時竟然被高太僕拿來要用作穩定皇家宮闈的手段,而如今諸子百家的理論都非常成熟,朝堂之上代表顯學的儒法門徒都有,自然不會同意老頭兒這個簡直荒唐透頂的提案。

而現在看兩位丞相都否決了老頭兒的建議,滿朝堂的人幾乎都同時鬆了一口氣,然後一起看著龍椅上的皇帝。

「高太僕所言的確不妥,椓乃是極刑,朕不能施也,此時就此作罷!」秦始皇臉色異常平靜的點頭。

「陛下,臣彈劾太僕高墧(què,牢固)老邁昏庸,已不堪大用,建議罷去太僕之職!」雖然皇帝已經明確不會採納高太僕的意見,但其所言已經引起了極大的震動和憤怒,從開始到結束從未發言的御史大夫蒙毅突然站起來說。

「臣等附議~」剛才跳的最凶的幾個大夫幾乎同時站出來。

大夫,諫議官,無實權,也無定員,主要是參政議政,給皇帝和大臣們提供治國方略的參考,如今的中車府令江珩以前就是太中大夫,但這些大夫可都不能小看,每一個拿出去都是顯學流派赫赫有名的人物,這些人不給他們官職的話就整天在民間上躥下跳的到處開館授徒和宣傳演講,於是秦始皇也弄了一些名望大的入朝做官參與朝堂議政,雖然他們說的平時一般都不怎麼採納,但也不能完全忽視。

而在春秋戰國時期,儒家就是最大的學派,孔夫子那三千弟子七十二賢人浩浩蕩蕩遊走於中國大地到處傳教,加上孟子荀子等人將理論不斷的發揚光大,幾百年下來,如今的儒家堪稱江湖第一大門派,除開墨家之外,無論道法雜農都受其影響,當初韓非子就曾說: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就是直接針對儒墨兩家最大的門派,原因就是這兩個學派已經大到無法用法令來控制的地步,只能強勢要求秦王下令打壓。

眾所周知,儒家培養弟子很出名,尊周禮,學習禮、樂、射、御、書、數這君子六藝,而且收弟子要收學費,因此專門和王侯貴族打交道,走的是上層精英路線。

而墨家起源於貧苦農民,走底層路線,專門在民間發展,理念是人人平等,王侯將相誰都可以當的理念,為解放勞動人民而四處奔走,因此獲得大量底層農民的支持。

在這兩個學派的擠壓之下,韓非子感覺到空有一身以法治國的抱負卻無法展開,因此此話說出來之後,秦始皇便開始打壓墨家,墨家也很快就銷聲匿跡,但儒家卻無法向墨家一樣對付,因為這個學派特麼的不造反也不宣揚造反,更不講究人人平等這一套,儒家崇尚君子之風,而且特別講究上尊下卑的等級觀念和平日的行為禮儀,非常符合貴族的口味,唯一的缺點就是要求德治和仁政,整天在民間逼逼叨叨,打不得又殺不得,秦始皇也只能聽之任之,而且時不時還得好好安撫一下宣進宮聽聽他們的理論。

此時朝堂之上幾位崇尚儒學的大夫一起進言要求罷太僕高墧,加上御史大夫蒙毅也第一個出面,頓時呼呼啦啦幾乎有一大半的大臣站出來,一起要求罷去高墧的太僕之職。

秦始皇把眼神落在一言不發的李斯身上,看到李斯並無動作,略微沉思之後點頭說:「高太僕今日之言的確太過驚世駭俗,江府令擬旨,罷太僕墧之職,補高氏一子或一孫入郎候補,此事由李相處置!」

「是,陛下!」江珩和李斯同時躬身行禮。

而太僕高墧雪白的眉毛鬍鬚抖了一陣之後,蒼老的面容露出頹廢之色,顫巍巍的四肢伏地以頭搶地曰:「老臣謝陛下寬宥!」

秦始皇臉上露出一絲動容說:「高太僕為國操勞數十載,一直兢兢業業從未出錯,如今年老體衰,還請安心,賜萬金歸家修養,去吧!」

「陛下仁義也!」幾個大夫目的達到,一個個喜不自勝的躬身行禮。

一場差點兒掀翻朝堂的鬧劇收場,九卿之一的太僕被罷官,看著顫顫巍巍的高墧被幾個謁者攙扶著送出大殿,所有大臣都盡皆默然。

「諸位愛卿還有無參奏?」秦始皇這次沒急著散朝,而是端坐在龍椅上再次俯視朝堂之下。

「陛下,臣有奏!」一個中年大臣手持笏板站起來。

「奏來!」

「太僕府衙負責掌管陛下和內宮諸府出行車馬,其職一日不可或缺,還請陛下重新委任太僕之職,不然恐引起混亂也!」

「臣附議!」少府令常度站起來,「太僕乃九卿之一,一日不可或缺也,請陛下早作決斷!」

「請陛下早作決斷!」一堆大臣呼呼啦啦都站起來附議。

「兩位丞相可有合適的人選?」秦始皇把目光落在李斯和馮去疾身上。

馮去疾低頭沉思,而李斯揪著一把漂亮的鬍子臉皮輕輕抖了幾下,頭上冒出無數的mmp。

高墧這個老頭兒今天不知道發了什麼羊角風,突然提出來這麼一條匪夷所思建議,這下可好,把官也弄丟了,雖然高墧平日並不怎麼待見李斯,但做事的確勤懇認真,皇宮出行車馬具都安排的井井有條從未出過錯,因此也讓李斯省了不少心,但眼下突然去哪兒尋一個做事可靠的人來代替他,要老成持重,要做事認真,要不辭辛苦,還要那個……聽話……

李斯在腦海中把滿朝公卿大臣挨著過濾,朝堂之上也一片安寧。

「陛下,左中郎將申公兗可為太僕!」片刻之後,右相馮去疾打破沉默。

郎就是候補官員,都是公卿官僚的子孫或者推薦來的優秀人才,隸屬於郎中令,無實權,而中郎和侍郎平日陪伴皇帝車駕同時出行,中郎的頭領便是左右中郎將和五官中郎將,官秩一千石,地位僅次於郎中令。

