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帝國吃相 作者:牧塵客(連載中)

 
Babcorn 2019-9-19 20:43:5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15 75373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7:07
第301章 白蛇傳

音樂響起的瞬間,正坐在舞台前面的椅子上和李斯等人討論剛才天仙配的秦始皇立刻正襟危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舞台,李斯等人也一副同樣的表情。

隨著舞台上的幕布拉開露出白蛇傳三個大字,然後很快捲上去舞台顯露出來,但舞台上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

但就在秦始皇等人滿懷期待卻又有些莫名其妙的時候,突然轟的一聲,只見舞台中央一團火光炸開,頓時青色的濃煙滾滾而起。

「嘩啦~哐當~」

舞台上的這個動靜變化來的實在是太過突然,所有人都正在專心致志的等候劇情的發展,這一聲攜帶著聲光電霧的炸響落在他們耳中頓時如同天崩地裂一般幾乎將所有人的魂魄都唬了出來,蒙毅、江珩、李斯三人幾乎同時撞翻椅子坐到地上,而秦始皇也是身體劇烈的顫抖一下差點兒跌到,但隨即就被坐在旁邊的王賁趕緊一把扶住,趙高更是不堪,直接嚇的趴到地上用大袖捂著腦袋連呼救命。

而這一下變故,也把劇院中的數十個玄武衛也嚇的幾乎屁滾尿流,剛才的嚴肅冷酷都幾乎拋到九霄雲外,等爆炸響過足足數秒之後這才有人回過神來,一個個都抽出大劍衝向舞台。

而此時,隨著舞台上數條白色場景幕布被藏在兩邊的幫工拉扯起來使勁兒煽動,頓時舞台上煙霧繚繞彷彿雲霧翻滾一般,然後兩條數丈長的白蛇和青蛇從煙霧中游了出來。

「何方妖孽,膽敢驚擾陛下,受死!」七八個護衛臉色蒼白的手持大劍沖上舞台。

「啊!饒命~~」如同舞獅子一樣藏在兩條大蛇道具中的幫工頓時嚇的噗通一聲趴到地上。

「不可~」胡寬和幾個幫工都嚇的臉色蒼白,忍不住齊聲叫喚起來。

尼瑪滴個葫蘆瓢!

站在舞台的幕布角落指揮的陳旭臉色漆黑的不知道該怎麼做。

「住手~」就在幾個舞蛇的幫工就要傷命在玄武衛劍下的時候,突然一聲怒喝從舞台下面傳出來,只見秦始皇臉色略有些蒼白的整理著自己的頭冠和衣服,重新落座下來說,「此乃演戲耳,何須如此大驚小怪,都與朕退下!」

「喏~」數十個心驚膽顫的護衛都從秦始皇和李斯等人的身邊退開,跳上舞台的幾個護衛也轉身跳了下來。

陳旭摸了一把額頭的虛汗從舞台後面出來,走到秦始皇身邊拱手苦笑說:「驚擾陛下還請恕罪,這白蛇傳乃是神話劇目,為了好看我便動用了神雷焰火,那個動靜兒實在是有點兒大,要不……陛下,我們不看可好?」

「陳旭,你……你一定是故意驚嚇陛下,該當死罪!」此時才從地上戰戰兢兢爬起來的趙高灰頭土臉的指著陳旭怒斥。

「太僕休要誇大其詞,陳旭方才已經提醒過朕了,不過這神雷焰火的確是動靜太大,朕差點兒心神失守,現在已無妨,吩咐繼續表演!」

「是,多謝陛下寬宥!」陳旭拱手告退繼續去後台指揮表演,同時也在心中對趙高恨的有些牙癢癢。

為了自己的安全計,為了大秦的將來計,這個王八蛋一定要找個機會提前弄死才行。

但這貨一般不是隨皇帝出入就是身邊跟隨大量的護衛,想弄死還是不太容易。

陳旭咬牙切齒的回到回台,很快表演重新開始。

白蛇傳因為只排練了第一幕雨游西湖借傘避雨的故事,但因為開始涉及到白蛇青蛇一些變化和法術等原因,所以動用了幾次焰火,每次焰火噴起或者爆炸的時候,觀賞的秦始皇和李斯趙高等人都會情不自禁的哆嗦一下,但幾次之後也就慢慢習慣,開始沉浸到表演之中。

時間推移,幕布落而復卷,舞台上的佈景和道具也換了又換,在優美的樂器伴奏聲和唱詞中,白蛇傳的故事一幕一幕如光影在舞台上變幻,伴隨著青白二蛇施展的法術變化,時而會有煙霧騰起火光閃鳴。

而在這離奇而玄幻的故事表演中,時間疏忽而過,轉眼半個時辰過去,這一場雨游西湖也表演到了最後的結束。

一艘無底的烏篷小木船在翻滾的幕布波浪中游弋而出,在兩個藏在其中的幫工推動下,船頭站著一青一白兩個衣袂飄飄裙裾飛揚的兩個女子,舉著紙傘嬉笑張望遠方,船尾的艄公一邊搖著櫓一邊隨著音樂開口:「啊~~,啊~~,西湖美景,三月天嘞,春雨如酒,柳如煙嘞~」

「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手難牽~」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

這首歌堪稱是這幕劇的靈魂,無論從歌詞還是音樂,都堪稱古裝劇新白娘子傳奇裡面的點睛之筆,許多人可能已經不記得電視劇裡面的內容,但這首歌肯定如同嵌在靈魂中一樣記憶猶新。

陳旭同樣如此,因此這首歌他沒有做絲毫的改變,從頭到尾原版搬到了兩千多年前,即便是音樂,也在他的反覆哼唱指導下,用簡陋的樂器弄出來五分樣子。

因此當音樂和這首歌響起的時候,本來就看的如痴如醉的秦始皇更是臉色大動,似乎想到了什麼,雙眼之中竟然流露出一股從未曾有過的溫柔和眷戀,直勾勾的看著舞台上的兩位女子,臉皮輕輕的抖動了幾下。

而李斯等人根本就不知道有白蛇傳這個故事,雖然沒有秦始皇表現的這麼激動,但也全部都深深的陷入到這個新奇的故事當中,加上煙火煙霧這些從未見過的神奇恐怖之物,一個個全部都長大嘴巴時不時的身體不由自主的輕輕抽抽幾下。

一首歌畢,煙霧騰空而起,隨著幕布徐徐拉上,白蛇傳的第一場便宣告結束,而眾人耳邊,還有淡淡的歌聲從遙遠出飄來。

「若是千呀年呀有造化,白首同心在眼前,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許久許久之後,或許是十分鐘,又或許是二十分鐘,陳旭實在憋不住之後微微一聲咳嗽,坐在劇院的秦始皇和李斯等人才一個一個從無限的寂靜和呆滯中回過神來,而四周守衛的數十個玄武衛也都清醒過來,不過瞬間一個個都臉色蒼白額頭虛汗滾滾而落,此時看著單獨站在舞台上負手而立的陳旭,眼中露出及其驚恐而驚懼的神情。

如果剛才表演的時候劇院意圖有人對皇帝欲行不軌的話,估計眼下他們時刻要用性命保護的皇帝已經掛了。

不過幸好沒有出事。

所有人的眼神都再次落在陳旭身上,臉上全都是凝重之色,這一場匪夷所思的表演,已經讓所有人都無法對眼前這個少年再有任何小覷之心。

這是一個謎一樣的少年,似乎這種歌舞,也只有傳說的仙家弟子才能編排出來,與大秦,與這個時代,與所有聽過見過的歌舞都完全不一樣。

「絕妙,實在是絕妙!朕今日看過這場歌舞,恐怕以後看任何歌舞都毫無興趣了!」又是半分鐘的沉默之後,秦始皇突然站起來大笑。

「是啊是啊,堪稱精妙絕倫!」李斯和趙高等人也都站起來,臉上的神情也慢慢恢復。

「不知方才歌舞中炸響發光噴出濃煙的神雷煙火到底是何物?」秦始皇看著拉上了幕布的舞台,臉上帶著回味的神情好奇的問。

「陛下,神雷煙火從太乙神雷簡化而來,不具有神雷之威力,只是徒有其形而已!」陳旭微笑著解釋。

「太乙神雷又是何物?」秦始皇問話之時,李斯王賁等人都豎起耳朵聽起來。

「太乙神雷乃是太乙仙尊傳下的神雷法術,一旦釋放出來,方圓數十丈瞬間都可夷為平地,物為齏粉,人為肉醬,無人可以倖存!」

陳旭此話一出,頓時幾位執掌大秦國家命脈的大佬全部都面如土色,驚慌後退之時椅子都噼裡啪啦的踢翻了好幾把。

「太乙仙尊!?」秦始皇瞬間捕捉到了自己需要的重點,豁然轉頭激動的看著陳旭問:「你……你是太乙仙尊的弟子?」

陳旭微微搖頭:「陛下,法不傳六耳,此事我不能講!如若陛下想知道,還請諸位大人暫且迴避!」

秦始皇沉思半晌說:「所有人都退出劇院,無朕召喚不得入內!」

「陛下不可!」趙高和李斯等人趕緊勸阻。

「退下~」秦始皇雖然臉色如常,但聲音卻冷了三分,一群大臣和數十位玄武衛只好躬身行禮退出劇院,很快戲棚下就只剩下了秦始皇和陳旭。

這種情況對於秦始皇來說亙古未有。

作為帝王,他從未與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如此近距離的單獨見面。

而且自從經歷荊軻之事後,平日無論是出行還是出遊,非是極其相信之人,哪怕是自己的護衛至少都在三丈開外。

但今日,他捨棄了自己的身份,拋棄了自己的安危,甘冒如此大的險,就只為得到一個答案而已,因此等所有人都退走之後,他的眼神也變得熱切無比。

陳旭仙家弟子這個身份也讓他神往已久。

因為從在請和劇院門口見面的瞬間,他就斷定眼前這個少年就是自己盼望已久都想見到的人。

就和以前趙擎還有王翦打探回去的消息別無二致,陳旭的一舉一動皆不同與常人,一言一行皆都怪異無比,雖然年幼但行為舉止不卑不亢,而且見面就能準確無誤的辨認出自己和隨行的所有大臣。

如果是一個普通人,秦始皇或許還會仔細去推測其中的緣由,但陳旭不同,從開始知道這個少年開始,他的身份便已經籠罩了一層仙家弟子的光芒,看不清,猜不透,這種先入為主的概念讓秦始皇自然而然的忽略了太多其他的細節。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7:07
第302章 太乙神雷(加更)

「陛下此來,只為求一個答案!」

陳旭看著秦始皇,說話之時雖然看似臉色平靜,但卻內心非常忐忑不安,秦始皇來的極其突然,他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思慮了幾個月的話會不會惹惱這位千古帝王,然後在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之後把自己剁成肉醬拿回去做石鍋拌飯,以便沾一點兒仙家氣息乞求得到長生不老。

最重要的是,秦始皇來的太突然,提前做的一些準備和安排會不會掉鏈子,虞無涯這個二貨辦事有時候不太讓人放心。

「不錯,還請為朕解惑!」秦始皇情緒非常的激動,一雙手緊緊的抓住椅子的扶手,眼神中充滿了期待。

「但恐怕要讓陛下失望了,我曾遇到太乙仙尊,他傳授我三卷天書,一曰齊民要術,乃是齊民富國之術,二曰天工開物,乃是強軍治國之術,三曰九州軼志,裡面盡皆是上古和未來諸多匪夷所思的時光煙雲,真真假假莫可能辨,虛虛實實無法揣摩!但這三卷天書之中,卻並未記載陛下所求之物!」

陳旭說完之後靜靜的平視秦始皇:「陛下,我這裡並無長生不老之法!」

秦始皇滿眼的期待之色慢慢消退……消退……,但臉色卻越來越平靜,平靜到最後臉皮開始不斷的輕輕抽搐,雙手把竹椅扶手捏的嘎吱作響。

「朕……朕……真的無法求得長生?」

「非是陛下不能,而是自上古封神大戰之後,凡仙之途早已斷絕,人間無人可以長生不死,陛下不能,陳旭不能,天下凡人盡皆不能,此乃天數早已注定,無人可以逆天而行!」

「一派胡言!」秦始皇臉色鐵青的豁然站起來,嗆的一聲抽出腰間的長劍指著陳旭怒喝,「朕貴為人間帝王,為何就不能長生不死!」

「哈哈哈哈~」陳旭負手仰天大笑,臉上毫無懼色的說:「陛下此來東南,必去東海,所求者就是方士所言的三座海外神山和上面的不死仙草,但旭可以告訴陛下,海外根本就沒有所謂的神山仙聖,只是有人借此蠱惑陛下而已,如若陛下不信,此次東巡必然一路困難險阻,風波險惡雷霆暴雨,皆是違背天意而行的天神震怒之威……」

「轟~」

就在此時,突然一聲宛若驚雷的炸響從外面傳來,地面和房間都似乎跟著劇烈搖晃幾下,就在秦始皇驚懼之時,突然劇院的大門被撞開,一個玄武衛衝進來單膝跪下稟報:「陛下,城東天空突然降下一道霹靂雷火!」

