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玄渾道章 作者:誤道者(連載中)

 
Babcorn 2019-9-23 17:42:4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23 44856
bpd 發表於 2022-3-20 08:26
紫樞 第九十四章 執主即執命

  方道人神情沉了下來,他之前倒是真想不到,玄廷這次當真要對他下手,畢竟他拒絕徵召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一個人是不可能對抗得了天夏的,說不定玄廷還做好了萬全準備。但是有一點卻是不同的。他抬目看來,負袖言道:「你們就這麼拿下我,人心也是收不攏的。」

  張御則是看了看他,語聲平淡道:「人心?方上尊所謂的人心是指那些潛修同道麼?你還以為那些同道是真的奉從你的想法麼?

  他們不過是推你出來,讓你頂在最前面去試探玄廷的態度,去承擔玄廷的壓力,你在利用他們,他們又何嘗不是在利用你呢?

  你們之間只有利益,而不存在大義,所以不用指望在你被擒捉之後,他們會繼續走在對抗玄廷的道路上,他們只會看到對抗玄廷的後果,從而放棄原先的想法。至於你,或許會被他們惋惜幾句,而後在茶後閒談的時候偶爾提及幾句罷了,僅此而已。」

  方道人神情數變,心中隱隱升起了一絲惶怒,因為他從來以利益為先推導諸事的,所以張御這番話在他看來很可能就是下來會發生的事情,就算真的有推崇他的人,那也是極少數。

  只是他忽然又冷笑了一聲,道:「我猜的沒錯的話。今天張廷執你一人前來,是要與我論法吧?只要在道法上擊敗我,那麼我在諸位同道心中的地位自然就是可以推倒的。不錯,想法是很好。可是你有那個本事麼!」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他幾乎是厲聲大喝而出。

  而與此同時,他的身上爆出了一股劇烈的閃光和氣流,像是雲海之上忽然爆開了一個太陽,兩人腳下的飛嶼也是隱隱震動著,於一瞬間變得虛幻起來。

  張御站在這股劇烈的光風之中,身上泛起億萬點星光和飄渺玉霧,將此氣光擋在了外間,整個人則是紋絲不動站在半空之中。

  而這一動靜也是震動了整個雲海,滔滔氣流隆隆向外擴散,這等聲勢也是方道人所希望看到的,他希望通過此舉能鼓動起一些人,但是令他失望的,儘管這裡動靜極大,但卻沒有一個人因此而過來。

  這或許是玄廷阻斷了感應,但更可能是此輩自身也不想來,他們是在觀望,在看這一戰到底誰勝誰負,到底誰才真正佔據道理。

  方道人一聲冷哂,知道不該對這些人抱以希望,這一瞬間他也是想到,或許約束此輩的就是張御所言之大義,有天夏大義在,這些人只能在他背後借托他的力量,但卻從來不敢自己跳出來去直面天夏。

  所有念頭在一瞬轉過之後,他看向張御,沒有去用什麼道術神通,而是直接運轉出了自身的道法。

  他對張御僅止於耳聞,可就算這樣,卻是絲毫不敢小看其人。因為這位是明明白白在外派大戰之中正面擊敗關朝昇的人,甚至整個寰陽派都是敗落其手。而作為守正宮守正,玄廷次執這些身份,沒有一定實力那是坐不住的。

  所以那些什麼試探之類的小手段在他們之間根本用不著,他上來就拿出了根本手段。

  他之道法名為「權宮天命」。

  天為天,地為地,地從於天,而非天附於地;乾坤不可顛倒,日月不可負反,萬物由一而生,從來有先有後,有上有下,有主有從,他此道法便是取尊取上,據主據陽。

  此法一出,只要不是在轉運的一開始就擊破,就代表你已承認了他道法的存在。而道法一切關鍵就在於拖延,且拖得越長,主位就是越是穩固,且越難擊敗。

  因為他修道日長,加之天資出眾,幾乎沒有什麼短板,哪怕只是依靠自身法力神通道術都能與同輩修道人糾纏,所以在道法一展現就將他擊敗那是沒可能的,故他幾乎是利於不敗之地,

