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玄渾道章 作者:誤道者(連載中)

 
Babcorn 2019-9-23 17:42:4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23 48990
bpd 發表於 2022-3-21 00:41
紫樞 第一百零四章 傳法定根築

  那一方被抬升天地之內,某處最大的地星上,張御的分身正在廣袤的地陸上行走著,河水裹挾著大量碎冰沖流下來,在平原上流淌出蜿蜒的玉帶。

  空曠荒涼的大地上,哪怕尋常人也可一眼看到遠方灰藍的山脈虛影。

  路上還可看見一些體型龐大,裹著厚重毛皮,形如甲蟲的靈性生靈在緩慢爬動著,所過之處,地底之下深埋著的植株和小生靈都會被挖掘出來,被其送入腹部的口器中攪動著。

  但是很快有一群身披獸皮的手拿各類工具的生人過來,利用手中捕網將這行動緩慢的生靈罩住,再是巧妙利用撬棍將其翻了個身,令其無法動彈,下來只能任人宰割。

  將此生靈心臟剖出後,有一名年長之人站出來,將其心鄭而重之供奉在一塊石碑之下,隨後一群人圍繞著石碑點起了篝火,圍坐下來。

  張御化身遠遠看著,隨著生人的繁衍,大地上各個方向上都是有了部族出現,每一個部族都有自己生存方式和習俗,

  他並沒有強要他們去改變,依舊是引導為主。

  有的時候,因為聚落身處在惡劣環境之中,生存亦是艱難,每一個人口都是十分重要的,更不用說抽出時間來修持了。

  所以見到這等情況,他就會在原地立下了一塊碑,只要祭獻上一些食物,就可以通過入夢方式學習上面的文字,乃至一些道理,餘下的讓他們自己去領悟。

  事實證明,這種方法是十分有效的,通過珍貴食物才能交換得來的知識,比強行灌輸更讓人珍惜,而入夢教導,更是讓他們認為這是與神靈溝通的方式,主動去省下口糧,讓部族之中的合適人去修持。

  在這其中,他感覺自己隱隱約約觸摸到了什麼,似是上境大能通過這些來告訴他們什麼,未必是上境大能有意如此,而是與道相融,在修行即將接近某個頂點的時候,自然而然也就能看到一些東西了。

  而不同的地界和生存方式也是衍生出了不同的修道路數,而除了少數蠻荒之地,那裡的生人效仿了妖、靈修行,大多數是自他所傳授的基礎之上擴展出來的。

  這也正是他所希望看到的。

  此世雖是以天夏為根本,可有些地方終究不是一樣的,不能將天夏的道法完全照搬過來,而需要這裡土著自身來推進。

  便是原來天夏的道法,大多數是靠著本土修道人自身總結出來的。那些大能雖也傳授道法,但是其自身成長是跟隨著道法上升一同起來的,只是在成就原來修為之後,才又開始收納門人弟子,傳授更為上乘的道法。

  但若沒有大混沌的變數,雖然有人可以成就上層境界,成就玄尊,可無人能跨越那更高層次的屏障,這個屏障直到荀首執的出現才是真正打破了。

  這個天地和生靈雖然才是初生,可是只要還沒有人成就玄尊,那麼就有的時日去發展,這般來看,若不是修道人底蘊積累到一定程度,還要設法加以壓制。

  他看著前面的部族除了留下警備之人外,都是進入了夢鄉,也就離開了此地,回到了他第一個傳授文字知識的部族之中。

  與上次離開時相比,這裡儼然已是一個數千人的大部落了。

  在他離開之後,說過下次會回來,部族之中每天都有人站在崖上負責眺望。

  此刻有一個眼力最好的部族戰士忽然發現了什麼,他睜大眼看過去,見一個與畫像上十分相似的身影出現大地之上,並慢慢走過,先揉了揉眼睛,看了好一會兒,再是露出激動之色,拿出一支金色的牛角吹了起來。

  部族之中聽到這個聲音,都是露出驚喜激動之色,紛紛道:「仙師回來了!」

  族中幾個老人急急從屋舍中出來,並帶著族中戰士,還有最壯實和最聰慧的少年人出外相迎,便走便是議論著。

  有老者道:「距離仙師離開,已是過去整整百年了吧。」

  另一個老者感慨道:「是啊,百年過去,我等也是鬢毛衰退,垂垂老朽了。」

  幾個跟在後面中年男子卻是艷羨的看著這幾個老者。這幾位老什麼老啊,一個個腰背挺直,聲音洪亮,滿面紅光,鬚髮茂密,也不知道他們自己一百二十歲的時候能不能有這般樣子。

  等到了大河之畔,他們遠遠望見了那個期盼已久的身影,見是一名少年道人衣袂飄飄,踏水而來。

  張御這化身所顯現的模樣,正是當年他進入泰陽學宮時求學的樣子,神清氣秀,望之似天上皎皎明月,宛然如神人。

  部族中大多數人根本沒見過張御這化身,只是從老一輩的話語得知這位的存在,他們對於這位教授自身生存之道,又傳授了文教的仙師,是非常崇敬仰慕的,如今見到這副模樣,更是不由得一陣失神,直到這位過河來至岸畔,才是醒覺過來。

  那幾名老者帶著所有人上前,對著張御化身躬身一禮,道:「見過上師。」

  張御看了所有人一眼,微微頜首道:「好。」

  這些人一開始四肢伏地,表示臣服謙恭,不過被他糾正回來了,既然接受了天夏的道念理念,那麼就是天夏人了,天夏人沒有向誰跪的道理。

  跟隨著眾人進入了部族之中,這些老者將一些少年推了出來,他考校一些道理,看得出來這個部族對此是十分花心思的,許多人對於他的問題都是對答如流。

  或許是未曾沾染塵俗的緣故,這些人天真質樸,說什麼都能很快接受,當然首先需要的是天資,若是沒有這個,說什麼就是無用,而這一次,他發現其中有兩個人,資質尤為出眾。

  他不覺點頭,到了這等程度,可以選擇出一部分人,教授了一些稍微「高深」一些法門了。

  這些人乃是種子,他並不準備將這些人驟然提升到一個較高層次,而是徐圖緩近,盡量令絕大多數人都是受此補益,待積蓄足夠深了,自然而然便能抬升上去了。

  他這時也是在想,天道為了自救,在元夏那邊生出了應機之人,而這一方世域一旦與天夏、元夏平齊,那說不定也會出現這般人物的。

  他在這個部落裡停留了大約半年,這才啟行前往下一處。

  這個時候,他正身意識也是自裡退出,睜開了雙目,並往陣璧之外的元夏墩台看了一眼。

  或許是因為意識沉浸在那天地演化之中許久,又或者各種道印的作用,對於天地變動些微變化正處於敏銳階段,故是這一眼之下,他也是發現一件事。

  那就是隨著墩台的建立,有些序理微微有些向元夏方向偏轉。雖極微小,或許連元夏自己都不見到,但卻是存在的。

  這是像是白紙上的一個墨點,不看見還好,看見到了後就非常之顯眼,而且他看著更是尤為不適。

  要扭正過來也不難,只要增加變數即可。

  這個變數可以是上層修士,也可以是上層之物,甚至虛空邪神都是可以。但是虛空邪神是一張好牌,現在他還並不準備打出。故還是派人守在附近才好,但是這個人選……

  他思考了了一會兒,便以訓天道章吩咐了一聲,讓人尋到元夏那位駐使。後者聞聽張御喚他,立刻趕到一處平台之上。

  等不許久,就見張御化身出現在那裡,他執禮道:「張上使,不知尋在下有何交代?」

  張御道:「近來我這裡事機進展偏向緩頓,這裡有貴方墩台幾次崩塌的緣故,許多同道都在觀望了,此事要與你們說上一聲。」

  駐使忙道:「此事在下一定盡會快告知諸位司議,張正使若需要什麼,還可以提出。」

  張御道:「你們給的東西足夠了,但是先要確保你們自己先不出事。上次之事據前任駐使說那墩台之毀是下殿所謂,那麼這次之事查清楚是怎麼回事了麼?」

  駐使遮遮掩掩道:「在下這卻是不怎麼知曉了,不過……大概不是下殿。」

  張御點頭道:「原來如此。」

  不是下殿,那麼就是諸世道了。這卻有些意思了,明明諸世道是曾駑背後支持者,可卻弄毀了墩台,要麼是內部意見不一,要麼就是有些人想推動此人入天夏。是想看看天道應機之人是否能在天夏成事,還是想證明別的什麼東西?

  這一瞬間他想到了許多,但是只是他自己的推斷,沒法證實。這倒沒有關係,只要此人還在天夏,那就都在天夏監察之中,無論打什麼主意都沒有用。

  轉念過後,他繼續道:「有鑒於墩台幾度崩塌,我欲在墩台左近派遣一些人,你且放心,按照定約,我們不進入墩台,只是負責監察可疑之人,主要守衛還是靠你們自己。」

  駐使抬首言道:「張正使這般說了,那這個臉面在下一定是要給的。」

  張御道:「哦?此事不需要通傳元上殿,讓元上殿來作主麼?」

  駐使回道:「在下來時得了授權,只要不是違背我與張正使之定約,有些事在下是可以代替上殿直接答應的。」

  張御頜首道:「那就這麼定下了。」


bpd 發表於 2022-3-22 00:56
紫樞 第一百零五章 負承自行道

  張御與那駐使談妥之後。分身意識轉回,他便以訓天道章傳意到英顓那裡,並道:「英師兄,我意派遣你前往墩台附近做事。表面上負責監察墩台一應動靜,你無需於他們有所接觸,也無需多做什麼,只要在飛舟之上種下命火便好。」

  英顓那裡沒問具體緣由,回言道:「好,我會盯著的。」

  張御見他沉默,察覺到了什麼,便問道:「英師兄是不是還有別的事情?」

  英顓沒有說什麼,而是通過訓天道章傳了一段文字於他。

  張御看了一眼,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兒,他頷首道:「此事無有什麼妨礙,我會替英師兄安排的。」

  在兩人說完之後,某處道宮之內,英顓收回了訓天道章,自外喚了一名玄修弟子進來,道:「我得張廷執之令,要去往元夏墩台負責監察,你傳告玄廷,重新給我選定一駕合適飛舟來。」

  那玄修弟子道:「玄尊近來手中之事,可需交託誰人麼?」

  英顓道:「守正宮自有安排,無需再稟。」

  那玄修弟子表示明白,打一個躬身,便就下去安排了。

  而在殿中另一邊,么豆正背對著英顓在那裡捏著泥人,這時的他耳朵動了動,心中暗喜道:「先生要出去了,自己故作不知便好,等先生走了,我就輕鬆啦。」

  就在這麼盤算之時,卻聽到英顓平靜的聲音從後面傳來道:「我要出去一回,給你佈置的課業都在案上,自己去拿,我回來後會查驗批閱的。」

  么豆臉色一苦,那些課業實在太費腦筋,他一點也不想做啊,他只想玩他的小泥人。

  等他回頭過來,看見案台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摞課業,有他一個人那麼高,就算他腿很短那也很多了,頓時小臉上滿是苦悶,有幾個人泥人小娃娃看了看他,跳到了他肩上,輕輕拍了拍他,以示安慰。