「申公兗老成持重,在臣府中擔任左中郎將數年,並且日常隨陛下車馬出入,的確是太僕最佳人選,老臣附議!」郎中令楊桐站出來為自己的手下加一把力,這種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好事非常難得,一旦申公兗當了太僕,級別就變成了和郎中令一樣的九卿,以後兩府交流起來會更加方便,在很多事上都能夠共同進退。

「臣推薦前中車府令趙高!」李斯瞬間計議一定,推薦了另外一個人。

「唔,趙高似乎更加合適,而且以前還擔任過此職,操持起來應該更加得心應手!」

「言之有理!趙高的確是最佳人選。」

「附議!趙高上次遇刺之後一直閒賦在家,聽說已經康復,授予此職正當合適也!」

平日跟李斯親近的一幫大臣立刻都站起來附議,於是朝堂之上又開始隱隱有吵鬧之聲。

支持馮去疾的頂申公兗,支持李斯的頂趙高。

秦始皇略微沉吟一下之後點頭:「兩位丞相推薦之人朕都很滿意,的確都是太僕之職的最好人選,不過趙高在任中車府令之前就擔任過太僕之職,既然他如今身體康復,就還是讓他先任太僕吧,江府令擬旨通報趙高府上,明日早朝宣趙高入朝聽封,散朝~」

秦始皇說完之後大袖一揮走進後殿。

半個時辰之後,一個謁者出宮,手持皇帝諭令來到趙高府上宣佈新的任命。

「哈哈哈哈……」

送走宣旨的謁者之後,缺了半隻耳朵的趙高握著詔書臉色扭曲的仰天大笑:「江珩,你霸佔老夫之位,上次逼迫之下老夫不得不隱忍,等老夫騰出手來,一定要把你江氏一族統統扳下來,還有那宛城大大小小一眾官吏,老夫也一定會一個一個把你們都碾死,柘兒,傷你這口惡氣爹一定會幫你出的乾乾淨淨……」

一直站在旁邊的趙柘臉色蒼白,雙眼中透出一股陰毒:「爹,我只想把那陳旭弄死,您就派幾個武卒去把他抓住,我要把他四肢砍下來,剜去腎丸,然後丟進蛇蟲蟻穴之中活活咬死……」

「幾個武卒恐怕還對付不了他,不過你放心,他一定會死的,害我趙高的兒子,他死一百遍老夫也不會解恨,更何況如你所說,那當街刺殺我的可能就是他的那個黑衣隨從,也是傷你之人,呵呵,害我丟掉中車府令的位置,與我趙氏如此深仇大恨,他一個小小的裡典,老夫一定會將其抽筋扒皮挫骨揚灰!」

趙高咬牙切齒的說完之後拍拍兒子的肩膀,「老夫費盡心思花費巨大代價,才有今日朝堂之變,齊宕和高墧在朝堂之上的一番言論雖然看似平息下去,但他們哪裡知道陛下的心思,後宮男女混雜讓他早已心生厭惡,過幾日爹便入宮為你某一個好位置,說不定整個皇宮內院將來皆都會落入你的掌控之中,到那時滿朝文武公卿誰也不敢小瞧你。」

「爹您放心,柘兒這次再也不會魯莽了!」

「好,這才是我趙家兒郎,閹人如何,閹人也可以權傾天下!未來之事,為未可知也,嘿嘿……」

父子兩個臉上皆都露出猙獰之色。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6:25
第247章 無名怒火

……

宛城,傍晚,落日西斜。

在郡守府接受完郡守馬伯淵的宴請之後,陳旭打著飽嗝走出來,王五王七兩個護衛趕緊牽著馬匹迎上來。

「你們吃過飯食沒有?」陳旭上馬之後問。

「剛才已經在腳舍吃過了,眼下天色將晚,是不是要回腳舍歇息?」王五策馬跟在旁邊問。

「現在就休息?」陳旭看了一眼還未落山的太陽,感覺自己自從穿越到秦朝之後,作息時間完全顛倒,這個時間,正好是逛街和看電影的大好時光吧,這麼好的時間古代人竟然都拿來睡覺,還講不講道理。

不過宛城人生地不熟,不睡覺貌似有沒啥事兒可干。

江北亭此時正和一群南陽郡其他縣的縣令還在郡守府喝茶聊天打屁,他接不上話也插不上嘴,說的都是之乎者也的古詩詞,聊的都是官場上的話題,因此坐了半刻鐘喝了一杯茶之後就先告辭出來了。

馬伯淵這次雖然在江北亭的引薦又一次接見了陳旭,但卻遠沒有第一次的熱情,神情頗為冷淡,估計還在膈應上次剿匪之事,不過陳旭也懶得和這些官僚交往,還不如出來透透風,只是有些心疼自己送的幾斤米花糖。

「走吧,隨我再去制茶坊看看!」陳旭帶頭往以前水輕柔住的制茶坊而去。

在大街上七彎八拐,十多分鐘後陳旭來到制茶坊。

如今已經是冬天,採茶早就已經停止,茶坊也只有一男一女兩個幫工負責照看,因為有兩間房子裡面還堆有不少茶葉,其中還有一間房子有一些茶葉正放在草編的筐子發酵,陳旭上午已經來看過一次了,有些已經徹底霉爛壞了,另外還有一些似乎發酵的情況良好,但不知道最後會變成什麼樣子,因為他也沒見過後世紅茶、黑茶、鐵觀音的製作方法,只能讓制茶坊的人自己去判斷,而且陳旭也不操心這件事,喝綠茶還是他的最愛,如果這些發酵茶都做不成功也無所謂,等到春天他還可以開發出來花茶和藥茶,按照秦朝方家術士的尿性,估計也很受歡迎。

「見過陳郎君!」看見陳旭帶著兩個五大三粗的護衛走進來,制茶坊的兩個幫工趕緊上前行禮問好。

「水姑娘回來沒?」陳旭問。

「還沒有!」

男幫工三十五六歲,看起來老成穩重,辦事說話也不急不躁,應該是水輕柔極其信得過的水家人,而那個女子約莫二十五歲左右,手腳勤快辦事利索,看起來竟然和水輕柔有那麼三分相似,估計應該是有血緣關係,不過陳旭也沒問,既然水輕柔相信,那他自然也會選擇相信。

