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帝國吃相 作者:牧塵客(連載中)

 
Babcorn 2019-9-19 20:43:5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15 76345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6:25
第251章 英布和陳平

房間裡剩下的中年男子和兩個年輕人互相看了幾眼,然後一起用袖子擦了一下額頭的虛汗,其中一個低聲說:「冉公,看來我們的動作的確太大了,以後要收斂一些!」

「不錯,冉公切莫太心急,此事先暫且緩一緩!」另一個青年跟著附和。

高壯的中年男子沉默半響之後微微點頭,微微的嘆口氣:「我先祖叔山冉,與傳說中能百步穿楊的神射手養由基同為楚王審的帳下勇士,乃是大力士,能力負千斤,一輛精銅打造的戰車都能舞動,曾經數次為楚王化解凶險,被封為大夫,雖然如今我冉氏早已歸隱鄉野或為民夫或為商賈,但我冉氏也始終不曾忘記先祖的功勛和榮耀,秦國當初不顧禮儀廉恥拘禁懷王,脅迫懷王割地,但懷王寧死不屈,三年之後客死秦國,當初懷王靈柩還楚之時,萬民伏拜悲慟,哭聲震於九天,我冉氏曾祖就留下家訓,冉氏後世子孫,必以滅秦為訓,殫精竭慮不可懈怠,但如今轉眼七十餘年過去,我大楚不僅未曾復仇,更是遭遇滅國之恨!某對不起先祖也!」

兩個年輕人也都臉色淒然,其中一個拱手說:「冉公無需介懷,如今到處隱有傳言大秦將倒,六國王孫貴族也都暗中厲兵秣馬以備變故也,我遍遊中國,就是聯絡忠勇豪俠義士,積蓄力量,待時機一到就揭竿而起,必將暴秦碾成粉碎,冉公之恨,我大楚數百萬子民的滅國之仇,皆都可以報矣!」

「季布兄所言不錯,如今之大秦看似穩固,但其實如同腐木,早已危機重重耳,修直道馳道動輒數十萬民夫,修驪山陵寢強迫七十萬刑徒,修燕趙長城鞭笞六國百萬降卒,行苛法,重賦稅,民怨早已極大,今日之大秦,猶如乾柴火油,只需一點火星頃刻間便會熊熊而起,平乃魏人,亦有復國之心,路上遇到季布兄,相談之下一見如故,因此便一起順道來南陽郡,也是想見見冉公這種忠勇俠義之士,他日如若起兵,平自當在大梁遙相呼應也!」另一個青年臉色凝重的拱手說。

「陳平兄在魏地素有賢名,有兄在魏都運籌,他日起兵必然一帆風順,復魏也是水到渠成之事,到時候必然重複大魏武卒之風采,將秦都咸陽踏足馬下也!」那個叫英布的青年神情謙恭的說。

「踏平咸陽,吾之所願也!來,為他日滅秦飲一爵!」陳平舉杯,滿臉豪氣。

「為大楚大魏復國,同飲!」中年人和季布兩人同時舉起手中的酒爵。

三人一杯飲罷,陳平放下酒杯略有些遺憾的說:「某前些日子在大梁,聽聞南陽郡出了一種堪稱仙釀的美酒,叫做清河佳釀,如今在咸陽萬金難求一瓶,即便是盛酒的陶瓶售價都逾千錢,可惜平無緣得嘗,甚為遺憾!冉公在南陽郡多年,可曾聽聞過此事?」

「此事布在路途中也曾聽說,說者皆都煞有其事,形容的妙不可言,世間難道真有如此美酒乎?」英布臉色疑惑的問。

「呵呵,此事冉某的確聽說過,與那數月前傳說的紫雲仙茶一般,來歷神秘莫測,只聽說在雉縣境內伏牛山中,估計又是那傳說中的仙家弟子所為,這清河佳釀我沒品嚐過,但那紫雲仙茶我卻在宛城花重金向當初品仙茶會上的名士求得二兩,味道的確令人無法忘懷,所言茶中三味感悟的淋漓盡致也,如今雖然宛城之中也有制茶坊制售所謂的仙茶,但味道差別太甚,無法與之比較,仙凡之別在茶中一覽無餘,可惜可惜,那賣茶的列子門徒一去不回,再也沒有在宛城出現過!」魁梧的中年男子很是遺憾的搖頭。

「此一說,爵中之酒淡然無味耳!」陳平嘆口氣放下酒爵。

「陳郎君抱歉,冉某雖為商賈不缺錢糧,但四處打聽也不曾弄到一瓶清河佳釀,怠慢怠慢!」中年男子趕緊道歉。

「非是冉公之錯也,是平無口福耳,其實我這次來宛城,就是想去伏牛山中打探一下那位仙家弟子,如若有緣遇上能夠得到其指點一二,說不定大魏復國之事易如反掌耳。」陳平說。

「如若陳兄要去,布也陪同前行!」季布笑著說。

「甚好,那就如此說定,平先回去休息,明日我們便啟程前去吧!」陳平也沒有了喝酒的興趣站起來。

「陳郎君勿忙走,天色已晚,冉某安排兩個美娘回去侍寢!」魁梧的中年人也站起來。

陳平愣了一下低聲問:「冉公,這蓮園的女子不會把我們方才所談之事傳出去吧?」

「呵呵,放心!此蓮園本就是冉某開設,專門用來招待宛城之中的這些官吏和公子的,以色為餌,誘其前來娛樂玩耍,同時也可以打探一些消息,陳郎君乃是貴客,自然要服侍周全,勿用多慮也!」

「那就好,平多謝冉公!」陳平再次施禮,中年男子喚來兩個身姿嬌媚的少女陪著陳平下樓。

魁梧的中年男子站在窗口,目送陳平摟著兩個少女出了蓮園,這才收回目光走到榻上坐下。

「冉公,您是想把這陳平也籠絡到麾下?」剩下那個叫英布的青年也陪坐下來低聲問。

「非也,這陳平我觀之心性穩重,非是反覆無常之人,要籠絡下來為大楚效力頗為不易,但可以為助力,值得冉某親近一二,我所感興趣者,是方才把高堯嚇走的那個叫陳旭的少年!」中年男子拈著鬍鬚思索著說。

英佈滿臉奇怪的表情說:「冉公,我對南陽郡不太熟悉,你言這高堯是郡尉之子,他為何要害怕一個小小的裡典?」

「這才是其中的關鍵,更讓我驚奇的是馬騰竟然也怕他……這陳旭到底是何許人也,看來明日要好好安排人打探一下他的跟腳,如若能夠籠絡,以後冉某在南陽行事當可以方便許多!」中年人沉思許久之後突然眼神一亮說。

「冉公說的不錯,眼下我們要籠絡一切可為助力的人手,布明日陪陳平去雉縣伏牛山中打探之後便不再回宛城,而是要回楚地繼續聯絡各方義士,這南陽之事就拜託冉公了,多多畜養礦奴,多多打造兵刃,只等時機一到,我自會再次前來與你匯合共同舉兵!」

「賢弟放心,冉某雖為商賈,但從未曾忘記祖訓,復國之事當鼎力而為!」中年男子神色凝重的點頭說。

次日一早,陳旭吃過早飯之後就在王五和王七的帶領下去了城東一家陶器商舖。

這裡明面上是經營陶器,實際上是王翦以商隊為幌子安排的暗衛,王五和王七亮出腰牌之後,很快就打聽到了結果,王青袖果然來過此處,而且已經返回咸陽。

「陳裡典,看來是三娘惦記大將軍的病情才匆忙離去的!」離開陶器店後王五說。

陳旭的心情一下輕鬆了不少,回去了就好啊,這個冬天可算是能夠安靜了。

王青袖這個女人雖然長得漂亮,但就像一個炮仗,一點就炸,屬於不可接近和褻玩焉的品種,而且還剋夫,就比如趙柘,兩人剛定親就被人把蛋蛋割了,最可怕的是這個女人還準備把這個太監老公一刀咔嚓了。

不過好像砍了也不錯,不然留著始終還是個禍害,說不定哪天還會和他起衝突。

而且王青袖出手的話,趙高一個屁都不敢放,只能打落牙齒往肚裡咽,然後咬牙切齒的躲在家裡畫圈圈詛咒王翦一家老小。

如果王翦知道了趙高天天畫圈圈扎小人詛咒他死,會不會親手把趙高也給砍了?

如果是,那就更好了。

只要趙高一死,歷史就徹底被改變,哪怕秦始皇死了估計也沒人篡改詔書,大秦歷史說不定會發生根本的變化。

不過看來這個希望很渺茫,因為王翦病重,恐怕會和歷史上一樣,死的極其低調,因此弄死趙高這件事還不能太樂觀,一不小心自己就會被他輕輕碾死了。

陳旭騎在馬上一邊走一邊想,再次帶著王五和王七來到腳舍,然後就看到昨日那個三十歲左右的混混正等在腳舍門口東張西望,看見陳旭騎馬過來,趕緊一路小跑的迎上來行禮。

「昨天的事打聽的怎麼樣了?」陳旭騎在馬上問。

「小郎君,昨夜我們已經打聽到了,當初經手買賣工奴的是郡尉府的人,具體的是高堯高公子的幾個手下經辦的,腳舍一家人是被發賣到城北二十里外一家大銅鐵坊內,當時同時發賣的還有十多個沒有戶籍的流民,不過……」

「不過什麼?」陳旭冷冷的問。

「不過如今馬公子不在,我等無權無勢貿然去索要工奴,恐怕那坊主不肯給,聽說那坊主和高公子相處甚密,經常在一起喝酒飲宴!」男子苦著臉說。

果然是樹倒猢猻散,這馬騰一走,手下一群混混都混的比較淒慘,陳旭想了一下說:「你帶我們去那個銅鐵作坊,我自會與坊主交涉!」

「好好!」男子大喜,解下一匹拴腳舍門口的雜毛大馬騎上,然後帶領陳旭和王五王七三人出宛城東門,沿著大河而上。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6:38
第252章 裡面有貓膩

眼下已經入冬,白河兩岸的大片農田都已經種上了冬小麥,黑色的土壤阡陌縱橫,其中還夾雜著一個一個的小村莊,雞鳴犬吠之聲不時傳來,看起來和後世的農村並沒有什麼區別。

但七八里之外卻有一股股濃煙騰空而起,密密麻麻如同一根根菸柱在天空瀰漫散開,同時還能聽見叮叮噹噹不斷敲打的聲音傳來。

很快,四人就接近了那片冒煙的區域,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濃烈的炭火和硫鐵的濃烈氣息,陳旭這才發現,這裡竟然異常的繁華,到處都是銅鐵冶煉和加工作坊,無數又黑又瘦衣衫襤褸的工奴在監工的監視下冶煉銅鐵打造器具,沿路到處都是一輛接一輛的牛車馬車,甚至有的大型商隊數十輛馬車一眼看不到頭,皆都負重而行,吱吱呀呀的一路顛簸經過,時不時有銅鐵礦石和木炭掉落下來,所有工坊門口,也皆都有牛馬騾車進出不斷,其中還有不少身穿青色衣服的官吏,帶著兵卒不斷往來巡查,時不時的可以聽見大聲呵斥和怒罵之聲。

此情此景,落在陳旭眼中,讓他竟然感到莫名的憤怒和激動,憤怒是為那些被監工鞭笞喝罵的工奴的淒慘遭遇,而激動,是因為大秦竟然有如此蓬勃的金屬冶煉加工基地。

雖然都是很小的土製冶煉爐,消耗和浪費了大量的木炭和銅鐵礦石,而且這些銅鐵經過反覆冶煉仍舊不堪大用,但不得不否認,大秦這種金屬冶煉的基礎工業已經具有了一定的規模,產量自然也不少,這個規模放眼如今的地球幾大帝國之中,應該也算是數一數二的。

四人策馬一路向北而行,沿路都是銅鐵工坊,為了維持這麼多工坊的工奴以及其他人員的吃喝用度,除開運送銅鐵和礦石木炭的商隊之外,販賣糧食的商隊每日也是絡繹不絕。

「小郎君,宛城郊外一共有六百餘家銅鐵冶煉作坊,每年產的銅鐵不計其數,工奴不下三萬人,就光是每日吃喝供給就是一筆無法計算的數字,這也讓許多販賣糧食的商賈賺到堆積如山的錢財!」看見陳旭好奇,帶路的男子小心翼翼的解釋了一下。