  英顓等著玄廷安排好飛舟到來,正要離開此地之時,腳步微微一頓,對著身後幾個娃娃關照道:「給我好生督促他。」

  那些娃娃站成一排,一齊連連點頭。

  英顓不再說什麼,身上黑火一飄,已是從原處消失,落到了另一駕飛舟之上,便在舟師駕馭之下飛馳了出去。

  他所處駐留之地,與曾駑所落是相同的一片世域。這裡玄廷花大力氣開闢了出來,自也不能不用,每當剿滅虛空邪神之後,他們這些守正便來此停駐,恢復心光,調和身心。

  這次從世域中出來,只是一日之後,他就來到了墩台附近,與那些巡遊飛舟相互對接了文書,便緩緩靠近了墩台。

  因為天夏飛舟向來很少挨這麼近,墩台之中便有修道人上來查問,得知是與駐使與說定派來監察之人,雖然不滿意這個決定,但這是上面定下的,卻也只能由得他在外了。

  英顓站在主艙之中,盯著那墩台看了許久,隨後一點黑色的命火落在艙中,其並不沾染任何物事,只是懸空飄在那裡,這一物出來,周圍似乎就產生了某種微妙變化。

  就在這時,有一個人走了過來,站在他身邊,道:「我倒是沒想到,張道友居然看到了道機之中的些微變化,他的道行想必又高了。」

  英顓轉首看向他,眼眸之中猩紅色一閃而逝。

  霍衡看著那前方的墩台,負袖言道:「英道友知道麼,雖我一直在尋找英才同參混沌大道,但我卻對元夏修道人不怎麼感興趣,這些人在私道之下的成就,看著就像規規矩矩的積木,一點變化也無,實在無趣。

  但是我對元夏卻很感興趣,若是能把混沌之道傳入此世之中,並將之侵染了,那麼混沌之道必將得以擴張。」

  他回過頭來望向英顓,道:「英道友的道法在我看還不夠完善,不是因為你天資不好,而是因為你走了取中而奪混沌之氣的法門,那麼此刻若是要往上走,就只有混沌大道可供攀附了。

  可此法既取中,那麼勢必不能只去挨近混沌妙道,亦需你挨近全無變化的所在,現在元夏那裡卻是一個好去處,那裡排斥任何變化,此間之道恰是可合你參悟。

  道友你前番去到那裡,應該也是有所感覺了,所以回來之後,氣息隱隱有所上漲,但是那裡的道若取太多,又過於偏向於死板一面了,你怕也不敢太過深入,而在這裡,或許我能幫助到你。」

  他笑了笑,緩緩道:「我可為英道友你塑造就一具混沌外身,你只需神意載此去往元夏,便能加倍領會混沌妙道。你也不必我懷疑我欲以此欺你,我曾張道友不止一次說過,混沌之道並非惡道,若是別人不情願,我從來不去強拉人的,庸碌之輩根本不配入我之門。」

  英顓道:「若我走通了此道,對尊駕豈不是損失?」

  霍衡笑道:「那是因為你的功法是第一個敢大膽用我混沌之道的道法,這在世間,這是個很奇妙的事,也是大混沌玄妙之所在,任何事都有可能發生,有諸多道路可得選擇,我很期待你能走到哪一步。或許某一天,你一不小心,就入我混沌之道了呢。」

  英顓平靜道:「我不會私下與你做交易的。」

  霍衡笑了一笑,身影在那裡慢慢消失,道:「英道友,這不是交易,你不必急著回應,日月自會衰竭,天地亦可易位,虛空也有墮毀,往後億萬載歲月,誰又定能保證自己心思慾念會是一成不變的呢?你今日做出這選擇,來日未必會還如此,我等著道友你給答案。」

  說完之後,完全消失不見,但是在其原來漂浮之所在,卻有一圈如同燒焦一般的殘痕。

  英顓看著他消失之地,又轉首過來,看向前方的墩台,雖然霍衡指出了他功法之中的缺弊,可是他又何曾沒有考慮過這件事呢?

  在成就玄尊之前,他就已經認為想過這方面的問題了。

  他的道法並不是偏激的,而是成體系的,只是走得過程之中較為極端,若以簡單陰陽來論,先是完成極陰一面,再是完成極陽另一面,而不是邊走邊調和的路數,所以看起來非常不穩定,好似隨時可能行差踏錯,突破起來也是困難重重。

  但是這般功行一旦成功,所獲收益也是常人難以想像的。

  至於用外身去往元夏,他早有這個想法了。霍衡沒有提醒他之前心中已然有所確認了,現在卻是堅定了這一想法。

  其實即便沒有元夏,他也有別的辦法,只是花費更多功夫罷了。

  既然現在已是在墩台這裡,那麼可以開始了。

  他身外黑火一飄,一個渾身漆黑的娃娃飄了出來,看去與他一般模樣,但看去卻是不過半尺之大,可隨著黑火往裡注入進去,其飛速高長出來,很快變得與他一模一樣了,站在那裡,幾乎辨不清彼此。

  他心意一催,這一具化身就往著前方墩台漂游過去,方才他與張御所言之事,就是想以副使者的身份再去元夏一次。

  這裡究竟是張御感應得天機所以來尋他做此事,還是霍衡有感於此才過來與他說話,這些暫時分不清楚,可他只要堅定走自己的路便好,餘者無需多問。

  張御在安排好英顓這邊的事後,思考了一會兒,他又是尋到了戴恭瀚,道:「戴廷執,那曾駑已是被我安排到了虛空世域之中,他這人修行或許很快,但是心性卻是不過關,還望戴廷執能多留意一些。」

  外宿鎮守的事機還有那虛空世域,如今是交給了戴廷執負責,既然把人安排在了那裡,也需這位加以留神。

  戴廷執道:「張廷執,收留這位我倒是無意見,不過這位是沒處可去,才來天夏的,不是真心投靠,要是功行稍高一些,恐怕會生出異心,試問元夏若再度招攬,他又會如何選擇?戴某以為,似這等心性不定之輩,可未必能守得住自己的立場。」

  張御言道:「戴廷執,御有一問,若是此人在天夏修得寄虛之境,那麼他到底該算是元夏修道人呢,還是天夏修道人呢?」

  戴廷執聞言,不覺沉吟了一下,道:「這卻很難判斷了。照理說其根本乃是落在元夏,也在元夏成就元神,那麼就應該是元夏之人,可若是此人借助我天夏靈精修行,那麼就是應合了我天夏之道,說不定還會沾染大混沌。

  而其若寄托神氣,那麼身軀只是世身罷了,神氣才是根本,這麼算得話,應該算是半個天夏修道人了。」

  張御道:「不管是一個也好,半個也罷,只要他在天夏尋道,在天夏寄托神氣,那麼就只能站在天夏這邊了。因為元夏覆我天夏,對於那些有威脅的,又不肯恭順之人,從來是一個都不肯放過的,似若曾駑這般有可能成就上層的,那更是不可能放過了。

  至於此人能否攀去上層暫時可以不論,其實便是他成了,也需先完天道承負,去對抗元夏,而不是來對付我等,所以實際上他沒有選擇,我們且看他能走到哪一步好了。」


bpd 發表於 2022-3-22 00:57
紫樞 第一百零六章 窺玉偏判勢

  虛空世域,曾駑坐在蒲團上,打量著案前擺放著的那一枚靈精之果。此物外皮玉潤飽滿,裹著一層青色的光澤,光是看著,就讓人生出咬上一口的衝動。

  不過此物並非是用來滿足口腹之慾的,而是用來修行的。

  他沒想到天夏沒有扣下這東西,而是答應了就當真就送來了。

  有了這東西,他也就寄虛有望了。

  而他此刻第一個念頭,就是功成之後,等到再次面對晁煥,就用不著再承受被其一巴掌拍死的威脅了。

  霓寶在旁言道:「雖然天夏這裡也不是人人對少郎友善,可總歸沒有不給郎君這東西,天夏比元夏有度量的多。」

  曾駑嘴硬道:「這是我氣運所致。」

  霓寶沒好氣的拍了他一下,道:「少郎不該過分相信氣運之說,那樣你只會將自己的成功全數托於天意,對於我們修道人來說這不是什麼好事,若是有一天天意不再垂青,少郎莫非你就否認自身之所成麼?」

  別人說得話曾駑未必肯聽,可是霓寶說的,他卻是聽進去了。

  而且他心裡並不認為自己之所就成全是氣運之故,至少霓寶這樣的道侶他就不認可是天意送到自己身邊的,而是他個人爭取來的。只是他沒有背景,沒有後台,沒人肯承認他,所以只能天道氣運來為自己做背書。

  而別人也吃這一套,你再大還能大過天道去麼?就算元夏在沒壓過天道之前也是私下崇慕天道的。長久以來他習慣了用此方法,也一下改變不過來。

  他認真道:「霓寶,我明白的,氣運要是真能無往而不利,我只要躺著,讓氣運替我修行得了,我還這麼努力做什麼?」

  霓寶白了他一眼,道:「你想的倒是美。」

  曾駑道:「就是啊,只能想想罷了,氣運乃是天助,而若無以人主,自然也是不成的,而我若不努力,氣運也可以換下一家,這麼多年來,我也是如履薄冰啊,很擔心什麼時候氣運就離我而去了。」

  他苦笑道:「那位天夏真人不在乎氣運,我反而是鬆了一口氣的,我不用去肩運這麼重的擔子了。」

  這時外面有聲音傳來,道:「曾真人,玄廷送來了一本書冊,說是給兩位的。」

  「書冊?給我們的?」

  兩人對視了一眼,霓寶走了出去,不多時轉了回來,手裡拿著一本書卷,她打開來翻了翻,過了一會兒,神色不禁有些認真起來。

  曾駑道:「那上面寫了什麼?」

  霓寶看完過後,遞給曾駑道:「少郎,這書你該看一看。」

  曾駑好奇接過,接了過來,發現這是一本元夏與天夏不同體例的對照,成因,乃至過往變遷的書,而且是以一個元夏底層人的視角去看。

  元夏以前從來沒有類似的書冊,當然他才這麼點歲數,全部精力都放在修行之上了,也無餘暇去看別的書。

  但是他能研修道法,腦子自也是清楚的,代入元夏底層人的視角看了一會兒,只覺得背後一陣陣發涼。

  從書冊裡看出來,元夏底層一些人何止是絕望,千代萬代要如牲畜一般被蓄養起來那還是好的,等到元夏摘取終道,以己道代替了天道,那時因為不再需要任何變化,或許根本就不需要生人了。

  他本人也是出身底層,觀看此書,也是心有戚戚焉。

  要知他一開始看去也是平平無奇的,要不是十多歲被查驗出來資質出眾,好似受氣運所鍾,那也沒有出頭之日。

  故是他對十多歲前的事是有記憶的,而不像其他人生下來看去有自出就被帶走了,只是他一直不願去想,現在被這本書點破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說起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誰,一出生就被分開養了,這等違逆人倫之舉讓所有人都不像人了,就算修成了道法,也不會覺得這有什麼不對。

  有些修士在下層受苛待,可是等他們真正踏入門檻之中的,自覺就維護起了這一套東西,因為他們自身受益了。

  但是他是個特例,他的情緒波動和內心情感遠比一般人來的豐富,這般看來,或真是受氣運影響,不讓他忘了自己身為人的那一面。

  他忍著內心的不適,頭皮發麻的把這本書全部看完,最後掩卷抬頭,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書裡面全篇沒有說太過高深的東西,但是他是能看明白這裡面真正說得是什麼的,也明白裡面的道理。

  他沉默了一會兒,看了眼案上的靈精之果,不由感嘆道:「元夏不亡,沒有天理啊。」

  這句說一說,好似一瞬間觸動了什麼,只覺心神之中一陣陣通透,他驀然醒悟過來,這就自己的道麼?