「報~」片刻之後,一騎快馬疾馳而來,馬背上的玄武衛還沒等馬蹄停下便翻身跳下馬背手持令牌單膝跪在劇院門口。

「陛下,天雷擊中宛城東一棟荒蕪民宅,傷亡情況不明!」

「報~~」又一匹快馬疾馳而來,「陛下,天雷將民宅徹底摧毀,方圓百丈之內的民宅盡皆受到波及,有數棟傾斜倒塌,傷亡數十!」

「報~陛下,雷擊之處現一大坑,坑中石碑上現太乙二字!」

「當啷~」秦始皇手中的長劍跌落在地,身體劇烈的顫抖著,跌坐在椅子上臉色蒼白的喃喃自語:「朕……朕……難道真的在逆天而行?」

陳旭也終於長長的鬆了一口氣,慢慢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頭髮,等秦始皇的情緒稍微平靜下來之後才拱手行禮說:「陛下如今春秋鼎盛,何必孜孜以求虛無縹緲的長生不老,當有昔日橫掃六國之雄心壯志,南征百越,北卻匈奴東胡,西征羌月烏孫等西域諸國,將我大秦版圖擴大十倍百倍,真正做一個威服四海的人間帝王,打造一個國泰民安的盛世大秦,或許到那時,天上的仙聖會憐惜陛下的一番功勞……」

「你……你是說如果朕征服四海,仙聖會賜我長生不老?」秦始皇霍然抬起頭。

「精誠所致,金石為開,仙聖之心無法揣摩,唯有用誠心去感動或許才有些許的機會,西方有佛家賢者曾云:凡人有八苦,分別是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五陰熾盛、求不得,這八苦糾纏我等凡夫俗子一生,讓我等陷身於貪嗔痴怨怒諸多苦惱之中無法自拔,從而忘卻了自己的本性,而我東方也有賢者云: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天地萬物皆有道,陛下作為人間帝王,自然就應該追尋帝王之道,而帝王之道當是征服天下威服四海,而不是效仿尋仙問道之徒去妄求天道迷失了本性,此乃本末倒置也!」

陳旭靜靜的看著秦始皇,這個被後世崇敬為千古一帝的帝王,此時看起來卻和普通凡夫俗子沒有太大區別,甚至看起來充滿了頹廢,臉色蒼白比方才之時蒼老了幾分,隱隱還有一絲病態的感覺。

「旭今日對陛下所說,字字皆是誠心肺腑之言,天下老莊之徒何其多,但陛下可曾聽聞有人成仙成聖乎,他們所求者,只為一個誠心而已,易經有云: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那遁去的一則為命數,為機遇,為不可言說的玄奧天機,如若陛下誠心所致,也並非沒有那一絲機會。」

秦始皇呆呆的坐在椅子上,神情呆滯一動不動。

劇院裡面無比寂靜。

陳旭靜靜的拱手站在旁邊。

足足過了十分鐘之後,秦始皇呆滯的表情慢慢恢復過來,最後默然站起來盯著陳旭:「你說的不錯,朕終究是人間帝王,朕所求者,並非真正的長生不老,只是想效仿三皇五帝,成就真正的帝王之業,方才朕多有冒犯,惹怒天尊降下雷霆之怒,朕這就去雷霆降臨之處祭拜,然後還是要去東海一趟,如若一路真如你方才所說,朕從今而後就放下此念,征百越,卻匈奴,收西域,服萬民,為我大秦拓疆萬里,做一個真正的人間帝王。」

「陛下能夠如此想,當是萬民之福也!」陳旭拱手深深一拜。

秦始皇整理一下衣服頭冠,然後轉身,推開門跨出劇院的剎那,外面等候的李斯等人和玄武衛都同時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宣南陽郡守馬伯淵、郡尉高焄、郡丞曹坤、監御史雍破前來見朕,諸位愛卿隨我前去雷霆降臨之地祭拜太乙仙尊!」秦始皇臉色恢復平日的威嚴和自然。

由於天雷降臨造成的巨大動靜,此時整個宛城已經人心惶惶亂成一團。

而突然接到皇帝已經入城通報的馬伯淵高焄等宛城一干大小官吏,此時全部嚇得面若土色,一個個驚慌失措的穿戴整齊急匆匆而來,隔著幾條街便戰戰兢兢的下馬下車,一起跪地迎接。

他們探聽到皇帝已經在城外三十里紮下行轅,此時一個個都無比緊張的在府衙之中等待,等待皇帝宣召,但等來等去卻沒等到,只等來了一聲驚天霹靂,正在慌亂之時卻又傳來皇帝早已入城的消息,不過此時看著完好無損的秦始皇的時候,一個個才略微的安心。

接下來自然是全城戒嚴,除開郡尉高焄之外所有大小城衛兵卒首領都被禁軍接管,城門也被玄武衛接管封閉,許出不許進,整個城東以被雷霆炸塌的房屋為中心,方圓數百米之內的民眾全部都被驅逐一空,只能遠遠的匯聚在數條街道之外眺望觀看,四周房頂上到處都是身負長劍手拿弓弩的禁軍嚴格監視民眾之中的動靜。

擺香案,祭三牲,秦始皇帶領李斯等一干朝廷大員一起焚香祭拜被炸成了一個大坑的民居,祭拜完畢之後秦始皇還親自進入大坑查看了被天雷熏的漆黑的石碑,盯著上面太乙兩個古篆大字默然矗立了許久。

「陳旭,等朕巡遊歸來自有決斷,到那時你可願意輔佐朕征服九州四海,為我大秦拓萬萬里江山!」

從大坑中出來的秦始皇的情緒似乎輕鬆了許多,似乎想通了不少事情。

「陛下所願,旭不敢辭也!」陳旭躬身行禮。

「哈哈,好,此去朕就去見識一下你所說的風波水惡和雷霆暴雨!」秦始皇大笑,大袖一擺上了一輛豪華馬車,在玄武衛的拱衛之下準備出城。

「陛下且慢!」陳旭走到馬車旁邊低聲提醒說:「今夜行轅恐有盜匪襲擾,還請陛下謹慎!」

秦始皇平靜的臉上隱隱泛起一絲怒容和殺機,但很快就恢復平靜,然後看都不看垂手站立在兩邊的馬伯淵和高焄等一眾宛城大小官吏,直接就率領李斯等人浩浩蕩蕩出城而去。

而幾乎同時,皇帝巡遊宛城時遇到太乙仙尊降下神雷之事如同野火一般迅速往全國各地傳播出去,一時間各種猜測甚囂塵上,更有無數人蜂擁往宛城而來,要看看太乙仙尊的神雷到底有多大威力,同時也能祭拜太乙神碑沾點兒神仙氣息。

而就在當日,宛城十萬民眾自發接踵而來,密密麻麻的跪滿附近的大街小巷,其中還有許多德高望重的老者開始商量,要在神雷降臨之處修建殿祠供奉祭拜。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7:08
第303章 聲東擊西

……

是夜,已近子時,城西三十里之外,皇帝行轅之中異常安靜,漆黑之中只能看到零零星星數支火燭搖晃,巡邏的禁軍也並不密集,外觀看似平靜,但其實內裡數千禁軍和玄武衛早已全副武裝埋伏在草叢樹木之中。

「那陳旭恐怕是妖言惑眾罷了,陛下還是早些歇息,免得明日身體不適!」

行轅大帳之中,只點亮了兩隻並不算明亮的油燭,除開皇帝之外,李斯王賁等一眾陪同巡遊的大臣盡皆都在,太僕趙高站起來輕聲說。

「時間尚早,再等!」秦始皇坐在鋪著熊皮的大椅之上面無表情的說。

「王五,你特麼的情報是不是弄錯了!」陳旭和王五虞無涯等人站在宛城西門城樓之上,看著皇帝行轅駐紮的方向,陳旭很是惴惴不安的轉頭問。

自從知道秦始皇巡遊要到南陽來之後,陳旭便讓王五去打探銅鐵商人冉顙的動靜,經過幾天的打探之後,果然發現這個冉顙有一些不太正常的舉動,因為冉顙除開小山之中那個巨大的銅鐵作坊之外,在河岸邊的工坊群中也還有十多個大大小小的工坊,這些工坊之中的人手加起來足有上千人,這些工坊最近一直都在不停的往外運送貨物,同時大量的工奴和幫工也都悄然離開,王翦的暗衛跟著暗中打探了幾次,發現這些人和貨物都隱藏到城西一座小山之中,而這座小山就距離皇帝駐紮的行轅只有數里。

「應該沒錯,這些人鬼鬼祟祟,隱入山中數日都不曾出來,如若今夜他們還不行動的話,明日一早皇帝就會拔營啟行,禁軍和玄武衛皆都是快馬,他們想追都追不上!」王五神色凝重的說。

「嗯公莫急,丑時乃是人神魂最為交困之時,冉顙估計是在等待時機!」虞無涯抱著鐵劍,嘴裡叼著一顆棒棒糖說。

「看來冉顙也不是泛泛之輩,手下必然有精通兵法之人!」王三皺著眉頭說。

「那就繼續等吧!」陳旭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他今日提醒秦始皇半夜可能會有盜匪襲擾,說的就是冉顙。

因為冉顙和陳平和英布這兩人勾結在一起,定然也是心懷不軌之輩,而且聯想到秦始皇數次巡遊之中沿途都有六國反抗勢力的襲擾,因此這冉顙抓住這個機會想幹掉秦始皇也完全在情理之中。

不過在這樣一個交通基本靠走通訊基本靠吼的時代,要想協調到恰到好處攻擊秦始皇的行轅,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為晚上不僅荒郊野外虎狼等野獸多,而且到處都是蠻荒的山野,行動異常艱難,而且半夜漆黑一片,又不敢點燃火把,如果沒有充足的準備襲營這種事很不靠譜。

這一等又是接近一個小時,陳旭雙眼瞪的乾澀無比,上下眼皮子不斷打架,哈欠也是一個接一個,就在他感覺混混欲睡之時,突然城東之外隱隱人喊馬嘶的聲音傳來,同時還有一團團火光開始出現,而且沿著河岸密密麻麻的銅鐵工坊之中也陸續有火焰騰空而起,似乎許多銅鐵工坊都同時失火了。

我靠!陳旭精神一震的同時也瞬間有些發呆,怎麼會是城東幹起來了,不應該是夜襲皇帝的行轅嗎,但皇帝此時駐紮在城西啊。

「呵呵,王三說的不錯,冉顙手下果然是有精通兵法者,此乃聲東擊西之計也!」虞無涯也精神突然變的一場興奮。

「嗚~嗚~~」伴隨著幾聲低沉而悠長的號角聲,城東外五里的一個地方突然也是無數火把點燃,同時傳來一聲接一聲的怒吼,人喊馬嘶之中似乎有數千人馬集結,而且很快變成幾條火把長龍往被火焰點燃的工坊迅速而去。

「這是郡尉府高焄的人!」王五說。

很快,等這幾條火把長龍進入工坊聚集的區域之後,怒吼之中似乎有叮叮噹噹金鐵交擊的聲音傳來,同時還夾雜著一聲接一聲的慘叫。

隔得太遠看不見,但陳旭也可以猜測到此時定然是人仰馬翻的廝殺狀態,而且因為是寂靜的深夜,因此火光和人嗎嘶鳴的聲音特別清晰,喊殺之聲估計能夠傳數十里遠。

突如其來的動靜頓時驚醒了宛城之中的所有人,城內的所有民舍之中都有燈火陸續點亮,大量的人披衣而起衝到大街上,驚慌失措之中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而城外零零散散的村莊之中也又燈火點亮,犬吠之聲此起彼伏,喧鬧和驚慌如同瘟疫一樣四面八方的傳播出去,整個宛城範圍內方圓數百里很快就變得極其慌亂。

而這個動靜很快也驚動了城西三十里外的皇帝行轅。

「陛下,宛城東有動靜!」一個玄武衛進大帳單膝跪下。

「哨探可否回來!」秦始皇臉色威嚴的問。

「還不曾!」

「不可妄動!」

「喏~」

玄武衛退出大帳,又是半個小時過去,伴隨著夜色之中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很快一個玄武衛衝入大帳,「報,宛城東銅鐵商賈聚集地發生工奴騷亂,郡尉高焄已經早有準備,正帶領城衛兵卒進行剿殺!」

「呼~」大帳之中李斯等一群文官同時鬆了一口氣。

「陛下,想來陳旭的消息郡尉高焄必然早已知曉,不過為了不驚擾陛下所以才並未稟報,現已近丑時,還請陛下安歇!」李斯站起來勸說。

「通武侯,此事你以為如何?」秦始皇目光落在王賁身上。

「陛下,我觀陳旭此子非是信口開河之輩,既然他明確提醒陛下,定然有絕大把握,如若猜的不錯,匪徒定然是採用聲東擊西之計也!」王賁站起來抱拳說。

「該如何應對?」秦始皇點點頭問。

「佯裝自亂,誘敵而入,關門捉賊,但此計恐對陛下安危不利,最好是以逸待勞堅守至天明,等到高焄到來之後再做安排緝拿匪徒!」王賁說。

「區區匪徒,焉能讓朕退縮,傳朕命令,衛尉禁軍全都歸通武侯指揮,朕今夜要將匪首抓獲,斬其首級為此次巡遊祭旗!」秦始皇一拍大椅站了起來。

「喏!」大帳內外同時響起無數聲應答,而王賁行禮之後大步出帳,很快外面就響起號角竹哨的聲音,無數禁軍都從軍帳和草叢之中現出身形,火把一支接一支的點燃,有人來回奔跑,還有一隊隊人馬舉著火把衝出行轅往東而去,人喊馬嘶的聲音此起彼伏,整個行轅瞬間亂作一團。

「哈哈,趙政小兒終於中計也!」

隔著行轅兩里之外的一片樹林之中,幾個人聚在一起,藉著微弱的星光,其中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正是銅鐵坊主冉顙。

冉顙發出一陣咬牙切齒的低笑之後抓起一柄大戟說:「出,今夜必斬趙政狗頭!」

旁邊一個三十多歲身材同樣魁梧的大漢一把按住冉顙的肩膀,從他手裡把大戟奪下來說:「大哥就在此處,由我和兒郎們一起去取趙政狗命,如若成功,大哥隨後前來,如若失敗,則掩護我等撤退。」