  而若是對手長久拿他不下,隨著道法變化,那麼默認承認他之道法權先在上,而不敗即為贏勝。此所謂「先權後命,以命代權」,道法氣候一成,無論對面的是什麼道法都只能居從在他權命之下,不但再也無法威脅到他,反還會被輕易拿捏。

  此中還有一個厲害之處,凡是他道法得以在對手面前運使成功一次,那麼這對手除非能登上境,否則以後將會永被壓制,再無勝他之可能了。

  張御不知道他的道法妙用,但是他有大道之印,聞印與目印相合之後,縱不能看透那氣機變幻,但卻可以隱隱能察觀大勢,他能判斷出局面拖延下去,那麼會讓此人佔據優勢,他的機會只在鬥戰前半段。

  於是他也不客氣,他身上光芒一閃,命印分身從身軀之中直接分化出來,全身法力凝於指尖,向前一指,霎時億萬星光匯聚一點,倏然爆閃而出!

  這一團曜光照顯,立將方道人方才發出的光華克壓了下來,此刻所有試著感知這裡的修道人都是覺得感應之中一陣刺疼,只餘白茫茫一片,不得不收了心神回來,匆匆調和氣機。

  任何人道法都俱有優劣,此才符合變化之道。方道人道法缺陷正在於初時運使無從發動攻勢,這也是等於把先手讓給了張御,所以此刻無處可避,可他知曉自己道法缺點何在,故是早早備妥了應付之法。

  面對面前那無盡光華,他心意一催,身上浮現一團與自己一般的虛影,出來之後對外一拂袖,法力湧出,與攻來那一點星芒轟然接在了一處。

  這一招之中,不但有逆化神通之法,更是暗含替己之道,雖是那一團虛影在衝擊之下散去,可也是將這一擊擋了下來。

  可這時他神情微微一變,一道劍光自光中飛出,待他感應發現之時,已然到了面前,這一刻,似乎時間頓止了那麼一瞬,便見那劍光從他身上倏然穿透了過去,不過在同一時刻,一張法符從他身上飄落了下來,可以看到從中被切成了兩段,卻是替他代受了這一斬。

  而這也是他有意如此,用法符替去了自身之損,就等於方才這一擊沒有起到哪怕任何牽制的作用,而這一個空隙足夠他騰出手來反擊了,反擊張御不是目的,而是為了爭取拖延更長的時間。

  然而他方才如此想時,身上那輝盛氣光竟然不受控制般閃爍了一下,與此同時,他的袍袖倏然撕了一道裂縫,卻是主動替他擋住去了一股銳利無匹,直衝神心的劍氣,面色不禁為之一變。

  張御所施展出來的劍光,雖然還做不到「斬諸絕」斬氣即斬人的境地,但是方才他卻是運使出了「重天」玄異,使之威能生生拔高了一層,故是方道人雖用法符替避,但劍上威能仍是牽扯到了其本人身上。

  儘管方道人身上法器眾多,準備也是充分,這一劍並未能斬傷他,可這一個錯判,導致他本來欲存反制的心思落空,不僅這樣,就在那股劍氣消散的同時,又一道分化劍光緊跟著劈斬而來!

  方道人吃過一次虧,這一次卻是不敢單純憑藉法符去擋,只能沉著心神應付,只要拖下去不輸,那麼他就是贏家。

  可劍光一旦展開攻勢,卻不是那麼好擋的,每一道劍光皆是奇快無論不說,此中所蘊含的力量亦是異常強橫,而且一劍之後,又有另一劍劈來,頭尾接續,無有斷絕。

  他面上意識到了不妥,根據他的經驗判斷,若不加以反制張御,那麼在幾個呼吸之內他什麼也做不了什麼事,雖然這只是短短片刻,可既然張御所爭取到的,那肯定是要趁這個時候做些什麼,故他不能真被逼在了此處。

  心意一催之間,一道仙光飄渺的元神自身之內遁出,然而對面卻有一隻燦爛華美的玄渾蟬飛了出來,將他元神敵住。

  此時此刻,命印分身趁著他分化元神之際,身上光華一閃,一道幻明神斬直接斬入了他心神之中,可是這個時候,他身軀於剎那間變得如琉璃一般透明,竟是將這神通給反照了回來!