而陳旭此時也有些明白為什麼當初秦始皇要把全國的銅鐵商人都遷徙到南陽郡來了,第一不光南陽是中原腹地,處在南北交通的中心,這裡冶煉的銅鐵可以通過四通八達的交通網絡運送到全國,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糧食。

要把這幾百家銅鐵商賈集中到一起管理,消耗的糧食必然是一個天文數字,也只有南陽郡這種農業發達的地區才能夠了支撐這麼大的日常消耗,而且這還僅僅是宛城附近而已,整個南陽郡三十餘縣,除開雉縣這種極度偏遠的貧苦山區之外,幾乎每個縣都有數量不少的銅鐵作坊,整個南陽郡參與銅鐵冶煉和加工的人數接近十萬,這還不算那些燒炭、開礦、運輸等配套的周邊人員,因此除開種糧之外,金屬加工業已經成為南陽的支柱性產業,吸納了數十萬計的人口參與其中。

雖然這其中大部分的人都是從六國抓捕的奴隸,其中也有不少流民、刑徒、匪徒、罪犯,甚至是像腳舍主人這種純粹被人強行剝奪戶籍之後發賣來的平民。

無論是什麼人,一旦被買到這些工坊變成了奴籍之後,基本上一輩子都會淒慘無比,就為了一口飯食每日辛苦勞累,吃不飽穿不暖,比之最貧窮的貧民還不如,一不小心生病或者受傷,坊主也絕對不會給予治療,只能哀嚎等死,而且這種原始的冶煉作坊,充斥著濃烈的硫碳氣息,天長日久的熏陶下來,病變在所難免,更何況時常還有煉爐坍塌翻倒的事情發生,因此死亡對於這些工奴來說猶如家常便飯,所有人都處於一種朝不保夕的境地。

而這些被強行遷徙來南陽郡的銅鐵商賈,到底又有多少是忠於大秦的完全就是個未知數,而這些工奴又有多少人自甘過這種生不如死的被壓迫生活,更是一個未知數。

大周的奴隸制度雖然已經徹底瓦解,但奴隸依舊存在。

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把我們的血肉鑄成我們新的長城……

陳旭心中沒來由的突然響起這一首歌,同時眼前彷彿看見無數紅旗席捲,那些衣衫襤褸被鞭笞喝罵的工奴都揮舞著鐮刀斧頭咆哮而起……

尼瑪,老子是不是昨夜沒睡好!

陳旭搖搖頭把這個詭異的場景從腦海裡趕出去。

馬蹄得得,半個時辰之後,在男子的帶領下四人來到一片小山附近,而山中有數十道或黃或黑的煙柱衝天而起,看規模,裡面定然有一家非常巨大的銅鐵作坊。

「小郎君,應該就是這裡了!」中年男子回頭說。

四人騎著馬順著一條還算平整寬闊的馬路往前走了三里左右,然後看到一道由削尖的粗大原木組成的巨大柵欄將路擋住山谷,柵欄後面還有數丈高的兩座塔樓,兩邊是挖開的陡峭山壁,已經無法通行。

「何人鬼鬼祟祟,報上名來!」突然塔樓上一個粗狂的聲音傳出來。

「我是馬騰公子屬下胡寬,有事要見你們坊主!」男子騎在馬上大吼。

「稍後,等我前去通報!」塔樓上一人順著木梯下來,騎著一匹馬離開,等了差不多一刻鐘,幾個人跟著一起返回來,隔著柵欄對著陳旭等人看了幾眼之後其中一個中年大聲說:「坊主今日不在,你們還是改日再來吧!」

「大膽,一個商賈也敢敷衍於我,小心我告知馬公子,你們坊主都要跟著吃罪去蹲郡尉大牢!」胡寬大怒。

「哈哈,我們早已耳聞馬騰如今並不在咸陽,你又何必來嚇唬我等,胡寬,不是我們不想放你進來,而是今日坊主的確不在,昨日他入城到現在還未歸來,如若你運氣好,今日在城中還能遇見他,有什麼要事你就當面和坊主說吧,這山裡只有燒炭冶銅的作坊和幾百個工奴,我們就不放你進來遊玩了!」中年人隔著柵欄淡淡的說。

胡寬臉色很難看但又無可奈何的轉頭看著陳旭,臉色略有些蒼白,昨天陳旭說今日必須把腳舍一家人弄回去,但眼下人沒見到不說還被冷嘲熱諷碰了一鼻子灰。

「小郎君……」

陳旭一擺手制止了胡寬把話說完,這個商人能夠獨霸一座小山,裡面數十座煙囪在冒煙,可見此人財力異常雄厚。

但不管財力如何雄厚,商賈的地位在秦朝都是極低的,任何時候都會小心翼翼,而眼前這些人卻膽子大的有點兒離譜,不管馬騰是不是回了咸陽,按正常來說也決然不會如此頂撞和奚落他的手下,而且用尖利的柵欄阻隔山谷,裡面還設置瞭望塔樓,這一切都表現的極不正常。

這山裡面有貓膩!

陳旭瞬間就有一些明悟。

但很快他就把這個念頭拋到腦後,自古以來官商勾結,有貓膩的太多了,沒貓膩的都早早的垮台了,因此這並不什麼問題,問題是老子不能白跑這一趟,二十多里地,來去至少都要兩個小時,騎著馬顛的腰疼菊花疼。

「王五,能不能打進去!」陳旭轉頭問。

「呵呵,陳裡典看好,小七給我壓陣!」王五慢慢抽出腰間的大劍。

「你們想幹什麼?」柵欄裡面的幾個人頓時有些慌亂,那個中年人衝著陳旭幾人怒喝。

「駕~」王五雙腿一夾馬腹,胯下的駿馬配合嫻熟,一人一馬猶如蛟龍一般衝了出去,如同飯盆大小翻飛的馬蹄濺起大片的泥沙碎石,眨眼之間王五就衝到了柵欄前面。

「起~」伴隨著一聲王五一聲怒吼,手中馬韁往上一提,駿馬騰空而起直接越過兩米多高的柵欄轟然落在了山谷裡面,幾個人驚慌失措的四散而逃,但那個中年人卻被王五瞬間追上,一把寒光閃閃的大劍擱在了他的肩膀上。

中年人嚇的一個哆嗦定在原地連呼饒命。

「去把柵欄移開!」在王五的逼迫下,中年人只好驚恐的返回到柵欄旁邊,用力的抬下來一根足有腰身粗細的巨木,然後將柵欄推開僅容一輛馬車進入的通道。

「幾位,坊主今日真的不在……」中年人驚恐無比。

「我就是來找幾個人,坊主沒在也沒關係,胡寬你告訴他,如若半個時辰之內我見不到人,就別怪我不客氣!」陳旭騎在馬上居高臨下的說。

就在胡寬把腳舍一家人的相貌和買賣時間講給中年人聽的時候,山谷外面傳來踢踢踏踏的馬蹄聲和吱吱呀呀的車輪聲,陳旭往外面看去,很快就看到七八個騎馬挎劍的護衛簇擁著一輛單轡的馬車正順路而來。

「幾位,坊主回來了,有事你們儘管問他就好!」中年人瞬間也鬆了一口氣。

「你們是什麼人?」馬車很快順著通道也進入山谷之中,一群護衛看見王五還將一把大劍擱在中年人的脖子上,立刻都緊張的快速抽出腰間的兵器一起大喝。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6:38
第253章 再遇冉顙

「發生了何事?」馬車厚實的布簾掀開,一個體格魁梧的中年男子探出頭來,看了一圈之後眼神落在陳旭臉上,兩人對視了約莫數秒,彼此臉上都很詫異。

「是你?」

「是你?」

短暫的驚訝之後,魁梧的中年人哈哈大笑的掀開布簾從馬車上下來,大步走到陳旭面前拱手行禮說:「陳裡典,昨晚匆匆一別,沒想到今日又見面了,實在是令冉某驚喜莫名,不知陳裡典來我工坊何事?如需冉某幫忙盡快開口,必定讓你滿意!」

陳旭:……

原來這個人就是工坊的坊主,也難怪有如此大的底氣,抱上了高堯和郡尉高焄的大腿,想來在宛城如今也無人可以動他半分。

「呵呵,既然冉坊主如此坦言,陳某就直說了,今年六月中旬,宛城中有一家腳舍全家老幼四口被馬騰抓住,最後通過高堯賣給了你,那一家人與我舊,希望冉坊主將他們交還給我,當初花費了多少錢陳某會一錢不少償付與你!」

「還有此事?」冉顙故作驚訝,略略思忖之後點頭說,「我這工坊前些時日的確通過高公子買過一些沒有戶籍的流民和匪徒充作工奴,但不知有沒有陳裡典所說的這一家人,既然陳裡典到了冉某的地界,請一起入內歇息,然後也好安排人手下去排查一下,如若有,冉某定然交還陳裡典!」

「也好!」陳旭點點頭,然後手一抬,王五把大劍從中年人的肩膀上收回來插入劍鞘。

「哈哈,陳裡典,冉某前面帶路,請~」冉顙爽朗的大笑重新坐上馬車,似乎對剛才的事情沒有絲毫的不快。

「冉坊主請!」陳旭微微拱手,策馬走在馬車後面。

這個山谷並不長,但卻像是一個葫蘆谷一樣,入口狹窄,裡面卻很寬敞,而且還有人工開挖填埋的痕跡,面積足有上千畝,二十多座冶煉爐分佈在山谷之中,而兩邊的山腰上還有十多座炭窯正在燒炭,無數的人用藤筐背著木炭或者銅錠如同螞蟻一樣來來回回,大量的銅錠堆碼在草棚下面,數量陳旭都估算不出來,根據體積和密度大致推算一下,數量怕是有數百噸,因此對這個工坊的實力也非常咋舌。

路過一個冶煉爐外面的時候,陳旭發現工奴正將一塊塊並不規則的紫紅色的銅塊放進一個高約兩米的大爐子裡面,似乎準備進行二次冶煉,而且一路走過好幾個冶煉爐發現的場景差不多,都是對銅塊進行二次加工,而不是冶煉銅礦石。

一行人最後在一片松樹林中停了下來,這裡有一棟青石修建的房子,佔地足有數畝,地面也都鋪著青石板,看起來非常大氣,院子中間還有一個池塘,甚至還有一股泉水從旁邊的水渠嘩嘩不斷注入池塘之中,不過院子和房子固然修的很好,但到處都落著厚厚一層灰,空氣中也充斥著一股嗆人的味道。

「咳咳!」下馬之時,陳旭忍不住猛烈的咳嗽幾聲。

「陳裡典,這煉銅冶鐵的味道頗為難聞,冉某等人早已習慣,怠慢了,進屋稍坐,我馬上就安排人去幫你詢查那腳舍的一家老小的下落!」冉顙對著跟過來的中年人吩咐了幾句之後,中年人點頭離開,陳旭和王五王七、胡寬跟著冉顙進屋,然後在一間房間分賓主坐下,互通姓名之後很快就有侍女端茶上來,所用的茶葉就是陳旭傳出來的綠茶炒制方法,看來喝這種綠茶已經被很多人接受了。

好不好喝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以沾點兒仙氣,同時也彰顯一下身份,因為如今喝茶已經成為了上層人士的一種待客習慣,同時也是一種身份的象徵。

「冉坊主,你這冶煉作坊規模很大啊,恐怕整個南陽郡沒有人比你的實力更加雄厚了吧?」陳旭喝著茶笑著說。

雖然和冉顙不熟,但看冉顙的態度今天這一趟應該不會白跑,同時對於這種掌控冶金作坊的大富豪,陳旭還是有幾分結交的好感,如果大秦將來要強大要發展,金屬冶煉就是其中無法繞開的一大難題,只有有了高品質的鋼鐵,各種東西才能慢慢發展出來。

「陳裡典謬讚了,冉某可不敢稱富,大秦雖不曾斷絕我們這些商賈的經營,但卻也管理嚴苛賦稅沉重,而且還要養活如此多的工奴,加工百斤精銅也不過獲利百錢而已!」冉顙搖搖頭說。

「如此薄利?」陳旭忍不住呆了一下。

「不錯,的確是薄利!」冉顙點頭。

「冉坊主和高堯很熟?」陳旭換了一個話題,因為即便是加工一百斤銅只能得到一百錢,這山谷之中堆積的銅錠如山,算下來也是數十萬錢的收入,長年累月下來完全就是一筆天文數字一般的收入,因此這姓冉的坊主稱作南陽巨富也不為過。