「冉公,三郎說的不錯,深夜襲營並非人越多越好,您就在此等候!」旁邊一個人低聲說。

冉顙稍微猶豫之後點頭:「一切小心,如若發現無法成功就盡快撤退,我等一起隱入伏牛山中再做打算!」

「冉公放心,趙政行轅已亂,事不宜遲,出~」黑暗中一個人低喝一聲,

「喏~」黑暗中無數的聲音響起,然後數百手持弓箭刀槍的人如同狼群一般往行轅駐地衝了過去。

「殺~」很快這群人就距離行轅不到兩百米,伴隨吼聲和咄咄的箭矢飛掠聲音,散落在草叢荊棘之中的幾個禁軍哨探頓時發出幾聲慘叫栽倒下去,突如其來的變故下,行轅駐地更加慌亂,數千兵馬亂作一團。

密密麻麻的匪徒之中,一個身材高壯的大漢大吼著手持一柄長戟如同猛虎一般挑翻一輛馬車之後衝進行轅之中,手中長戟舞的如同風車一般,噗噗啦啦瞬間將幾個撲上來的禁軍打飛出去,血水撲濺之中一股濃烈的血腥味道散發出來。

「賊子受死!」一個禁軍都尉手持大劍策馬而來。

「當~~」伴隨著一聲劇烈的撞擊,大劍和長戟撞在一起在黑夜中爆發出一股明亮的火星,大漢身體微微一頓,但騎在馬上的禁軍都尉卻悶哼一聲從馬上撞飛下來,大漢手中大戟往前急刺,噗嗤,都尉還未落地便被長戟刺中腰腹,大漢雙臂一扭,胳膊粗細的長戟猛然一轉,被刺中的都尉慘叫一聲被劈成兩截掉落下去。

「哈哈,玄武禁軍不過爾爾!趙政小兒,納命來!」

大漢大笑著,手中長戟左挑右刺所向披靡直奔中央大帳而去。

「王某來會會你!」王賁手提一把大劍擋住大漢,身後數十個禁軍手中都舉著熊熊燃燒的火把。

「王翦?」大漢微微一愣,夜色之中看的並不是很清楚。

「那是我父親,某通武侯王賁是也!」

「王賁!也好,你王家父子助紂為虐,當初滅我大楚就是王翦,今日某先殺你!受死~」大漢大吼一聲舞動長戟撲了上來,王賁也不答話,手中大劍揚起合身撲上,兩人就如同兩頭猛虎一般怒吼著廝殺在一起。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7:08
第304章 英布來投

黑暗之中,數百匪徒皆都衝入行轅駐地之中,但看似慌亂的禁軍卻已經聚在一起從四面八方圍堵過來,弩箭密密麻麻如同飛蝗射向匪徒,大量匪徒慘叫著不斷的栽倒下去。

「三郎速退,我等中計了!」匪徒之中一個驚慌的聲音響起。

「哈哈,此時方才醒悟,已經晚了,殺無赦!」廝殺中的王賁大笑,手中大劍如同打鐵一般掄起落下,劇烈的撞擊中,金色的匹練光華映著火光一蓬蓬火星不斷綻開。

「大丈夫何惜此命,諸君向前,殺死趙政為懷王報仇雪恨!」

大漢此時也知道大勢已去,大吼之中手中長戟舞的呼呼生風,剩下的匪徒也亡命撲向四周圍堵而來的禁軍。

但就像王賁所說,此時一切都晚了,等一輪弓弩射完之後,無數手持長戟的禁軍踩著整齊的步伐呼喝而出,對著撲上來的匪徒往前突刺,伴隨著噗嗤噗嗤的聲音和一聲接一聲的慘叫,匪徒一個如同割麥子一般倒伏下去,汩汩血水噴濺,地上瞬間血水泥濘,踩在腳下發出撲哧撲哧的聲音。

這是一邊倒的屠殺。

在數千大秦最精銳的禁軍攻擊下,數百個匪徒毫無反抗之力,短短不過十多分鐘,數百人全部倒伏在地,除開禁軍的喘息之外再也看不到一個站立的匪徒。

「當噹噹~~」

大漢此時已經被閉上絕路,狀若瘋虎一般怒吼連連,手中的青銅長戟大開大合刺挑劈掛舞的的如同一團光影,狂暴的攻擊下王賁竟然被逼的連連後退,兩人的戰鬥離大帳越來越近,已經只有不到二十丈的距離。

而王賁也是怒火交加,大吼之中手中的青銅大劍如同隕石降臨轟轟不斷劈在長戟之上,火星一團團不斷閃現,兩人皆都披頭散髮已經進入生死搏殺的階段。

而隱隱綽綽的黑暗之中,一個頭戴玉冠身穿龍袍的中年人龍行虎步走出大帳,身邊還跟著幾個大臣,數百身穿黑衣的玄武衛自始至終就從來沒參與過廝殺,而是將大帳牢牢圍在其中。

「趙政!」戰鬥中的大漢看見,驚呼的同時略有些失神。

「噗~」趁著短暫的間隙,王賁一劍盪開長戟,鋒利的劍刃從大漢胳膊上掠過,血珠順著劍鋒灑落。

大漢痛哼一聲醒過神來,但為時已晚,噗拉一聲,王賁手中的大劍再次抹過大漢的胸口,頓時現出尺餘長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趙政受死~」大漢連續兩次遭受重創,情知今日必死,因此直接把手中的青銅大戟揚手丟了出去。

「保護陛下!」

黑暗中數十個玄武衛騰空躍起,手中大劍在火把的映照下閃耀出金色光芒重重的劈在如同一條黑龍呼嘯而來的青銅大戟之上。

叮叮噹噹的劇烈撞擊下,十多個玄武衛被青銅大戟撞的人仰馬翻,但連續阻擋之下去勢漸弱,等飛到距離秦始皇還有三丈距離的時候,一個身材高壯的玄武衛騰空而起在空中一把將青銅大戟抓在手中,嘴裡發出微微一聲悶哼落地之後倒退了足足七八步才停下來,此時大戟距離秦始皇不到一丈。

但即便是如此近的距離,秦始皇卻臉色沒有任何變化。

「砰~」就在大漢丟出青銅大戟的幾乎同時,王賁轉身重重一腳踹在大漢胸口,大漢飛跌出去丈餘重重摔在地上。

「拿下!」王賁一聲大吼,數十位禁軍湧上去,手中的長戟噗噗幾聲將大漢釘在地上。

「趙政小兒,當初你秦國拘禁我大楚懷王,壞邦交,毀禮儀,行虎狼之事,我大楚子民恨不能食你之肉寢你之皮,今日冉某便死,他日我大楚也必滅你秦國!」被長戟釘在地上的壯漢瘋狂的掙紮著嘶聲大吼。

「與他止血包紮,明日一早斬首祭旗!」秦始皇面無表情的吩咐一聲便轉回大帳休息,而經歷一番廝殺的行轅之中禁軍也開始清點傷亡收拾殘局。

而宛城之中,自從聽見城西行轅處傳來殺喊聲和火光之後,站在城樓上觀看的陳旭已經打著哈欠回客棧睡覺去了。

無論冉顙策劃如何精密,但數百上千個匪徒要想成功偷襲數千裝備和訓練都是大秦首屈一指的皇帝禁軍,完全和找死沒什麼區別,更何況還有五百玄武衛,皆都是比王五王七這些刷老虎的傢伙更加凶殘的物種。

整個宛城居民,在驚恐之中終於熬到了天亮。

郡守馬伯淵更是已經驚嚇的快走不動路了。

他根本就不知道有冉顙造反的任何情報,而且也根本就不知道郡尉高焄早已暗中調集軍卒在城外埋伏,因此在東城外火焰燃燒和喊殺之聲響起的那一刻,他就感覺到了死亡的陰影籠罩下來,而後來城西皇帝行轅的位置也傳來火光和喊殺之聲,馬伯淵直接就癱瘓在地上。

晨色微曦之中,頂盔貫甲渾身浴血的高焄也是臉色蒼白的帶著一群兵卒衝入剛剛開啟的城門之中直奔馬伯淵的府上。

他雖然得到了陳旭的提前提醒,但還是太過大意,中了冉顙的聲東擊西之計,就在他自以為要得到一件大功的時候,卻傳來皇帝行轅之中也有匪徒襲擊,那一刻,他的心已經涼到了腳底板。

皇帝在宛城遭遇襲擊,任何功勞都無法抵消罪責,因此本來想獨攬功勞的他要想活命,必須找一個可以同時背鍋的同伴。

片刻之後,高焄和馬伯淵兩人匆匆而出,騎馬乘車帶著宛城之中大大小小數十位官吏出城,一個個魂不附體的趕往皇帝行轅前去請罪。

清河客棧之中,陳旭起床後洗臉刷牙慢條斯理的吃完包子豆漿,這才吩咐收拾行李,帶著虞無涯水輕柔和王五等人準備離開宛城回清河鎮。

在宛城等了足足一個多月,終於見到了秦始皇。

該做的做了,該說的說了。

這一錘子買賣已經做完,至於剩下的只能看老天爺的臉色。

如果史記記載的沒錯,秦始皇此次巡遊必然萬事不順,沿途狂風暴雨,惡浪匪徒層出不窮,在先入為主的情況下,他所說的一切必然會影響到秦始皇,如果真的能夠斷絕他安排方士出海尋找神山和仙草的想法,大秦的歷史才會真正被扭轉,如若不能,大秦的未來一切都還是未知數。

但就在陳旭走出客棧大門的時候,卻看到門口站著一個身材魁梧、腰跨長劍、身穿青色勁裝的青年。

「英布?」陳旭驚訝不已!

兩人微微對視數秒,英布噗通一聲單膝跪在陳旭面前拱手下拜:「陳公,英布今日來是想追隨您左右,還請收留!」

陳旭微微愣了幾秒,眼角輕輕的抽搐了一下說:「你為何要跟著我,跟著我可實現不了你的目標!」

英布抬起頭認真的說:「上次遇到陳公之後,英布便回家思慮數月,心中已經再無任何其他想法,但一身所學又不想埋沒鄉野做一個農夫,因此特地前來追隨陳公,即便是做一馬伕也心甘情願!」

「你真的這樣想?」陳旭冷冷的問。

「不錯,正是布誠心之言!」英布臉色嚴肅。

陳旭捏著下巴想了一下說:「你起來吧,你要跟著我也不是不行,眼下我正有一件事需要人去做,如若這件事你做好了,以後就跟著我吧!」

「多謝陳公收留!」英布高興的站起來。

「你跟我來~」陳旭走到旁邊十多米外,低聲對英布說,「皇帝巡遊東南路線不明,而且沿途必然盜匪不斷,你悄然隨行其後,把皇帝沿途發生的事情都記下來,如果皇帝回轉咸陽之時走東方道路過大梁附近之時遇到有人伏擊皇帝車駕,就趕緊去清河鎮通知我,此事你可辦得到?」

「陳公放心,此事易耳!」英布趕緊一口答應。

「好,此事不難,但一路要多加小心,莫要被禁軍哨探看出破綻!」陳旭叮囑。

「布省的,絕不會露出半分馬腳!」英布雖然心中咚咚直跳,但也越發相信了自己心中的判斷。

「嗯,就這件事,小心去辦,身上可有盤纏?」陳旭拍了拍英布的肩膀。

「這個……盤纏不多!」英布臉皮略有些漲紅。

「胡寬!」陳旭轉頭把胡寬叫過來,指著英布說:「這是英布,也是自己人,以後無論他要支取多少盤纏盡皆付予,記得記賬!」

「是,大人!」胡寬趕緊點頭。

「去吧,暫時支一萬錢,如若不夠隨時都可以回來取,對了,大梁城中也有錢莊,再給一張五萬存款憑條,到時候也可以在大梁錢莊支取,關於錢莊支取的方法,胡寬你好好給英布解釋一下!」

「是!」胡寬和英布兩人一起施禮。

「我們走吧!」陳旭接過王三手裡的馬韁翻身上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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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5章 書信和錦囊

「嗯公,這英布看似不軌之人,您要小心!」騎在馬上前行,虞無涯忍不住提醒說。

「你真的會看相?」陳旭驚訝的扭頭看著虞無涯。

「嘿嘿,我早就說過我學過著名相士姑布子卿的十二神宮斷相法,普通人我一看便能看出跟腳!」虞無涯得意的笑著轉頭在人群之中看來看去,然後用馬鞭指著一個人說,「嗯公請看,此人注定一生貧苦潦倒!」

陳旭看了一眼臉都黑了:「我也看得出來,這就是個乞丐!」

「嘻嘻~」策馬跟在旁邊的水輕柔忍不住捂著嘴,一雙大眼睛笑的像彎月一般。

「非也,此人的確是乞丐,但乞丐也不一定會一生都窮苦潦倒,你看他面相淒苦,眉形散亂,雙眼木然,別的乞丐手裡拿著竹棍和破碗沿街乞討,他卻抱一支參差縮在陰冷的牆角發抖,找個曬太陽的地方都不會,我最近天天看到他一直都這樣,所以這種人窮到死一點兒都不奇怪!」虞無涯指著乞丐大聲說

「參差是什麼?」陳旭好奇的問。

「陳郎,參差就是長短不一的竹簫組合在一起的樂器,吹奏起來可以發出高低不同的聲音,所以又叫排簫或者云簫,相傳是黃帝的樂伎製作出來的,現在說參差不齊就是由此而來!」水輕柔在旁邊輕聲解釋說。

「哦,原來就是排簫!」陳旭連連點頭,參差不齊這個成語他知道,但卻不知道參差不齊原來指的就是排簫,而排簫他自然是知道的,曾經有一部印第安人電影中有一首非常好聽的排簫演奏的音樂叫《老鷹之歌》,聽之令人陶醉心碎。