「明天我還會在宛城呆一天,如若有了水姑娘和無涯的消息,請去驛舍告知與我!」陳旭吩咐一句之後離開制茶坊,然後騎著馬毫無目標的在城裡面亂逛。

今日上午到達宛城之後他第一時間就來制茶坊問過了,水輕柔自從上次離開一直毫無音訊,而虞無涯來宛城後第二天也離開,聽說是回虞城老家一趟,但七八天了也還沒返回,因此陳旭感覺自己孤苦伶仃的無處可去,心裡也空落落的有些無精打采。

此時已經傍晚,宵禁時間已到,大街上人流少了許多,白天能夠看到的挑擔推車的基本上看不到,街邊本來就很少的幾家經營糧麻鹽陶等物的店舖也都盡皆關門停業。

逛來逛去沒找到自己感興趣的,最後心思一動,陳旭乾脆帶著王五和王七去了城南那個集市,就是上次賣燒烤然後和馬騰起了衝突的那個地方。

陳旭果然沒猜錯,此時太陽雖然已經落山,但這裡卻人頭攢動,聚集著無數無所事事的混子和博戲愛好者,正東一堆西一堆的聚在一起投壺和鬥雞,順帶賭博,甚至還有人蹴鞠比賽,時而起鬨時而安靜,人群之中也有些挑著背著藤筐販賣一些山果等零食的小商販,場面看起來異常熱鬧。

三人牽著馬在集市轉了一圈,湊到一些鬥雞投壺的人堆裡看了一會兒,發現一點兒意思都沒有,於是很鬱悶的上馬準備離開。

「滾開~」突然一聲叫罵聲從不遠處傳來,隨即聽見一聲慘叫和噗通一聲摔到的聲音,伴隨著還有噼裡啪啦什麼東西摔碎的聲音。

陳旭轉頭看去,加上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看的清清楚楚,十多米外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年被一個身材高壯的黑漢子一腳踹翻,一個藤筐滾在人群中,裡面陶罐陶碗碎了一地。

「咦,竟然還是個小娘子!」人群中有人驚異的發現,滾在地上的少年竟然是個少女,襤褸的衣衫撕破了一大大洞,露出大片的白色肌膚。

少女蜷縮在地上嚇的趕緊把撕破的衣服摀住,臉色異常驚恐和無助。

「原來真的還是個小娘子,莫不是城外銅鐵作坊逃走的工奴,來,把身份牌與我看一下!」黑臉大漢走上去一把抓住少女的胳膊,如同拎小雞一般拎了起來,伸手就往少女胸口摸去。

「求求您放過我!」少女嚇的渾身顫抖,瘦弱的雙手緊緊的捂著胸口,髒兮兮一張看不清顏色的臉上露出及其驚恐的表情。

「嘿嘿,某是這個市場的監吏,負有稽查逃奴和流民的職責,你不讓我檢查我就將你送去郡尉府衙,然後要被充數千里之外的西北之地修城墾荒……」黑臉大漢嘿嘿冷笑著,一隻大手直接將少女瘦弱的胳膊掰開,頓時破碎的衣服散開,裸露出大片肌膚和一團不甚飽滿的雪丘。

「咕咚~~」人群之中幾乎同時響起無數吞口水的聲音,許多人眼中直接冒出淫蕩的光芒往前擠過去。

就在色眯眯的黑臉大漢大手即將摸到少女胸口的時候,突然人群中伸出來一隻大手將其手腕牢牢抓住,然後使勁往後一掰。

「咔嚓~」一聲清晰的骨骼拗斷的聲音響起,黑臉大漢慘叫一聲被甩翻在地,滾落下來的少女隨即被另一個魁梧的漢子扶了起來。

「你找死……」黑臉大漢倒在地上捂著胳膊厲聲咆哮。

「嗆~」黑臉大漢只見眼前一道金光閃過,王五一把大劍已經頂在了他的脖子上,冰寒的氣息一下將他刺激的渾身一個哆嗦,餘下的話全部嚥了回去。

王五的殺氣很重,跟在王翦身邊歷經無數次大戰,是刷老虎都不帶眨眼睛的殺才,此時大劍在手,更是平添一股血腥氣息,平淡的眼神中毫無感情,黑臉大漢瞬間就徹底嚇的不敢有任何動作。

四周本來準備圍上來大飽眼福和乘機揩油的一群混混也被嚇的如同潮水一般褪去,場中瞬間空出來一大片。

陳旭策馬慢慢走到中央,看著王七扶起來的少女,感覺剛才自己的判斷的確沒錯,這個少女看起來的確有些眼熟。

本來剛才黑臉大漢出手的時候他不想多事,但在少女抬頭的剎那,陳旭竟然發現略有些眼熟的樣子,但瞬間卻又沒想起來到底在哪兒見過,但他還是很快決定讓王五和王七出手將少女救下來再說。

王五和王七兩人的身份足以讓他在宛城橫行霸道,王翦的貼身護衛啊,大秦除開秦大大之外基本上也沒什麼人敢去招惹,一旦惹了就是一屁股屎,被一個老殺才眷顧上就再也擦不乾淨了。

「你不要害怕,我看你有些眼熟,你可認識我?」陳旭下馬走到少女面前問。

少女渾身顫抖,看了陳旭幾眼然後拚命點頭,雙眼之中眼淚瞬間流了下來,「大人數月前曾在我家賒過三十斤羊肉,並且還留下一塊玉珮……」

陳旭瞬間惶然大悟:「你是那家腳舍店家的女兒?」

「是~」少女雙手捂著撕破的衣服連連點頭。

「你家開著腳舍,應該不愁吃穿,為何如今會變成這個樣子?」陳旭疑惑的問。

「是……是因為大人,您取走玉珮的當天晚上,就有一群人闖入我家將我爹娘和兄長小弟抓走,逼問大人的來歷和下落,如今幾個月過去,我爹娘和兄長小弟音訊全無,我也不敢回家,只能在街上乞討度日……」

「咔吧~」陳旭手中的馬鞭一下就拗成了兩截。

此事如果沒猜錯,定然是那馬騰干的。

那次白天在這個市場潑了他一身炭灰,晚上虞無涯又將他們揍了一頓,因此急於報復之下他們便追查到了腳舍,逼迫腳舍店一家人講出自己的下落,自然是沒有得到結果。

「你不要害怕,我知道是誰抓走了你的爹娘和哥哥弟弟,我先送你回家,然後幫你把爹娘和兄弟都找回來!」陳旭說完之後翻身上馬,讓王七帶上少女,王五也收回大劍,三人一起策馬往城中腳舍的位置而去。