  他默坐了一會兒,身上氣息盡然節節攀升。

  他凝望著案上兩物,心裡微微有些複雜,今日天夏送來的東西中,或許最重要的不是靈精之果,而是案上這本書冊了。而且他也的確承了天夏之情。

  趁著這一次氣息升騰,他決定下來就去修持,爭取早日寄托神氣。

  不過在此之前……

  他想了想,拿出那枚晶玉,對著霓寶道:「既然天夏對我仁義,我也不能枉作小人。」

  霓寶道:「少郎想怎麼做便怎麼做吧,從你本心便好。」

  曾駑點點頭,他對外喚了一聲,等守在外面的一名玄修弟子進來,道:「請轉告天夏上層,就說我有要緊事機要轉告。」

  那修士聽他這麼說,道:「玄尊稍待,弟子這就傳訊。」

  曾駑看著那修士退下去的身影,道:「霓寶,你可是發現了麼,往日我還不曾留意到,天夏這些下面的弟子對待我等也是不卑不亢,和元夏不一樣。」

  霓寶目注著他,道:「是少郎你不一樣了。你能看到這些,那就是你與以往不同了。」

  過去不到半個時辰,外間有氣光亮起,照入了殿中,戴廷執的化身到來此間,他站在光中,問道:「聽聞兩位有要緊事機上稟?」

  曾駑定了定神,將那枚晶玉拿了出來,道:「這是在下臨行之前一位元夏上修交給我的,也是他讓要我設法進入天夏的。」

  他下來便將那虛影囑咐給自己的那番話交代了出來,最後道:「這位說是能在天夏尋到我所想要的,能在這裡成就上境,但是曾某覺得,天夏坦誠待我,我亦不能做那齷齪之事。」

  戴廷執看他片刻,伸手將那晶玉拿了過來,並道:「曾玄尊,你能坦承這些,於你於天夏都是好事。你氣息升騰,看來機緣已至,下來就在此安心修行吧。」

  曾駑對他打一個躬,霓寶也在旁一個萬福。

  戴廷執還有一禮,隨後身影徐徐化散,外間氣光也是散了去。

  曾駑在他走後,便與霓寶交代了一聲,就進入了後殿,閉關修持去了。

  那枚晶玉在戴廷執帶走後沒有多久,便即是擺在了張御的案頭之上,他通過著戴廷執的轉述,自能分清楚這是什麼。

  不過他想著是怎麼利用這件事。

  目前他在元夏那裡是一個綏靖派,但是元夏那邊對於天夏內部還是一片模糊,這既是好事,也不是好事,他需要告訴元夏,天夏也是有強硬派的,所以他也是承受著很大的壓力的。

  這個契機來的剛剛好。

  他對明周道人關照了一聲,便出了道宮,乘飛車而行,最後落在一處雲台之上,沒多久,尤道人也到來,對他打一個稽首,道:「張廷執尋老道有何事麼?」

  張御將近來自己所做之事道於他知,並道:「御雖然與元夏虛與委蛇,但若沒有一個直觀的對抗,元夏那邊並不知道我的『難處』,我要給他們一些消息,就是我在天夏內部行事也是障礙重重,主要是有與我經常意見相左之人。」

  尤道人心領神會,道:「廷執是打算讓尤某來當這個人?」

  張御道:「尤道友曾與我一同前往元夏出使,但是自始自終都是停留在一地,沒有走出去。元夏知道你,但對你瞭解不多,只知道道友你有地位。

  尤道友在元夏所表現的舉動,極像是對元夏感官不善的,那麼正好由道友來承擔此名了,今後在元夏那裡,道友便是我元夏的主戰派代表了。道友放心,無需你做多餘的事,亦不會耽擱你精研陣法,只要你在適當場合說兩句話便好。」

  頓了一下,他又言道:「這裡唯一的弊端,恐怕是元夏的元上殿會憎厭道友,會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尤道人考慮了一下,坦然道:「既然廷執要尤某做這這個人,那尤某就當一當吧,左右說幾句話麼。」

  他又玩笑道:「而且廷執之話也不盡然,雖然元上殿的上殿那些司議會痛恨尤某,可那下殿想來是會稱讚尤某的,尤某也不是無人喜歡的。」

  張御心下失笑,他道:「尤道友看來也不是關心外間之事,至少對元夏的矛盾知曉的一清二楚,這事下來就需尤道友你擔起來了。」

  尤道人微微苦笑,搖了搖頭,你說他一個深研陣法之人,怎麼就成了天夏最大的主戰派呢?


bpd 發表於 2022-3-22 00:57
紫樞 第一百零七章 采道各尋徑

  尤道人道:「廷執下來我需要說什麼?」

  張御道:「讓尤道友成為主戰派,不能我們自己去宣揚,而是要讓元夏去發現。」

  他將那枚晶玉取出,擺在了尤道人的面前。後者一看就知道這不是天夏之物,「這東西……」他接了過來認真打量了幾眼,道:「張廷執,這似是以某個鎮道之寶的精氣所化,當是用來聯絡之用的。」

  張御頷首道:「尤道友說準了,此物乃是元夏那邊之人交給某一人聯絡之用的,關於這一人麼……」他下來便將曾駑來歷和如今情況的說了一遍。

  尤道人撫鬚道:「看來這曾小郎是真的想投奔我天夏了。」他想了想,「張廷執是想要尤某利用此物,給元夏透露出一些消息?」

  張御點頭道:「正是如此,相信尤道友是能勝任的。」

  尤道人唉了一聲,道:「尤某勉力一試吧。」說著不禁搖頭,道:「尤某一輩子與人為善,沒想到如今卻要當個惡人了,不過這惡人只要對元夏有用,尤某人來當又如何?」

  他向張御問了幾個關鍵問題後,心下已是了然。下來便持拿起晶玉,身上金光一閃,一道化身已經攜帶著此物隨同元都玄圖落到了虛空世域之內。

  立在此間,他隨手布下了一陣法。只是想了想,覺得自己太過慈眉善目了,不像一個強硬主戰派。是心念一轉,身上神氣頓時一變,一看就是生人勿進,行事強硬之人。

  這時他才將那個晶玉拿至面前,伸手一撫,上面有點點星屑飄了出來,過了一會兒,凝聚成了一個虛影。

  此人看了尤道人一眼,認出是曾經到訪過元夏的尤道人,但他並沒有點破,只道:「這位上真怎麼有我元夏的窺玉?」

  尤道人冷著臉道:「這果然是你們的東西。」

  那虛影一轉念想了許多,他緩緩道:「這自然是我們的,此物派駐在墩台之上弟子聯絡元夏內部所用,只是我卻納悶,這位上真如何得來此物的?,莫非墩台爆裂是你們所為麼?」

  尤道人道:「不錯,墩台之崩塌正是我們天夏所為,你們又準備如何呢?你們大可以打來試試。」

  他敢這麼說,當然是不怕對方。從內部瓦解元夏乃是現在天夏的大策略,重立了兩次墩台就是明證。是誰炸了墩台,元夏內部也是清楚的很。如果真的要打,不會因為他這句話而不打;如果不打,那麼只要不辱及上境大能,他再怎麼說也是無礙。

  那虛影看了看他,道:「如今我元夏一直在致力避免動用武力,你們卻是遲遲不領情,若是對我元夏不滿,你們也可以攻我,卻不知貴方有沒有這個膽量了。」

  尤道人道:「我天夏素來不喜征戰殺伐,反觀是你元夏,化演萬世為的目的就是為了覆滅萬世,更是在此中覆滅億兆生靈,似你們元夏這等殘惡之所在,就不要裝什麼無辜仁義了。」

  那虛影道:「貴方要如此想那敝人也沒有辦法,多說無益,就到此為止吧。」說完之後,他一拂袖,身影一虛,便就緩緩飄散了。

  尤道人看其消失,神情一緩,他沉吟片刻,將手中晶玉依舊收好,也是轉而回返正身所在。

  此時此刻,元夏南翼世道之中。族老晁嶄也是意識收了回來,站在旁邊的另一名族老問道:「曾駑的窺玉怎麼會到了天夏手中?」

  晁嶄沉吟片刻,才道:「要麼是墩台崩裂,曾駑身亡,慌亂之時東西落到了天夏手中,要麼就是曾駑乾脆投了天夏。我倒是希望是後一種可能,要是他能在天夏那裡成就上境,那就說明那裡的上境是能走通的。要是這樣,我們也能嘗試了。」

  南翼世道一向是內心不認可元夏如今的策略的,什麼摘取終道?摘取了終道輪得到你們來分麼?

  那要先等諸位大能瓜分完了剩下才有你們的,前提是還要有的剩下。

  他們也不想想,那些凡人和底層修道人對你們無用,那麼他們又什麼時候又對上境大能有用了?

  唯有功行到達了上層,與上境大能站在一個台階之上,那才能稱得上瓜分。

  而天夏能有通向上境的路的話,最大的好處就是在這裡,而不是單純將之覆滅。這也是他們唯一的機會了。他們為此等了許久了,早在傾滅萬世的時候就在做著這等打算了。

  南翼世道上面沒有上境大能,必須靠著元夏固定的秩序維繫著存在,可是世道能在,他們就不一定在了,所以他們從來都沒有一種安全感。

  他們世道一直是最支持上殿的,不僅僅是他們自身底氣不足,還因為一日不開戰,他們就有機會做此事。但是他們也不會和其他人去說這件事的,或許除了他們之外,有人也能察覺這一點,但這些人同樣不會說。

  因為能和他們一同追逐上境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雖然不能確定,但上境大能的數目當是有數的,元夏這裡很可能已然沒有容納的餘地了,可是天夏還有空隙,只要是有這個可能,他們怎麼也是要抓住機會的。

  在此事面前,什麼元夏的利益,什麼世道的利益,都是不值一提的。

  另一名族老道:「若曾駑真的在墩台崩塌中亡故,那倒也是可惜了。」

  晁嶄道:「我倒沒覺得,此人為氣運所鍾,豈是這麼容易敗亡?而且你應當知曉,曾駑的道侶也是一併失蹤了,你覺得這真是一個巧合麼?我們已經暗示過她了,按照當初的情形,她還未來得及進入墩台吧?」

  那位族老不禁認為此言有理,他道:「所以曾駑很可能就在天夏,許就落到了那位尤上真的手裡了!」

  晁嶄道:「對,但這是好事。」

  那名族老感慨道:「可惜找來找去,只是找到曾駑這麼一人,不然我們一個送去天夏,一個留在身邊,我們也能沾著一些氣運,進而試著攀道了。」

  晁嶄搖頭道:「這就不用多想了,能尋到一個已然不錯了。下殿且不說,上殿那些人,自己控制不了這些應機之人,也不會容許這些人存在下去。而這件事也是可一而不可再,若是再做,難免會讓元上殿警惕,當然,若是自己送上門來,那又另言。」

  就在兩人說話的時候,外面有弟子道:「兩位族老,有宗長傳書,說有話問兩位。」

  兩人對視一眼,便立時動身趕到了南翼世道宗長所在宮廬之內。

  宗長見著兩人,便道:「方才元上殿察覺到我們南翼世道動用了兩界傳訊,且還並不是通過墩台,疑是從天夏那一邊傳遞歸來的,發書問我們是在與誰交談?」

  晁嶄道:「宗長,請回告元上殿,我們留在外面窺玉當是被天夏拿走了,後來有一位天夏上真憑此尋到了我們,還出言威脅,這裡面對話我們自有映照,可以拿了出來,證明我們並未私下與天夏聯絡。」

  宗長道:「有此物自然是最好了。」

  他頓了下,提醒道:「不過兩位,做事收斂一些,元上殿的人可沒有那麼好欺瞞,有的時候只是他們認為不重要,或者不想去多想,不是他們不明白。」

  晁嶄道:「多謝宗長提醒。」

  宗長道:「你們還能憑藉此物聯絡到天夏那邊麼?」

  晁嶄與另一位族老相互看了看,他道:「若是對面不曾毀棄,那是可以的。可是元上殿已經有所發現了……」

  宗長道:「我們派人可以去天夏麼,在那裡試著和他們聯絡,那就不會有問題了。」

  晁嶄道:「可是拿到窺玉的人似對我們元夏不友好。」

  宗長卻一擺手,道:「既然做到上層,應該明白哪怕我元夏,所有人的心思也都是不一樣的,他若是能從我們這裡拿到好處,或者我們傳遞元夏內部的一些消息,他們可未必會拒絕我們。」

  晁嶄道:「既然宗長說了,那我等可以一試。」

  至於為什麼做,很簡單,天夏越是存在他們越有機會啊。若是天夏三兩下就被平滅了,那他們還怎麼去謀求上境?怎麼去爭取利益?