陳旭盯著乞丐看了幾眼對虞無涯說:「我覺得你看相的水平實在是不怎麼樣,這個乞丐既然會演奏排簫,一定是個樂師,我覺得他馬上就要發財!」

「不可能,此人心智已衰……」

虞無涯話還沒說完,陳旭便跳下馬背走到乞丐面前蹲下來,「喂,你是不是會吹簫?」

鬚髮蓬亂的乞丐裹緊身上破破爛爛的衣服往後縮了一下木然的點頭。

「吹一個來聽聽,如果好聽我就賞你一百錢!」

乞丐搖頭。

「一千錢!」陳旭的臉有些黑。

乞丐再次搖頭。

「一萬錢……」陳旭咬牙切齒的擠出幾個字

乞丐依舊搖頭。

我去,陳旭的臉黑的快滴出墨汁來了,虞無涯說的不錯,這就是一個命中注定窮到死的乞丐,神仙都拯救不了。

看著陳旭滿臉鬱悶的樣子,水輕柔騎在馬上捂著嘴笑的花枝亂顫,王五等人也咧嘴大笑,虞無涯滿臉得意的說:「嗯公,你看我說的不錯吧,此人身為樂師卻不願意演奏,肯定是心有鬱結,神思已亂,心智已衰,不說發財了,肯定命不久矣!」

「算了,走吧!」陳旭嘆口氣準備上馬離開。

「等等!」身後傳來一聲極其沙啞聲音。

陳旭回頭看著乞丐。

「我可以給你演奏,但你要幫我殺一個人!」乞丐的聲音如同喉嚨裡塞了一塊砂紙,聽的人渾身汗毛倒豎。

「殺誰?」陳旭愣了一下問。

「趙高!」乞丐用低沉的聲音說。

陳旭腳下一滑從蹬繩中踩空差點兒杵到地上,死死盯著乞丐問:「哪個趙高?」

「太僕趙高!」乞丐也死死的盯著陳旭。

「他得罪你了?」瞬間的發呆之後,陳旭慢慢走到乞丐面前再次蹲下來。

「我原來是咸陽著名的樂師,經常出入王侯公卿府中為他們演奏唱歌,三年前,我帶著十三歲的小女去趙府酒宴上表演,沒想到宴會結束之後小女被趙家僕人強掠入後室,等我在後院找到的時候已經死亡,衣衫盡裸,我試圖向趙高討一個公道,但卻被他安排家僕抓住打的遍體鱗傷,而且還給我灌下毒藥將我嗓子毒壞之後丟到府外,這三年之中,我一直呆在咸陽流浪乞討,一直想找機會殺死趙高為小女報仇,可惜那趙高出入皆有護衛隨行……」

「那你為何要跑到南陽來?」陳旭打斷乞丐的話。

「我是專門為你而來!」乞丐聲音沙啞的說。

「為我?」陳旭差點兒一屁股坐到地上,忍不住叫出聲來。

「不錯,我在咸陽聞聽南陽附近的伏牛山中有仙家弟子出現,於是便想來看看能不能遇上,說不定神仙憐憫小女的遭遇能夠幫我報仇,我搭乘商隊的車馬來到宛城一個多月,一直就在清河商店附近乞討,前幾日我看到他……」乞丐用漆黑乾枯的手指指著虞無涯。

「看到他怎麼樣?你認識他?」陳旭驚訝的問。

「是,去年我在咸陽城中跟蹤趙高之時,見到就是他從房頂上跳下來刺殺趙高……」

我去!陳旭嚇的一把摀住乞丐的嘴巴說:「此事不可胡言亂語,你這就跟我走!」

這大街上人來人往,而且清河商店門口的這條街上魚龍混雜什麼人都有,甚至還有皇帝的耳目和監御史,這話要是傳出去,肯定又要給他惹來一屁股麻煩。

於是陳旭吩咐王三回轉腳舍尋來一輛馬車,將這個乞丐帶上一起返回清河鎮。

殺掉趙高自然是陳旭非常願意而且也非常樂意的事情,但為了聽一首歌就不要節操的去幹也太沒品味了,如果趙高的確是在府中強暴了這個乞丐十三歲的女兒,那麼千刀萬剮下油鍋凌遲一萬刀也不過分,但這件事還得從長計議,而且主謀這件事的最大的可能是趙高那個不成器的兒子趙柘,趙高已經快五十歲了,府中美貌的姬妾不少,不太可能會幹出這種事情。

車馬出城之後陳旭掏出一個錦囊和一封信遞給虞無涯:「無涯大哥,你去一趟皇帝行轅,把這封信和這個錦囊交給皇帝!」

虞無涯接過書信和錦囊之後也沒多問,揮鞭驅馬直奔西郊三十里之外的皇帝行轅而去,而陳旭等人繼續往北,帶著乞丐往雉縣而去。

皇帝行轅,此時一片肅穆。

數百具屍體密密麻麻擺滿一地,遍地草木上皆是凝固的血跡,在濃烈的春日暖陽下散發著濃烈的血腥氣息。

宛城一眾大小官吏在馬伯淵和高焄的帶領下,皆都四肢伏地趴在地上,一個個渾身哆嗦不敢抬頭。

秦始皇坐在玉輦之上,面色看似平靜,但雙眼之中看得出來有怒火在熊熊燃燒。

一個頭髮披散渾身血跡的大漢五花大綁,身上到處都是傷口,此時頭顱低垂被數個玄武衛死死按著跪在玉輦前方。

昨夜一場偷襲,雖然陳旭提前提醒,但在大漢帶帶領的近四百名訓練過的死士衝擊下,禁軍還是死亡了十多個,傷者也有五六十,還有一個都尉被大漢斬殺,這個結果秦始皇自然是非常憤怒,而對於宛城的一眾官吏更是憤怒。

昨夜提前發動的工坊叛亂因為冉顙早已策劃許久,而且事起突然,雖然高焄早已有所準備和安排,但還是晚了一步,沿河的銅鐵工坊被縱火焚燒了上百家,混亂之下被殺死了數百工奴,足足花了大半夜的時間才將叛亂鎮壓下去,斬首和擒獲近千人,但工坊的損失無法估量,甚至冉顙在那座小山之中的工坊也全部都付之一炬,導致整個宛城附近的銅鐵產量在未來會下降近半。

「江府令,傳朕諭令!」

「是!」江珩手持一卷細絹站在玉輦之上,展開大聲宣讀皇帝旨意。

「南陽郡守馬伯淵玩忽職守,縱匪為患,奪郡守之職,全家貶為庶民,徙北地雁門郡墾荒,永世不得復還!」

「謝陛下寬宥!」跪在門口的馬伯淵渾身一顫趕緊大聲叩謝。

「南陽郡丞曹坤,接受匪首冉顙金錢財貨,犯通匪之罪,奪郡丞之職,押解咸陽交與廷尉府處置。」

「南陽監御史雍破,犯監察不嚴之罪,縱容官吏與匪徒勾結,奪監御史之職,押解咸陽廷尉府監禁,等御史大夫返回咸陽再做處置!」

「南陽郡尉高焄,雖早已體察匪首冉顙的謀逆之事,但處置失當造成嚴重後果,奪郡尉之職,但仍舊暫代郡尉,盡快抓捕逃走的匪首冉顙和匪徒家眷。」

「其他官吏交由郡尉府暫押審訊,按律令處置。」

「斬匪首冉勳祭旗!」

隨著江珩唸完聖旨,兩個玄武衛將跪在地上的大漢扯起來拖到十丈開外的空地上,幾個禁軍將一面黑龍旗展開。

「斬~」隨著一個都尉一聲大喝,行刑的禁軍手中金色大劍揮落,噗嗤一聲,好大一顆頭顱在陽光下騰空而起,一腔熱血噴出落在龍旗之上,瞬間鮮血淋漓滴滴答案順著龍旗滴落下來。

祭旗完畢,江珩又拿出一張細絹,這是一張蓋上了皇帝玉璽的任命書。

「中書謁者丞接旨,速去雉縣宣召,著縣令江北亭至宛城暫代南陽郡守之職!」

「喏~」謁者丞上前接旨,然後在幾個禁軍護衛下策馬直奔雉縣而去。

趙高和李斯等一眾官員站在玉輦旁邊,看著與皇帝同車宣旨的江珩,雙手緊握臉色陰騭。

能夠與皇帝同車巡遊隨行,這麼大的榮耀竟然不是自己,這本來應該是自己的位置,江氏不僅壞了自己的兒子,還霸佔了自己的位置,眼下江北亭竟然又升任了南陽郡守,這使得江氏越來越強大,越來越無法搬動,趙高越想越狠,眼神也越發陰冷,同時也開始怨恨站在身前的左相李斯,如果不是李斯從中作梗,皇帝絕對不會賜婚王氏,也就不會有兒子來南陽,更加不可能有後來發生的一切。

「李斯匹夫,這一切都是一手造成的,老夫誓不與你善罷甘休!」

趙高惡狠狠的盯著李斯的背影咬牙切齒的發誓。

「踢踢踏踏」一騎快馬從北疾馳而來,很快就出現在行轅駐地之外被禁軍擋住。

「陛下,有人言稱是魯山公弟子,要求面見陛下!」一個禁軍首領策馬來到秦始皇的車駕旁邊稟報。

「列子門徒?」秦始皇微微楞一下,抬手說:「宣!」

「喏~」

很快一身黑衣身背鐵劍的虞無涯大步而來,面對數百騎在馬上手持弓弩夾道而立的禁軍視而不見,隔著秦始皇的馬車二十丈開外拱手行禮說:「陛下,陳旭托我送來一封書信和一個錦囊!」

「呈上來!」秦始皇雖然此時心情很差,但對於陳旭托列子門徒送來的東西還是充滿興趣。

一封書信,是用雪白平整的竹漿紙寫的,字跡娟秀,一看就是女子手筆,而這個字跡秦始皇很熟悉,定然是那個叫輕柔的女子所寫,和當初那幾本白蛇傳上面的字幾乎一模一樣。

「始皇帝陛下敬啟:此去東南雖然風波險惡,但陛下乃是天授之君,定然無虞,今天下新收,六國初定,民心未穩,匪亂作祟,非一時之患也。」

「如今之中國,唯秦而已,中樞可馬上得之,而不能馬上治之也,昔湯、武逆取而以順守之,文帝並用,長久之術也。」

「九州軼志云:君為舟,民為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今六國之地皆陛下之地,六國之民也皆是陛下之民,皆可善待之也。」

「旭本布衣,躬耕於南陽,苟全性命於山野,不求聞達於天下,然陛下不以旭卑鄙,紆尊降貴而顧,令旭感激涕零。」

「昨日陛下問及仙道,旭不敢多言,此乃天機也,但太乙仙尊所授三卷天書之中,九州軼志記載有上古封神之事,太公望輔佐周公起於岐山,覆滅商紂,秉天界令頒封神榜,神位皆有定數,仙人盡皆斬斷道途,此事凡間不為人知,而且封神榜亦有記載,大周八百年早有定數也,秦取周而代,乃是天命所歸,然封神榜卻未曾言及秦之後世,所以大秦未來之命運,全繫於陛下一身,因天機莫測,望陛下慎之又慎。」

「陛下此去東南,旭有一錦囊奉上,內有警示一冊,如若路過一處名曰博浪沙之地,切莫大意,請提前焚香淨手之後近火觀看,但如若不過此地,則萬萬不可打開!山野村夫陳旭拜上。」

秦始皇看完之後默然端坐玉輦之上,盯著錦囊許久之後將書信和錦囊貼身收好,面色和煦的對虞無涯說:「錦囊和書信朕已收下,請使者回去覆命!」

「告辭!」虞無涯點點頭轉身從列隊的禁軍之中大步離開,等走出數丈之後突然身形展開往前幾步跨出,身體如同一片落葉一般輕飄飄往前掠出,瞬間便落在數十丈之外的馬背上,然後揚鞭駕的一聲,駿馬便疾馳而去。

「列子門徒,真乃神人也!」半晌之後,站在秦始皇邊上的江珩目瞪口呆忍不住喃喃自語。

「出~」秦始皇此時再無心流連此處的任何事情,目視前方發出命令。

「嗚嗚~~」伴隨著數聲低沉悠長的牛角號聲響起,數千禁軍和玄武衛開始移動,將玉輦和數十輛馬車護在其中順秦楚道往南方楚地而去,只留下滿地泥濘血漿和死屍,以及跪滿一地的宛城大小官吏在陽光下瑟瑟發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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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章 去蛋式

「皇帝往南方巡遊了?」直到臨近雉縣,虞無涯方才趕上來匯報觀察的情況。

「不錯,我站在一座小山上觀察了半個時辰,車馬的確是順秦楚道往南去了!」虞無涯肯定的說。

陳旭不由捏著下巴開始沉思。

根據自己對秦朝有限的瞭解,秦始皇第二次巡遊是歷次巡遊之中走的最遠的,東到山東半島,南到湖南長沙,沿途經過安徽江西河南諸省,幾乎巡遊了半個中國。

但歷史上記載秦始皇開始走的並非是武關道而是東方道,先去封禪泰山勒石紀念自己的偉大功德,然後才去琅琊煙台諸地,在東海海濱接見當地的方家術士,徐福等一群術士獻上奏書,言稱海外有三座神山,於是秦始皇大喜,整整在琅琊逗留了三個月,於琅琊山築台立碑,同時在當地徵召工匠造大船,並且徵集五百童男童女,數不盡的糧食衣物藥材等足夠三年的物資,讓徐福等人率領乘船出海尋找神山和長生不老之藥。

因為得到了海外神山的事,因此秦始皇這一次的巡遊很興奮很高興,雖然沿途匪患暴雨惡浪不斷,甚至好幾次睡在大樹底下,但他還是很愉快的堅持下來,歷經足足大半年的巡遊,直到秋冬時節才從河南順武關道返回咸陽。

而且回咸陽之後呆了沒多久,因為惦記徐福等人出海尋仙的事情,第二年一開春,秦始皇就又東巡直接去了琅琊,可惜那一次他並沒有見到徐福,因為徐福出海遇到風浪之後就退了回來,帶領一群人躲到了嶗山,而似乎就在那一次經過博浪沙的時候遇張良行刺,因為受到巨大的驚嚇之後去海邊轉了一圈就匆匆就返回了咸陽,那一次巡遊時間很短,前後不過兩個月時間。

但顯然這一次,秦始皇的巡遊和歷史記錄已經完全不一樣了,先走秦楚道來南陽,而眼下繼續往南去了,那麼極大的可能是先去南方諸郡再去東海之濱。

這種改變對陳旭來說是個好消息,但也是個壞消息。

好消息就是歷史終於在這裡拐彎了。

壞消息就是因為巡遊路線不一樣,極有可能經歷的事情也不一樣,自己給秦始皇形容的那狂風暴雨風波水惡等老天都看不過眼的事情會不會出現?