「別……別回去,腳舍已經被一夥強人佔據了,我……我偷偷回去看過幾次,他們很凶……」少女驚恐無比的緊緊抓住馬鬃。

「呵呵,放心,他們會很乖的!」陳旭臉上帶著微笑,但心中卻有一股無名的火焰在熊熊燃燒。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6:25
第248章 莫非你們眼瞎

這件事說到底,還是他惹出來的。

俗話說解鈴還須繫鈴人,如果自己不是偶然遇上,腳舍的老闆一家這輩子就算是徹底被毀了,而這個少女定然也會被剛才那個黑臉大漢糟蹋,最後的結果就是家破人亡。

呵呵,馬騰,老子上次在清河鎮放你一馬,沒想到狗日的還是改不了吃屎的本性,這麼久了還沒把抓走的人放出來,如果腳舍店一家人有三長兩短,陳旭真的不介意將這個貨偷偷弄到城外沉河。

對於大秦,陳旭如今已經有些習慣了它的野蠻、原始和荒蕪,殺人這種事其實很平常,因為有人連秦始皇都敢殺,還有什麼人是不敢殺的,殺完了往荒山野嶺一丟或者綁一塊石頭往河裡一沉,神仙都找不到,對於人渣,陳旭不介意人道毀滅。

而且動手殺人的又不是自己,一定是王五和王七。

閻王爺怎麼也算不到自己頭上來。

七彎八拐很快來到那間腳舍,果然,腳舍已經換了主人,裡面坐著五個看起來吊兒郎當的傢伙。

古往今來幾千年,實際上所有時代不務正業的混混看起來都一個吊樣,陳旭一眼就能認出來,因為他走進去的時候,幾個混混正坐在榻上賭錢,大呼小叫情緒熱烈的一塌糊塗。

一顆牛角做的骰子被裝在一個陶罐裡面,一個傢伙使勁兒搖晃了幾下之後重重的扣在案桌上面。

「開開~」

「六也六也~」

腳舍中所有人都能沉浸在賭博之中,對於走進來的陳旭和王五等人絲毫不覺,仍舊湊在一起大呼小叫。

「我買五!」陳旭湊上去,掏出一把金燦燦的銅錢拍在桌上。

呃~,幾個混混一起抬頭,看看陳旭又看看後面的王五和王七兩人,其中一個年紀三十歲左右的男子大大咧咧的問:「小郎君要住店歇息?」

「不,就是看你們玩的快活,所以也忍不住進來博一把!」陳旭淡淡的說。

「呵呵,好,小郎君算一個!」男子略微激動的笑著對幾個同伴打了一個眼色,然後把瓦罐打開,只見牛角骰子上是一個大大的紅色一點。

「嘿嘿,小郎君失手了!」拿罐子的傢伙高興的就要伸手去把陳旭的一把錢收走。

「且慢~」陳旭伸手將其攔住,然後用手把骰子拿起來翻看了一下,發現和後世的骰子幾乎一模一樣,六個面,每個面上有幾個小坑,一點和四點被染成紅色。

「小郎君放心,博戲乃是至信守諾之戲,骰子完好無法作弊也!」第一個說話的男子笑著說。

陳旭沒有答話,而是將骰子輕輕的放在桌面上,不過是五點向上。

「小郎君已經看清了吧,這局失手,下局定然翻本,我們再來!」搖骰子的傢伙伸手將陳旭的一把錢抓住。

「且慢~」陳旭用手中的半截馬鞭將他的手按住。

「你到底是何意?」一桌子混混都感覺有些不對頭了,一個個臉色開始都不好看。

「呵呵,諸位是否眼瞎,骰子明明是五點!」陳旭不咸不淡的說。

「嘩啦~」五個混混同時站了起來,賭桌也被掀翻,上面的骰子和錢幣丁零噹啷的滾落一地,所有人都直接抽出腰間的匕首,其中一個惡狠狠的說:「何處來的小野彘,欲尋死乎?」

「嗆~嗆~」

站在陳旭身後的王五王七兩人幾乎同時抽出大劍,一群混混幾乎還沒看清楚,兩把大劍就擱在了其中兩個的脖子上。

「動則死!」王五低喝一聲,一腳將其中一個試圖反抗的混混踹到地上,剩下兩個混混見勢不妙準備逃走,剛邁出腿,只見劍光一閃,兩個混混慘叫一聲便摔到地上,抱著大腿在地上翻滾哀嚎,一股血水從手指縫裡汩汩沁了出來。

「吾說過,動則死,將匕刃丟下!」王五再次將還在滴血的大劍擱在一個混混的脖子上,幾個混混立刻渾身哆嗦著將手裡的匕首丟在地上。

「幾位,我們無冤無仇,緣何要找我等麻煩?」那個三十多歲的男子驚恐的問。

「呵呵,無冤無仇?」陳旭冷笑著大馬金刀的一屁股坐到旁邊一張飯桌上,彎腰將地上的骰子撿起來說:「這腳舍原來的一家人被你們弄到哪兒去了?」

「你……你到底是誰?」幾個混混驚恐的同時更加驚訝,因為這個腳舍店換主人已經好幾個月了,連許多周圍的人都不知曉此事。

「是不是馬騰安排你們做的?」陳旭繼續問。

「你……你……知道就好,馬騰是郡守大人的侄兒,我勸你還是不要亂來比較好,如若壞了馬公子的事,你兩個護衛即便是再厲害也休想好好離開宛城……」一個混混結結巴巴的說。

「剛才我與你們賭了一局,我賭五,結果我贏了,諸位還沒下注,就一人一隻手吧!」陳旭淡淡的說。

王五將一個傢伙按到一張餐桌上,一腳踩住胳膊,然後舉起大劍就要剁下去。

「饒命啊~」這個傢伙瞬間就直接崩潰,咧著嘴發出鬼哭狼嚎的聲音。

「給你一次機會,先斬一隻手指!」陳旭降低了處罰力度。

「砰~啊~」王五手起劍落,伴隨著一聲極其淒厲的慘叫,金光閃過,一道血光噴起,一截手指頭飛出去數尺落在地上,血水濺的到處都是。

「再問一遍,這家腳舍原來一家人被你們弄到哪兒去了?」陳旭面無表情,但語氣卻如同寒冰一樣。

「噗通~」剩下兩個還站著的混混幾乎同時跪了下去,那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一邊磕頭一邊急促的大聲說:「小郎君饒過我等,腳舍原來的主人被馬公子抓去之後我等也不知道去了何處,聽說……聽說是被剝去戶籍發賣到城外銅鐵作坊做了工奴,但城外有數百處作坊,我等實在不知也……」