「呵呵,高公子是郡尉高焄大人的二子,冉某要在宛城謀生,自然還需和他們好好親近,不然光是每日往來不斷的巡視和盤查都會焦頭爛額,因此這南陽郡大大小小的銅鐵作坊,都需要與他們好生相處,非是本願,實是無奈也!」冉顙說。

陳旭點點頭:「冉坊主說的不錯,如今法令對商賈頗為不利,希望以後這種情形會改變吧,士農工商本應沒有差別,沒有商賈開坊挖礦冶煉銅鐵,沒有商賈來往驅貨販賣,沒有商賈溝通南北物產,天下將死氣沉沉。」

冉顙愣了許久驚訝的說:「沒想到陳裡典雖然年幼,卻竟然深諳商賈於國於民之利,可惜……可惜……」

「可惜什麼?」陳旭好奇的問。

「呵呵,此事不聊也罷!」冉顙搖頭。

看冉顙的神情,陳旭大概也能猜到幾分,如今大秦重農抑商,要改變商人的地位,恐怕非得改變朝堂格局才行,但李斯當丞相一直當到秦始皇去世,可見如果歷史無法改變的話,這個話題討論的再多也沒有絲毫的用處,而且兩人也是初次相交,所謂交淺言深,陳旭也懶得和他討論這些有些違法的話題。

「對了冉坊主,陳某不懂冶銅之法,但剛才進來的路上,看見你的工坊裡面煉製的並非銅礦石,而是直接冶煉的銅塊,這是何意?」陳旭再次轉移話題。

「陳裡典這個問題冉某倒是可以好好為你解答一下!冉某的作坊不直接冶煉原礦,是因為掌握著如今大秦最好的冶銅之術,我們可以把別的作坊冶煉的精銅通過加入一些鉛和錫等其他金屬加工成為更加容易鑄造的銅錠,我們加工出來的銅錠容易煉化,顏色金黃,便於鑄造,而且鑄造出來的兵器堅韌耐用不容易折斷,如今整個南陽郡幾乎半數武器級別的銅錠都是出自我們工坊,每年煉製數百萬斤。」冉顙頗有些得意的解釋說。

「原來如此!」陳旭這才明白過來,這個銅鐵工坊竟然還是一個掌握了青銅冶煉核心技術的高級工坊,也難怪可以獨自霸佔如此大的一座山谷。

看來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這句話,放在如今的大秦一樣有效。

兩人邊喝茶邊聊天,陳旭順便也問了不少冶煉銅鐵方面的經驗,冉顙也是知無不言,除開青銅冶煉的核心技術之外,所有從開礦到精選礦石到製造冶煉爐再到粗煉精煉的方法都仔細說了一遍,讓陳旭獲益匪淺,也終於第一次弄懂了古代冶銅的流程和方法,因此只要他願意,回去之後就可以架設煉爐開始燒製一爐銅礦石了。

「多謝冉坊主一番解釋,旭今日獲益匪淺!」陳旭對著冉顙拱手行禮。

「陳裡典勿要謝我,這都是最簡單的冶銅方法,外面所有的作坊都能打聽到,不過要得煉出最好的銅錠,沒有最好的配方是不行的,那個是冉某賴以生存的秘方,素冉某不便相告也!」冉顙也拱手表示謙虛。

兩人東扯西拉的聊了差不多半個小時之後,那個中年人去而復返,對著冉顙拱手之後說:「坊主,那腳舍一家人都已經找到,夫妻兩人如今都在十五號煉爐做工,兩個兒子都在五號炭窯幫工,未曾有損傷,現在我都已經帶到門外,坊主您看……」

「找到就好,去把奴籍和買賣契約一起取來交與陳裡典,此事也算是圓滿了結!」冉顙站起來說。

陳旭也跟著站起來拱手:「多謝冉坊主,當日購買四人所需多少錢幣,旭一併付給坊主!」

「哈哈,今日認識陳裡典也算是緣分,談錢就見外了,陳裡典隨我前去看看確認無誤的話就可以將人領走就是!」

跟著冉顙出門,果然看到門外一對又黑又瘦的中年夫妻,還有兩個更黑更瘦的少年,衣服皆都破爛不堪,頭髮蓬亂皮膚上到處都是火燒受創過後留下的疤痕,如果不是陳旭對這對夫妻還有印象的話,絕逼認不出來,因為在如此繁重的勞動強度下幾乎完全已經脫相變形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6:38
第254章 救人

「你們可否還認得我?」陳旭走到這對中年夫妻的面前問。

「你……你是……那位裡典大人?」遲疑了半晌之後中年男人終於認出了陳旭,因為陳旭這幾個月變化也挺大的,吃得好穿得好,如今雖然不是白白胖胖,但身材長高了一些,也長重了許多,臉上不再是那種又黑又瘦營養不良的狀態,但腳舍主人經過一番仔細辨認之後還是認出了陳旭。

「認識就好!」陳旭鬆了一口氣,這證明自己沒認錯。

接下來的事就容易了,等那個中年人取來表示奴籍的木牌和一卷當初買賣四人的契約之後,陳旭也懶得呆在這烏煙瘴氣的地方繼續聞火炭和金屬味道便告辭離開,而冉顙好事做到底,安排工坊的一個車伕用一輛馬車護送腳舍一家四口。

「今日之事就多謝冉坊主了,他日有暇就去清河鎮遊玩,陳某做東請你喝酒!」陳旭上馬之後說。

「好說,裡典如若不是今日便要急著回雉縣,冉某還準備晚上宴請一番,下次陳裡典如若再來宛城,就去蓮園,他們自會通知我,到時候再把酒言歡!」冉顙很有江湖氣息,說話豪邁至極。

「一定,陳某就不多打攪了,告辭!」陳旭一拱手,一夾馬腹就帶著王五、王七和胡寬跟著馬車一起往外走,冉顙站在原地也拱手相送。

「吱呀吱呀」

馬車在並不平整的路面上不斷的顛簸發出略有些刺耳的聲音。

「陳裡典,這個作坊恐怕不太合乎規矩!」王五策馬走在旁邊低聲突然說。

陳旭不由有些啞然失笑:「呵呵,商賈從來都不會守規矩,當初異人如果不是因為遇上了呂不韋,也就不會有今天的始皇帝,更不會有如今大秦統一華夏的局面,商人嗅覺靈敏體察入微,只是他們的理念只為賺錢發財而已,因此即便是要在諸子百家之中加上一個商家也絲毫不為過,呂不韋是其中的佼佼者,他們起早貪黑,他們入孔不入,他們見利忘義,他們盤剝工奴,他們勾結官吏,為了掙錢他們無所不用其極,但是……你不可否認,任何人的生活都離不開他們,越是繁華盛世,越是離不開商賈……」

「陳裡典,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王五略有些尷尬的打斷陳旭的話。

「那你說的是甚子意思?」陳旭略有些鬱悶的轉頭。

「我是說這個銅鐵工坊的人數多的有些離譜,而且我剛才觀察過,那山谷盡頭還有柵欄,似乎有車馬進出,定然暗藏有玄機也!」王五低聲說。

陳旭想了一下搖搖頭說:「不要多管閒事,這冉顙既然能夠操持如此大的一家銅鐵工坊,而且又和郡尉府有勾結,秘密自然不會少,即便是他要造反,也輪不到你我來操心!」

「裡典說的是!」王五點點頭不再做聲。

就在陳旭等人快要走出山谷的時候,後面吱呀吱呀的又跟上來一輛破舊的馬車,陳旭勒住馬停下來讓道並順便看了一下,發現上面蓋著幾張破舊的草蓆,草蓆下面露出兩雙幽黑粗糙瘦骨嶙峋的腳掌,趕車是一個身穿破舊粗布麻衣,鬚髮灰白蓬亂的老頭。

「等下~」陳旭忍不住想問個究竟,但老頭兒卻充耳不聞,快速的揮動馬鞭,馬車便顛簸搖晃超過陳旭等人很快遠去,拐了一個彎消失在小山腳下

「這是怎麼回事?」陳旭忍不住開口問。

坐在馬車上的腳舍店主開口說:「裡典大人,這些車伕具都是聾啞之人,您喊再大聲音他們也聽不見,車上拉的是剛剛死去的工奴,這種事在工坊之中時有發生,每過幾日便會有工奴死亡,拉出去也不知丟在了什麼地方!」

「你是說工坊內經常死人?」陳旭愣住了。

「非是工坊,其他地方也一樣,修路修渠挖礦,這些工奴皆都朝不保夕,正在修建的秦楚馳道我們曾經來往過數次,沿路都是掩埋的死屍,還有的死了直接往山溝一丟,很快就被野獸啃食趕乾淨,屍骨都找不到。」旁邊的王七搭話說。

陳旭瞬間沒了說話的興趣,仰頭嘆了口氣默默的騎馬前行,但只走了不過兩三百米,就看到剛才那輛破馬車又吱吱呀呀快速迎面而來,很快交錯而過,上面的破草蓆和死人已經不知所蹤。

「咦,看來丟棄的地方並不遠!」陳旭很驚訝。

「不錯,應該就在前面的山腳下!」王五點點頭說。

「走,去看看!」陳旭一夾馬腹加速往前,一群人也都趕緊跟上,順著山腳轉一個彎前行不過兩三百米,就看到一個大坑,裡面全部都是傾倒的爐渣、碎石以及各種垃圾,而且這個垃圾坑還是公用的,另外一邊的樹林裡還有幾輛車在往下面傾倒爐渣,亂七八糟的碎石斷木之中還躺著兩具扭曲的屍體,而且在不遠的地方,還有被掩埋的死人,礦渣中還能看見露出來一截漆黑的手臂或是腳掌。

這個爐渣坑佔地足有數百畝,常年累月堆積下來,已經不知道堆積了多少礦渣和爐渣,而這下面,又不知道掩埋了多少死去的工奴。

陳旭策馬站在坑邊觀察半晌,微微的嘆口氣:「走吧!」

「那個人剛才動了一下!」腳舍店主的小兒子突然指著下面的一具屍體小聲說。

「別瞎說!」店主的老婆趕緊摀住兒子的嘴驚恐不已。

不過這句話所有人都聽見了,一起都凝神往下看去。

「咦,陳裡典,好像真的還有氣,腿腳剛才動了一下!」王五也驚異的說。

「下去把他弄上來!」陳旭翻身下馬。

「我去我去!」一直跟在旁邊從未說話的胡寬突然站出來,挽起袖子就順著礦渣慢慢走了下去,好在那個人被丟下去之後翻滾了不過七八米便被一根斷木擋住,因此並未滾到坑底,胡寬小心翼翼花了幾分鐘還是走到了屍體旁邊,伸手在鼻間摸了一會兒站起來欣喜的大喊:「裡典大人,果然還活著!我這就把他背上來。」

這些爐渣碎石都是隨便傾倒的,因此非常的不結實,一踩就會嘩嘩啦啦的往下垮塌,因此胡寬足足花了十多分鐘才把人背上來,在王五和王七搭手幫助下,爬出大坑邊緣之後,胡寬渾身已經汗水濕透,臉色蒼白,雙腿不斷的微微顫抖。

這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和別的工奴一樣又黑又瘦鬚髮蓬亂,身上幾乎看不到一絲多餘的肉,肋骨一條一條都清晰可見,衣服已經完全破碎,身上也到處都是被礦渣劃破的傷痕,渾身冰涼,不過還有非常微弱的呼吸,脈搏幾近斷絕。

「先抬上馬車,趕緊回城找個醫士救治!」陳旭一揮手,幾個人趕緊手忙腳亂的將這個人抬上馬車。

「陳裡典,下面還有一個,要不要下去看看?」胡寬問。

陳旭看了胡寬一眼搖搖頭說:「沒必要了,趕緊走吧,這個人如果不趕緊救治就救不過來了!」

不是怪他見死不救,而是不可能死人運氣都這麼好,一碰到自己都能活過來,加上坑底下去足有二三十米,即便是個大活人也摔斷十多根骨頭摔死了,而且下去上來一趟得二十多分鐘,說不定這個還喘氣的傢伙也等不及掛了。