  這卻是他利用了守持心神的法器和自身神通所做的反擊,事實上,因為準備充分,手段眾多,除了飛劍這等銳器擋不住,絕大多數攻勢他都能給反推了回去。

  而將對面神通反制,無疑營造出了一個難得空隙。他正準備出手搶回主動,可這一刻,心中卻是升起一股不妥之感,於是感應配合法器一掃,隱隱約約察覺到有一道劍光似是在潛伏在了附近,似是等著他出手。

  他不禁暗哼了一聲,顯然對面在出招之時就好神通失敗的準備,就如同高明棋手,每一枚棋子都是相互之間有所掩護的,啃掉一枚,另一枚卻能跟上殺來,最後誰吃虧卻不一定。

  他明知前方有陷阱,自然不會跳入進去,當他也不可能什麼都不做,既不能攻代守,那就只能加固自身,故是在遮擋劍光之餘,又是給自己添加上了數道屏護,準備盡全力抵擋張御下來蓄勢欲發的那一擊!


bpd 發表於 2022-3-21 00:38
紫樞 第九十五章 別義難求奉

  張御從最初得來的感應上察知,自己的攻勢必須要形成戰果,並壓倒敵人,才能取的最終之勝。

  若是無法做到,或是攻勢陷入停頓之中,那麼等到方道人道法立穩,那麼下來就是輪到他被壓制了。並且以方道人道法來看,很大可能一旦被壓制,就沒有翻盤的可能了。

  而此刻他見方道人在受壓迫之下擺出防守之勢,也是不再猶疑,氣意霎時溝通那一片高渺所在,雲海之上有飄渺之聲傳來,這一刻,所有人都於心神之中聽到了這一股玄妙音聲。

  而在他的背後,則是六個道箓浮現出來,隨著一聲震響,上面先是有一個「封」字顯現出來,僅在一息之後,又有一個「奪」浮現。

  自他又是得了一個道印之後,對大道感悟增多,如今已是能夠更快運使六正天言,且便是當中有所中斷,也不會有任何影響。

  這一變化看似不多,但運用到鬥戰之上時卻是靈活太多,只要一有空隙和時機,他就能將天言之能完全展現而出,到時候無論對方展現什麼手段都是無用了。

  方道人此刻神情一變,那兩字浮現之後,彷彿轟雷落入心神之中,令他深切感受到了一股嚴重威脅。

  他鬥戰到現在其實仍是較為保守,因為張御雖在場面上佔據優勢,但是並沒有展現出自己的真正道法為何,這就如同一把利器懸在頂上,始終不曾落下。

  他承認張御攻勢凌厲,可至今所運使的,大多數是寄虛修道人也能運用的手段。雖然一些厲害的修道人亦能與他們這些人周旋,可在根本道法之前,終究不具備決定性的力量。

  故是到了眼下,他反是感覺鬆了一口氣,因為他認為張御終是把自身道法運使出來了。

  雖然他吃不準這是什麼,可卻能感覺到,那一股氣意居於無邊高渺之所在。一旦被引發了出來,必然不是自己所能抵擋的。

  他急速盤算了一下,那六道符箓已是浮現二字,明著告訴他就是道箓俱是浮現敕令之時就是道法發動之際,故是絕不能給張御以從容發動的機會。

  可是被飛劍逼壓,他也抽不出手來反擊,而他手段也多數是偏於守禦,要想在攻勢中反過來壓制住張御,幾乎是沒可能做到的。

  若是不能進,那麼只有退!