「這麼說他們都還活著?」陳旭捏著下巴問。

「活著,肯定活著,如今城外銅鐵作坊密如魚鱗,佔據了沿河兩岸數十里區域,每家都加工售賣大量銅鐵,但卻人手不夠,因此那些坊主和商賈到處高價購買無籍的流民和奴隸,聽說這些工奴一日兩餐皆都可以飽食,冬夏還有衣物添置,一般不會有性命之憂……」這個三十多歲的混混頭領對南陽的情況非常瞭解,一番話說出來讓陳旭也放心了不少。

「那馬騰你等可知道他如今在什麼地方?」陳旭問。

今天上午他和江北亭、江楚月來到宛城,然後去了一趟制茶坊打聽了水輕柔和虞無涯的消息之後就去了郡守府衙,因為是寒衣節,跟著宛城大小官吏和名家方士一起參加了盛大的祭祀活動之後,就已經是下午了,然後去郡守馬伯淵的府上觀賞了幾個小時的音樂歌舞之後接著吃申食,因此一天幾乎就沒有太多自由時間,也根本就沒有找到馬騰打聽上次王青袖來宛城之後的情形。

按道理說王青袖來宛城後一定會找馬騰的。

因此現在只要找到馬騰,既能救回少女一家人,還能打聽王青袖的情況。

「馬公子我等好久都未曾見過了,實在不知道他在什麼地方?」跪在地上的兩個混混一起搖頭

「你們最後見他是什麼時候?」陳旭問。

「上個月……不對,今日已經初一,應該還是八月中旬!」那個三十多歲的混混回答。

陳旭想了一下,時間差不多是那次蒙雲去清河鎮的時候,估計是那次對馬騰的打擊和傷害比較大,因此這傢伙回來之後就躲起來了,不過也不一定,要弄清楚就必須找到他再說。

「你們幾個想死還是想活?」陳旭冷冷的問。

「想活想活~」幾個混混磕頭如搗蒜。

「大將軍王翦你們知不知道?」陳旭突然問。

「知道知道~」幾個混混趕緊點頭,其中一個還說:「兩個多月前大將軍王翦還來過宛城,我等還在路邊看見過……」

「那就好,我的名字就不告訴你們的,這兩位是王翦將軍的護衛,一個叫王五,一個叫王七,上次在雉縣清河鎮殺過一頭老虎,你們聽說過沒有?」

「啊?」腳舍裡五個混混幾乎同時面色呆滯,一個個長大嘴巴直勾勾的看著王五和王七兩人,眼中既有害怕又有不信。

王五把自己的衣服捲起來,露出一道幾乎縱貫整個肚皮的巨大傷疤冷冷的說:「這就是被那頭老虎的利爪所傷!」

「噗通~」幾個混混瞬間崩潰,如此大的傷疤,縫合之後彎彎曲曲隆起的鮮紅血肉如同爬著七八條巨大的蜈蚣,一看就能想像虎爪的威風,於是一個個嚇的面如土色趴在地上說:「前些日子的確盛傳王老將軍在清河鎮屠殺一頭數丈長的猛虎和數十頭巨狼,我們只以為是誇張而已,沒想到竟然是真的,腳舍之事並非我們所為,這腳舍我們也只是替馬公子照料而已,我們已經月餘沒有見過馬公子,因此只能成天聚在這裡骰子耍錢,還望小郎君和兩位大人繞過我等狗命!」

「宛城你們可熟?」陳旭問。

「熟,熟!」幾個混混趕緊一起點頭。

「那就好,給你們一個活命的機會,多找一些人手去城外作坊打聽腳舍一家人的下落,如若找到就帶到這裡來,記住,別想逃走或者敷衍於我,明天午時前如若我還見不到人,你們統統都得砍成十七八塊丟到城外喂狗!」陳旭淡淡的說。

「小郎君放心,我等必不敢逃也!」幾個混混驚恐的連連點頭。

「去吧~」陳旭像趕蚊子一樣擺擺手。

「是是~多謝小郎君不殺之恩!我等這就去找!」幾個混混一個個篩糠一樣看都不敢看王五和王七一眼,連滾帶爬的往門外跑。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6:25
第249章 百思不得其解

「站住!」陳旭突然想起一件事。

幾個混混嚇的趕緊都一起回頭,臉色極其驚恐,生怕陳旭突然反悔將他們砍了。

「你們知不知道馬騰平日都是在什麼地方玩耍?」陳旭站起來問。

幾個混混相互看了一下,還是三十多歲的那個男子戰戰兢兢的說:「以前馬公子平日最喜歡去蓮園玩耍,不過我等好久未曾見過他了,也不知道他在不在蓮園……」

「蓮園在何處?」

「城南,小郎君去一問便知,宛城人都知曉!」

「行了,你們去吧!」陳旭手一揮,一群混混這才如蒙大赦一般倉皇奔出腳舍,微微商量片刻便四散而去。

「陳裡典,你就這樣放走他們會不會太倉促了,如若要打聽被抓走的腳舍主人,恐怕也就他們幾個最為知情!萬一真的跑了可就不好再抓住了!」王五收起大劍說。

「有你們在,有王老將軍的身份在,給他們十個膽子也不敢跑,何況即便真的是跑了,你們拿著腰牌去找郡尉高焄,哼,我就不相信他敢不給這個面子!」陳旭冷哼一聲。

「嘿嘿……高焄自然是不敢的!」王五和王七一起挺起胸部說。

陳旭走到門口,看見躲在門外瑟瑟發抖的少女輕聲說:「你不要害怕,剛才那些人都是郡守侄兒馬公子的爪牙,我已經安排他們出城尋找你的爹娘和兄弟去了,你跟著我們不方便,我先送你去驛舍暫時休息,等我們打探到消息就會去告訴你!」

「謝謝裡典大人!」少女雖然又驚又怕,但還是趕緊福身行禮,剛才腳舍裡面發生的事她看的清清楚楚,也聽的清清楚楚,雖然她不知道王翦是誰,但知道陳旭是真的想幫她找到父母和兄弟,因此內心也充滿了感激。