  不過與之前的人一樣,他們從來沒想過,這一戰天夏要是贏了會如此,或者他們本能就把這個可能給排斥出去了。

  三月之後,虛宇之內。

  張御正身的意識再度落到了分身之上,因為時軌不同,這裡已是然經歷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原來的聚落早已聚城而居,繼而聚城為國。

  而他引導的道法也因為地域的不同,形成了一個個不同的流派。不過因為彼此間相隔較遠,還沒有到必須衝突的地步。他們的對手也主要是那些妖、靈之輩。

  這些自靈精遍佈諸宇之時便就存在的,現在更是佔據了一個個靈精凝余之所在,用此維繫著自身的神異力量,並把目前地陸上最多的生人當作口糧,時不時出來捕獵一番。

  因為此輩神異力量太過強橫,便是掌握了道法的修道人,若是人數稀少也不見得能對抗,這就不得不彼此抱團了,這也形成了橫跨廣大地域的道法聯盟。

  不過張御卻是知道,實則道盟真正的威脅不是在這裡。

  他抬起頭,往虛空之中看去,可見數目龐大,形體各異的神異生靈,或是橫空虛度,或是攀附隕星,正往這片地陸上來。

  他腳下所在是整個虛宇之中最大的地星,靈精最為濃郁,物產也最豐富,也是最顯眼,那些個在虛域中存在的神異生靈無不被深深吸引。

  這片地陸上的修道人即將迎來的最重要的一次考驗,若能過關,那麼或許就可以考慮放開上層的屏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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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一百零八章 望遠處間途

  三月時日一晃而過。

  經過了長達近半年的閉關,曾駑終於出關了。這一回他成功種下了神氣,成為了一個寄虛修道人。

  他這等修行速度說出去著實令人驚奇無比。不是過去真修之中沒有比他修道更快的,畢竟資質出眾的人比比皆是。可是像他這樣幾乎不靠任何外物的,只是單純憑藉自身天資的卻是絕無僅有。

  但若深入看,他其實也是得了天道給予的方便的,常人畢竟要過心性這一關,大多數人都被卡在這上面,他無需考量這方面,資質也是極高,自然就快得很了。

  在元夏的時候,每有進步他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不過這一回他卻沒怎麼高調宣稱。一方面是周圍也沒有多少熟悉的人,另一方面,晁煥至少讓他知道了一件事。若無人在乎他所為氣運之說,那麼他還是老實一點比較好。

  只是神氣種下後,他感覺自己似與元夏脫離開來,反而與天夏更為緊密了。這等感覺其實讓他更為輕鬆。

  並且通過與以往的對比,他能清楚感覺到隱隱感覺到,過去在元夏自己實際上受到了一種莫名壓制,而在這裡,卻是解脫了束縛,心下愈發覺得,來天夏是正確的。

  霓寶見他出關,也是萬福一禮,祝賀道:「恭喜少郎成就寄虛。」

  曾駑擺了擺手,道:「哎,只是小小的進步罷了。」

  小小的得意過後,他神情又收斂了,下來還有摘取上乘功果這一條路需走。只有到了此等地步,那才是站到了修道人的頂尖位之上。而且這關便是能過,還有求全道法,這一關過不去,那麼此前諸般修行,都是孔一場空夢。

  霓寶道:「少郎,妾身覺得,眼下還有一件事需做。」

  曾駑奇道:「什麼事情?」

  霓寶只是道:「天夏為什麼願意接納少郎?若是天夏不在乎少郎的氣運,那麼少郎的作用是什麼呢?」

  曾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道:「霓寶,你說得對,我之功行會向天夏上層交代,我也會問他們需我做什麼的。」

  霓寶看著他,沒有出聲。

  「還不夠?」曾駑想了想,意識到什麼了,他鄭重道:「我會將自己修行功法和神通交一份給天夏的。」

  霓寶輕聲道:「只要少郎能取信天夏,什麼都是值得的。」

  元夏墩台,某處平台之上,駐使一個人站在此間來回走著,似在等候著什麼。

  過去未有多久,一道光芒自遠空照來,張御化身出現在了這裡,他衣袍飄擺,身影沐浴在一片星光之中。

  駐使執有一禮,道:「張正使有禮。」

  這三月之中,他這新任駐使主要就是用來熟悉情況和排查隱患了,現在確定暫時無礙,又因為上殿交代他一件事,這裡離不開張御的幫忙,所以傳訊相約一見。

  張御點首回禮,道:「貴使此次相約,貴方可是想問事機進展麼?近來雖是未能說服多少同道,但是好歹解決了一個障礙。」

  駐使心中一動,道:「聽聞那位與張正使曾一同出使我元夏的尤上真,一直在與張正使爭鋒相對?」

  張御目光投來,道:「貴方也知曉此事麼?」

  駐使笑了笑,道:「我輩總歸有些許途徑的。」

  張御道:「這位支持者不少著實不少,不過我前日費了不少心思,已是將其麾下一名頗具勢力的上真扳倒。但是天夏上層也因此顧慮叢生,如今需求穩一定短日,不能激進。」

  「哦?」

  駐使暗想了下,這事倒是可以從早前駐守在這裡的幾位使者處瞭解下。他口中則道:「張正使,這次請閣下過來,是在下受了元夏之命,想在天夏境內建立第二座墩台。」

  既然一座容易被炸塌,那麼建兩座就好了,彼此分開一些,這樣既不太過容易激起天夏的反感,真要再次被炸也不可能兩座一起崩塌。

  張御看了看他,站在元夏立場上,這倒也算是個好主意。

  一座墩台容易被炸,兩個就不怕了。再說在天夏境內多造一個墩台,總是對元夏有利的事情,造了第二個,說不定還能造第三個,第四個,甚或更多。

  不但對內宣講說出的聲音,對外也是有好處的,讓人看得到有進展。

  他道:「駐使就是為了此事麼?」

  駐使再是一禮,誠懇道:「還望張正使能努力促成此事,我們上殿與張正使的利益是一致的,閣下有什麼條件,都可以提出。」

  張御考慮了一下,一般來說,元夏那邊還真沒有什麼是他需要的,他真正要的東西元夏不會給,肯給的要來也無用。

  不過有一個可以詢問下。

  他道:「我希望知悉更為完整的陣器的煉造方法及知識,自然,只是真人層境之下的,想來沒有什麼難度吧?」

  駐使疑惑道:「張正使為什麼需要這些東西?」

  他很奇怪,元夏其實很希望天夏走這條路,因為天夏技藝再高也高不過元夏去。不過下層境的陣器和上層境差別是很大,根本就是兩個不同的東西了,似張御這等境界之人,要過去了也沒什麼用。

  張御淡聲道:「若是我有朝一日我去了元夏,弟子門人亦要跟隨,這些東西我不用,他們卻可用的,總不能到時候依舊用天夏的法器吧?」

  他要這些東西,雖然天夏用不到,但是可以讓那方世域之人嘗試一下,因為那裡的時日變演遠比天夏來得快。

  待到此世有人突破上層境界之後,說不定能借此衍生出自己的陣器路數,就算走不通,那也沒什麼,多少也能讓此世之人對元夏的陣器有個起碼的瞭解,怎麼也是不會吃虧的。

  駐使猜測張御一定還有別的用意,但這不重要,只要拿這個作為藉口報上去就行了。他道:「此事我當回去報告上殿得知,應當不難。」

  張御點首道:「那便如此說定,墩台之事我會回去安排的,貴方等我通傳便是。」言畢,光中身影也是倏然消失不見了。

  駐使回去之後,則將前派駐在天夏負責聯絡的寒臣喊了過來,便向其詢問是否知曉張御方才所言扳倒某一名對手的事情。

  寒臣回道:「這件事情寒某隱約聽到一些風聲,也正在確認,只是天夏方面對此事諱莫如深,據目前所知的,這位上真名喚方景凜,據說這人威望極高,也是一個主戰派,曾得諸多真人支持,但是被張上真找了個藉口拿下,關押了起來,除去了一個巨大的阻礙,據說為了對付此人,張上真也著實費了不少力氣的。」

  方景凜現在還關在鎮獄之中,他也不知道,自己居然被動成為了一個被打倒主戰派了。但是既然他跳了出來,那自然是要利用一下。

  駐使點點頭,讚道:「張上真果是了得,上殿果然選對了人。」

  對此他也無心去確認,只想著回頭將這消息報上去,顯得他一直在做事就行了,至於是不是真的這樣,他的任期就三年,三年之期一到,他就回去了,其他事情跟他就沒什麼關係了。

  因為涉及到自己的切身利益,上殿對這次事機十分上心,只是十天不到,就把陣器的諸般煉造之法給送了過來了。

  張御在收到了這些之後,自己先是看過,全數記下之後,意識就轉入了那身處虛宇的分身之中。

  上一次的來自天外的侵擾,已然被此方地陸的道盟成功抵禦了過去。

  這些修道人的表現遠比之前見他所過的任何宗派都要團結和優秀,不過這也是因為這些道派都擁有幾乎一致的道念。在此前對抗本土神異生靈的合作中,彼此已然培養出了默契和共識,知道憑藉一家的力量遠無法抵抗,必須精誠合作才能禦敵,這才有了後面。

  不過危險還遠遠未曾過去,虛空中的神異生靈數之不盡,在今後歲月中,其將會一波波的衝來,這些修道人下來將要遭遇比之前更為惡劣的景況。

  但這局面還算是簡單的,等到此後,元夏的入侵到來,那才是真正的慘烈之局。

  只是這些人接受了天夏的道理道念,那麼就都是天夏人了,所以會將此當作真正的本土來經營,而不是單純把這些修道人當作消耗品。

  他意念一動,地陸上每一塊他立下的石碑之上,都是有了一行行嶄新的文字出現,正是那些關於陣器的描述。

  做完此事後,他意識一轉,又重新收至正身之上。

  他轉目看了一眼時晷,時日已然過去大半載,距離玄廷定下的兩載時日只剩下一年多了,根據推算,最惡劣的情況,元夏當會在那個時候選擇進攻天夏。

  近來各位廷執都是抓緊時間利用清穹之氣修行,大部分廷執在成為廷執之前就已是達到寄虛之境了,算得上是天夏最頂尖的一批人,每一個人都是有望摘取上乘功果的,但是需要時間。

  而將近一年過去,他對自身根本道法感應也越來越是清晰,並且他隱隱然已然感受到了一點什麼了,只是還不甚清晰。但他能夠確定,至多再有一載,此法當可真正顯現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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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一百零九章 化障待爭啟

  元夏元上殿,青玉蓮花座上,十多位上殿司議陸續顯身。

  段司議左右看了一眼,朝著一位身著金袍的司議問了一句:「近來似無要事,不知黃司議召集我等過來做什麼?」

  黃司議道:「自是有事,先說其一,諸位不知是否發現,我等所立下的天序近來雖無動搖,可代替天道之演卻是停滯不前了。」

  他這話一出,頓時有司議不以為然道:「我道何事,這有什麼?雖然天道在我元夏進逼之下被侵奪了不少,可那只是我元夏能力可以企及的地方,餘下不及,不是我等不往,而是無法到達。

  再說天道何其玄妙,哪怕只餘一點,也比前面九成更難進拓,不然早就摘取終道了,此事也早有公論,就為這點事,用得著把諸位司議喚來特意一說麼?」

  段司議想了下,較為公允的說道:「這件事還是當注意的,我元夏之序還不到停滯不前之時,可有這番變化,不會無由,這許是兩界關門開啟之故。」

  那司議依舊堅持己見,道:「但是從我接觸天夏開始,到了兩界關門到如今,不過才是一載有餘罷了,還是區區一載,又能看出多少變化來?