  於是他整個人往後一退,隨著他往後退去,整個人似乎融入了一團光芒之中,似乎是從這一處空域之中消失了。

  身為修道長遠之人,他眼光十分老道,幾乎是立刻分辨出來,張御的這個道法需要對手與自身存在於同一域中,那麼自己只需要避入其餘天地之中,就可以避開道法攝奪。

  而他的道法則無有此等顧忌,因為無論他自身在哪裡都不礙他道法的施展,所以退避出去乃是一舉兩得。

  此也是道法與道法之間的反制。修道人的根本道法需要變化,那就會有長處和缺弊,方道人的道法是讓出了一定的主動權的,而他在看來,張御的道法就是需要不停的找尋機會,雖然六正天言並不是張御的根本道法,但這番判斷倒是沒有錯的。

  張御見他身影往後退消,似是要從自身感應之中淡出,他立時凝神傾聽,依靠聞印之能,卻又一次感應了其避去之所在。

  他察覺到,對方不斷往虛宇深處退去,若是不追了上去,那麼極有可能令其脫離,何況此人身上還有法器配合,難說此後沒有遮蔽之法。

  命印分身與他心意相通,他意念轉到此處,根本無需他催促,便即追尋了上去,仍舊緊緊盯著不放,而依靠著一縷若有若無的牽連,他開口一喝,隨著宏聲大音傳出,背後六個道箓之中,又有一個「禁」字在上方浮現出來。

  而這個時候,方道人也是察覺到了道箓的變化,不過他這是在預想之中,趁著張御運轉天言之時,他以身上法器法符承受飛劍斬擊,並於同時拿一個法訣。

  霎時間,身上登時浮現一縷縷飄忽閃動的氣光,而他整個人的氣息似是化入了腳下那座浮空飛嶼之中。

  這座浮嶼乃是他的道場,亦是一處內天地,內中有著諸多空域,就是為了應對不同的情形而準備的。

  在漫長修道歲月中,他各種情況都遇到過,現在他準備退入了其中一處專以避劫化難的所在,最長只需一二息後,正身就能從張御感應之中脫離,但在他某個玄異作用之下,卻又不礙他對外施展手段。

  然而他想的是不錯,可是就在他即將成功之時,張御眸光一閃,一轉「重天」玄異,同時心意一催,那一道蓄勢已久的驚霄終是從暗中飛出,猛然劍光斬在了他身外綻放的光芒之上!

  此劍明明落在了虛處,然而卻是傳出了一震天轟鳴,這一劍卻是生生將方道人從浮空飛嶼之中給斬了出來!

  方道人渾身一震,身軀從虛無淡化之中又轉回成了實質,並還數枚斷裂的法符從身上飄動出來,每一枚皆是被斬成了兩段,而另一只袍袖亦是被撕開了一截。

  可他雖顯狼狽,但他精神振奮,因為他將那隱藏在暗處的飛劍給逼出來了,使之來到了明處,場中壓力驟減三分,他認為這是值得的,雖然身上護持毀了大半,可他不是沒有其他手段了。

  目光一撇,見劍光再至,他又是心意一引,雲海大氣之中嗡然一聲,腳下那一座龐大的浮空飛嶼旋即散發出無數牽引之力。

  襲來飛劍受此牽引,速度力量雖未有任何減弱,但是方道人與劍光之間的空域卻是倏然膨脹了一圈,故也使得劍光因此緩了一瞬間。

  飛劍能制壓他就在於連綿不絕的攻勢,可現在出現了這等緩頓,他卻是可以趁隙做出更多文章了。他仍沒有選擇反擊,而是準備好了反照法器和神通,這個時候命印分身若是攻來,他立刻反照了回去。

  然而這個時候,他心中卻是一悸,抬頭望去,忽然見到一道熾熱光芒映入眼簾之中,其像是一輪烈陽將半邊天宇都是照亮,而後直接落在了浮空飛嶼之上!