如果不出現,那自己肯定就涼了!

尼瑪,陳旭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滿心忐忑的帶著那個乞丐回到清河鎮。

去時二月,回來已經臨近四月了。

漫山遍野早已綠意蔥蘢,小清河兩岸的莊稼也已經茁壯無比,麥苗粟菽皆都已經在抽穗開花,沐浴在在燦爛的陽光下隨風起伏搖擺,滿眼都是一派和薰的田園風光。

而歷經兩個月的修建之後,小清河數里長的河堤也已經全部完工,此時呈現在眼前的就是一道由石頭砌成的整齊河岸,河床下沉不少,河堤高出河岸足有兩米,而且河岸兩邊還有無數的鄉民正推著獨輪車跳著藤筐運送泥土填埋造地,因為河堤修建毀壞了不少耕地,但同時又造出來更大面積的土地,這些土地平整之後會重新分配下去。

春風得意馬蹄急,一日看盡長安花。

陳旭騎馬嘚嘚行走在河提之上,看著兩邊栽下的樹苗已經綻出綠葉,堤坡上也有青草長出,映著清凌凌嘩嘩流淌的河水,突然一股無比的自豪感從心底升起。

這就是我的功勞。

雖然老子一塊石頭沒搬,一鍬泥土未填,但不得不否認,這條河堤就是老子修建的。

「裡典回來嘍~~」

無數還在填土造田的鄉民看見陳旭歸來,一個個都放下手裡的工具歡呼起來,一群衣衫襤褸的小孩子跟在後面沿著河堤奔跑歡呼雀躍,興奮的聲音瞬間驚動整個清河鎮。

無數鄉民從四面八方而來,無數粗糙的大手揚起鼓掌,無數紫黑消瘦的臉膛綻露出發自內心的感激,甚至有許多人喜極而泣,最後奔湧而來的人群將陳旭等人密密層層的圍在當中。

看著眼前這些樸實的農夫和鄉民,就在這一剎那,陳旭眼睛有些潮濕,很想就此永遠的呆在這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陪著陳姜氏和杏兒,娶了身邊溫柔漂亮的女人,從此不問世事在此終老。

「旭哥兒快去看,縣令大人上旬安排人來給您立碑了!」牛大石興奮的擠上來牽住陳旭的馬韁激動的嚷嚷。

陳旭笑的合不攏嘴的臉瞬間就黑了。

跳下馬背踹了牛大石一腳,臉皮抽抽著說:「你大爺的,會不會說話!」

「嘿嘿,說錯了說錯了,是勒石表彰你的功勞!」牛大石訕笑著趕緊改口。

陳旭也有些激動,被一群人簇擁著去看自己的碑。

河堤正中間的位置,有一塊方圓近二十丈的空地,四周都用卵石和青石砌成,地面也鋪上了平整的石磚。

一塊丈餘高的大石立在空地中央,大石的一面被切削的平整無比,上面寫著清河鎮三個小篆大字,下面還有一篇勒石銘文,記錄的正是始皇帝二十八年春清河鎮修建河堤的事情。

內容由清河鎮三老操刀,從籌備到動工、時間、人數、修建過程事無鉅細,洋洋灑灑足有四五百字,其中大多都是表揚陳旭的功勞,而且銘文也是江北亭親自撰寫之後由縣城的工匠雕刻上去的,字體清晰而蒼勁,充滿著古樸典雅的風格。

「我有這麼大的功勞嗎?」陳旭一字一句看完之後頗有些臉紅的轉頭問。

「陳郎,這就是您的功勞!」水輕柔站在旁邊溫柔點頭,一雙美麗的大眼睛清澈無比,臉色也很激動。

「師妹說的不錯,這就是恩公的功勞,勿要謙虛,趕緊回去做一頓美味飯食犒勞一下,無涯已經饞火鍋很久了!」虞無涯大聲嚷嚷。

好吧,這的確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

這次宛城一行,客棧開張了,皇帝見到了,也忽悠了。

如今清河鎮的河堤也修好了。

自己的碑也立上了。

清河鎮數千鄉民也對自己感恩戴德。

大丈夫活到這份兒上,夫復何求?

所以陳旭覺得自己該回家享福了。

然後就是做兩手準備。

一是準備好更多的忽悠秦始皇的東西,比如封神榜,比如世界地圖和地球儀。

二是時刻準備跑路。

萬一秦始皇此去一路順順利利,自己預測的老天降下的各種怒火沒有出現,那麼等待自己的結局可能不太妙,忽悠秦始皇這種事,一不小心就會被夷三族。

在清河鎮逗留了差不多一個時辰,在牛大石和游繳劉坡、三老等人的陪同下,陳旭非常仔細的查看了修好的河提,又詳細囑咐牛大石繼續當清河鎮的代理裡典,這才與上千夾道歡送的鄉民告別回小河村。

月餘未見,小河村同樣已經是草木蔥蘢的濃春景色。

老院子裡的那顆杏樹又已經亭亭如蓋,繁花早已落盡,枝葉間密密麻麻都是指頭大小的青色小杏,看的人滿嘴清口水。

「兄長~」

陳姜氏聽到消息之後帶著杏兒和虞姬從地裡回來,杏兒隔老遠就丟下打豬草的背簍歡呼雀躍的奔跑過來撲進陳旭懷裡,身後還跟著一條小白狗,跑步歪歪扭扭,嘴巴裡發出汪汪的叫聲。

「爹爹~姑姑~」小虞姬跑到虞無涯和水輕柔面前乖巧的行禮,然後張開雙臂……轉身撲進陳旭的懷裡,「旭哥哥,虞姬也要一條小狗狗!」

呃,虞無涯張開雙臂楞了半天,然後滿臉鬱悶的旁邊溜躂去了。

陳旭跟陳姜氏行禮打完招呼之後把虞姬抱起來笑著說:「好,明天就去給你買一條小狗。」

「兄長快看,兩隻小豬我喂的可肥了!」杏兒熱情的拉著陳旭去看豬圈看她一個月的勞動成果。

巨大的豬圈裡面兩隻肥嘟嘟的小花豬正在裡面撒歡的供著泥巴裡面的野草和野菜。

上個月陳旭去宛城之後就讓王三王四兩人雇了馬車把杏兒提前送了回來,然後順便還在縣城附近買了十多頭小豬,回來自己養了兩頭,剩下的每家送了一隻,然後又還在鎮上順便抓回來一隻小狗。

「無涯大哥,過來!」陳旭看著兩頭小豬屁股後面鼓鼓囊囊的兩個蛋蛋,轉身把虞無涯叫了過來。

「嗯公,甚子事?」虞無涯嘴裡嚼著一根嫩嫩的刺芽子跑過來。

「聽說你自從領悟無極之後功力大進,劍法也越發嫻熟微妙,能不能給我們施展一下!」陳旭笑著說。

「自然沒問題!」虞無涯兩口把剩下的半截刺芽子塞進嘴裡,嗆的一聲翻手抽出背後的鐵劍開始邊歌邊舞。

「刀光劍影不是我門派,天空海闊自有我風采,雙手……」

「停停……」陳旭趕緊叫停,指著豬圈中的兩頭小豬說,「去表演把這兩頭小豬的蛋蛋割了!」

「嘎~」虞無涯一個踉蹌,手裡的隕鐵寶劍都差點兒掉地上去了。

「兄長,莫要殺我的小豬,它們還小!」杏兒嘴巴一癟差點兒就哭了,抱著陳旭的胳膊使勁兒搖晃。

「你個死丫頭,又在鬧甚子?」陳姜氏走過來生氣的就要打杏兒的屁股,不過很快被陳旭護住了。

「陳裡典,豬娃這麼小有甚好吃的?等養幾個月再殺吧?」站在旁邊的王五等人都看不下去了。

「你們知道甚子,割蛋蛋而已,又不會死?」陳旭無語的說。

「莫非恩公想補腎?」虞無涯回過神來,看了一眼陳旭,又看了一眼紅著臉站在旁邊的水輕柔。

「補個屁,趕緊的,這是我特意囑咐買的兩頭小公豬,割掉腎丸之後就不好鬥,不僅長的快而且肉質要細嫩美味的多!」陳旭沒好氣的說。

「還有這種說法?」虞無涯楞楞的扭頭看了一圈,王三王五等人都把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

「你們不知道的多了!別磨蹭了,快去,當初割趙柘的時候那麼爽快!」陳旭懶得和一群沒見過世面的原始人細說,虞無涯被陳旭戳到了軟肋,只好臊眉撘眼兒的提著師傳的隕鐵寶劍走進豬圈。

兩隻小豬野性十足,看見虞無涯進來之後東逃西竄,不過在這樣一個會輕功的武功高手面前,一切還未進階的原始技能都是渣渣,只見虞無涯身若柳絮,輕飄飄一步就衝到一頭小豬面前,腳尖一勾,一頭小豬便尖叫著被踢起來三尺高,然後鐵劍揮起,空中一道黑色的光影掠過,噗的一聲,一股血光綻開,然後噗通一聲小豬砸到地上的時候,屁股後面的蛋蛋已經不見了。

我擦!陳旭揉著眼睛等看仔細的時候,噗通一聲,另一頭小豬也掉落下來,屁股後面血肉模糊,蛋蛋也已經不知去向。

「嗯公,無涯領悟的這一招怎麼樣?」虞無涯跳出豬圈得意的問。

「不錯不錯,這一招可以起名叫去蛋式!」陳旭點著頭趕緊跑進房間拿出來止血藥粉和一些茶樹油,給兩隻去了蛋蛋的小豬止血塗上油,防止被細菌感染,然後又給豬圈換了乾淨的粟草,等弄完洗完手,被王三帶到河邊洗澡的乞丐也回來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7:08
第307章 三墳易典

乞丐換上了乾淨衣服,頭髮也梳理整齊,鬍子也經過簡單的打理,身材比較高,左腿有些瘸,除開看起來有些營養不良又黑又瘦之外,就是一個三十多歲的普通男人。

「你跟我進來吧!無涯大哥你也來。」陳旭帶著虞無涯和中年人走進實驗室。

自從在宛城這個乞丐說他在咸陽親眼見到虞無涯刺殺趙高之後,陳旭一路回來都沒問過一句話,而這個乞丐也一句話沒說,一直就只是抱著他那支髒兮兮的排簫。

「說吧,你叫什麼名字?你是如何知道當初在咸陽刺殺趙高的就是他!」陳旭也沒打算否認,而是指著虞無涯問乞丐。

「我名叫師宣,是師曠的後人!」

「師曠是誰?」陳旭看著虞無涯,這個名字略有些耳熟,但卻根本想不起來。

虞無涯驚訝的問:「莫非就是為了專心學音樂用針刺瞎了自己眼睛的那個盲臣?」

「正是!」乞丐點頭。

「失敬失敬!」平日看任何人都不屑一顧的虞無涯竟然破天荒的站起來給乞丐深深的行了一禮。

「師曠很出名?」陳旭好奇的問。

「很出名,師曠與道家鼻祖老子同時同代,精通音律,傳說精通鳥獸語言,撫琴之時有鳳來儀,而且還是古易學的隱秘傳人,傳說傳承得之於黃帝軒轅氏,師尊曾經數次尋找師家後人希望學習易學,但均被拒絕,聽說列公也曾經上門求教過,也被拒絕!而更早的時候,儒家鼻祖孔子也還跟隨師襄學習易理,所以師氏後人一直都很受人尊崇。」虞無涯解釋說。

原來是這麼牛逼的一個家族。

陳旭也趕緊拱手行禮:「失敬失敬!」

「師氏早已沒落,如今只留下一些音律傳承,兩位還是把我當成一個乞丐吧!」師宣搖搖頭說。

「那好,我們繼續剛才的話題,你當初是如何在咸陽認出他就是刺殺趙高的人,莫非是看體型和衣服相似?」陳旭問。

「我認人從來不看外貌,只聽聲音!聽音辨律是樂師的最基本技能,而我們師家人更厲害,能夠很輕易的憑藉聲音辨識任何能夠發出聲音的物體,哪怕是完全相同的樂器發出的極其細微的差別都能夠區分出來,當日刺殺趙高之時,我就躲在路邊一間涼舍的房簷下,他開口說話,我自然聽的清清楚楚,這次來到宛城之後我無意中看到他和外面那位水姑娘從城外歸來,說話的聲音一下就讓我辨認出來,他便是當日在咸陽刺殺趙高之人,於是我便在宛城尋找數日,最後在清河商店門口再次遇到他,但我不敢進去詢問,只能在商店門口的大街上流浪乞討,前幾天,我看到你們兩個半夜偷偷摸摸去城東一間荒蕪的民舍,在裡面埋下一塊石碑,昨天,那裡便落下了雷火……」