  再說以道理來論,就算是對我元夏有影響,莫非對他天夏就無有影響了,不過是最後正變之爭罷了,等到終道一奪,自然便就解決了。」

  他這話也是有道理的,也有幾名司議認可他之言。

  黃司議這時道:「不管真假如何,一載餘確實不長,此事黃某只是提醒諸位司議一聲,今日所言,此只其一罷了。第二件事……」他看了看諸人,「是下殿惠司議要與諸位談上一談。」

  有司議道:「我道如何,今天喚得諸位來此,原來是黃司議受了下殿所請。」

  黃司議正色道:「此乃是我之職責,我上殿是與下殿本為一體,自需相互說話,消解矛盾的,諸位平日不理會這些,可都是黃某在應付,別的不說,若是溝通暢達,又怎麼會出現墩台兩度崩塌之事呢?」

  雖然分作兩殿,對抗嚴重,但是有時候也是要一齊議事,相互溝通的。

  萬道人出聲道:「黃司議,下殿一直是期望動手的,我們不反對此事,但是要盡量削弱敵人之後再動手,此輩太過激進,這與我之根本相悖。」

  黃司議道:「今日黃某也只是代為傳告,事後怎麼做,還在於各位司議。」

  蘭司議看了眼萬道人,才道:「那便請下殿司議過來一見吧。」

  黃司議環顧一下,見無人出言反對,也就對著殿下某處一指,像是水波動盪,少頃,一個人影出現在那裡,對著諸人一禮,道:「諸位上殿司議有禮。」

  「原來是童司議。」蘭司議道:「黃司議說你下殿有話與我們說,今次諸位司議都在這裡了,有什麼可以敞開一談。」

  童司議道:「那童某便明言了,你們與那位天夏正使說定,令他從內部分化天夏,迄今過去一載有餘,如今又取得什麼成果了?我們就這麼坐視不動下去,坐看天夏慢慢做好與我對抗的準備麼?」

  出身東始世道的蔡司議道:「這事下殿諸位莫非不知道麼?若非墩台數度崩塌,意外頻出,何至於事機進展不暢?便不說這才一年過去,又非過去百載,諸位又何等急切也?這般我等又何能放心讓諸位行事?」

  蘭司議道:「慕司議所言正是蘭某想要說的,墩台之事對於張正使那邊妨礙甚大,可即便如此,張正使也不是沒有作為,他扳倒了擋在路上一個強硬派,這意味著什麼,諸位想必知曉吧?

  而且這件事張正使恰恰沒有宣揚,而是我等通過別的途徑獲知的。說明他本人並沒有把這一點太過放在心上,而是一直在盡心盡力做事,這還不夠說明問題麼?」。

  那下殿童司議冷笑道:「你們所說的那些,焉知不是他讓你們知曉的?」

  段司議道:「童司議也太小看我上殿了,此事絕無可能是天夏那邊故意洩露的。」

  天夏那邊恐怕萬萬想不到,一幫元夏司議,卻是在想法設法為天夏的廷執辯解,為他找尋開脫理由。

  可實際上這並不奇怪,為了搶奪終道,遏制下殿是既定之策,對與錯不是那麼重要的,重要的是將下殿的意見給駁斥了回去。

  雙方一番互相貶斥爭執,童司議又糾纏了好一會兒後,終是退去了,結果除了一場逞口舌之爭,什麼都沒有解決。

  段司議在其離開後,卻是忽然道:「下殿忽然要與我們說話,還這般咄咄逼人,一定有問題,需去查一查,此輩近來是否做了什麼。」

  蘭司議立刻自外間喚進來一名修士,令其下去查探,沒有多久,他得了一封回書,看有一眼,抬頭道:「段司議所得不錯,下殿那處是出了點問題,據說是有幾位外世修道人叛逃了。」

  段司議疑道:「叛逃?人在哪裡?」

  「已然不知所蹤了,疑似去了天夏域內。」

  諸司議都是露出不出所料的神情。

  怎麼可能有這麼巧的事情?這些外世修道人莫非不怕比劫丹丸的制束了麼?而且這麼容易就到對面去了?說沒有人放縱怎麼可能做到?

  有人忽然一驚,道:「墩台那裡會不會……」

  蘭司議道:「諸位請放心,墩台那裡經過這一次重築,並且沒有人可以把陣器帶至中心所在,且我們已是造了第二座墩台,兩邊相距甚遠,此輩無可能同時襲擊兩座。便是真襲擊了其中一座,也無妨礙。」

  話是如此說,諸人還是不放心,因為下殿若是精心準備,仍是可能被其得手的,這就真成笑話了。

  蘭司議想了想,道:「諸位,既然提前知曉了此事,我們可以讓張正使配合剿殺,以杜絕此事,畢竟那裡是天夏主場,想來張正使也是不願意見到這等情形再發生的。」

  諸司議一想,認為可行。於是命人執書去了駐使金郅行處,令後者將此消息代為傳遞。

  虛宇之內,張御意識落於化身之中,觀察這方天地的變化。

  如今又是許多年過去,地陸之上的道盟對抗著一次又一次來自天外的衝擊,玄廷那邊傳訊,著諸廷執不得干涉。

  他知道這裡面的意思,這方天地的事機是這方天地的修道人自己要應付的局面,若是能挺過去,那麼證明他們之前的路數是對的,若是挺不過去,那麼就留下火種,等待另一次崛起。

  倒是這些修道人又一次讓他們刮目相看了。此輩做的原比想像中的出色,每一次都能集中全部力量對抗天外來敵。

  諸方道派道理道念一同,所能迸發出的力量的確遠遠大於一盤散沙的宗派。想想昊界之中,若是那些宗派聯合到一起,也不會被造物派逼到天外去了。

  張御看著下方,按照當下情勢,或許很快便可以化開屏障,讓此方天地之人嘗試突破上境了。

  因是眼下已是局面平穩,沒什麼好多看的了,故是意識從中退出,回到正身上,在那裡定靜持坐。

  忽忽又是許多時日過去,這一天,他耳畔忽然聽得悠悠磬鐘之聲,心下微動,再是一轉念,一道化身落入了議殿之內。

  不多時,諸位廷執與陳首執也是先後到來。在見過禮後,陳首執道:「今次廷議,先說一事,經過一年多的演化,那方諸位執攝所演化的天地已然完備,其上修道人也只差推開破那層門關,我們等該是為其敞開門戶,放其窺見上法了。」

  風道人這時一禮,道:「首執,風某見那方天地之中雖有不少人能觸及上層,可大多數卻是低輩修道人,既然那方天地不入上層,無法為元夏所窺見,那為何不繼續等待下去,待得更多人可有機會觸碰此境呢?」

  陳首執沉聲道:「天機不當滿,而當留有餘裕,萬物更是有盛衰興替;修道亦是如此。此方天地之內,道法積累已是足夠,但若是遲遲不得突破,無有上升之路,則難免會反爭諸己,轉而內求。」

  諸位廷執不覺點頭。其實可以好比一灘池水,若無活水引流,出不去也進不來的話,那難免遲早會變成了一灘渾水,最後等著腐爛乾涸。

  若說他們所傳道法算是外來之水的話,那此輩自身之道法就算內溢之水,若是兩頭堵死,那就沒有什麼活泛可言。

  張御也是微微頷首,實際上那道盟若無虛空之上到來的一次次衝擊,這等情形可能來的更早,也就是因為面對外敵,不得不奮而抗爭,不得不加快傳繼道法,以求有更多人可以站出來。

  現在的情況是道盟上下層都渴求上境之人的出現,以終結這等局面。而並非是他們自身不能上求,而是上進之路被天夏提前封鎖了,要是遲遲不得突破,恐怕會走向勢衰。情況已來到蛻變之前,的確不容等待下去了。

  竺廷執這時道:「要是化開障阻,便意味著元夏那邊也可以發現此方天地了。」他抬首道:「所以此境一開,我天夏與元夏之對抗,想必就此開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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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一百一十章 授符舉世域

  陳首執道:「元夏一旦弄清楚情形,就一定會想方設法覆滅此間,不會放任不管,因為他們唯恐此世演化成與我天夏一般的世域。」

  崇廷執沉聲問道:「元夏當能察覺到此源頭在我天夏,那此輩會不會直接越過此間,索性來攻我天夏呢?」

  玉素道人並不這麼認為,開口否定道:「元夏不會這麼不智,從此前張廷執傳回的消息來觀,此輩要拿下我天夏,怎麼也要一二百載,所以不會先攻我天夏而給予那方天地興起的時日的,但從戰策上考慮,倒是有同時攻襲兩界的可能,而攻我也當主在牽制。」

  崇廷執看向張御,道:「張廷執也是這般看的麼?」

  要說如今對元夏事機最為瞭解的,就屬親身去過元夏的張御了,所以他的意見很是重要。

  張御道:「以御對元夏的瞭解,元夏是不會毀去既定策略,直接來攻擊我等的,便是下殿願意,上殿也會想方設法設法勒束他們,因為這是最終的利益之爭,只要終道還能摘取,上殿便不可能放棄。

  再言那一方天地,表面看去具備莫大威脅,但畢竟沒有真正的上層大能,元夏連真正擁有上境大能外世都不曾放在眼中,又怎麼可能太過在乎一方初生之地呢?