半個時辰之後,一群人匆匆返回宛城,在胡寬的帶領下找到一個醫士,經過一番簡單的診治之後喂了一些熱水和湯藥,這個工奴的呼吸竟然趨於平穩,脈搏也慢慢開始恢復。

將這個工奴丟在醫士處吩咐好生照料,胡寬帶著陳旭和王五、王七還有腳舍一家人去了郡尉府衙,找到那些辦理買賣工奴的官吏。

「要解除他們的奴籍?」一個管事的小吏驚訝的問。

「他們本來就無罪,如今買賣文書和奴籍我都已經拿來,難道不能恢復他們的身份?」陳旭問。

「非是不能,而是他們的原籍已經被註銷,我這裡查不到他們的任何戶籍資料,如何給你恢復身份?」小吏根據買賣時間翻閱了一大堆竹簡記錄後說。

店家老小頓時如同晴天霹靂一般,店主急切的說:「大人,這麼會沒有我們的戶籍記錄,我們在城裡開腳舍三代人了,皆都是身份清白之人……」

「陳裡典,我看還是要找高堯才行,當初此事是他和馬公子等人一起弄的,想來是從中做了什麼手腳或者乾脆遮掩了事實真相,不然不可能沒有記錄?」胡寬在旁邊小聲說。

「那就走吧,先去找到高堯!」陳旭無奈的站起來帶著一群人準備離開。

「諸位稍等!」這個小吏趕緊追上來。

「何事?」陳旭轉身。

「幾位認識高公子?」小吏小心翼翼的問。

「認識啊,昨晚還在蓮園見過面,這幾個人就是他安排你們賣給城外的銅鐵工坊的,既然你弄不好,我就只能找到他,如果他也辦不好,那就只有把他的腿打折!」

嘎~陳旭一句牛逼哄哄的話直接就把這個小吏嚇的差點兒坐地上去了,呆了半晌抹著額頭的虛汗說:「此事我真做不的主,幾位稍等,我去找高公子核實一下,如若的確是弄錯了,定然能夠恢復到原來的戶籍!」

「你去吧!」陳旭揮手讓這個傢伙趕緊去找高堯,免得自己到處奔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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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借錢

等了不到二十分鐘,就聽見外面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走在最前面一個身穿錦袍頭戴金冠的青年,手裡還提著一根馬鞭,還沒進門就大聲咆哮:「本公子要好好看看,到底是哪個不長眼的要打折我的腿!」

而青年公子周圍還簇擁著幾個平日一起瞎混的紈袴和跟班,一個個也都擦拳磨掌滿臉憤怒。

「高公子別來無恙啊?」陳旭轉過身看著怒氣衝衝進來的錦袍青年,臉上露出皮笑肉不笑的神情。

呃~高堯腳下一個踉蹌趕緊穩住身形,提著馬鞭愣神的瞬間,簇擁他進來的一群人都已經對著陳旭等人撲了上來,而王五和王七、胡寬三人也不甘示弱,揚起拳頭就撲了上來,雙方很快就噼噼啪啪打在一起,不過這些平日遊手好閒的紈袴和混混哪裡是王五和王七這種殺才的對手,因為顧及高堯的身份,所以兩人沒有拔劍,但砂缽大小的拳頭如同石錘一般,一拳下去就是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不過三五個照面,就已經有好幾個被打飛出去躺在地上哼哼。

「住手!」高堯瞬間清醒過來大喝一聲,等雙方罷手之時,地上已經橫七豎八的躺了六七個,剩下的三個也被王五和王七兩人揍的鼻青臉腫已經快堅持不住了,而且胡寬也如同吃了老虎蛋蛋一般,英勇的一塌糊塗,當著高堯的面使勁兒踹他的屬下,而且毫不手軟。

「什麼人在郡府毆鬥喧嘩?」一個貌似郡尉府衙的官員從外面進來,看見滿地哼哼的傷者正準備發怒。

「出去~」高堯看都沒看,馬鞭往外一指,這個官員立刻灰溜溜的走了。

「呵呵,高公子好威風!」陳旭微笑著拱手說。

高堯白淨的臉皮輕輕的抽了幾下說:「陳旭,你今天是故意來找麻煩的嗎?別以為馬騰怕你我就會怕你,只是我現在不想多事而已!如若你真的想和我對抗,我有一百種方法讓你回不去清河鎮。」

喲~陳旭頓時對高堯有些刮目相看,這高堯和馬騰還真不太一樣,至少這貨還知道一點兒分寸,不像馬騰一樣被打臉了就要跳起來報仇。

「高公子,陳某好好的為何要找你麻煩,咱倆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對吧?」陳旭笑著說。

「你知道就好,上次那件事我並未參與,而且也早已過去,你我皆都沒有任何損失,這宛城之中,如今府衙之外的事我說了算,你如果有別的什麼想法,勸你還是早點兒打消念頭!」高堯此時情緒已經恢復正常。

「哈哈,放心放心,我對宛城一點兒想法都不會有,我也沒高公子這麼大的靠山,今日來就是為了這腳舍一家人的戶籍,我想高公子應該還記得吧!」

「腳舍?」高堯盯著是個衣衫襤褸又黑又瘦的一家人看了許久,猛然恍然大悟:「你說的就是上次馬騰抓來的腳舍一家?」

「不錯!」陳旭點頭。

「你想如何?」高堯情緒徹底放鬆下來。

「他們一家是受了我的連累才被馬騰抓住充作工奴賣給城外的銅鐵工坊的,今天我去找冉顙要了回來,還麻煩高公子高抬貴手將他們的戶籍恢復!」

「你也認識冉顙?」高堯驚疑不定的問。

「不認識,只是剛好這幾個人被你賣給他了,你心裡應該最清楚,如今奴籍和交易憑證我皆都帶回來,這裡的官吏查不到他們的身份,因此我就只能找你幫忙了!」

「找我幫忙?」高堯臉皮又情不自禁的跳了幾下,心說你找我幫忙就是要打斷我的腿?

不過這件事既然陳旭已經說開,高堯也不至於為了四個平民的事和陳旭翻臉,他雖然直言不怕陳旭,但回想起當日馬騰給他看身上那渾身的青紫傷痕的時候,心裡還是微微有些發憷,因為聽說這個陳旭一貫的不按照常理出牌,完全是伏牛山中的一個野人。

在高堯的安排下,一個掌管官奴交易的小吏很快就去庫房拿找出來三塊木牌,赫然就是腳舍一家人的身份牌,因為最小的那個少年還未成年,因此便還沒有身份。

「陳旭,他們的身份並未丟失,只是當日馬騰將他們抓住之後交給我幫忙處理,因為他們並不曾違反大秦律法,為了不另生枝節,我便讓人直接偽造了一份奴籍發賣給了冉顙,所以此事就此了結吧,請,不送!」高堯把三塊身份牌丟給陳旭之後氣沖沖提著馬鞭帶著一群鼻青臉腫的屬下離開,而陳旭也帶著一群人返回腳舍。

雖然經歷三個多月的非人折磨和磨難,但萬幸一家人都還是活了下來,而且身份失而復得,店主一家四口回到腳舍,看著熟悉的家摟在一起喜極而泣。

「感謝裡典大人活命之恩~」一家人跪在陳旭面前使勁兒磕頭。

「你等不必謝我,算起來這件事還是因我而起,好在這次我遇上了你們的女兒,要不然我永遠都不知道這件事……」

「大人,我……我女兒……她在哪裡?」腳舍店主夫妻兩人更加激動。

「馬上就到,我已經安排人去驛舍接她去了!」陳旭話剛說完,門外就傳來嘚嘚馬蹄聲,停下來不過半分鐘,一個身穿灰麻布裙的少女跑進來。

「爹,娘,兄長小弟~」少女淚流滿面,一家人再次擁在一起嚎啕大哭

「這一家人真是命好!」王五感慨的說。

「為什麼這樣說?」陳旭站在腳舍門口疑惑的問。

「呵呵,這世間,可能除了陳裡典你之外,沒有任何人會去這樣不辭勞苦的幫助他們,單單就說那冉顙的工坊,恐怕普通人想進去都難,更別說把一家人都帶出來,戶籍更是如此,我想即便是南陽下面一些縣令來了,高堯亦不一定給他們面子,此事不是他們命好是如何?」王五回答說。

「狐假虎威而已,你們和王將軍便是那頭老虎,我只是那隻狐狸而已。」陳旭笑著說。

「非也,高堯可不知道我們的身份,即便是知道,他也可以推的乾乾淨淨,總體來說,他是懼怕你!」

「哈哈,雖然我不知道他怕我什麼,但這樣最好不過,免得以後又來找這一家人的麻煩!」

陳旭眉開眼笑的轉過身,看著一直站在旁邊垂手而你的胡寬,「胡寬,你今日不怕得罪高堯,當著他的面狠狠的踹他的屬下,你就不怕他們報復你?」

胡寬微微一個哆嗦,趕緊拱手彎腰說:「馬公子如今回了咸陽,我已經無處可去,想從今追隨裡典大人,希望收留!」

「你真的想跟著我?」陳旭淡淡的問。

「是,胡寬雖然是個閒漢,沒有讀過太多詩書,但也知良禽擇木而棲的道理,陳裡典雖然年幼,但卻儀表堂堂,行事有理有度且幹練果決,他日必成大器,寬追隨左右必受福蔭,還望裡典大人成全!」胡寬說完深深一躬到底。

「昨日五人,今日卻只有你一個回來,可見你是一個重守信諾之人,而你今日所作所為我都看在眼裡,不錯,很不錯,男子漢大丈夫,決不能苟蠅於世碌碌無為,欺壓貧苦之人算不得本事,有朝一日,我們要去欺壓外族!」

「欺壓外族人?」不光胡寬愣了,就連王五和王七也有些發愣。

「不錯,天下何其大,除開我大秦之外,遼東往東還有東胡,河北之地還有匈奴,隴西往西還有月氏烏孫諸胡和羌人,百越往南還有諸多蠻人統治的國度,那些地方地域遼闊物產豐富,黃金珠寶遍地,身為大秦男兒,當揮戈躍馬踏遍五洲四海,即便是死,也必然豪氣干雲傳頌千古,比之蝸居在這區區一個宛城作威作福混吃等死強上千百倍。」

「……」

胡寬愣了許久之後拜服在地:「裡典之志胡寬望塵莫及,但願從今往後能追隨裡典左右,有朝一日能夠隨大人去那些地方看看便足慰平生!」

「哈哈,好,你起來吧,俗話說飯要一口一口的吃,既然你打算追隨我,眼下我有一個任務要交給你!」

「大人請吩咐!」胡寬站起來之後恭恭敬敬的說。

「你既然對這宛城無比熟悉,認識的人定然也不少,我要在這宛城之中開一家大大的腳舍,為南來北往的商賈旅客提供一個飲食住宿匯聚交流之地,因此需要一些人手照看,此事交給你能不能做好?」

「能!」胡寬毫不猶豫的點頭。

「那就好,最近幾天你便在城內尋一塊地方,儘量在繁華開闊處,計算一下看看需要多少錢款……」陳旭說道這裡突然想起自己手上似乎並沒有多少錢,於是轉頭看著王五和王七說:「你們能不能弄到一大筆錢?」

王五:……

王七:……

「嘿嘿~」陳旭乾笑幾聲,「王將軍家一定有很多錢吧?」

王五哭笑不得的拱手說:「陳裡典,通武侯府自然是有錢的,問題是我們也做不得主,何況錢也都還在咸陽,此一來一去又得月餘,如若下雪路途被阻,回來都已經明年開春了!」

陳旭摸著下巴想了下說:「看來先要賺一大筆錢才行,你們稍等,我與腳舍的店家商量一下!」

王五和王七、胡寬三人更是大眼兒瞪小眼兒,這腳舍一家一看也不是有太多錢的主兒啊,就算是借,估計也借不到幾個錢。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6:38
第256章 喪門喪國的掃把星

陳旭再次走進腳舍,此時一家人也都哭的差不多了,看見陳旭進來,又一起磕頭感謝。

「不必多禮,起來吧,呂冬我問你,你這腳舍原來一年收入多少?」陳旭坐在矮榻之上問。

店主呂冬愣了一下趕緊說:「回大人,去年收入大約三千錢左右!」

「這麼少?」陳旭驚訝的問。

呂冬苦笑著點點頭說:「這個收入還算過得去,能保一家老小衣食無憂,其實因為賦稅頗高,平日收入除去要交一半的錢稅之外還有丁口稅和買抵徭役,因此落到手上有三成就算不錯,我們一家人忙到頭辛苦一年還有剩餘,其實已經很滿足了!」