我靠!陳旭瞬間跳了起來,指著師宣的鼻子許久之後一屁股坐下來說:「既然你都看見了,現在說出來就不怕我殺你滅口?」

「我為什麼要說出來?能夠用石碑引來天雷,這應該是一種仙術,你們或許就與那傳說中的仙家弟子有關,所以我這幾天就特地一直在清河商店附近的街口等你們!」

「大街上這麼多人,你又如何確定我們會找你?」陳旭好奇的問。

「因為我坐的位置,如今三月暖陽,所有人都不會坐在陰冷的地方,但那方圓數丈就只有我一個人,你們一定會注意到我!」

陳旭回想了一下當時的情況,好像的確是這樣,大部分人都坐在陽光下,這有這個傢伙坐在陰影裡面,所以虞無涯看來看去,便一下選中了乞丐。

但人心複雜,當時的情況也很突然,畢竟虞無涯當時也是很突然的聊起相面之術,因此僅憑這個陳旭也不太相信,於是說:「如果我們當初徑直路過沒有注意到你怎麼辦?」

「放心,我會站起來叫住你們的!」

陳旭差點兒一頭杵到地上。

好吧,看來這絕逼不是一次偶遇,而是一次謀劃已久的必然相遇。

陳旭站起來:「你的事情我已經知曉,而且你也知曉我們想要殺死趙高,但這件事不能著急,趙高乃是太僕,出入皆有車馬隨從,要殺他必須有詳細周密的策劃,你如果無處可去,就可以暫時先在我家住下來,等我們殺死趙高的時候,順手就幫你把仇報了!」

師宣站起來對陳旭深深一躬到地,用極其沙啞的聲音說:「陳裡典,如若你們能幫我為小女報仇雪恨,我就把祖傳的三墳易典送給你們!」

「三墳?」虞無涯忍不住跳起來。

「不錯!我師氏是伏羲氏後人,祖先曾為軒轅黃帝的樂師,被賜師姓,後來師氏出了一個叫師永的先祖,是周文王的老師,文王憑藉三墳推演出後天八卦,寫出周易,而三墳之書則賜給了先祖師永,並且叮囑說三墳中古易天機已斷,再無法推理,讓我師氏保管暗中傳承下去,因此我師氏也就成為了古易唯一的傳承家族,但我師氏只善音律,對於晦澀難懂的易理根本就無法推演,傳承至今,三墳之書已經封存百年從未打開過,而我師氏也人丁衰落,如今還知道三墳易典的師氏族人,恐怕也只有我一個了!」師宣頹然的嘆口氣說。

「三墳到底是什麼?」陳旭一臉的懵逼。

周易他知道,而且他還知道易經有三個版本,分別是夏易《連山》、商易《歸臧》和《周易》,其中《周易》最著名,相傳是周文王演後天八卦寫出來的,而《歸臧》和《連山》似乎很早就已經失蹤了,後世的考古學家和易學家到處挖墳刨墓就是想找到另外兩本,但卻一直都沒成功。

而眼下竟然又冒出來一本更加古老的易經,叫《三墳》,這三墳又到底是個什麼鬼?

「嗯公,三墳就是伏羲氏、神農氏和軒轅氏上古三皇墳墓墓碑上天然烙印的易理,被族人整理記錄下來之後形成的經文,為了和後世夏商周三朝占卜推演的易經相區分,被稱為古易,因此三墳古易記錄的才是真正易理,不過聽說極其晦澀難懂,現在我們所說的易經,大多都只指文王推演的周易,雖然看起來簡單,但其中許多早已面目全非,與真正的易理已經相去甚遠,師尊就曾說過,周易已經不是易經,而是文王用來遮蔽隱藏一些歷史真相的著作,但三墳不出,誰都無法得知文王掩蓋的到底是什麼,如若能夠拿到三墳,恩公,我想我們一定會得到巨大的啟發,甚至最後通達真正的仙道!」

虞無涯激動不已,渾身哆嗦的如同發了雞爪瘋一般,雙眼中也散發著深夜偷雞的黃鼠狼一般的綠色光芒。

陳旭撇撇嘴,感覺虞無涯已經想成仙想瘋了。

但易經號稱華夏聖典,流傳數千年依舊神秘莫測,可見的確是隱藏有極大的秘密,自然也不是他一個什麼都不懂,八卦圖案都分不清的後世人可以置喙的。

而且,還真的保不準拿到三墳之後虞無涯可以研究出來一些東西,畢竟眼下的大秦,各種古籍都還有存世和流傳,關於三皇五帝時期的資料也相對比較齊全,要知道兩千年的後世,連山易和歸臧易都找不到,周易也被註解和修改的面目全非,但眼下,這兩部夏商時期的易經都還有存世,而且這個時代諸子百家都會研究易經,不懂易經的話完全就是士族階層的文盲,嘮嗑都和別人嘮不到一起。

在這種大背景下如果聚集一大批百家精英組建一個百家講壇……嗯,易經研究院來專門破解研究三墳古易,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甚至還有可能最終弄清楚上古一些神話到底是真是假,伏羲神農黃帝這些人物是外星人還是修真的神仙。

「師宣,今日之事先就到此為止,我們所談論的所有內容都要保密,僅止於我們三人知曉切莫外傳!」陳旭站起來說。

「陳裡典放心,師宣絕不會透露出去半句,如若裡典不信,我可以剜去舌頭……」

「行了,割舌頭有什麼用,你不是還有手麼!」陳旭直接打斷師宣的話,「從現在開始,你就暫時住在我家修養,平日無事可以研究樂曲和音律,不用想太多,殺死趙高非一朝一日可以成功,或許三年五年,或許五年八年,但請你相信,我必殺他!」

說到最後,陳旭的聲音變得非常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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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章 封神榜

至此,陳旭家裡又多了一個人.

好在房子夠大還住得下。

而且又臨近春夏之交,天氣一日暖過一日,山野之中各種野菜和菜園子裡栽種的蔬菜也都充足,飯菜問題都還能解決,只是陳姜氏和杏兒兩人做飯太累,陳旭又請牛大石的老媽過來幫忙做飯做菜,和牛小春一起一日三餐免費吃喝。

因為杏兒一直說要養小雞小鴨,陳旭乾脆讓王五等人跑到清河鎮買了數十隻小雞小鴨小鵝和幾隻小貓回來,村裡人願意養的就領回去養,而且還去雉縣縣城買了幾頭牛犢子和馬駒,作為集體財產丟給馬大伯,讓他每天安排人趕到河灘上放養,這可把全村人都樂壞了,河灘上一天到晚都有一群男女老少搶著喂牛餵馬,心肝寶貝的不得了,而且馬大伯還專門組織全村人動手修建了一個牛棚和一個馬廄,每天晚上牛馬迴圈的時候,馬大伯都要親自用刷子給每頭牛每匹馬都挨著洗刷一遍,比對自己都好。

而杏兒和小虞姬每天就是帶著倆小狗趕著幾隻小鴨小鵝去河裡放養,河灘上每天也是一大群和她們年齡差不多的小孩兒,整日都是歡聲笑語,而無所事事的師宣特別喜歡杏兒和虞姬,整天拿著一支排簫一瘸一瘸的跟著去河灘,坐在河灘上給小孩們吹排簫講樂理,日子過的看起來也充實無比。

至於陳旭就更忙了。

白天不是下河撈魚摸蝦,就是漫山遍野尋找各種鮮嫩的野菜做各種好吃的。

榆錢、婆婆丁、馬齒莧、荊芥、薺菜、蕨菜每天換著花樣不重複的製作各種食物,包子、餃子、餅子,蒸著吃煎著吃炸著吃烤著吃,現在有了茶樹果油,反正是他能夠記得的各種食物,都要做出來嘗一嘗,於是虞無涯每天就像一個採藥童子一樣,樂此不疲的背著隕鐵寶劍,提著藤筐拿著刀鋤跟在他屁股後頭。

「嗯公小心!」正在山坡上撅著屁股挖野蒜的陳旭突然感覺頭頂咻的一道寒風掠過,只聽哆的一聲,等他抬頭之時,就看見一把鐵劍釘在一丈高的樹杈上,一條足有三米長的大蛇翻捲著垂落下來,胳膊粗細的身體還在空中掙扎翻滾,色彩斑斕看起來恐怖之極,鮮血噼裡啪啦隨著蛇尾甩了陳旭滿頭滿臉。

「哈哈,晚飯又有美味可吃也!」虞無涯大喜,放下藤筐跳上去把劍拔下來,大蛇也噗通一聲掉下來。

「嗯公繼續挖蒜,我把蛇處理一下!」

虞無涯一邊說話,一邊很是熟練的用劍把大蛇釘在樹幹上,從腰間抽出一把小刀將蛇皮從頭部剝開一圈,然後用力往下撕,只聽撲撲啦啦的聲音響起,蛇皮脫落,一條雪白的蛇肉就裸露出來,接著開腸破肚挖掉內臟,而且還很熟練的把蛇膽取下來用一片樹葉包好。

虞無涯本來是不吃蛇肉的,因為蛇在古代一直被稱為長蟲,與蠍子蜈蚣並列,許多人看到都躲避不及,雖然肉質細嫩但沒有油脂,因此一般人都不太愛吃,去年陳旭弄到的那條蟒蛇抬到清河鎮一天都沒賣掉,最後遇到江北亭才幸運脫手買了八百錢。

但在幾天前,陳旭去茶園摘點兒新茶葉準備做一道後世著名的龍井蝦仁,結果在茶園碰到一條足有三米長的烏梢大蛇,大蛇遁入了一個土洞之中,陳旭興奮的指揮王五和王三兩人回家拿來鋤頭吭哧吭哧挖了近一個小時,終於將大蛇挖了出來,然後很殘忍的打死之後興沖沖的提回家。

本來在家剝好河蝦蝦仁眼巴巴等待兄長弄回新茶葉來做傳說中美味無比的龍井蝦仁的杏兒差點兒就哭了。

陳旭只好再三保證蛇肉比蝦仁好吃之後,這個小丫頭才破涕為笑幫忙生火。

三米長一條烏梢蛇,剝下來肉足有十多斤,但這雪白細膩的肉燉好之後一大鍋擺在餐桌上,雖然聞起來香噴噴的,但全家人都不怎麼敢動筷子。

陳姜氏毛骨悚然的去廚房吃冷菜去了。

水輕柔猶豫了許久把小虞姬也抱走了。

就連王五王七等四個殺才也都捏著筷子猶豫不決。

師宣很忐忑,捏著筷子試了幾次還是放棄了。

虞無涯也很糾結,不過看著陳旭和杏兒兄妹兩個吃的稀里嘩啦眉開眼笑,最後沒忍住還是閉著眼睛吃了一塊,然後……就沒有然後了,雙眼圓睜運筷如飛,最後王五四個和師宣也實在是被香味誘惑的不行了,都如同試毒一樣嘗了一口之後就化身為隼妖,開始大口吞吃蛇肉。

結果一大鍋蛇肉,在幾個人風捲殘雲之下不到二十分鐘便吃的乾乾淨淨,連湯都喝的一滴不剩。

而蛇肉也被一群人給予了集體五星好評,超越狗肉成了最好吃的美味,沒有之一,蛇肉最好吃,這是杏兒的說法,獲得大家的公認和同意。

於是自從吃過這頓蛇肉之後,王三王五四個全副武裝帶著弓箭最近幾天都在附近漫山遍野尋找大蛇,但蛇這種東西雖然山野之中很多,但想隨便抓住卻難的一逼,因此忙活了幾天也之弄到兩三條三五尺長的小蛇,還不夠一群人塞牙縫,陳旭甚至都懶得動手。

不過虞無涯剛才幹掉的這條蛇和那條烏梢蛇差不多大,估計能夠好好的大吃一頓,而且陳旭也很是慶幸,幸虧隨身帶著虞無涯這個大吃貨,不然被這條躲在大樹上的蛇攻擊的話,說不定今天就掛了。

兩人提著大蛇和野菜回家,不一會兒王三王五等人也渾身大汗的從山上回來,不光獵到一隻兔子,而且還弄回來一隻受傷的猴子。

猴子有兩尺長,已經奄奄一息,渾身長滿了黃褐色的毛髮,身上有幾道傷口,一條腿鮮血淋漓似乎折斷了。

「在哪兒弄的?」一大群人圍著看稀奇,陳旭好奇的問。

「西邊半山腰上,那兒有一大片桃樹,估計是猴群爭當頭領被打敗的!」王三指著西邊山上說。

這個猜測估計靠譜,這伏牛山中猴子多的要命,而如今正是春天,猴群爭奪交配權打鬥太正常不過了,大白天經常能夠看到猴群在山上打架鬥毆,吱吱的喊聲此起彼伏,而且有時候還能看到兩群猴子火拚,大半座山都熱鬧非凡,到處都是在樹頂上跳來跳去的猴子。

而老百姓最煩的就是這些猴子。

因此聞訊過來看熱鬧的幾個村民都建議趕緊剝皮下鍋。

陳旭略有些糾結,猴子該怎麼吃……

「嗯公,趕緊滴,猴子我還沒吃過,整成紅燒還是爆炒?」虞無涯已經迫不及待的抽出隕鐵寶劍。

「不紅燒也不爆炒,先在猴子頭頂上開一個孔露出腦髓,然後把燒滾的熱油澆上去,直接用勺子挖出來吃,聽說吃的時候猴子還沒死,還能發出吱吱的叫聲……」陳旭想了許久,終於想到了一道名菜。

「啊~我不要吃猴腦!」杏兒直接嚇的轉身尖叫著跑了。

水輕柔捂嘴嘴巴臉色蒼白的看著陳旭。

虞無涯本來舔著嘴巴,但瞬間也滿臉呆滯。

王五等人直接就一起往後退了幾步,臉色也都變的很詭異。

「旭哥哥,猴猴看起來好可憐,我們不吃它好不好!」小虞姬扯著陳旭的胳膊說。

「對對,恩公,這個畜生太可憐了,還是不吃了吧!」虞無涯嗆的一聲把寶劍重新插了回去。

「我去給兔子扒皮,晚上做黃燜兔!」

「我去茅房!」

「我去洗手!」

「小旭慢慢弄,我們也回家吃飯去了!」幾個剛才提議的村民也趕緊跑了。

轉眼間,四周空空蕩蕩,只留下陳旭和虞姬,還有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猴子。

陳旭忍不住臉皮抽抽了幾下,老子只說怎麼吃沒說一定要吃,跑這麼快干甚子?