  可能有些人還會認為我天夏自不量力,正在做著垂死掙扎的舉動,更可能認為我天夏已然沒有手段了,只能動用這等辦法了。」

  諸廷執聽了,不覺默然,的確是如此,放在天夏的角度看,對擺出的每一步都急於厚望,因為他們輸不起,每一步都必須要贏。可元夏家大業大,有些事情或許並不如他們一般在乎,有這等想法才是正常的。

  張御又道:「還有一點,元夏攻襲外世,至今為止都是有著一套長久以來總結出來的既定路數的,以他們保守程度,絕對不會貿然做出改變。」

  崇廷執看向他道:「張廷執的判斷崇某是認可的,但是這件事就這樣寄托在他人的意願身上,這未免有些不妥吧?」

  陳首執此刻言發聲道:「諸位廷執可以放心,這一載以來,諸位執攝與各位上層大能已然合力煉造出了一件鎮道之寶。」

  他話到此處,諸廷執不禁精神一振,只聽他繼續道:「此寶之用,在於阻礙元夏到來,此非是封絕兩界,而是時不時蔽絕兩界通路,時日也沒有定數,元夏若見此器,在未得對付的辦法之前,定然不敢大舉來攻。」

  張御微微點頭,實則早在此議之前,陳首執已然把此事向他和武廷執交代過了。

  在排除了寰陽派三位祖師的干擾之後,諸位執攝下來做得主要就是祭煉鎮道之寶。

  至於抬升那方天地,在他們看起來這等道法深具偉力,但據陳首執所言,這等不涉及上層的變化,隨意一位執攝或是上境大能隨手即可做到,所以並不牽扯到什麼。

  眾人一想,卻是覺得此器甚妙。

  若是修築一座完全蔽絕界域的屏障或者法器,那想必所用力氣不小,而且你能守禦,別人也能進攻,你明明白白擺在那裡,別人可以用盡一切手段來對付,遲早是能攻破的,也僅僅是多拖延一些時間罷了。

  而這個法器,卻是時不時隔絕,這樣誰人敢輕易投入大部分力量?萬一前面進去的人被截斷在內,外間施援不及,誰又能保證能全身而退呢?而且這樣鎮道之寶所耗用的力氣顯是也沒有那等求完求全的法器來的多。

  至於那方天地,要對抗元夏來人,就必先修築各種大陣,元夏給其在背後支援,要是元夏攻勢猛烈,頂不住了,那大不了可將所有人都是撤回來。

  對於天夏來說,人才是最重要的,那方天地卻不是,天地被覆滅了,諸位執攝可以再造,人才卻是難得。

  元夏諸方外世之人收攏,天夏也同樣可以將演化天地的人才吸納為己用。這一回,他們就是要以變數來對定固。

  說來也正是元夏化演萬世,先是開了此道,所以天夏後作演化,反而是容易之事了。

  鄧真問道:「首執,鄧某想問一句,那方天宇若是有人突破上層,那麼元夏最短用時多久可得發現?」

  武廷執出聲道:「因為有大混沌的緣故,元夏沒有辦法算定天機,但是多一片世域他們是能察覺到的,要是對此重視,那麼旬內許就會遣人過來查探詳情。」

  鄧真不覺點頭,道:「看來我們要做的,就要盡量拖延時日了。」

  武廷執沉聲道:「此事並不是倉促而行,今次議事之後,我們當會預先做好佈置,而後再去了那阻礙。」

  鄧真問道:「敢問武廷執,此界可有定名麼?」

  武廷執道:「暫還無有。」

  韋廷執看了看諸人,略作沉吟,道:「我輩望此界能阻擋元夏腳步,更希望此能成為我天夏之屏藩,形如溝壑之於城圍,不如就叫壑界?」

  玉素道人道:「此名可以。」

  諸位廷執對此也沒有意見,只是一個用來方便的稱呼罷了,這一次能否在元夏的打擊之下保留下來,目前還難知曉。

  陳首執見諸人都是認可此議,下來便商議具體如何安排,諸人也是各抒己見,很快便將事機定下。

  陳首這個時候則是一抬手,身後光氣飛騰,在上方結成一雲,裡間有一道道金燦燦的法符飛射而下,落到了每一位廷執的身前。

  他道:「這是幾位執攝賜下的法符,每一枚皆可用以祭煉一件法器,提升其之威能,用此符不會因此有雜氣相染,諸位廷執可以收妥。」

  張御伸手接來,卻發現落到自己手中的一共是兩張法符,環顧一下,除了他之外,也就武廷執同樣得了兩張。

  這應該是求全道法的廷執比他人多了一張,當也是幾位執攝的安排。他轉念過後,將此收了起來。

  陳首執道:「諸位可以先行回去準備,半月之後,我當必化開溝壑屏障。」

  諸廷執打一個稽首,各是化光離去。

  張御也準備要離去之際,陳首執卻是喊住了他,道:「張廷執,暫請留步。」

  張御見他有話說,便即停下腳步,待得其他所有廷執離去之後,他道:「首執可是事吩咐?」

  陳首執這時單手一托,一枚寶珠呈現在他的手心之上,望之好似一枚通透琉璃珠。

  他道:「這是張廷執上回交給我祭煉的『空勿劫珠』,我已是洗去了其中缺弊,但是威能較之原來卻有衰弱,這就需靠張廷執自身慢慢蘊養了,若是用功勤勉,那麼恢復原本威能不是難事,再上一層或也可能。」

  張御對此倒是能夠理解的,既然是重作祭煉,自然是要他自己再行溫養的,這也是一個好事,可以將此器氣息重作調和,日後就可專以為他所用了。

  陳首執道:「此中意識可以抹去,如何選擇選擇,這裡就全由張廷執了。」

  張御將空勿劫珠接了過來,是否需要其中意識,這取決於修道人的喜好。有的人認為法器多了意識,妨礙運使自身運使,怕關鍵時刻靠不住。而有的則是十分信任,認為法器之靈乃是自身道友,若是相契,不用關照,也能主動相助自己。

  他不打算抹去意識,空勿劫珠並不是他的本元法器,他也沒指望將之當作作決勝之用,只是一個輔助罷了,所以有意識反而更好。

  拋開這些不談,法器擁有自己的意識也不容易,與自己投契更是非常難得的事情,也算緣法了,那為何又要抹去呢?

  他對陳首執稱謝一聲,就與後者別過,身上光芒一閃,從議殿退出,轉而回到了自家道宮之內。

  在軟榻之上定坐下來後,他拿出兩枚法符,任由其飄懸在面前,心中也是在思考,該如何利用此物。

  除開益木之外,他身上的法器數來數去就幾件,離空紫炁砂,蟬鳴、驚霄二劍,還有身上的廷執冠袍及玉印等物。

  不過真正算得上本元法器的,也就紫炁砂及雙劍罷了。

  雙劍與他本人是契合的,可以說是一體的,增一分減一分,都會導致駕馭力量的下降,所以只能靠自己,沒辦法用外物去祭煉,倒是紫炁砂是可以的;

  但是此物向來不是以變化克敵的,很是簡單粗暴,就是靠著他的心光來發揮,用於此上,那太過浪費了,至於冠袍,則沒有那個必要。

  他仔細想了想,覺得此物其實未必一定要用在自己正身之上,於是心思一轉,倏忽間,一道白氣,一道青氣從他身上飄繞飛出,落去大殿之上,最後左右下首化作青朔、白朢二人。

  他此刻把袖一拂,那兩枚法符飄飄蕩蕩,便到了兩人面前,道:「此二符,兩位可以拿去一用。」

  這二人手中的長尺,拂塵,也一樣是本元法器,與二人合同一體,所以每次都是可以與兩人一同顯化出來。

  白朢、青朔二人都是一伸手,將此法符接下,一起對他打一個稽首,同時身上有光芒閃過,倏然不見,卻是各自回去祭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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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一百一十一章 接世入浮天

  張御默感了一下,自身的根本道法已是愈發清晰了。就像是萬千水流之匯聚,終於快要到凝聚成江海的時候了。

  以前他曾有個猜想,白朢、青朔兩人與他相同又是不同,但都可算是有自身道法之人,那麼是否也能演化出根本道法呢?

  現在他喚出兩人之後,憑藉這愈發深入的感應,覺得在自己根本道法演化完成後,這兩人也都是有可能會演化出自己的根本道法的。

  當然這裡面還要看他自己的選擇,因為這兩人畢竟是由他所主導,是否要朝著此路而行,全看他自身意願。

  而皆求根本與自身求一是不同的,若是真這麼走,無疑攀渡上境的難度會更大。

  但是好處勢必也會更多。

  他想了想,若是可以,他當然不會放棄。別人的道法是沒有這個機會,他既然有,那自是需要嘗試的。

  而且多開闢一門根本道法,他對道法的理解也就多上一些,雖然皆求道全定是困難重重,要是道心因畏難而退縮,恐怕更不容易向上登攀。

  更何況如此做更是順應他的本心,若是留缺而上,他怎麼想也不舒服。

  轉念下來,他將空勿劫珠從袖中拿了過來,仔細感受了一下,原來那個意識正在其中沉睡,需得經過蘊養才會覺醒。

  他便緩緩向裡渡入心光,以自身氣息調和運煉,原本向外散發的光芒一明一暗,忽然強盛,忽然收斂,似如呼吸一般,而每一次過後,就與他的氣息更為貼近一些。

  等到此器與他氣機完全契合,那便是運養成功了,內中意識到時候也會隨之醒覺,威能至少也能恢復到原來的水準。

  而這在這個時候,一駕元夏飛舟已然駛入了天夏域內,近來兩方界域內往來的飛舟很多,特別是兩個墩台的建立後,元夏更是加大了往天夏送渡人手。

  如今落在天夏域內的元夏修道人大概有上萬餘,不過多數是沒什麼高深修為,只是聽從使喚的底層修道人,上層修道人數目其實不多。但也是相對而言,放在以往,光只這些人,就足夠組成一個勢力不弱的宗派了。

  飛舟主艙之內,站著五名修道人,正是從下殿叛逃出來的幾人。

  他們這些人中,有人是真心叛逃,但有的只是被下殿故意放出來的,更有一人則是下殿故意安插進來的人手。

  此回到來,如上殿所料,就是對著墩台來的。

  但明面上,卻是來投奔天夏的。

  避劫丹丸的確很有制束之力,但如妘蕞一般對於元夏極端仇恨的也不是沒有,下殿這次也是看準了契機,正好將這幾個人丟了出去,能成功正可給上殿添堵,不能成功也正好借上殿之手清理掉這幾人。

  此刻其中有修士對著一人開口道:「邢道友,你說你與天夏早是暗中取得了聯絡?」

  邢姓修士道:「諸位放心就是了,我有一位同門,就在墩台那裡,他藉著方便早已與天夏的主戰派牽連上了。」

  有一個看起來少年模樣的修士問道:「天夏那裡是不是真的有化解避劫丹丸的方法?」

  邢修士道:「這我也無法保證。」

  有一名看著外表沉穩的中年道人道:「便是沒有也沒什麼,我們既然出來了,就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了,若能毀去那兩座墩台,給元夏謀劃造成阻礙,我們便已是無憾了。」

  眾人都是點頭,他們都是元夏有著刻骨仇恨的,若不是實在反抗無力,他們又怎麼肯為元夏效力?現在抓到機會,那自然毫不猶豫就行動了。

  不過與天夏方面聯絡仍是準備做的,畢竟能活著誰又願意平白去死呢,再說能得有天夏支持的話,他們的行動也可更為順利一些。

  邢修士與幾人商議過後,就一個人乘光進入虛空,最後拿出一枚金符發了出去,許久之後,他只覺身軀一輕,卻是發現一片星光將自身圍裹住了,旋即見到一名年輕道人出現了面前,道:「你是下殿之人?」

  邢修士對著他一個執禮,道:「可是張正使麼?在下正是下殿修道人,此次乃是奉命而來。」

  張御這化影言道:「你有什麼事,可以說了。

  邢修士道:「在下此次到來這裡,是為毀掉那兩座墩台,繼續以此打擊上殿,而在出來之前,盛司議指點,若是事後能夠脫身,還請天夏方面代為遮護。」

  張御道:「你們準備怎麼做?據我所知,經過了上兩次事機後,墩台的守禦嚴密了不止一層,上次的方法你們怕是無法用了。」

  邢修士用低沉聲音道:「用於爆裂墩台的陣旗我們的確是無法直接帶進去了,但是我們可以把祭煉此物的寶材帶入進去,然而再在內進行部祭煉。」

  張御道:「墩台會有這個漏洞麼?」

  邢修士道:「本來是沒有的,但墩台是在天夏這裡修築的,而非在元夏完成的,這裡就有漏洞可鑽了,盛司議曾言,天夏這裡變機較多,所以完全按照元夏的刻板方式築煉墩台,那就是會有問題的。」