「不行,這太少了,可惜了這麼好一個地方!」陳旭搖搖頭,「呂冬,我想和你合夥經營這家腳舍,我每月付你一千錢你能不能接受?」

「啥?每月……每月一千錢……」剛剛站起來的呂冬腿一軟差點兒一頭栽倒地上,站在他身後的一家人也都目瞪口呆的看著陳旭。

「嫌少?」陳旭眉頭皺了一下。

「不……不……不是嫌少,是太……太多了……」呂冬趕緊結結巴巴的搖頭。

「裡典大人,的確太多了,我們一家半年也賺不到這麼多!」店主的妻子也趕緊說。

「多不怕,只要你們不嫌少就好,這樣吧,如果你答應和我合作,腳舍就先不開了,我要改造一下開一家商店,等我把錢湊夠了就把你這腳舍改造成一家大的酒樓,如果你們願意的話,就先在店裡做幫工,每月發給錢糧,如果不願意,也可以做點兒別的!」

「大人,您是我們一家老小的救命恩人,如何安排我都願意,只要給我們一口飯吃就行,不敢要求錢糧……」

「我已經說過了,你們一家的遭遇是因我而起,如今這也算是一點兒補償吧,勿用推辭,何況我也不會長期呆在宛城,許多事還要你們經手去做,不過你們放心,以後都不會有人來找你們麻煩!」

「多謝大人照顧我等!」呂冬激動的眼淚都流了出來,經過三個多月的非人折磨,見過工坊裡面太多的忍受不住折磨病死餓死燒死的工奴,能夠活下來還能全家團聚,讓他已經不敢再奢求其他,而陳旭這句話,也徹底打消了他心中的恐懼,除開感激之外生不出任何的怨恨。

「那就這樣說吧!你們全家好不容易團聚,就好好修養一段時間,剛好我也安排人手把腳舍改造一下,你們去吧!」

「謝大人!」一家五口千恩萬謝的行禮之後攙扶著去腳舍後面洗漱和歇息,陳旭也站起來把腳舍樓上樓下挨著仔細看了一遍,發現房子雖然略顯老舊,但結構還算堅固,幾件房子也還寬敞,只需要稍微改造一下就能開張了。

「陳裡典,你到底想怎麼弄,錢我們兩個沒有,但力氣還是有!」王五和王七湊上來說。

「此事不用你們參與,免得老將軍到時候找我麻煩!王七,你去驛舍幫我把筆墨紙硯取來,我要設計一份裝修圖紙!」

「好吧!」王七隻好答應一聲轉身去驛舍,陳旭又把整個驛舍內外挨著看了一遍,這種前店後院的家店模式,在後世也非常常見,改造起來並不算複雜,等陳旭心裡有了計較之後,王七也已經從驛舍返回,不過後面還跟著一個刁蠻少女江楚月。

「你怎麼也來了?」陳旭略有些牙疼的問。

「我為何就不能來,聽說你不想當裡典了,要在宛城開腳舍?」江楚月鼓著腮幫子說。

陳旭從王七手中接過裝筆墨紙硯的口袋,臉皮抽抽幾下沒好氣的說:「誰說我不當裡典了,我只是想多掙點兒錢娶婆娘罷了!」

「啊?!」這次輪到江楚月發呆了,愣了一會兒小臉緋紅的輕聲說:「其實……其實娶婆娘不消……不消多少錢財!」

「誰說的!」陳旭往硯台中倒了一些水,然後一邊磨墨一邊說,「娶婆娘首先得買一間大房子吧,還得買馬和馬車,有了馬和馬車還得請馬伕和車伕,然後還得買幾個僕人洗衣做飯收拾房子,等有了小孩還得請保姆,還要請先生教習識字讀書,唉,這都要好多錢才行,我不掙錢怎麼行,你個一女人自然不需要操心這些,別打擾我,邊上玩兒去!」

「嗯~」江楚月臉頰紅紅的輕輕嗯了一聲乖乖的往外走去,但只走了幾步便猛然轉過身突然問:「你打算娶誰?」

「當然是水姑娘!」陳旭頭也不抬的說。

「嗆~~」陳旭只感覺眼前一道金光閃過,然後脖子一寒一把鋒利的短劍就抵在自己的胸口,江楚月一張小臉羞怒的通紅,銀牙咬碎一字一句的說:「誰是水姑娘?」

陳旭用手中的錦雞尾巴毛筆將胸口的短劍輕輕的撥開,撇撇嘴說:「小孩子家家管那麼多干啥,我娶婆娘關你啥事兒?」

「你……」江楚月一時氣結,但卻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愣了半晌砰的一劍剁下去,一塊陳旭好不容易打磨出來的硯台被劈成了兩半,裡面的墨汁濺了他一身。

「你……」陳旭氣的跳起來,而江楚月卻轉身大步出門,翻身上馬駕的一聲,嘚嘚馬蹄聲瞬間遠去。

我去,都特麼屬炮仗的,老子惹你了!

陳旭臉皮抽抽幾下哭笑不得,只好用一塊抹布將臉上身上的墨水胡亂擦了一下,然後找了一個舊陶碗再次磨墨。

驛舍之中,江北亭正在安排幾個兵卒收拾東西,看見女兒怒氣衝衝的去而復返,拈著鬍鬚很是詫異的問:「月兒,你不是去看陳旭了嗎?如何這麼快就回來了?」

江楚月氣咻咻的嚷嚷:「爹爹,我們趕緊回雉縣,那個無恥之徒要在宛城開腳舍,不回去當裡典了!」

「啥?」江北亭手一抖扯下幾根鬍鬚,臉色瞬間呆滯,不過很快又搖搖頭苦笑著說:「這如何可能,肯定是你誤解他了!」

「怎會誤解,他剛才親口告訴我的,他要在這裡開腳舍賺錢娶一個姓水的娘子當婆娘,還要買大屋買車馬奴僕,還要生……生小孩,我……我……」江楚月說到這裡眼圈一紅,眼淚在眼圈裡開始打轉。

江北亭臉色也變得很難看,沉默許久之後問:「他真的這麼說?」

「我剛才當面問他,他就是這樣說的!」江楚月的眼淚還是沒忍住,終於順著臉頰滾落下來。

江北亭默默的嘆口氣摸摸女兒的頭髮說:「月兒,你是不是真的喜歡他?」

「女兒……女兒也不知道,就是看見他就……就討厭,看不見又……又有些想念……」江楚月抽抽搭搭的說。

「唉……」江北亭幽幽的長嘆了一口氣,「月兒,陳旭聰慧機敏,的確是難得一見的少年,因為趙家悔婚之舉,你的婚事爹爹也很無奈,因此也想把你嫁給他,但你平日太過刁蠻任性,和他脾性不和,雖然爹爹好幾次和他無意中提過這件事,按照他的秉性不應該不知道,可是他卻一直各種推脫,姻緣之事不可強求,既然他已心有良人,此事就此作罷,爹爹以後幫你再找一個秉性惇厚樸實的夫婿……」

「爹,我要回家!」江楚月摟著馬脖子嚎啕大哭。

「好好,我們現在就回雉縣!」江北亭無奈,好言安撫女兒幾句之後指揮兵卒套好馬車啟程,同時又安排一個兵卒去腳舍通知陳旭。

「縣令先走了?」腳舍裡面聽兵卒通報之後,陳旭愣了一下,然後點點頭說:「這樣也好,反正近日天氣晴朗,我便在宛城再呆一兩天,你稍等片刻,幫我帶一封書信回去!」

陳旭在一張麻草紙上一蹴而就,寫下『兄長很好,過幾日便回』幾個簡體字,吹乾之後又掏出十枚銅錢一起交給兵卒說:「麻煩明日將這份書信送去清河鎮交給游繳劉坡,讓他幫忙送去我家,這些錢算是感謝!」

「陳裡典,這怎麼行!」兵卒連連推辭。

「拿好,數十里路來回奔波,路上還需吃些酒水飯食,勿推脫!」陳旭把錢塞進兵卒手中,這個兵卒千恩萬謝之後保證把書信帶到,然後興高采烈的騎馬追趕江北亭等人去了。

陳旭接下來繼續安心畫裝修圖紙。

一個小時後,陳旭把胡寬喚進來,拿著圖紙帶著他把腳舍上下內外挨著給他仔細的說了一遍該如何裝修。

「懂了沒有?」

「懂了懂了~」胡寬連連點頭。

「你真的看懂了?」陳旭有些不信。

「裡典大人放心,雖然大人製作的東西寬不知道功用,但大人都說的很清楚,圖紙也都直觀無比,非是閒誇口,到時候一定做的和裡典設想的一模一樣!」胡寬很肯定的點頭。

陳旭更加奇怪了,於是問:「你以前是干什麼的?」

胡寬有些臉紅的說:「不瞞大人,寬小時候家裡開著木石作坊,家道還算富裕,我爹想讓我有些出息,於是就花錢讓我跟著當地一個有名的老先生學習儒學和先賢詩詞,可惜只學了半年老先生便去世,後來又跟了一個墨家方士學習劍術,誰知只學了三個月,師傅便在一次打鬥中被殺,接下來爆發了秦趙大戰,秦趙大軍在井陘縣反覆爭奪,寬的家就在戰爭之中毀於一旦,父母皆亡,寬便去了邯鄲謀生,但一年之後邯鄲也被秦國攻佔,寬再次流離失所去了韓國,過了兩年韓國也被秦國滅了,於是寬便再次流浪到了楚國,四年前楚國也被滅了,寬準備流浪去齊國,卻在路過宛城的時候被抓住,本來要被充入奴籍發配去西北之地修直道,但卻遇上了馬騰馬公子,他看我有幾分機敏,還會一些劍術又識字,於是就把我留了下來,我便一直呆在宛城,平日幫馬公子辦一些事情,如今馬公子回了咸陽,我也無處可去,不過寬福運通達,竟然遇到了裡典大人……」

胡寬一席話,聽的陳旭臉皮直抽抽,別人只是個喪門星,你特麼的是個喪門兼喪國的掃把星,走哪兒哪兒滅國,好在如今秦國一統,要滅國也只能去滅外國了。

嗯,看樣子這貨是個優秀的外交人員,適合派出去做外交臥底。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6:39
第257章 於心不安

陳旭拍拍胡寬的肩膀說:「既然你讀書識字,小時候又是開木石作坊的,我相信你能過做好!這件事交給你我就放心了,你去我的馬背上把褡褳中的錢袋取來!」

「是~」胡寬趕緊出門,不一會兒便提來一個沉甸甸的狼皮口袋。

陳旭把口袋打開,裡面有兩千多錢外加一些金餅子。

「這些錢我都留給你,你負責找工匠和購買木材磚石,給你一個月時間,把這間腳舍改成圖紙上畫的樣子,能否完成?」

「能,能!」胡寬看著一袋子錢又興奮又激動,連連點頭表示保證完成任務。

「行了,你去吧,多找一些人手平日好好照看腳舍和呂冬一家,不要讓人欺負他們,一個月後我會抽晴朗天氣給你送來一些物品,到時候再詳說!」

「大人,其實昨日那幾個都是於我相好的夥伴,他們並非是逃脫,而是膽小不敢來見您……」胡寬支支吾吾的說。

「你去把他們找來見我!」陳旭想了一下點頭。

「好的,我馬上就去!」胡寬趕緊出門騎著馬離開,陳旭則坐下來,鋪開麻漿紙開始策劃到時候商店弄好了能夠賣些什麼東西。

半個小時左右,胡寬去而復返,還帶著四個戰戰兢兢的混混,看見身材魁梧挎著刀劍如同門神一般站在腳舍大門兩邊的王五和王七兩人冷酷的表情,四個混混臉色蒼白,進門就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磕頭。

「你們幾個竟然敢脫逃,莫非以為陳某真的找不到你們?」陳旭放下毛筆冷冷的說。

「大人饒命,我等昨晚一直到處都在打聽大人要找的人,非是脫逃,只是膽怯不敢來見您!」幾個混混連呼饒命。

「男子漢大丈夫,畏畏縮縮成何體統,胡寬這次為你們求情,某就暫時饒你們一命,你們四個暫時就跟著胡寬做事,好好把腳舍的事情做好,到時候錢財自然少不,不然剁成肉醬喂狗,可曾聽清清楚了!」

「我等聽清楚了,謝大人不殺之恩!」四個混混趕緊再次磕頭。

「你們去吧!」陳旭一擺手,四個混混如蒙大赦一般爬起來趕緊逃出腳舍。

收穫了胡寬這個熟悉宛城的混混小頭目,陳旭也算是在宛城落下了一根釘子和眼線,只要把腳舍改造好,他在清河鎮弄的酒啊醋啊糖啊米花餅乾月餅等等後世常見的副食都可以弄到這裡來賣,同時還可以開一間門面專門賣包子饅頭水餃面條,這樣也可以把腳舍一家五口也安置下來,等湊夠一筆錢之後就把腳舍四周幾家店舖都盤下來開一家大酒樓,到時候把小學食堂培養的兩個學會了炒菜的廚師弄過來當大廚……

清河大酒樓,大秦第一家最高檔最專業的酒樓就會橫空出世,到時候高朋滿座,無數的商賈富豪在裡面花天酒地,後院再開一家戲院,旁邊再開一家青樓……

陳旭感覺自己的這個策劃沒問題,當然前提是沒有人來找麻煩,不過既然認識了高堯這個在宛城坐紈袴界頭把交椅、黑白兩道通吃、統領宛城數千混混的紈袴界霸主,不好好的用一下就太對不起自己了。

你說讓我不找你就不找你了?