三人騎馬帶著少女回到驛舍,卻發現江楚月竟然一個人也回來了,此時正無聊的坐在院子的馬車上發呆,看見陳旭進來,頓時驚喜的跳下來說:「陳旭,你方才去了何處?怎麼不叫上我?」

陳旭忍不住翻個白眼兒說:「你不跟你爹呆在郡守府觀戲喝茶,一個人跑回驛舍來幹啥?」

「哼,一群壞男人和糟老頭子,盡在那裡摟著小娘子喝酒親嘴投壺行令,有啥好看的!」江楚月憤憤不平的說。

「你爹也摟了一個小娘子?」陳旭好奇的問。

「哼,回咸陽一定告知我娘!」江楚月雖然沒有明說,但還是間接的表示了一貫溫文爾雅的江北亭也正和南陽郡數十個縣令和大小官吏一起同流合污了,此時正摟著郡守大人府上那些唱歌跳舞的小嬌娘正在尋歡作樂,甚至晚間還會做一些摟摟抱抱上上下下顛顛倒倒的不雅勾當。

陳旭喚來驛舍的一個女工,讓她把少女帶進去安頓好,同時又給了二十錢讓她幫忙給少女弄一件乾淨衣服。

「這個髒兮兮的女人是誰?」江楚月對陳旭帶回來的這個少女很敵視,因此語氣略微有一些不爽快。

陳旭想了一下把腳舍的事情還是簡單說了一遍,然後叮囑江楚月在驛舍幫忙照看好少女,然後就準備帶著王五和王七一起去城南蓮園看看。

「我也要去!」江楚月頓時來了興趣。

「你去幹啥,方才回來的時候我問過了,那蓮園乃是男人尋歡作樂的地方,男女在裡面都赤條條的不穿衣服裸奔玩耍,莫非你想去看?」陳旭撇撇嘴說。

「啐,赤條條的我又不是沒看過!」江楚月臉上泛起一抹紅暈狠狠的說。

陳旭都懶得接話直接翻身上馬,一夾馬腹就出了驛舍的院子,身後隨即馬蹄嘚嘚,除開王五和王七之外,江楚月還是跟了上來。

「你真的想去看光屁股的男人?」陳旭沒好氣的問。

「哼,誰想看,我只是看著你,不讓你和那些光屁股的女人鬼混罷了!」江楚月繃著小臉回答。

「我去和那些光屁股的小娘子鬼混管你屁事啊!你爹你怎麼不管?」陳旭沒好氣的說。

「反正你就是不許!」江楚月氣鼓鼓的說,同時按著腰間一把短劍看著陳旭,「你若是去親嘴鬼混,我就把那個女人殺了!」

陳旭無語的同時也感覺的微微有些慶幸,尼瑪還好,這個小娘皮第一反應不是把他殺了。

此時申食末,接近後世晚上六點。

天色已經很陰暗,大街上的人流越發稀少,同時冷風漸起,走在凹凸不平的大街上,看著兩邊門窗緊閉的磚石茅草屋,竟然突然有一股極其陳舊和荒涼的氣息撲面而來。

陳旭瞬間就像走在了後世某個快打烊的影視古城之中,自己就是主角,路上偶爾來來去去的人都是龍套,而身邊的王五和王七就是家丁,至於跟在旁邊的刁蠻少女江楚月,那是一個錯誤,是編劇或者導演的親戚,被強行塞進來的角色,與這場戲很格格不入而且有衝突,因為這個女人經常會突然給自己加戲,而且導演還不能改劇本。

Mmp,身為男一號,竟然連女配角都不能自己選,這個江楚月實在不是自己喜歡的菜,作為一個古代男人,特麼的還監督不讓老子逛窯子,這還有沒有天理?

穿越管理局的工作人員的良心一定被狗吃了!

陳旭一路長吁短嘆,有了這個女人跟在身邊,看來許多很快樂的事做起來就不那麼方便了,

幾個人一路打聽,果然幾乎所有人都知道蓮園的位置,而且一聽陳旭問起,所有的男人都雙眼放光有流口水的衝動。

看來這個蓮園的確是個好去處,根據這些牲口的生理反應,裡面的小娘子定然也一個個妖嬈的不得了。

四匹馬七拐八拐,二十多分鐘後終於來到了一個院子外面,磚石圍牆,粗木的門樑,上面寫著蓮園兩個大大的篆字,院子裡有一個池塘,不過裡面的蓮葉早已頹敗不堪,只餘下孤零零的一些莖稈,池塘旁邊有一棟兩層的木樓,裡面燈火通明,不斷有男女的淫聲浪笑傳出來。

陳旭一眼就把整座園子看完,感覺有些失望,本以為是一座很有特色的大妓院,沒想到竟然就如此普通的一個小院子,而且門口連個龜公和老鴇子都沒有,就這種檔次的妓院,如若放到後世唐宋時期素有春風十里的秦淮河畔揚州妓院一條街上,估計鬼都不會上門,因為實在是太寒磣了。

(注一下:後世流行一句許多女人都認為很美很浪漫的詩句,叫做春風十里不如你,如果有男人用這句話誇獎你,請別高興的太早,呵呵,其實就是表示你比夜店的公主漂亮一些而已,春風十里,其實就是說的十里秦淮的青樓妓院,翻譯過來就是那十里長的一條大街上所有的妓女都沒你長的好看。)

聽著小樓上傳來的男女的淫聲笑語,還是讓陳旭體味到了一絲絲妓院的風采,於是迫不及待的下馬帶著王五和王七走進小樓,而江楚月已經臉色頗為憤怒,緊緊的握著短劍一聲不響的跟在後面。

逛窯子啊,所有男人的最愛,穿越到大秦之後半年,陳旭終於第一次踏進了窯子的大門。

至於裡面的小娘子到底有多漂亮多妖嬈,嗯,拭目以待,因為陳旭兩世為人從未逛過窯子。

而且在唐宋年間,逛青樓似乎是一種獨特的文化,已經上升到民族自豪感的高度,無數文人雅士,無數江湖俠客都和青樓女子結下不解之緣,甚至留下眾多膾炙人口傳送千古的故事和佳句,就連皇帝也不能免俗,偷偷逛窯子的也不少,最著名的自然是宋徽宗和李師師,為了幽會李師師,宋徽宗還和大音樂家周邦彥鬧出一樁君臣爭風吃醋的趣聞,不過周邦彥沒宋徽宗腿粗,被宋徽宗剛出京城後一個人霸佔了李師師。