  張御點點頭,這位盛箏倒是敏銳,天夏這裡受大混沌的影響,在這裡築煉的確不會和元夏一致。這位想來此事一早就好了,但是偏偏之前沒有利用,而是等到現在來發難,想來也是定謀許久了。

  他道:「盛上真能發現此事,上殿諸位司議莫非見不到麼?」

  邢修士笑了笑,口中帶著譏嘲道:「倒還是真不會,上殿諸司議整日關心大局,又豈會關注這點小事?唯有我們下殿,才會在更多小事上花費功夫。」

  張御略作思索,一彈指,一道符箓飛出,落至姓修士面前,待後者接住後,他道:「你事後可持此書去尋一人,他會為你安排的。」

  邢修士收好此符,對他一禮,道:「多謝張正使相護。」

  周圍星光一散,張御意識回轉到了身上,他想了下,覺得就算下殿成功做到此事,這件事也是不會有什麼結果的。因為下殿越是和上殿對著來,上殿越是不可能妥協,但他倒樂於見到兩者之間的矛盾激化。

  三日之後,他正祭煉空勿劫珠的時候,心中忽然湧起一陣些微感應,便朝虛空之中看去,見到其中一座墩台受損不小,缺了一角,但大致完好,而另一座上方有一枚法符升起,其中有一股強橫法力溢出,將之維持了下來。

  此結果倒也不出意外,吃了兩次虧,上殿再怎麼樣也記住教訓了,不會再讓下殿輕易得手了。

  他以訓天道章傳了一個諭令出去,讓下面修道人弄清楚具體情況,便就收回目光,繼續方才的運煉。

  晃眼又是七日過去。

  此時已是到了當日殿上定下的化開壑界障阻之期,他沒有遲疑,立時心意一轉,沉浸入了那方虛宇之中。

  在他意識入內之後,同時感受到諸位廷執的氣機也是陸續沉浸入此。

  而他們彼此都沒有交流說話,都是在等待著什麼。

  在默默站立了許久後,所有人忽有所覺,抬眼看去,便感到似有一股莫名氣機從高渺沉降下來,輕輕從此方界域之內拂過。

  剎那間,整個世域彷彿被解開了什麼枷鎖,世域之內的靈精之氣像是去掉了長久了長久以來的壓抑,霎時活泛了起來。

  而在整個天地氣機升騰之下,但凡道行精深的修道人都是心有觸動,地陸之上各個角落之中,都有人把握住了這個機會,嘗試開始突破關障。

  張御等人默默看著,而枷鎖一去,長久以來的積累也是因此而爆發出來,不過半日之後,第一個修道人順利修成元神,突破到了上境,而在接下來的數日內,又有人接連突破上境,幾乎是一天一個。

  在十日之後,這個速度才漸漸降了下來。而靈精之氣的漲潮經過了宣洩之後,也是開始往下回落。

  張御心中明白,先前的動靜主要依靠的是壑界以前的底蘊,還有天地掙脫束縛的宣洩,此後的修道人當是沒有這等利處可借了,只能老老實實一步步的修行。

  不過第一批成就之人本也就是資質最好,積累最厚的一批,哪怕沒有靈精之氣扶托,給點時日,也一樣能跨過此境。

  他抬頭看去,見到虛空之外,似也洞開了一個無形的缺口,隨著阻障的消失,整個世域就像是從海底浮現了上來,又如同從雲霧之中顯露出來的驕陽,已然是暴露在了敵我雙方的目光之下了。

  是時候有所動作了,他心念一轉,身化一道光芒落下雲頭,而與此同時,整個地陸之上,各有一道道光亮洞破雲穹,分別朝著不同所在落下。

  道盟望雲洲,此間修道人正沉浸在一片喜悅之中,因為他們的祖師突破了過往從無人能突破的關障。

  而在此時,就在山嶽之巔,忽有一道宏大光芒筆直的落了下來,照得天穹明亮無比。

  這道光芒堂堂正正,並不是以往對抗的任何天外邪祟,且還給他們一種莫名的熟悉之感。

  諸人不由驚異而鄭重的望去,便見一個少年道人負袖立在光中,腳下乃是雲芝玉台,身外星屑散逸,玉霧飄繞,雙目神光湛然,難以直觀。眾人怔怔看了一會兒,直到有人不覺驚呼出聲道:

  「祖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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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天通立同念

  壑界修道人的傳承自久遠以來從未斷絕,所以對上古之時的事情不說十分清楚,但記錄是非常完備的。

  而不論是各方之記載,還是在故老相傳之中,都有一位有道仙人曾傳授他們文字禮法,引導他們修煉道法,並助他們抵禦外敵。

  迄今地陸之上還時不時能發現一些失落在野外的傳道之碑,這都是那些早已在歷史長河中滅絕的部族所留下的。

  但等後來地陸上的修道人道法有成之後,卻是再也見不到這一位了,於是關於這一位的真正身份,也是眾說紛紜。

  有人認為這只是當時一個走在諸人前面的修道人,道行比當時之人稍高一點,並沒有前人說得那麼玄乎。證據是石碑上的道法雖然高深,但並不是不能理解,隨著諸人道法越來越高,也就只剩下供奉的作用了。

  還有人認為這位道行之高常人難以想像,因為從其前後所經歷來看,若是同一人的話,前後至少跨越了十數萬載,試問哪個修道人有這般長的壽數?

  因此猜測,這位很可能成道之後去了天外,追尋更為高上的道途。

  這兩個猜測都不乏其人,但是出於寄托期願的心思,還有對道法前路的執念,所以願意相信後者的人更多。

  不過不管何等想法,都不妨礙這一位在諸人心目之中的地位。畢竟在傳聞之中,正是這位走遍地陸各方,傳下了道念,所有人才能聯合到一起,得以在來自虛空力量的侵襲之下存身至今。

  而如今,那位方才成就上境的道人,感受著對面這一位身上如汪洋般浩瀚的法力,心中驚震無比,方才成就上境的志得意滿也是為稍稍消退。他十分謹慎,對著張御化身抬袖一禮,慎重問道:「敢問這位前輩,不知與我等所供奉的祖仙可有淵源麼?」

  「祖仙」之名一直後來人對於張御當初化身的稱呼,至少他在之時就有人私下裡這麼稱呼他了。當然道盟之中供奉之名更長,但那是後人加上去的。

  張御微微點頭,道:「你是馮昭通吧?」

  那道人訝然不已,他奇道:「仙長竟知我名麼?」

  張御言道:「當年我在這裡傳法,每一個人的道法源流我都是清楚,而這些年來我亦是留意可能攀渡上境的修道人,你正是可能成就之人,故也知曉你的來歷。」

  「果然是祖仙麼?」

  聽他如此言,周圍都是激動起來。

  馮昭通仍然持著謹慎態度,因為這些年來有不少天外生靈到來,這些生靈有的本事是十分奇詭的,冒充他人的手段也有一些,甚至能讓親近之人看不出破綻來。

  張御並沒有花力氣去解釋什麼,而是直接道:「你們不必疑惑,以我之法力,若要侵害你等,不必做這等言語。」

  這話一出馮昭通先是一怔,隨即釋然,是啊,面前這位實力不知勝過自己多少,要想侵害他們那是易如反掌,那又何必故作此等言語呢?

  想通之後,他對著張御躬身一禮,道:「祖仙,是晚輩失禮了。」又抬頭道:「祖仙長久不曾現身,今次到我望雲洲中,該當由我等好生招呼一番。」

  張御道:「不必了,此回到來,是有一事告知你們,你們這些年已然對抗了無數天外來敵,然則不久之後,當會有更大的敵手到來,你們需要做好應對準備。」

  馮昭通神色一肅,能讓多少年不曾出現的祖仙都是親身出來示警,這絕然是了不得的敵人,他立刻喚過的身邊弟子,道:「通傳各方同道!」

  「是!」

  在場的弟子幾乎是整齊劃一的回應,從示警到下命令,不過十來個呼吸之間,就有一道道訊號升空而起,並朝四面八方飛射而去。

  張御不禁點頭,第一個念頭不是自尋出路,而是團結其他同道,這是對抗天外大敵的習慣了,這也是因為過去的經歷根植在他們心神之中,代代相傳,唯有這樣才有資格繼續在這片地陸上存生下去。

  而且這等反應速度,到無愧於天外生靈鏖戰萬千年之久,這些弟子別看修為不高,但可以說都是習慣了征戰殺伐的,個個都是精銳,但凡有一二成就上境,都是可堪造就的人才。

  更關鍵的是,這些人擁有和天夏一樣的道念,下來可以毫無滯礙的融入到天夏陣營之中。

  而在此刻,山巔之上眾人忽然見到一道道流光自其他方向這裡射了過來,這像是其他地方的回訊。

  馮昭通詫異道:「這麼快?」

  張御言道:「當初傳法之人,並不止我一人,而如今來告知此情形的,同樣也非止我一個,這應當是其餘地方的示警。」

  馮昭通伸手將一道流光拿過,意念進去一轉,果然這上面說得與張御大致相同,他又是鄭重一禮,道:「敢問祖仙,這大敵來自於何處?我等下來該如何應敵?」

  張御道:「我此番來此,正是為解決此事。」他一點指,霎時一束束靈光飛出,於頃刻之間散佈所有地域之中,這些靈光,乃是玄修最為熟悉的蘊藏章印的玄玉。

  他卻是當先傳下了訓天道章,用於各方面的交通聯絡,好做到將整個道盟的力量進一步整合起來。

  且因為此界舉世抬升,也與天夏牽連到了一處,所以這裡的玄修今後也同樣能與天夏修道人相互交通了。

  半日之後,所得章印的玄修都是了然了訓天道章的用法,一時都是驚喜非常。

  而等諸人稍微熟悉了一下之後,張御便牽連各方之人,先是說此方世域的由來,又言天夏、元夏之變局。

  不過其中也是省略了一些細節,只是說了大概,除了因為涉及的事機層次過高,再則也是免得這些修士驟然遭受的衝擊太大,造成道心動搖。

  可即便如此,光只是聽到這些,已然令所有壑界修道人大受震撼。他們萬萬想不到自身世域還有這樣的由來,天外還有這般強悍的敵人,而這樣的敵人卻是執意想要覆滅他們。

  對於抵抗元夏,沒有任何人有異議。他們既然也屬於化演之世,那麼元夏勢必也是要將他們消滅的,那麼他們怎麼可能任由宰割?