呵呵噠,陳某最喜歡的就是看見壞人不高興但又無可奈何的樣子。

陳旭笑的一副很欠揍的表情,帶著王五和王七兩個魁梧的保鏢騎馬去郡尉府找高堯。

「你怎麼又來了?腳舍那件事不是已經完結了嗎?」高堯怒氣衝衝的從大門裡面走出來,臉色鐵青。

「高公子勿要激動,陳某這次來還有一事,想和高公子合夥兒做一樁買賣,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陳旭笑著拱手說。

「沒興趣!」高堯冷哼一聲就準備轉身回去。

「只需要高公子一句話,一年一萬錢!」陳旭對著高堯喊。

高堯腳步一定轉過身來,臉上帶著疑惑:「什麼買賣只要某一句話就能拿到一萬錢?」

也不怪高堯動心,而是一萬錢的確是個巨大的數字,換成糧食就是二百五十石,在這個糧食為王的時代,即便是郡尉都無法拒絕這個誘惑,要知道郡尉一年的官秩也才兩千石,高堯平日雖然在宛城作威作福看似威風,但要說零花錢還真不太多,有了這筆錢可以瀟灑很長時間了。

「我盤下了那家腳舍準備做一些買賣,但唯恐有府衙官吏和不明身份的人前去茲擾,因此想請高公子做一個保,我們照章納稅,但讓人不要隨便去打攪,只要高公子答應,這一萬錢兩個月之後就可以奉上!」

「三萬錢!」高堯思念一轉,感覺陳旭這麼捨得出錢,一定會做一筆大生意,於是獅子大開口。

王五和王七兩人的臉皮都不由自主的輕輕抽動了一下,而陳旭卻不動神色的對王五說:「把你的腰牌給高公子看看!」

王五言聽計從的從衣服裡面掏出一塊青銅腰牌遞給高堯。

高堯莫名其妙的接過來,看著腰牌上『通武侯府』四個篆字,頓時臉色大變,翻過來,背面寫著一個大大的五字,下面還陰刻著一個印信,是個『剪』字。

「你……你們到底是何人?」高堯瞬間有些麻爪,作為郡尉之子,很多東西他還是知道的,比如通武侯就是大將軍王賁,而這個剪字又是何意?

「上將軍王翦幾個月前來過南陽郡,然後去過一趟清河鎮,不知道高公子是否知曉此事?」陳旭臉上帶著微笑問。

「知道……」高堯有些懵逼的點頭。

「呵呵,知道就好,其實這買賣也不是我的,高公子能理解?」

高堯雖然是紈袴,但並不笨,瞬間便領會了陳旭的意思,然後突然打了一個大大擺子,臉色變得極其扭曲和驚恐,牙齒磕磕著抖出幾個字:「理……理解……」。

王翦可是清楚的知道上次劫持夏糧稅一切始末的,而且因為這件事,他爹高焄差點兒就舍子保命把他交給王翦處置了。

「既然高公子能夠理解陳某的難處就最好,三萬錢的確有些超出我的能力範圍,這樣吧,高公子的要求我讓王五回咸陽通武侯府通報上將軍……」

「不……不用不用……我……我不要錢了!」高堯臉色蒼白的連連搖頭。

「那如何使得,高公子既然開口,該給的還是要給!」陳旭搖搖頭對王五說:「明日一早你便返回咸陽,把高公子的要求仔細說與上將軍知曉……」

「陳旭,我……我真的一錢都不要,腳舍的事你……你放心,我一定幫你辦好,絕對不會有人前去茲擾,千萬不要告知上將軍……」

「那如何使得?」陳旭繼續客套。

「算我求你了!」高堯緊緊的抓住陳旭的胳膊央求,額頭的虛汗滾滾而落,陳旭甚至能夠從他的眼睛裡面看到無盡的恐懼。

「真的不要?」

「真的不要!」高堯斬釘截鐵的搖頭。

「我覺得你還是要吧,不然我會於心不安!」陳旭略有些遺憾。

「陳旭,我真的不敢要~」高堯差點兒就哭了。

好吧,陳旭看著高堯的樣子,的確已經快嚇到崩潰了,於是鬆了一口氣笑著說:「高公子高風亮節不求回報,旭深深佩服也,那腳舍的事就暫時拜託你了!」

「放心放心,我一定給你辦的妥妥帖帖,絕不會有任何人前去找麻煩!」高堯也鬆了一口氣連連點頭。

「那就好,今日陳某就不打攪了,改日請高公子飲酒作樂!」陳旭揮揮手帶著兩個彪悍的護衛飄然而去。

「呼~」等到陳旭三人騎馬走的看不到影子了,驚魂未定的高堯這才長吐一口氣,此時他才感覺渾身汗淋淋的早已涼透到了腳底板,虛脫的已經快站不住了。

瞬間他似乎有點兒明白馬騰的恐懼了。

但在驚恐的同時,他對陳旭又多了幾分莫名的好奇。

「我這樣做到時候老將軍會不會找我麻煩?」回去的路上,陳旭略微忐忑的問王五和王七。

「裡典放心,我們不會告訴上將軍的,何況……」王五抬頭望天許久,聲音略微嘶啞的說,「也不知道上將軍的病情如何了,王三他們歸去也該回來了吧!」

陳旭也跟著默然了許久之後說:「吉人自有天相,王老將軍一生勇武,平定五國乃是亙古未有的不世功勞,天上的諸神會保佑他的,何況徐福去咸陽快一個月了,無論情況如何他都會寫信回來,估計也就是這幾天罷,勿要焦慮!」

接下來陳旭去醫館看望了被救回來的那個工奴,發現竟然醒了過來,雖然氣力異常虛弱,但神智還是清醒的,於是留下一些錢幣讓醫士弄些肉羹米湯好好喂養之後去了制茶坊打聽水輕柔和虞無涯的消息,結果依然是空跑一趟,只好怏怏不樂的回驛舍休息,準備明天返回清河鎮算了。

「陳裡典留步~」就在陳旭三人策馬沿街慢慢往回走的時候,突然路上有個文士裝扮的年輕人騎在馬上衝他打招呼。

「你是?」陳旭勒馬疑惑的問,這個人似乎有些眼熟,但卻記不起在哪兒見過了。

「陳裡典,我上次隨趙郎君去過一趟清河鎮!」青年文士趕緊說。

「趙擎?」

「正是正是。」

陳旭頓時驚喜的問:「趙先生也來宛城了?」

青年文士拱手笑著說:「趙郎君去了咸陽,安排我幫忙收集裡典所需之物,今日剛好押運貨物到達宛城,準備歇息一晚明日給裡典送去,沒想到路上閒逛竟然遇到了裡典,真是好運氣也!」

「真的,哈哈,太好了,貨物在哪兒?弄到多少?」陳旭更加驚喜。

「貨物和馬伕護衛如今都在城北市場休息……」

「走走,趕緊去看看!」陳旭連聲催促,於是四人一起策馬往城北而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6:39
第258章 我便是仙家弟子

城北貨運市場。

這裡密密麻麻到處都是牛馬騾車,陶麻鹽糧堆積如山,無數衣衫襤褸又黑又瘦的民夫正在幫忙搬運貨物,無數商賈操著各種口音在大聲呼喝和叫喊,整個市場充斥著一股濃烈的牛馬牲畜和各種混雜的味道。

一進入市場,陳旭就被眼前熱鬧喧嘩的場景差點兒沖了一個觔斗,異常驚訝的說:「這麼熱鬧?」

「小郎君看來是第一次來這城北市場吧!」旁邊一個身材很胖的中年人笑著接話,然後不等陳旭點頭便自顧自的指著來往忙碌的民夫走卒說,「這裡匯聚了整個大秦東西南北的商賈和貨物,每日糧食交易不下三萬石,鹽不下萬斗,麻布不下萬匹,陶器銅鐵更是無法計數,這還是如今入冬時節的情形,如若是放在夏秋時節,這裡光每日糧食交易就不下十萬石,鹽布陶麻如海水洶洶而來又洶洶而去,整日都是堆積如山的境況……」

胖子滔滔不絕說了幾分鐘,陳旭也是聽的小心肝兒跟著晃了幾分鐘,他只知道宛城是中原地區的一座大城市,與洛陽、大梁和邯鄲齊名,但絕對沒想到在古代也會有如此多的商人和貨物匯聚在此,與他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樣。

「不是說秦律重農抑商麼?為何商業交易還會如此發達?」陳旭忍不住輕聲嘀咕一句,沒想到胖子耳朵頗尖,竟然把陳旭的話聽清楚了,因此臉色微微的落寞下來嘆口氣說:「小郎君說的不錯,如今大秦律令對商賈的確充滿歧視,如若沒有我們這些商賈,這南來北往之貨如何能夠通行天下,莫看這裡如此熱鬧繁忙,最後真正能夠落到商賈手中的十不存一也!」

「即便如此,還是比農夫一年忙到頭食不果腹要強吧!」陳旭忍不住說。

「呵呵,那倒是,不過商籍卻需要承擔更加繁重的徭役和賦稅,一旦戰事一起,運送糧草軍械也是極為沉重的負擔,如若戰事拖的久一些或者其中稍有差池,家破人亡抄家滅族也是常見事耳,不過還好,如今天下只有大秦,再也無虞那種連連反覆的大戰,這幾年確實要安穩多了!」胖子笑著說。

「看來你也認為天下一統還是好處多了!」陳旭問。

「那是自然,天下一統再無國界之分,運送貨物也道路通暢再無繁複的邊卡查驗和各種阻攔,如若等到聯通全國的馳道修通,以後行商將更加方便了!」胖子很有感觸的點頭,俄而又嘆口氣,「可惜這種好日子不久就到頭也,聽聞咸陽傳來消息,一兩年之內始皇陛下要開始征服嶺南百越之地,恐怕我等商賈又要遭殃也!」

「范兄慎言!」胖子旁邊一個身穿翻毛皮衣的中年人趕緊提醒說。

胖子臉色微微一變,很謹慎的看了陳旭和身後的王五等人一眼之後不再說話。

「范先生放心,我等也是走貨的商賈,非是多嘴之人!」陳旭笑著安慰一句之後問:「敢問范先生是做何種買賣?」

「先生之稱實不敢當,敝人范閒,做的是皮貨生意,如今寒冬將至,某從遼東遼西和北平諸郡採購到一些皮貨運送到中原來售賣。」

范閒?陳旭額頭上冒起幾道黑線,還好不叫犯病,這名字和范坤有一比,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看來這姓范的的確不太好改名字。