陳旭一邊走路,一邊腦補著風華絕代的李師師身穿肚兜兒,身披薄紗,玉體橫呈千嬌百媚躺在床上的誘惑風景,忍不住摸了一把口水。

「哼~」跟在後面的少女聽見某人吞口水的聲音之後,忍不住冷哼了一聲。

「幾位可有邀請?」剛走進小樓,兩個身穿細麻布衣的高壯男子從門後站出來擋住去路。

「馬騰在不在?」陳旭把沒穿衣服的李師師從腦海裡面趕走之後臉色平靜的問。

「馬公子?」兩個男子互相看了一眼一起搖頭說:「馬公子我等已經月餘沒見過了,幾位如若是要找他的還請去郡守大人府上詢問,今日蓮園已經被貴人包下,幾位如若沒有邀請的話,還請改日再來玩耍!」

兩個男子看著陳旭身後五大三粗的兩個挎劍的護衛,自然也沒敢大意,表現的還是非常禮貌。

陳旭鬱悶不已,看來是白來了這一趟,同時也略微有些遺憾,不知道樓上那些沒穿衣服的小娘子都長什麼樣子,想上去看看都沒機會,明天如果找到了腳舍主人一家人,自己就要打道回清河鎮,整個冬天都會窩在家裡,逛窯子這種事又得拖很久了。

其實陳旭也並不是想逛窯子幹點兒啥,而是他很感興趣古代人逛窯子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總會有那麼多的文人騷客喜歡逛窯子,那柳永竟然還能在妓院裡面寫出那麼多膾炙人口流傳千古的抒情詩詞。

逛窯子不就是摟摟抱抱摸摸捏捏顛鸞倒鳳嗎?聽說後世的夜店公主都趕場趕時間,為啥古代的還會有閒情逸致吟詩彈琴?

陳旭百撕不得騎姐。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6:25
第250章 千萬不要惹你

「感謝高公子今日賞臉,冉某敬公子一杯,還請回府多多在郡尉大人面前美言幾句,多幫我弄一些工奴,錢糧自然會多多奉上!」樓上男女的淫聲笑語之中傳來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

「高公子?莫非是高堯?」陳旭停下腳步轉回頭問兩個男子。

「不錯,正是高堯高公子!」一個男子點頭說。

「也好,找他打聽一下馬騰的情況!」陳旭邁步往二樓的樓梯走去。

「哎~非請莫入!」兩個男子都伸手阻攔,同時臉色也變的很不好看。

「閃開!」陳旭淡淡的說了一聲,跟在後面的王五王七兩人突然出手,一人一個掐住兩個男子的脖子一腳踹到牆根。

「嗆~」王五將大劍抽出來半截惡狠狠的說:「再敢聒噪阻攔,死!」

兩個男子頓時嚇的臉若土色蜷縮在牆根不敢動彈,只能眼睜睜看著陳旭帶著兩個彪悍的保鏢和一個少女大搖大擺的往二樓走去。

以前在宛城的紈袴當中,馬騰排第一,但馬騰去了一趟清河鎮之後就徹底消匿了,因此現在宛城紈袴界的頭把交椅就歸郡尉的兒子高堯坐了。

此時房間中央裡燃著一個炭盆,兩邊擺放著四張案桌,四個男子各自坐在案桌後面對飲談笑,身邊各自圍坐著幾個衣衫單薄的少女,其中一個二十左右的青年身穿華麗的錦袍,頭戴金冠,懷裡摟著一個女子,兩隻大手還伸在女子的衣服裡面揉來揉去,臉上儘是淫蕩的笑容,旁邊還簇擁著兩個少女,一個在幫他捶背,一個在給他喂酒。

四人之中還有一個身穿灰布麻衣的魁梧男子,約莫四十多歲,頭髮鬍鬚梳理的整整齊齊,雖然看似豪壯,但臉色卻異常謙卑,不停的給錦服青年敬酒賠笑。而另外還有兩人,也都是二十多歲的青年,表現的也都是放浪形骸模樣,一邊喝酒一邊對著身邊的少女摸摸捏捏,浪聲笑語充斥整個房間。

「哐~」房門突然被撞開,一個少年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兩個五大三粗的剽悍護衛,最後還走進來一個身穿淡藍色長裙的美麗少女,不過看清裡面的情形之後,少女很是厭惡的摀住鼻子。

房間裡所有人都轉頭看著陳旭等人,而陳旭的目光也落在房間裡的女子身上。

陳旭略有些失望。

尼瑪都是騙子,一路上不是所有人都說這裡都是光屁股的女人嗎,為毛一個個都還穿著衣服,雖然有些衣衫不整,雖然都露著胳膊大腿,雖然也有那圓圓的雪白露出來一半,但明顯距離腦補的場景區別有點兒大。

「你……你們是何人?」片刻之後中年男子憤怒的站起來。

「誰是高堯?」陳旭的目光掃過所有人,最後落在那個錦服青年上身。

「我便是,你找我何事?」高堯的手依舊伸在懷中女子的衣服裡面摸摸捏捏,臉色頗為不爽的問。

「呵呵,高公子好,鄙人清河鎮裡典陳旭!」陳旭胡亂拱了一下手皮笑肉不笑的說。

「陳旭?」高堯渾身一抖,驚呼的同時手從女子的衣服裡面掉了出來,一雙眼睛也瞪的溜圓,滿臉露出既憤怒又驚恐的表情。

「不錯,高公子可知道馬騰現在在何處?」

「馬騰……馬騰我已經月餘未曾見過了,聽聞郡守府中的人說他回咸陽去了!」高堯似乎對陳旭有些害怕,結結巴巴的說出了馬騰的去向。

「回咸陽了?」陳旭愣住了。

「高公子說的不錯,我也聽聞馬公子回了咸陽!」身穿灰衣的中年人此時回過神來,他從高堯的話語這態度上感受到陳旭的身份肯定大有來頭,不然高堯也不會表現的這麼配合和驚恐,按照往日,如果是毫無來頭的人,這傢伙早就跳起來用銅爵砸過去了。