達爾文說人是猴子進化而來的。

這個理論顯然陳旭是非常不認同的,但又不得不承認,地球上猴子和猩猩等靈長類動物是和人最為相似的物種,因此看著這只職場失意情場也失意的遠古親戚,陳旭絕定還是發揚一下人道主義精神。

找來止血藥粉給猴子止血,折斷的腿也憑感覺胡亂對接了一下,敷上藥粉纏上繃帶,外面還用竹片固定好,然後又給猴子灌下一些藥粉之後,就直接丟到涼棚下面的一堆粟草上。

至於是死是活的看它的造化了。

在陳旭吃猴腦的恐怖方式影響下,晚飯吃的很詭異,香噴噴的蛇肉,香噴噴的黃燜兔,加上各色清爽可口的鮮嫩野菜,但一屋子人都吃的特別糾結,就像感覺這些肉啊菜啊都會突然發出猴子一樣的吱吱尖叫聲,於是所有人都自覺或者不自覺的離陳旭遠點兒。

吃過晚飯,王五王七四個人照例在客廳裡擺開桌子開始打麻將,虞無涯和師宣兩人也擺開桌子開始下象棋,杏兒和虞姬在院子裡和小春一起逗著小狗小貓,而陳旭則和水輕柔兩人躲在臥室裡。

水輕柔坐在桌子前面,上面擺滿了各種飛機大炮汽車輪船的模型,夕陽從窗口斜照進來,照著她美麗的臉頰。

她面前擺放著一疊麻漿紙,手裡拿著一支毛筆,一邊聽著陳旭的故事,一邊運筆如飛,一個個娟秀整齊的小篆便落在了紙上。

「深夜二更時分,蘇護正坐在堂上翻看兵書,同時暗中思量方才驛丞說驛站有妖怪的事情,雖然感覺此事詭異,但又覺得還是不能不防,於是提著一條鐵鞭站起來準備出門巡視一下,忽然窗外一陣風響,同時一股寒氣透入肌膚,房間裡的燈燭滅又復明,接著聽見外面侍衛大喊妖精來了,等他衝出房門,就看到黑夜之中一頭怪獸衝入妲己的房間,蘇護隨後趕緊衝進女兒的房間,揭開帳幔,看到女兒無虞,這才詢問幾句之後離開,但他去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其實魂魄已經被狐妖吞噬,此時的妲己已經不是她的女兒,只是一個佔據了他女兒軀殼的妖精而已……」

陳旭捏著下巴在房間裡走來走去,一邊回憶一邊開始講自己大致還記得的一些關於封神榜的故事。

對於封神榜,中國人無論男女老幼都肯定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但要說誰能夠完整的記下來,陳旭絕對呸他一臉。

一些穿越小說中動不動就能完整默寫西遊記封神榜、還能背誦所有唐詩宋詞甚至是明清時期所有狀元八股文的牛逼人物,陳旭除開佩服的五體投地之外找不到任何蒼白的語言來形容。

最近幾天,他一直都在絞盡腦汁的回憶封神榜裡面的故事,白天想睡覺想,感覺想的差不多了就讓水輕柔寫下來,至於講給一屋子人聽的打算暫時還沒有,因為這個故事是要用來忽悠秦始皇的,必須讓它保持最大的神秘感,不然提前傳播出去後果就不太好預料了。

而對於這個匪夷所思的封神故事,水輕柔更加感興趣,每天寫完之後要反覆的修改,使得這個故事更加符合當今大秦時期的閱讀習慣。

而到今天,這個故事也才堪堪講到蘇妲己被狐狸精附體的章節,主要是因為陳旭記得封神榜開篇就是一首長詩,寫的就是從三皇五帝到武王伐紂成功的梗概,可惜陳旭一句都不記得,因此只能和水輕柔兩人憑藉歷史記錄重新寫了一首長詩,光這首詩就足足花了三天。

「紂王見蘇妲己貌美如天仙一般,於是便赦蘇護無罪,不僅官復原職,而且還重賞榮歸,當晚,紂王便和妲己鸞鳳和鳴,從此以後如膠似漆,朝朝宴樂,夜夜歡愉,日夜荒淫連續數月都不上朝,八百鎮諸侯的奏報堆滿庫房,天下逐漸生亂……」

陳旭講到這裡停了下來,而水輕柔也連續幾筆落下之後放下毛筆輕輕的揉著手腕。

「累著你了!」陳旭略有些愧疚的握著水輕柔的手說。

「柔不辛苦,每日看陳郎絞盡腦汁的回憶九州軼志中的這個故事才辛苦!」水輕柔臉頰微紅的伸手摸著陳旭的臉,「最近幾天,陳郎瘦了許多!」

陳旭嘆口氣抱著水輕柔坐到自己腿上說:「這個封神的故事太長,裡面的情節也極其複雜曲折,我非是道徒,其中許多理論完全無法明了,所以我只能說出故事的梗概,裡面的許多東西都需要你仔細去補充,好讓這個故事看起來更加完整豐滿一些!」

「陳郎放心,我會好好補充的,而且我也非常喜愛這個匪夷所思的故事,能夠參與其中,是輕柔最高興的事情!」水輕柔說完之後略有些忐忑的問,「陳郎,你上次在宛城對始皇帝所說的話,不知道會不會給你惹來麻煩?」

陳旭搖搖頭說:「應該不會,所謂心病還需心藥醫,長生不老是嬴政的心病,只能從心底根治才行,禮記云:猛藥去痾,重典治亂。嬴政的心病已經是沉痾重疾,非得下猛藥不可,憑藉我眼下仙家弟子的身份,一刀將其心中所念徹底斬斷,這樣他才會盡快恢復平常心態,不然拖的越久,他的心態就會越發扭曲,等到他快要死的時候,估計尋仙求藥之事會變得非常不可理喻,那時他無心治理天下,就像方才說的商紂王一樣,朝綱混亂不堪,天下就會大亂!」

「還是陳郎想的周全!」水輕柔一雙大眼睛水靈靈的看著陳旭。

「不用誇獎我,其實我這就是一錘子買賣,他聽就聽,不聽拉到,只要能夠每天好好陪著母親、杏兒,還有你和無涯大哥就這樣過一輩子也挺好,實在不行我們一家人去大山之中躲一輩子,那也算是幸福終老,誰也不欠誰的!」陳旭笑著說完之後抱著水輕柔站起來,「走吧,今天就寫這麼多,我們去河邊散散步,我教你唱一首新歌!」

「好!」水輕柔驚喜的站起來把所有寫好的紙張放到一口木箱子裡面鎖好,然後兩人手拉手出門。

一條小狗屁顛兒屁顛兒的跟上來。

「兄長,水姐姐等等我們!」杏兒和虞姬兩個小丫頭也嚷嚷也著跟了上來。

而就在陳旭躲在伏牛山中享受美食、泡著妹子、同時絞盡腦汁的準備封神榜要將來給帝國皇帝一個更大的忽悠和驚喜的時候,我們的千古一帝秦始皇秦大大卻餐風露宿的正在巡遊他的帝國。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7:11
第309章 火燒君山

三月末,秦始皇順武關道巡遊至南郡,雖然一路舟車勞頓,但天氣尚好,偶爾小雨淅瀝,但沿途春色宜人,除開在宛城車駕受到襲擊之外這一路都風平浪靜,似乎和陳旭開始說的不太一樣。

進入四月初夏,巡遊隊伍到達南郡府衙所在地江陵,逗留兩日之後乘船順大江而下往長沙郡而去,沿途名山和縣城皆都靠岸停留,或一日或兩日。

南郡和長沙郡之間,有一大澤,喚作雲夢。

秋冬時節水落洲現,春天便水草野花繁盛猶若草原,但隨著夏日的到來,湘水、資水、沅水、澧水四條支流上游幾乎同時有雷雨出現導致河水暴漲,因此大水浩浩蕩蕩灌入洞庭湖中,在水勢席捲之下,平靜了數月的的雲夢澤瞬息之間煙波浩蕩,形成連綿千里的一片汪洋,只餘湖心一島,喚作君山。

四月十五日,一支龐大的船隊順大江進入雲夢大澤,然後迎風破浪準備闖過浩蕩翻騰的雲夢大澤之後繼續往南順湘江去長沙郡。

但船隊剛剛行到君山附近之時,突然風雲變幻,隨著一陣陣狂風呼嘯而起,瞬間湖面上波浪翻滾濁浪滔天,直接就將大船吹的劇烈搖晃,根本就無法繼續前行,於是秦始皇只好命令船隊暫時停靠湖心島躲避風浪。

狂風惡浪來的快去的也快,就在船隊停下不久狂風停止,湖水也平靜下來,秦始皇便命令船隊再次起航,但誰知剛剛離開小島,狂風又起,濁浪排空有山呼海嘯之勢,大船頓時又開始劇烈搖晃,而且隱隱有傾覆跡象。

秦始皇只好再次命令船隊後退到湖心島停靠。

但奇怪的是,只要船隊一掉頭,狂風便開始慢慢平靜下來。

「如若陛下不信,此次東巡必然一路困難險阻,風波險惡雷霆暴雨,皆是違背天意而行的天神震怒之威……」

突然間陳旭的話就如同一個魔咒一樣在秦始皇腦海之中響起。

「天神震怒,這難道就是天神震怒?」秦始皇坐在大船之上,看著眼前狂風巨浪忍不住喃喃自語。

片刻之後,他眉頭一皺起身喚來隨行的博士:「此乃何地?」

「回陛下,此地名洞庭山,葬有湘君女神,固有此患!」隨行的博士趕緊說。

「湘君女神,莫非是堯女,舜妻,喚娥皇、女英二妃乎?」

「正是,傳舜帝征三苗之國之時死於蒼梧之野,葬於九嶷山,娥皇女英二妃聞舜亡,追至九嶷山之後淚灑斑竹,悲痛之下投湘水而亡,後人在洞庭山建造神廟,祭為湘君女神,所以此山又稱之為君山。」博士回答。

「陛下,湘君乃是水神,就葬在山上,臣建議陛下去湘君祠祭拜,請求女神平息惡浪,不要阻了陛下的行程!」站在旁邊的江珩提醒說。

「朕乃帝王,區區一女妃也敢妄稱神君阻擋朕之去路!」秦始皇沉默片刻之後突然發怒。

此次巡遊東南,他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和陳旭見面,最大的願望就是想獲得長生不老的方法。

但所謂希望越大就失望越大。

他在咸陽出發時的忐忑,一路上的激動,見到陳旭時候那一刻的興奮,但這一切一廂情願的熱切期待都被陳旭幾句話狠狠敲的粉碎。

陳旭不僅沒有長生不老之術,更是直接告訴他海外既無神山又無仙藥。

他當時在極度的失望和憤怒之下,抽劍差點兒殺死陳旭,但隨即而來天降神雷炸塌民居,顯露太乙神碑,直接又將他的憤怒徹底擊成粉碎。

陳旭是仙家弟子,有太乙天尊護佑,自己動不了他,但眼下一個死去的舜帝妃子也想阻擋自己的行程。

一路憋了許久得不到發洩的秦始皇,終於在這一刻再也憋不住了,袖袍揮起大吼:「傳令,就近征三千刑徒,與朕砍光此山樹木,焚燬神廟,朕要看看,她能耐我何?」

「是,陛下請息怒,我等立刻去安排!」

始皇震怒,隨行的官吏包括李斯王賁在內都感覺到心底發寒,只能趕緊安排人手持禁軍令牌和丞相手諭去洞庭附近的幾個縣趕緊調集刑徒和民夫。

好在洞庭是舊楚繁華所在,洞庭湖沿岸良田萬頃堪稱魚米之鄉,羅縣、平江、華容諸縣皆都人口密集,不過一日時間,三千刑徒皆都押解到齊,然後徵召附近漁夫用船舶將三千刑徒皆都送上君山島。

一時間小小的君山島上樹木如同秋日粟草一般轟轟倒伏,然後一股股濃煙騰空而起,被附近漁民祭祀的湘妃神祠被付之一炬。

看著被砍得光禿禿而且幾乎燒成了白地的君山,秦始皇似乎猶自還不解氣,命人在君山東側的山崖下刻下自己的兩方大印,試圖以帝王之名封住君山,然後命令禁軍和隨從再次登船出發。

但當船隊起航之後,狂風又如期而至,不光如此,天空烏雲滾滾電閃雷鳴,狂暴的大雨傾盆而下,整個雲夢大澤方圓千里似乎都被狂風暴雨淹沒下去,巨浪滔天若有蛟龍翻騰,硬闖幾次後大船險些側翻傾覆,船隊也被沖散了隊形,秦始皇不得不再次下令返航回到君山停靠。