短暫的詫異之後陳旭微笑著說:「范先生的生意想來是極好了!」

「還算不錯,比之販賣糧食要強許多,不過因為來去一趟路途遙遠,路上也並非安寧,時有盜匪,因此也不敢保證每次都能賺到錢!」胖子回答說。

「我聽說遼東諸地還盛產山參鹿茸等藥材,不知范先生有無經營!」

「藥材不曾經營,不好賣,難道小郎君是做藥材買賣?」胖子好奇的問。

「呵呵,我開有一家製藥坊,東西南北的藥材皆都需要,如若范先生下次再去遼東諸地,可以順便收集一些帶來,送到城中的清河商店,到時候自然有人驗收!」

「好!」胖子大喜說,「這皮貨生意只能做秋冬一季,如若是藥材的話,開春我還可以去走一趟,希望到時候小郎君不要讓我失望!」

「絕對不會,只要藥材品質好,價格和數量一切都好說!」陳旭笑著說。

「那就一言為定,明年春天范某必然再來宛城!」

一群人騎馬站在市場門口聊了幾分鐘,陳旭和胖子互相通報姓名之後達成了一個簡單藥材收購協議之後分手,然後去看趙擎這次安排人幫他收集到的貨物。

這次一共有十多輛大車,其中有兩車竟然又是羊毛,重量不下四百斤,鼓鼓囊囊堆積起來有兩三米高。

剩下的幾車都是上次陳旭清單上的東西,煤三車,生鐵一車,鐵礦石兩車、銅礦石一車、石墨一車,剩下還有幾車都是各種陳旭認為能用的礦石和礦物,數量至少都是上百斤的量。

車上的貨物因為都捆紮完好,陳旭也只是掀開遮蓋的麻草袋查看了一下便罷手,但根據他看到的情況來說,趙擎這次還是花了不少功夫,至少沒有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特別是煤,竟然弄了三大車估計有一噸多,而且都是質量很好的塊煤,這讓陳旭高興不已,有了這三車煤,有了生鐵和鐵礦石,他一定要弄出一口鐵鍋來炒菜,甚至還可以做一個火鍋,等到寒冬臘月的時候,一家人圍著爐子吃火鍋,熬一大鍋骨頭高湯,然後魚肉等各種涮。

「嘶~」陳旭忍不住嘴巴開始流口水。

第二天一早,陳旭去腳舍看了一下,胡寬已經召集來幾個匠工正拿著圖紙在指點和吩咐,陳旭叮囑幾句之後又去了一趟制茶坊,仍舊沒有兩人的消息,滿心失望的同時對水輕柔的擔心又增添了不少,思來想去幹脆讓茶坊那個女子帶著去了一趟水家。

水家在宛城還比較出名,算是大富行列,因此也是家大業大在城南佔據了數十畝地修建了一大片房屋,而且院子裡車馬來往不斷,一片繁忙景象。

看著一輛輛滿載貨物出入的牛車馬車,陳旭頗為感慨,雖然不知道水家到底在經營一些什麼生意,但眼下看起來收入肯定不錯。

水家的家主叫水閎,五十歲左右,茶坊的女幫工介紹說是水輕柔的二伯。

水閎雖然是商賈,但看起來竟然有些文士風采,穿著做工精緻的細麻布衣,帶著儒冠,走路大袖飄飄,說話也氣度不凡。

得到家僕通報之後,水閎雖然驚異,但還是熱情的親自接見了陳旭。

賓主落座上茶之後,陳旭說明來意,水閎拈著鬍鬚苦笑搖頭說:「陳裡典,柔兒只言說去楚地一趟,我也不曾仔細詢問,如今她沒回來我也十分擔心,不過柔兒自幼跟著魯山公學習道法和劍術,而且上次我也安排了兩個武術高強的護衛貼身跟隨,想來不會有什麼差池,而且我們水家去往楚地的商隊幾乎每旬都有,也一直都在打聽,一旦得到他的消息,我即可安排人通知陳裡典,不知陳裡典和柔兒是……」

「我便是那仙家弟子!」陳旭臉色平淡的說。

「啊?!」水閎頓時大驚失色把茶杯都打翻了,呆滯許久之後才走到陳旭面前深深一躬到底,「水閎有眼不識仙家,還請寬宥!」

「無妨,我雖然是仙家弟子,但也不過是一普通凡人罷了,水姑娘與我情投意合,我自然掛念她的安危,我之身份還請家主保密勿要外傳,不然你水家恐會大禍臨頭!」

「知道知道!」水閎連連點頭,剛開始一點兒風度翩翩的儒士風采幾乎蕩然無存。

水閎只知道水輕柔一直和清河鎮有來往和聯繫,而且也猜想到現在到處流傳的列子門徒和仙家弟子的關係或許和水輕柔有關,因為從水輕柔拿回炒制茶葉的秘方之後,又陸續拿回來牙刷牙膏還有涼茶等的製作配方,水家如今也在藉著仙家弟子所傳授的炒茶技術在全國諸多城市都開設了制茶坊,茶葉也給水家帶來了巨大的收益,但因為身份原因,水閎一直不敢去仔細去打聽其中的內幕。

商賈地位太低,這種事一旦被一些王侯公卿惦記上,估計水家數百口人頃刻之間就會屍骨無存,更別說如今神仙之說甚囂塵上,聽聞始皇帝也在遍天下尋找仙人求取長生不老之藥,如果被皇帝惦記上,一百個水家也要被碾成齏粉。

因此如今的水家就像懸在深淵之上,一不小心便會徹底粉身碎骨,而之所以能夠一直堅持到如今還能夠安穩的經營,最大的護身符就是盛傳的那個伏牛山中的仙家弟子的身份在庇護,在仙家弟子的身份還沒徹底弄清楚之前,沒有人敢絲毫大意,一旦動了水家,或許頃刻間就會遭遇滅頂之災。

而今天,這個其貌不揚的少年竟然就是一直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仙家弟子,而且親自來到水家拜訪,這讓水閎既驚恐又激動。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6:39
第259章 茶樹果和觀音土

「既然你們也在打探水姑娘的下落,一旦有了消息請及時去清河鎮告知與我,今天旭便不再打擾,告辭!」沒有得到水輕柔的消息,陳旭也懶得繼續呆下去,因為他感覺和這個水閎沒有任何話題可聊的。

「陳……先生還請留步!」水閎趕緊說。

「還有何事?」

「因為柔兒一直不在家,前期制售茶葉還結餘五萬餘錢,同時還收集到的大量書冊和茶樹果實皆都存在庫房之中,請問先生這些該如何處置?」水閎略有些忐忑的問。

「茶樹果!」陳旭一聽便有了興趣。

茶樹果可以榨油,而且品質很高,營養價值堪比橄欖油,屬於食用植物油之中最高級的一種,不過因為栽種和產量的問題,一直得不到大面積的推廣。

在中國,茶樹果油可以說是食用最早的植物油,西漢時期已經開始有目的的栽種,而後世食用最多的植物油無論是芝麻油、花生油還是菜籽油,都要晚幾百年,西漢張騫出使西域之後才帶回來芝麻、花生、大核桃等油料植物,而開始大範圍的食用植物油已經是魏晉時期了,因為開始的植物油大部分是用來照明或者用來打仗的時候用的,最常見的就是燒開了從城牆上往下倒,然後攻城的敵人便會被燙到皮開肉綻,再就是深夜襲營燒敵人糧草,用油引燃之後無法快速撲滅。

而在大秦,現在唯一能吃到的油就是動物油,含膽固醇高而且味道不好,有一股腥臊味道,但即便是這種難吃的動物油脂對於普通窮人來說,也是極其難得之物,一年到頭吃不到幾次,因此油對於窮人來說,是一種極其奢侈的東西,在陳旭沒穿越之前,陳姜氏一家都快一年沒吃過含油的葷腥了。

雖然如今陳旭家已經不再缺油吃,但後世習慣了吃植物油的他頓頓吃豬油都快吃吐了,現在猛然聽說收集到大量的茶樹果,一想到那清澈透亮的植物油,瞬間有一種血管暢通的感覺。

茶樹油啊,好東西啊,終於特麼的不用再吃難吃的豬油了,一頓兩頓一天兩天還好,如今連續吃了半年,想死的心都有。

不過陳旭這個想法是不能說出去的,不然沒被豬油齁死也要被窮人打死,太特麼的賤了,因為眼下整個大秦兩千多萬窮人都沒油吃,許多人窮的還在吃土,能吃到一口肥豬油做夢都要笑醒。

在水閎的帶領下,陳旭跟著來到一間庫房,果然看到足足數十麻袋的茶樹果實堆了半間屋子,而且還有數十口木頭箱子裡面裝的全部都是各種發黑髮黃的竹木簡牘,甚至還有骨頭和龜甲。

「這麼多?」陳旭驚訝不已。

「陳先生說的是,的確不少,自從入秋之後,回來的商隊每次都會帶回來許多書冊簡牘和茶樹果實,其實這些東西都極其便宜,這茶樹果實我們收購一錢三五斤,但那些產茶區域的山民還是踴躍的收集,因此短短兩個月便弄到了數千斤,而這些竹木簡牘也都是不值錢的東西,有些花了些錢,有些名士不願意要錢乾脆就是用茶葉換的,一筒茶葉就可以換好幾冊,閎雖然也讀過一些書,但其中有許多也不知來歷,只好都收在這裡,準備等柔兒回來給先生送去!」水閎恭恭敬敬的說。

「這樣吧,今日我剛好還有另外一些東西要一起運回清河鎮,這些東西你都安排人用馬車裝上安排車馬伕隨我一起運走!」陳旭點點頭說。

「好好~先生稍等,我這就去安排!」水閎趕緊答應下來。

「我就不等了,你安排人裝好之後從城北出門,我在城外等你,你這裡安排好大約需要多長時間?」

「半個時辰即可!」

「那好,半個時辰之後我們城外匯合!」陳旭走出倉庫,水閎跟上來問,「先生,那些錢幣怎麼處置,也一起運回清河鎮嗎?」

陳旭抹著下巴想了一下說:「不用,你先幫我送一萬錢去城中的一間腳舍,就是成衣店轉角過去那家,把錢交給一個叫胡寬的人……」

就在兩人說話之時,一個三十多歲身穿青色布衣的男子匆匆走過來對著水閎行禮說:「家主,四郎他們剛從咸陽歸來,說是路過中鄉之時,發現修馳道的時候挖出來一種雪白如膏的泥壤,那些修路的齊國降奴言之能食,因此惹的四周鄉民都去競相挖掘,四郎好奇之下也帶了一些回來,我覺得可以用來製作牙膏,您看……」

「能食的泥壤?勿要胡言亂語,古之以來未曾聽聞也!」水閎雖然對於屬下打攪自己和陳旭的說話非常的惱火,但聞聽之後呆了一下連連搖頭。

而這句話落在陳旭耳中,卻是身體猛然一震,雙眼之中迸發出極度驚喜的光芒驚呼:「觀音土!」

「先生,何為觀音土?」水閎忍不住問。

「快,帶我去一看便知。」陳旭激動的拉著中年人便走。

「家主?」中年人莫名其妙的趕緊看著水閎。

「快,切莫耽擱,趕緊帶我和陳先生去看!」水閎也趕緊說,雖然他不知道陳旭為何這麼興奮和激動,但陳旭作為仙家弟子,他的心思又如何是水閎敢去置喙和揣摩的。

三人急匆匆繞過幾棟房子來到一塊很大的空地上,只見一大群人正圍著幾輛馬車正在圍觀討論,不時有驚訝貨疑惑的聲音響起,吵吵嚷嚷的很是熱鬧。

「讓開,家主來了!」中年人大喝一聲,圍觀的一群水家幫工的奴僕瞬間散開,露出中央一輛馬車,上面堆放著幾個麻袋,其中一個已經打開,旁邊好幾個幫工嘴上手上還沾著白色的粉末,嘴巴裡還在咀嚼著。

「見過家主!」一群幫工和奴僕趕緊行禮。

「見過二叔!」一個二十五六歲長相頗為英俊的青年也拱手行禮。

水閎卻視而不見,恭恭敬敬的對著陳旭說:「陳先生請!」

陳旭在一群人極度詫異的眼神中大步走到馬車旁邊,看著裡面露出的白色潮濕的土壤,用手抓起一把捏了一下,感覺潤滑細膩,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如同麵糰一樣柔和。

「陳先生如何,這是否就是觀音土?」水閎站在旁邊小聲問。

陳旭默然不語的再次從口袋裡又抓出來幾把仔細觀察,然後轉頭問旁邊一個吃土的傢伙:「味道如何?」

「寡淡無味,略微粘牙,能食!」這個幫工趕緊說。

「這裡面都是這種白土?」陳旭指著車上的幾個麻袋問那個叫水閎的二叔的青年。

青年雖然不知道眼前這個看似平凡的少年是誰,但看見自己的二叔都恭恭敬敬,因此也不敢造次,恭恭敬敬的行禮說是。

「水家主,這應該就是觀音土,但這種土是不能吃的,久食會導致腹脹無法排便,肚腸中會結成石塊,最後被活活脹死……」

「可是剛才我吃了許多怎麼沒感覺腹脹?」旁邊一個吃土的幫工疑惑的問。

「我勸你現在最好去喝點兒糞水把泥土都吐出來。」陳旭淡淡的說。

「喝糞?」一群人頓時臉色扭曲。

「嘿嘿,不喝也無所謂,過幾天你們拉不出來就知道厲害了!」陳旭乾笑幾聲。

「田圭,把這幾個人帶去灌糞水!」水閎大袖一揮,幾個剛才吃過觀音土的幫工頓時差點兒哭了,腿軟腳軟的跟著中年人去喝糞水去了。

「陳先生,這種白土我們從來都沒見過,既然不能吃您為何會有如此大的興趣?」水閎不解的問。

「這種土雖不能吃,但卻另有他用,現在言說尚早,中鄉縣就在宛城附近不過兩百里,水家主,你趕緊安排一些人手過去把這種土壤都收集起來,同時向鄉民和修路的民夫宣傳一下,這些土真的不能吃,吃多了幾天之後會被活活脹死!」