「什麼時候走的?」

「二十天前!」高堯略有些忐忑的站起來,「那次馬騰和咸陽來的一個朋友去了一趟雉縣,過了幾天回來之後就閉門不出,後來他專門請我喝了一頓酒還說了一些話,聽說第二天便離開了宛城回了咸陽。」

「他與你說了什麼?」陳旭好奇的問。

「他說……他說讓我們千萬不要惹……惹你!」高堯臉色很扭曲很難看,雖然說出來會丟了面子,但陳旭問起,他又敢不說。

其實高堯和陳旭自始至終從來就沒有過正面衝突,甚至兩人幾乎都沒有正面碰過面,因此兩人根本就不認識,第一次是為了給馬騰出一口氣,天黑了一群人去找陳旭的晦氣,被虞無涯騙到一座荒廢的院子揍了個半死,而第二次策劃陷害陳旭,高堯也沒出面,只是挨不過面子暗中弄了幾幅輕駑給趙柘,但就是那件事把他捲了進來。

山匪劫持夏糧稅露餡兒之後的很長時間,馬騰和高堯這群宛城的紈袴公子都被家裡的大人打了個半死,而且禁足一個多月,直到趙高被罷去中車府令之後,這件事才算是告一段路,風聲消減之後這些人也才慢慢出來活動,不過習性收斂了很多,再沒有了以往的跋扈和囂張,畢竟這件事一旦搞不定,他們其中的許多人都會跟著掉腦袋。

而馬騰要說他二逼也好,說霉運罩體也好,反正陳旭就是克他,本來禁足之後出來又可以整天花天酒地把妹瀟灑,但沒想到咸陽又來了一個熟人,蒙毅家的公子蒙雲,兩人也是舊識,雖然身份差距稍微有些大,但不妨礙兩人從小便認識,因此蒙雲來之後馬騰又做東道主招待蒙雲,然後聽蒙雲說起造紙之術,幫忙打聽之後竟然又是在清河鎮,又是陳旭的地盤。

於是馬騰便丈著蒙雲準備去欺負一下陳旭,既可以抱蒙雲大腿又可以一口惡氣,於是到了清河鎮之後打聽到造紙坊的位置,直接慫恿蒙雲衝入造紙坊逼問造紙的方法,然後護衛失手錯殺了牛小四,於是陳旭情緒失控,將馬騰和蒙雲一起揍的鼻青臉腫。

挨揍其實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後來陳旭做的那些的事。

先是威脅蒙雲寫下五十萬錢的欠條,又讓蒙雲寫下指證馬騰殺死牛小四的證詞,徹底一下將馬騰的七寸死死捏住再也不敢動彈半分。

陳旭將蒙雲這種大秦最高級別的紈袴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卑鄙無恥的手段,讓馬騰徹底害怕了,他只不過一個郡守的侄兒而已,大腿還沒別人的汗毛粗,返回宛城之後,他擔驚受怕了二十天之後決定離陳旭遠點兒,臨走前還好心的把高堯喊出來喝了一頓酒,並且語重心長的叮囑了一下這個相處了好幾年的狐朋狗友也離陳旭遠點兒之後便黯然傷神的離開了南陽這個傷心的地方,回咸陽老家舔舐他破碎的小心臟去了。

「那知不知道前幾天有一個女子來找過馬騰?」陳旭臉色古怪的問。

「此事略有耳聞,聽說一個身材高挑的小娘子去郡守大人府上要找馬騰,還打傷了幾個護衛,但最後聽說郡守大人還恭恭敬敬的將其送了出來,再之後的情形就不知道了!」高堯老老實實的回答。

「陳裡典,三娘或許是回咸陽了!」王五低聲說。

「此事明日我們去城東找老將軍留下的暗衛核實一下便知!」王七也低聲說。

「嗯!」陳旭點點頭,然後對著高堯拱手說,「多謝高公子相告,今日多有打攪,告辭!」

「陳裡典慢走!」高堯也鬆了一口氣趕緊拱手。

看著陳旭帶著兩個護衛和一個少女轉身下樓,已經徹底聽不見腳步聲了之後高堯才長吐一口氣,渾身虛脫般的一屁股坐到榻上。

對於陳旭,實際上高堯以前並沒有看在眼裡,雖然挨了虞無涯一頓打,但還不至於害怕,上次山匪劫糧之事也只能算是一個失誤,是趙柘裝逼失誤,然後引起整個宛城差點兒就淪陷了,不過還好,事件最後解決了,但馬騰離開南陽時候和他說的那一番話,還有馬騰臉上身上那遍體鱗傷的淤青和傷疤,更有透露出來的蒙雲的身份之後,高堯徹底就把陳旭化為了不能接近的凶獸一類,遠觀都不行,只能躲著。

但他沒想到即便是自己不去陳旭,陳旭竟然還找到這個地方來了,萬一他找不到馬騰拿我撒氣怎麼辦?

高堯很忐忑,他現在不能和任何人起衝突,更別說是和陳旭,一旦被郡尉老爹知道,估計腿會被打折。

「公子,奴伺候您飲酒!」還是剛才那個衣衫不整妖嬈嫵媚的女子依偎到他懷裡,雙手捧著一爵酒湊上來。

「滾~」高堯一巴掌抽在女人的臉上,青銅爵也飛出去噹啷一聲砸在牆壁上跌落到地面,酒水濺了一大片,旁邊幾個少女頓時嚇的臉色蒼白。

「都出去!」中年男子一揮手,一群衣衫單薄的少女全都惶恐的退走,房間裡轉瞬就只剩下了四個男人。

「高公子,這陳旭……」中年人剛一開口,高堯便打斷他的話說,「冉顙,與你無干的事不要打聽,今日就這樣吧,你的事我會和父親大人說起,但如今你購買的奴隸越來越多,數量需求甚大已經引起了我父親的懷疑,你一個銅鐵作坊焉何需要如此多的工奴,莫非你想蓄奴造反?」

「哐當~」中年男子手中的酒爵掉到地上,臉色煞白的趕緊搖頭說:「馬公子勿要亂說,小心隔牆有耳,此話一旦傳出去,我冉某一家定然難逃一死也!」

「都說商賈膽小,果然如此,此乃戲言耳,何必如此驚駭!」高堯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衣衫和頭冠之後招呼也不打就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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