「毀滅殿祠乃是大不敬,導致湘神震怒,還請陛下重修殿祠,誠心祭拜,惡浪自然平復也!」

李斯、趙高、王賁和隨行的一眾官員全部都伏地請求。

在這個神仙之說最為猖獗的時代,凡人要和看不見的神人爭鬥,那一定不是理智的行為,皇帝這個做法明顯已經昏頭了。

秦始皇站在船頭憑欄沉思眼前所發生的一切,忍不住再次掏出陳旭寫給他的那封信,展開。

「始皇帝陛下敬啟:此去東南雖然風波險惡,但陛下乃是天授之君,定然無虞……」

就在秦始皇看到這裡的時候,突然一陣狂風呼嘯而過,手中的信呼啦一聲竟然被風捲走,在空中翻滾飛舞著瞬間遠去,眨眼就消失在波濤茫茫的洪水之中。

「陛下小心~」無論是李斯等人還是玄武衛皆都嚇的臉色蒼白。

秦始皇站在船舷處,手在空中還做一個向前抓的姿勢,可惜這一陣風實在太猛烈,什麼都沒抓到信就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天神震怒……天神震怒……」秦始皇嘴裡又反覆念叨這句話,然後臉色慢慢變得極其頹然,模樣似乎突然蒼老了好幾歲。

「安排工匠重修湘神祠,朕……要親自祭拜神女!」

「是,陛下聖明!」一干大臣都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三千刑徒還未離開,又從附近徵調來工匠指揮建造,三天之後,湘神祠建造完成,相鄰的數棟殿宇也都相繼完成,秦始皇親自率領隨行的官員,在太卜和太祝的主持下,敬獻三牲瓜果,占卜焚香祭拜。

而就在他們祭拜完畢之後,陰霾的天空漸漸放晴,煙波茫茫的雲夢大澤也風聲平息。

再次登船出發,一切風平浪靜,千里洞庭風和日麗,船隊順利前行再無半分波折。

「難道朕真的就是一個普通凡人?」

站在船頭,看著碧波浩蕩的煙波水澤,秦始皇一顆心越來越沉,但耳邊似乎又有一個聲音越來越清晰,一個服裝怪異的少年正不卑不亢的站在他的面前。

「陛下如今春秋鼎盛,何必孜孜以求虛無縹緲的長生不老,當有昔日橫掃六國之雄心壯志,南征百越,北卻匈奴,西征羌月烏孫等西域諸國,將我大秦版圖擴大十倍百倍,真正做一個威服四海的人間帝王,打造一個國泰民安的盛世大秦,或許到那時,天上的仙聖會憐惜陛下的一番功勞……」

四月下旬,秦始皇巡遊至長沙郡,於郡城臨湘停留兩日之後繼續南下至與南越交界的都龐嶺,視察了屯戍都龐嶺的大秦將士之後,巡遊車轍轉東而去,半月之後到達九江郡所屬五嶺之一的大庾嶺。

大庾嶺,是最靠近東方的一道關隘,出大庾嶺是東越,也就是後世的廣東和福建等地,秦始皇在大庾嶺足足視察了十日,與屯戍大庾嶺的守將和官員進行了數次推演和探討之後,巡遊隊伍再次出發去會稽郡準備北上去琅琊。

本來巡遊長沙九江諸郡之時,雖然是夏季,加之又是南方濕熱之地,雷雨風暴時時出現,但基本上對於巡遊還沒有太大的影響,雖然其中有幾次匪徒襲擾,但未有任何威脅,共計斬殺匪徒三百餘人,斬匪首四人,總體來說一切都順風順水,但就在到達會稽之後,天氣開始變得極其惡劣。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1 17:11
第310章 一念之仁

五月底,秦始皇到達浙江,隨即連續三日三夜雷霆暴雨不斷,電閃雷鳴狂風不斷。

行轅大帳在第一天就被狂風撕裂無法居住,換成附近的民房居住,但半夜時分狂風直接將屋頂吹走,被狂風暴雨所迫,秦始皇只好躲到大樹底下避雨,一夜倉惶之後天亮才發現,自己所居住的民房已經被風吹的不知去向,附近無數民舍吹到,許多腰身粗細的大樹更是直接被攔腰吹斷甚至連根拔起,整個駐地一片凌亂狼藉,馬匹驚嚇逃走數百匹,巡遊馬車被吹翻十多輛,所攜帶的大量飲食衣物全部都被狂風席捲不知所蹤。

第二日,情形更加無助。

近四千大軍,加上數百隨從和官吏需要吃喝拉撒,還有車馬需要修葺喂養,暴雨如注狂風怒吼,從附近縣城鎮集的糧草也無法及時運到,數千禁軍和護衛、馬匹都跟著餓了一天肚子,是在無計可施之下,秦始皇讓太卜占卜測算凶吉之後帶領忍饑挨餓的屬下退到一座小山之中,於山洞和樹林之中避雨。

第三日,依舊狂風暴雨不斷,附近縣衙徵集的糧草終於運到,但沿途民夫受傷無數,許多刑徒逃逸,糧食也被雨水浸泡損失大半,但這批糧食還是拯救了飢腸轆轆的巡遊大軍。

第四日,暴雨狂風終於慢慢停歇,等秦始皇再次上路之時,這才發現沿途已經狼藉不堪,大樹民房倒伏不計其數,數百里範圍已經快要成熟的糧田幾乎都被這場暴雨摧毀一空,無數家破人亡衣衫襤褸的災民對著巡遊車隊伏地叩拜痛哭,哭號之聲震於九霄。

如今正值初夏青黃不接時節,這些災民房屋損毀,既無果腹之食又無避雨之舍,秦始皇坐在顛簸的馬車之上,看著跟在身邊頭髮凌亂衣衫不整的禁軍護衛,看著隨行車馬上李斯等人疲勞不堪的神情,看著哭號不止的黑廋災民,雖然臉色看起來平靜,但雙手卻緊緊抓住座椅的扶手,青筋凸顯。

「九州軼志云:君為舟,民為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今六國之地皆陛下之地,六國之民也皆是陛下之民,皆可善待之。」

陳旭所寫的那封信上一句話慢慢從腦海中浮現出來,同時浮現的還有一個少年不卑不亢的身影。

「江府令!」

「臣在!」一直跟著陪在旁邊的江珩趕緊從馬車上站起來。

「傳朕諭令,讓會稽郡守仔細調查受災情況,房舍被毀者發給錢糧修繕,糧田被毀者免徵今年夏秋兩季糧稅!」

「是!」江珩雖然驚訝,但還是趕緊答應。

「再令,所有受災區域,無論匠農今年皆都免徵徭役!」

「陛下真乃仁義之君也!」江珩心有觸動的狠狠拍了皇帝一句馬屁。

江氏一族,皆都信奉儒學,家中子弟皆都從小跟隨儒學名士學習儒家治國理念。

但儒學雖然是最大的顯學流派,但卻不太受始皇帝待見,可以說戰國時期儒學在其他六國都可以混的如魚得水,但唯獨在秦國混不開,從商鞅變法開始,秦國便在法家治國的道路上越走越遠,與其他國家完全就尿不到一壺,而也正是憑藉法家的嚴苛法令,秦國逐漸富強崛起,最終把六國逐一吞併。

雖然法家如今在大秦一家獨大,但儒學的影響力還是非常強大,當今左相李斯就是儒家大賢荀況的學生,雖然學歪了,但不得不承認儒家還是當今天下第一大學派,地位無人可以撼動,就連秦始皇都有心無力。

而儒家的理念就是: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是故得乎丘民而為天子,得乎天子為諸侯,得乎諸侯為大夫。

在儒家學派的眼中,重視民生與否才是評判一個帝王好不好的唯一標準,得到民心就能當天子,得到天子喜歡的就能當國君,得到國君喜歡的就能當大夫。

所以後世儒家有一句話叫做得民心者得天下就是由此而來。

江氏一族因為重儒學,與大秦推行的法家理念一直不和,因此地位也一直上不去,只能排在三流,當初混的最好的就是老二江璞,在太原當郡守,江珩和江北亭也信奉儒學,因此官位也一直不高不低,江北亭混到四十多歲了才補缺當上一個縣令。

縣令在普通人眼中就是絕對的大官了,但在咸陽滿朝文武公卿的眼中,只能算是剛剛入門,不能得到皇帝的認可,說不定一輩子就只能當縣令,而且還不能出錯。

但這次在宛城冉顙襲擊皇帝行轅,南陽郡守馬伯淵被革職,皇帝心情不好隨便問了幾句,直接就把雉縣縣令江北亭提拔代任了南陽郡郡守之職。

這個變化對於江氏一族來說,不啻於天上掉下的一個大餡餅,一下就把江珩砸的差點兒幸福的暈過去。

如今的江氏,一個中車府令,兩個太守還有一個右更武職都尉,絕對已經躋身一流公卿勢力。

而眼下,皇帝又突然一改往日不注重民生的態度,要赦免災區糧稅徭役,這對於信奉儒家治國理念的江珩來說,無異於又是一個破天荒的好消息。

皇帝的命令很快通過禁軍和隨行的謁者手持皇帝諭令,由江珩蓋上皇帝玉璽寶印之後迅速通傳去出去。

三天後,巡遊車隊到達浙江(注一下:這個浙江指的是一條河,而不是後世說的浙江省,當然,兩者是有聯繫的。),而此時,整個會稽郡都已經接到皇帝諭令,災區免夏秋糧稅和徭役,頓時沿途無數災民和飢民夾道叩拜歡送,皆都高呼皇帝陛下仁義,無數虛發花白的老者舉漿簞食獻於皇帝面前,更有許多當地名家方士聯名上書感謝皇帝恩德。

秦始皇雖然一路臉色平靜無波,但心中卻波瀾微動。

六月三日,巡遊車隊到達會稽郡錢塘縣。

秦始皇率領隨行官員登會稽山,這次沒有砍樹燒山,而是很虔誠的通知當地官員準備三牲瓜果,隆重祭拜了禹帝陵,並且築台勒石表彰禹帝之功。

而就是在這次祭奠禹帝的過程中,整個會稽郡的名家方士幾乎都被驚動,無數人車馬星夜兼程而來,不光是想一睹帝王風采,更多的是對於這次赦免災區糧稅和徭役的一種支持和感謝。

如今之諸子百家,都受儒墨兩派影響巨大,而儒墨又起源於道家,尊黃老之術,加上周禮的傳承和影響,治國理念都很注重民生,即便是法家也是如此,不過法家走的比較極端,農民的地位很高,但卻也是最受壓榨的對象,過的很淒慘。

各派的名家方士來到會稽山之後,沿途堵截皇帝車駕,不斷獻上熱情洋溢的奏書表達對於皇帝仁義之舉的褒揚,因此秦始皇很快就沉浸到這種史無前例的喜悅之中。

一直以來,昔日六國之地的民眾盡皆不願事秦,監御史和玄武衛打探的消息都是如此,六國貴族也都一直在暗中蠢蠢欲動,秦始皇雖然知道,但也沒太放在心上,他相信自己的武功。

赦免稅糧和徭役這件事,對他來說不過是想起了陳旭的一句話隨意為之,但沒想到卻造成了如此巨大的影響。

「如今之中國,唯秦而已,中樞可馬上得之,而不能馬上治之也,昔湯、武逆取而以順守之,文武並用,長久之術也。」

這是陳旭給他信上的另一句話,當初讀過之後他並沒太過在意,但眼下再次回想起來,讓他心底產生了一絲莫名的悸動。

因為會稽郡的百姓太過熱情,沿途塞道歡呼,名家方士和德高望重的賢老也都絡繹不絕的前來,這些人聚在一起皆是好意,秦始皇也無法安排禁軍驅趕,等慢慢到達錢塘縣之後,乾脆紮下行轅統一安排接受了數萬民眾的叩拜,直到數日之後,百姓方才慢慢散去,而秦始皇想起白蛇傳的故事,於是率領隨行官員,在錢塘官吏的陪同下遊覽錢塘湖。

錢塘湖,其實很早是錢塘江的一部分,不過由於泥沙不斷淤積,在吳山和寶石山兩座山的阻擋下逐漸形成了兩個沙嘴,然後慢慢合攏形成一道沙堤,在沙堤西側形成了一個內湖,於是這個內湖後來便被稱為西湖,但在秦朝,這個湖剛剛形成雛形,依舊叫做錢塘湖。

而此時的錢塘湖還在錢塘城外並不出名,因此後世所謂的西湖十景除開眼前這條野樹遍地荊棘叢生的沙堤之外什麼都沒有,雷峰塔沒有、保叔塔也沒有,三潭映月更沒有,只有湖心幾座植物茂盛野鳥密集的小島,但都荒蕪不堪無人踏足。

回想白蛇傳描述的熱鬧杭州和西湖盛景,對比眼前荊棘叢生雜草繁盛的狀態,秦始皇站在沙堤之上默然許久,又詳細詢問了錢塘縣令等當地官員關於錢塘的歷史傳說,發現皆都沒有任何關於白蛇傳的描述。

「啊~~,啊~~,西湖美景,三月天嘞,春雨如酒,柳如煙嘞,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手難牽,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秦始皇耳邊似乎還在迴蕩清河劇院聽過的那首婉轉悅耳的歌曲,但眼前空水寥寥滿眼荒寂,既無乘船的書生,又無借傘的妖仙,更無煙雨朦朧的白沙柳堤。

「從即日起,錢塘縣改名杭州,此湖名曰西湖,此堤要遍植楊柳,嗯,還要製作一塊石碑,李相幫我留一首詩!」秦始皇離開之時發佈了幾個除開李斯趙高等人之外,讓幾乎所有隨行官員和錢塘縣官吏百思不得其解的諭令。

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整個大秦都是皇帝的,他說要改名,那也只有改了,他說要種樹,那就必須種樹,他說要留詩,就只能趕緊安排人去準備石碑。

於是左相李斯親手寫下一首極其纏綿而古怪的詩詞留在西湖沙堤之上,錢塘縣正式更名為杭州,而這個名字也終於提前歷史一千多年出現在中國的版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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