水閎連連點點頭,但臉上卻略有難色的苦笑說:「收集土壤好說,但要想讓那些鄉野之民不吃恐怕難辦,不過我會儘量勸說!」

陳旭也只能默然的點點頭。

這些土是不是觀音土他還無法徹底確認,但通過後世的一些說法和眼下看見的情況來說,起碼有八成以上的把握可以斷定,而後世災荒年月吃觀音土的傳說不少,吃多了拉不出來被活活脹死也是有許多記錄的,但在還沒有人脹死之前要想讓人相信的確太難。

俗話說眼見為實,只有等到有人死了,估計才不會有人吃土了,這種事陳旭因為無能為力,只能讓人用死亡,用生命來作為證明。

「水家主,這些土也一併幫我送到清河鎮吧!」半晌之後,陳旭無力嘆口氣說。

……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6:39
第260章 找死的必由之路

申時末,一長溜足足有三十輛馬車浩浩蕩盪開進安寧而平靜的清河鎮。

浩大的聲勢立刻就把整個清河鎮都轟動了,無數人從四面八方趕過來圍觀。

游繳劉坡和鎮上的三個亭長帶著各自幾個手下也都被驚動,騎著馬提著武器如臨大敵一般騎馬衝上來,不過很快一個個都臉色驚異的下馬恭迎。

陳旭騎著高頭大馬走在最前面,身邊是王五和王七兩個魁梧彪悍的護衛,腰跨大劍目不斜視,陳旭旁邊,還跟著兩個衣服整齊的青年,是押送貨物來的趙擎和水家的頭領,看起來皆都神采沛然。

「裡典,這……這麼多馬車運送的是何物?」劉坡滿臉驚訝的問。

不怪他驚訝,其實整個清河鎮來看熱鬧的都驚訝,整個偏僻的小鎮幾乎從來就沒有這麼熱鬧過。

陳旭跳下馬背說:「都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趕緊幫忙安排人手卸貨,銅鐵煤石這些東西都弄去鐵匠鋪交給麻桿,讓他先找個地方堆好,羊毛弄去造紙坊,茶樹果運到糖酒坊交給蘆根,放在草棚下面別淋濕了,其他的弄去糧食倉庫,對了,車上還有一個病患,讓許壚弄去衛生院好生照看……」

隨著陳旭一連串的安排,劉坡和幾個亭長還有牛全等人也都指揮著鄉民開始忙碌起來,三十多輛車很快就分流到各個地方,人喊狗叫馬匹嘶鳴,似乎突然之間,整個安寧的清河鎮瞬間就熱鬧喧嘩起來。

忙碌了大半個時辰,所有貨物都卸下安放好,陳旭不放心,又騎著馬來回巡查了一番,發現都沒有太大問題這才安排所有馬車伕和隨行的護衛去小學食堂喝水吃飯,加上天色已晚,趕回雉縣恐怕也是一團糟,於是陳旭又讓劉坡等鎮上的大戶騰出房間安排所有人歇息,忙忙碌碌直到天色完全黑下來才歇下來鬆一口氣。

「陳裡典,你讓人收集這麼多的銅鐵幹什麼?如今這南陽郡內銅鐵作坊多如牛毛,要用銅鐵的話哪兒都可以買到,何必多此一舉?」坐在房間裡喝茶歇息,王五很不解的問。

「我要用來煉鐵,煉不一樣的鐵!」陳旭喝著茶解釋說。

「不一樣的鐵?」王五王七兩人滿臉疑惑。

「不錯,鐵器比銅器堅硬,而且也更加便宜,如果我煉製成功的話,我大秦無論是兵器還是農具,都將得到大範圍的普及和推廣!」陳旭點點頭。

「鐵的確比較便宜,但鐵質兵器雖然夠堅硬卻不結實,做農具還勉強,製造兵器萬萬不行,很容易脆斷!」王七連連搖頭。

「誰說鐵質兵器不結實的,你們兩個見過無涯的鐵劍吧,可比你們的銅製大劍結實多了!」陳旭淡淡的說。

「這個倒是真的,但虞兄的寶劍乃是天外隕鐵鍛打鑄造而成,和凡間的金銅不可同日而語,古之龍淵寶劍就是隕鐵鑄造,鋒利無比,但隕鐵存世極其稀少,焉能大範圍的普及使用?」王五忍不住說。

「呵呵,如果我用普通的鐵石煉製出堪比隕鐵的精鐵來,那是不是就可以打造出來堪比隕鐵寶劍的兵刃?」陳旭笑著說。

「絕不可能!」王五和王七一起搖頭。

「陳裡典,這鐵已經用了幾百年,但所有工匠和鑄劍大師都言凡鐵不可為兵,易碎而且易朽,只有這金銅才是最好的鑄劍材料,當初越人歐冶子在湛盧山歷時三載,鑄就鋒芒蓋世的湛盧寶劍,材質就是用的金銅,其一生鑄出五把絕世名劍湛盧、鉅闕、勝邪、魚腸、純鈞皆都是銅錫合煉而成,與現在冶銅之法並無二致,龍泉寶劍言是精鐵鑄就,但只是一個傳說而已,世人並未有見過,不然的話為何到如今都沒有再見蹤跡?」王五為了證實自己的說法把傳說中的鑄劍鼻祖歐冶子都搬出來了。

陳旭懶得繼續聊這個扯不清的話題了,俗話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他必須把鋼鐵鍊出來,然後做出來一把當今獨一無二的寶劍,才能讓他們心服口服,而這把劍,也將成為他輔助大秦獻給秦始皇秦大大的第一份禮物,因為秦始皇這個雄才偉略的人物,除開長生不老之外,絕對不是靠忽悠就能讓他信服的,而忽悠他長生不老的方家術士,最後不是被殺就是被埋,要不然就如徐福一般不敢回大秦,從此流落海外一去不回。

長生不老這個藉口陳旭自然不會也不敢拿出來,這是找死的必由之路。

但秦始皇作為千古一帝,並不僅僅只是想長生不老,哪怕快要死的時候,還是將百越懟了下來,又將匈奴逐出七百餘力,數十年不敢南下,甚至桑弘羊還誇張的說匈奴十餘年都不敢南望一眼,可以看出當初那一戰匈奴被揍的有多淒慘,膽子都徹底碾碎了,即便是秦始皇死的前一年,即公元前211年,他還命令從中原遷徙三萬戶刑徒和平民屯戍北境,按他的想法就是再過幾年徹底將匈奴剛的稀里嘩啦徹底收復河北,可惜可惜……死的太早了點兒。

本來劉邦建立大漢之後想證明自己比秦始皇更牛叉,於是帶領大軍和匈奴剛了一架,結果被困在白登城差點兒全軍覆沒,還是靠行賄才逃脫,如果當時劉邦在白登戰死,恐怕剛剛成立的大漢頃刻間就會再次崩塌,國祚比大秦還要短暫,成為中華歷史上最短命的朝代,至於其後的走向可以猜出一個大概,那就是大漢開國分封的十多個諸侯王會再次廝殺,決出中國的霸主,復蹈春秋戰國的歷史,而只剩下一千萬左右的中國人也繼續銳減,最後被強大的匈奴踐踏的稀里嘩啦……

這個場景簡直不能腦補,很殘酷而且很現實。

第二天陳旭趕早回家報了平安,帶了一些米花和糖果送給趙擎的屬下,讓他帶回去給趙擎表示感謝之情,同時又給水家的商隊首領十多瓶酒和醋,讓他帶給家主水閎,算是表達自己的謝意。

送走兩撥人之後,陳旭這才按下心來開始安排接下來的事情。

首先是兩大車羊毛,這次的品質比較高,幾乎都是細軟的羊毛,也不知道短短個把月趙擎是從哪兒收集來的,當然有了上次的處理經驗,陳旭直接交給了上次處理羊毛的幾個鄉民,指派其中一個具體負責將羊毛處理好,然後在鎮上找所有會紡線的婦女全部都紡成毛線,同時還讓游繳選了三個心靈手巧的年輕女人送去小河村跟著老媽陳姜氏學習織毛線,學會之後就在清河鎮教女人織毛衣毛褲和帽子圍巾手套啥的。

然後就是煉鐵,煉鐵比較複雜,需要專門製作煉爐,因為鎮上就有黏土,加上還弄到一車石墨,可以建一座實驗性質的坩堝爐,加上有了煤,可以很容易突破當前溫度的限制達到一千二百度以上,融化生鐵沒有絲毫的問題,但要想出渣脫碳還是很困難的事情,煉鐵在不久之後的漢朝就已經很普及了,用的似乎是炒鋼法,至於怎麼炒的……陳旭捏著下巴皺著眉頭想了許久也沒想清楚,但既然有個炒字,估計……和炒菜差不多吧,放點兒油鹽醬醋……嗯,脫碳造渣的材料,至於到底是什麼還需要好好想一下。

書到用時方恨少啊!

陳旭又感覺到自己知識的貧乏,別的穿越豬腳不是造火藥就是煉鋼鐵造玻璃,一個個溜的跟玩兒似的,怎麼輪到自己穿越了,要煉鋼鐵的時候就特麼的什麼都不會。

陳旭鬱悶的差點兒把下巴上的皮都擼下來一層,不過這種涉及到專業知識的問題,只能慢慢想,反正要把煉鐵爐造好還需要十多天時間,首先就是要燒製一批耐火的陶磚,然後製作一個專門的爐子,還得用石墨和黏土製作坩堝,而煉鐵鍊鋼還得往裡面不斷的大量鼓送熱氧,現在鐵匠鋪那個破皮囊肯定不行,還得打造一個大功率的風箱……

尼瑪滴個葫蘆瓢,好複雜!

陳旭瞬間感覺自己沒有了太大的把握,不知道能不能真的把能夠適合鍛打的鋼鐵鍊出來。

但不管怎麼樣,這些事情還得安排下去慢慢做,於是他把鐵匠麻桿、陶匠高河、木匠劉二娃、石匠劉大安幾個清河鎮的匠工都召集起來,說出自己的要求之後,讓他們群策群力去商量把自己要的土法煉鋼爐打造出來。

因為是實驗性質,所以這個煉剛爐不要求很大,只要能夠一次煉出二十斤左右的鐵就行了。

陳旭按照自己的想法畫出來一個煉鋼爐的雛形,就是一個簡易的爐子,下面是燒煤的土灶,上面一個半封閉爐子,裡面可以放置坩堝,爐子有一個鼓風的通道連接著風箱,用於往裡面輸送氧氣,不過一個風箱似乎還不夠,煤爐也需要一個風箱提升火力……

足足花了一個多小時,四個工匠差不多完全明白了陳旭的想法,然後一起去鐵匠鋪現場勘查設計去了。

雖然風箱木匠劉二娃沒見過,但陳旭用圖紙畫了一個簡易圖,原理就和打氣筒一樣,只不過設計起來還是要費許多功夫,畢竟這是一種全新的設備,不說見過,聽都沒沒有聽說過,但劉二娃聽明白之後表示問題不大,唯一的難點就是進風口的活門,不過並不是非常複雜,因為這是個風箱不是水槍,不需要做到完全密封,能夠持續不斷的送風就行了。

至於坩堝,陳旭也沒見過更沒做過,但陳旭知道可以用石墨和黏土混合在一起就跟做陶器一樣捏成一個敞口瓦罐的形狀就行了,而石墨是一種非常好的導熱材料,石墨含量越高,導熱性就越好,但也越不結實,因此需要和黏土混和才不容易破損,這個問題陳旭也只是大致講了一下,讓石匠和陶匠兩人商量著去辦,至於耐火磚,就制陶坊的陶磚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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