  張御在說完大概之後,就開始安排具體的守備了。

  他看到此世之人修築了不少陣法。這些陣法最早是以陣器為根本分化出來的,因為陣器這東西門檻太高,除了少數人能深入精研的,大部分人只是將之分化成了各種陣法和法器。

  不過這些自身發展的陣法層次都是較低,並不涉及上層境界,對於即將到來的元夏之人幾乎無用,所以需要他們幫助修築大陣加以抵禦。

  元夏那裡雖然沒有將上層陣器的築煉方法教給他們,但是從陣器之上也可以窺知一二技藝,知道該如何防備。再說頭批來攻之人肯定不是元夏修士,而是外世修道人,他們用的只是自己的法器,不成體系,來人若是不多,那麼防備起來並不困難。

  在下來的兩月之中,越來越多的天夏修道人進入了此方界域,幫助著壑界之人修築陣法,同時開壇講法,盡可能讓更多人能夠理解上層境。

  張御在通過訓天道章傳遞消息的時候,同時把目光投向了此世的虛空之中,在化開了阻障之後,此方天地任何神異生靈都是有可能往上層走的。

  若是將整個虛空中的生靈都加在一起,那數目可就多了,這些生靈的同樣也是元夏要覆滅的,所以他準備利用其等,作為第一層阻擋。能拉攏的拉攏,不能拉攏的就加以引導。

  而在壑界浮顯出來的時候,元夏那邊也是立刻察覺到了不對。

  他們化演萬世,對於萬世之變演也是極其敏感的,本來只有天夏一個世域存在了,現在卻是又多了一處,故是上殿立刻召集諸司議商議此事。

  這事不用多討論,立刻就能得出結論,當就是天夏所為。

  可他們首先的反應,不是如何快速解決此事,而是認為下殿那裡一定會以此等事為藉口鼓吹就此攻襲天夏,從而將主導權拿到手裡,所以絕不能讓下殿得逞。

  段司議這時道:「只是天夏能造一世,便能造萬世,終歸是個麻煩,最好遣人去問詢一下張正使,到底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他事先沒有消息送到?他身為天夏上層,不會對此一無所知吧?」

  諸司議聽他所言,也都是露出了些許疑色。

  蘭司議立刻著人去問詢了一下,沒多久就得了消息,他道:「諸位,張正使關於此事傳書早在三天之前就已是送到了。」

  段司議不悅道:「為什麼不早點拿過來,誰人管的事情?」

  蘭司議看了看諸人,道:「這是因為此前兩座墩台都是受到攻襲的緣故,一時難以送了過來,故在路上耽擱了,若不是我等現去問詢,恐怕還會耽擱下去。」

  有人不覺哼了一聲,道:「若不是下殿牽扯,有這三天時日,恐怕就能遏制此事了!」

  眾人點頭,元夏消殺萬世不是說說的,要是能提前察覺到,的確是能加以影響的,至少干擾是能做到的。

  段司議厲聲道:「下殿頻頻攪擾,差點壞了大局,不能放任了,我等必須做出回應了。」

  萬道人緩緩道:「下殿既然要打,那就讓他們打,讓他們去攻打那一方世域,順便消耗天夏主戰派和下殿的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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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一百一十三章 開穹光落界

  萬道人建言一出,立刻得到了各個司議的贊同,你們下殿作梗才搞出來的事,理應由下殿來收拾乾淨。

  故是諸司議當即讓黃司議聯絡下殿之人。

  同時有司議出聲安撫道:「諸位,此事完全不必過於緊張,不就是一個世域麼,我元夏覆滅的還是少了?天夏那裡再多幾個,也不過是垂死掙扎了,

  諸司議想了想,也確實如此。這個世域原本應該層次較低,正是因為有上層力量的出現,才被他們所發現,可那又有何用處?派些人手過去自能平滅。

  而他們等了沒有一會兒,下殿的回應便是到來了。

  下殿對於是否攻打那方世域,根本不予接話。而是言天夏弄出這等事來就是為了對付我元夏,那為什麼不直接攻取天夏?非要捨本而逐末?

  並言只要是上殿答應攻襲天夏,那麼下殿立刻派遣人手,全力進攻天夏,不會有半刻遲疑。

  下殿目光很清楚,這個時候進攻世域對他們一點好處都沒有。便是打下來了,上殿也不會繼續趁勢攻打天夏,至多惠而不費的誇他們兩聲,餘下也就不會多言了。

  至於打不下來,他們倒是不認為有這個可能,可是天夏也不是沒有反抗之力,憑空損耗力量卻得不到利益,那他們為什麼要去做呢?

  若是上殿答應此事同樣可摻和入分配終道,那麼他們可以考慮下。

  上殿諸司議得此回覆後,俱是心中不滿,而且下殿也甩了個手段,要是直接拒絕,倒是好辦,可是現在對主攻方向有爭執,那就是戰術戰略上的思量了,無法再用強令。

  可是上殿既然有這個機會,那是一定要下殿出手的,又怎麼會讓下殿輕易過關?故是發諭書言:「下殿本就負責征伐事宜,怎能夠推詞不接?」

  下殿則回言道:「命策不智,豈敢輕奉?」

  於是上殿再發斥書,下殿馬上駁回,在這等來回牽扯之下,將近四個月之後,雙方方才做好了協調,決定雙方各出一定人手,覆滅壑界。

  其實這個速度雖然不快,但若是用來針對一方新近崛起的世域來說,通常短短百多天根本做不了太多,早一些,晚一些也沒有什麼區別。

  元上殿中較為樂觀的一些司議甚至認為,最多只需派遣兩個求全道法的人過去就能覆滅整個天地了。

  而此時,壑界經過近四個月的調整,在大批天夏修士湧入此界之中不斷的幫襯之下,在所有關鍵地域之上都已是立起了陣法,並且俱都已是完備,在此之外,還設布了幾個用於牽制疑陣。

  但最主要的,還是聯手所有上境修道人,加固腳下整個地星。

  上層修道人有毀摧日月星辰之能,土著修道人在乎自己的居地,可是元夏修士就是奔著消滅你來的,所以根本不會在乎這些。

  以往被元夏覆滅的世域中,不乏忽略了這一點,導致一上來就被摧毀了居住所在,進而引發直接崩盤的。

  倒是天夏這邊不曾想到,會得有這麼長久的準備的時間,所以時間上比起事先預估居然很是充裕。

  張御期間也是設法瞭解了下元夏那邊的情況,得金郅行傳報,才知元上殿上下殿在爭執之中。這一點倒是在情理之中。

  同時他也是抽隙出來,從常暘問了下從元夏那裡叛逃出來的幾人,此輩果然是逃到天夏來了。他不拘此輩身份為何,俱是給安排去了虛空世域,反正那裡不虞暴露什麼,就是給元夏看的,所以不管是什麼來歷不妨礙。

  現在那日的情形他也是真正弄清楚了,此輩開始計劃的不錯,在墩台之內匯合祭煉法器,然後從內部再次將墩台炸塌。

  奈何這一次祭煉之後,他們卻是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做到此事,原來是提前被某種法力給封鎖了,任何陣器在內部都用不出來。

  幾人發現這一點後,便臨時改變了計劃。內部不行,那便從外部下手。他們利用攜帶來的寶材,祭煉了數個爆裂法器,而後帶到了外間投向墩台,只要炸塌一半或者重創此處,一樣能夠達到目的。

  然而此舉終究沒有成功,因為在乘舟從內部出來之時,居然遭到了查檢,沒有辦法落在準確位置上,最後只得匆匆在虛空引爆,墩台除了崩開一角之外,並無其他損失。

  而另一座墩台雖也約定一起動手,但那裡運氣更是欠妥,根本不曾落到墩台範圍之內,也沒有造成絲毫損傷。倒是這幾人因為早早找好了退路,所以利用片刻間的混亂逃遁走了。

  除此外,張御倒是得知了一個意外消息,那就是這一任駐使又亡了。

  這位駐使不知道為什麼,事發之時並不曾在墩台之內,而是乘坐飛舟在外,只留一個分身處置日常事務,陣器爆裂之時,其人所坐的飛舟相距不遠,卻是直接灰飛煙滅了。其要是在墩台之內,實際上是能躲過此劫的。

  他想了下,說來仍舊不知道這一任駐使的名姓是什麼,而下來一任駐使不知道為什麼,卻是遲遲不曾到來。

  帶他等待第四個月上,那一位駐使終是來了,並向他詳細問詢那壑界之事。

  他言道:「此是天夏主戰派借助一件鎮道之寶浮托上來的,因為謀劃許久,而且消息遮掩的緊密,所以不曾事先知曉,但得明情況,就向貴方告知了。但是不曾想,貴方卻是遲遲不動,平白錯失良機。」

  那駐使略顯尷尬,道:「是,此事諸位司議也說了,張正使送的及時,全是因為有不識大體之人作祟,才致貽誤戰機。不知關於此世,張正使有什麼建言麼?」

  張御道:「自然是貴方需傾力相攻,不得有絲毫小覷了。」

  他心裡明白,元上殿的策略不會是因為他說上兩句二改變的,這是正確的說法,但其實是廢話,放在元夏尤其是如此,什麼建言提議都沒用。

  元夏只會按照自己定下的路數走,問你一句也只是走個過程,頂多知曉你的態度罷了。所以怎麼激進都是可以。

  那駐使道:「明白了,在下定會將張正使的話帶回去的。」

  張御在與其談妥之後,知道元夏攻襲不久必至,於是回去將此通傳玄廷,自己在道宮之中定坐下來,將意識沉入了分身之內。

  現在壑界時日流轉與天夏一般無二,元夏不至,正好多作準備,多修築一些陣法,這總是不嫌多的。

  在又是過去數日後,他心中忽然有感,抬首看去,便見一道道無聲閃電現於上空,其將天壁撕開了一道道的裂口。

  在那裂口背後,可見懸停著數目不少的元夏飛舟,伴隨著閃電,飛舟之上明光一閃,隨後一束束光芒從天而降,照落在了廣闊地陸之上。

  稍事片刻,可見其中一個個修道人被光繭所裹,隨著這些光束而來,並如流星一般轟落在地面之上,每一次衝擊,都是裝得大地震動不已,騰起一朵朵煙塵雲團,此輩卻是在肆無忌憚的破壞四周的環境。

  但是地根經過加固之後,又鎮壓入了一件上乘法器,使得地星極為牢固,所以這些衝撞雖然動靜不小,從虛空望來,也可見得一個個巨大的坑洞,但實際上並沒有能對地星造成太大損傷。

  光繭落到地面上後,便即散開,隨後有一縷縷白煙騰上天空,煙中可見一個個飄忽人影。

  此回首先入到此世之中的,都是負責進攻的修道人的元神,他們的正身則仍是在天穹之中觀察著下方。

  其中一道人冷眼朝四方望了一眼,把袖一甩,便有一只金色圓球飛了出來,此物原地一旋,嗡得一聲升上天穹高處,霎時有光芒迸發,閃耀四方,那無邊光亮於一瞬間將整個地星包裹了起來,並將每個角落都是照遍。

  而在他們眼中,光芒之中出現了一個個黑影,但凡是佈陣所在之地,都是盡數暴露在了眼前。

  那道人伸手一拿,晶球虛影落入手中,稍稍一旋,便查按照其中缺黯,羅列出了出了九處較大的光斑,並按強弱由高到低依次排序。

  待確認過後,此人便與旁邊的修道人各自一點頭,身上遁光一閃,就朝著各方的目的地分散飛去。

  張御將這一幕看在眼裡,心道果然如此。

  這些元夏來人若是在第一次打擊之中不曾摧毀地陸,那麼便會先以「熠光」照出所有陣機所在,而後根據顯現出來的地點分辨勢力大小,再安排合適的進攻人手。

  這些修道人正身隱藏在界域外的懸舟之中,第一次判斷哪怕不准,因為只是元神,所以也不怕犯錯,隨後可以再作調整。

  他知道,元夏這一次還沒有拿出太大實力來,原本應該有的陣器輪番轟爆的手段,也還未曾拿了出來,這次進攻充其量只是試探。

  而他們早已提前告知了壑界修道人該有的應對方法,若是連此也抵擋不下來,那還不如趁早放棄這裡,早早把人退回天夏為好。

  正在思量之時,便見成千上百道刺目光亮正衝著他所在的大陣這裡過來,接連不斷的撞擊在了堅實的陣璧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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