  他不由大驚,「空勿劫珠!?」

  此物這是何處而來的?

  身為天夏上修,他自是認識這法器的,也很清楚這東西發動之時需要蓄勢,可是方才他根本未曾見得張御御使此寶,不然他一定會提前有所防備的。

  張御這一次是沒有將「空勿劫珠」帶入場中,但這一次可是在上層鬥戰,浮空飛嶼是方道人的主場,可其似乎忘了,他身為廷執,更兼守正,清穹上層更是他的主場。

  在此鬥戰,憑藉著他與空勿劫珠的關係,只是隔遠就將心光渡入其中,一直就在那裡準備著,等得就是這麼一個可以發揮的機會。

  浮空飛嶼這麼大一個目標,劫珠自是不會落空的,這一擊正正轟在了上面,強大的力量宣洩出來,整個天嶼隨之崩裂,因此物與方道人牽連緊密,所以此物被破,導致他也是一陣氣機不穩。

  張御令命印繼續趁勢壓制,而他則是叱喝連聲,「鎮」,「絕」二等字接連浮現在了背後道箓之上。

  到此時刻,六個道箓之中,唯餘一個「誅」便當圓滿。

  方道人已然感覺不對了,那股強烈的威脅之感越來越重,知是必須做出選擇了。這一刻,他接連運使了兩個玄異。

  於是身上先是浮現出了一個虛影,第一個名喚「辭封」。只要是他道法施展之時,任何他曾經抵擋過的攻勢落來,都會被玄異吸納,從而贏得一線之機。

  而另一個玄異名喚「守籠」,任何他未曾見過的神通道術若是攻來,在數息之後才會到達身上。

  這兩個玄異乃是相互呼應,由此兩術守持,他也是放開了手腳,運使了一個「理天應奉」之術!

  不但浮天飛嶼是他的主場,這片雲海也是他的主場!

  他的「權宮天命」道法不僅是針對張御,同樣也是針對所有雲海之上的潛修同道,只要是他曾經接觸過的同道,此刻願意認同於他,並且給予他回應,令他可以提先將主位佔據,那麼這一戰也便贏了!

  方才他已是看清楚了,雖然玄廷隔絕了傳訊,但是並沒有隔絕道法,他認為不需要太多,只要有個十數個願意認同回應自己,那麼片刻之間他就能將道法推高上去。

  這一刻,所有雲海之上的潛修修道人都是感應到了他的道法相召,可是這個時候,大多數人卻都是猶豫了。

  玄廷這一次派遣張御前來緝拿方道人,可謂前所未有的嚴厲,若是他們敢回應,下來會不會被玄廷所針對?

  得罪了方道人,這位不見得能拿他們怎麼樣,但是得罪了玄廷,那玄廷總有手段收拾他們的,這筆賬誰都算得清楚。

  而且方道人現在祭出此術,那是在尋求他們的助力,是不是代表他已然勢頹了,這個時候再跟著他,那更不妥當了。

  更有一些人則是想,便是自己不出手,想必也是會有別人出手的……

  於是令人尷尬且詫異的一幕出現了,於道人本是滿懷期切等待著諸人回應,從而推動道法,然而此時此刻,卻是沒有一個人回應他,他面上神情頓時僵住。

  張御卻是不去理會他,他眸中神光綻放,於口中道出了一個宏大道音,而那最後一個道箓之上,便是浮現出了一個誅子,而在這一刻,似是撬動了什麼,一股莫名之力也是從高渺所在沉落入了世間。


bpd 發表於 2022-3-21 00:38
紫樞 第九十六章 正心俱從序

  方道人見到那六個道箓上面最後一個敕印完全,就知道不妙了,而後他心中忽然湧起了一股莫大的驚怖。

  那是面對一種更高層次的力量的克壓,在此氣機籠罩之下,他根本無法動彈。

  隨後只覺自己一空,無論是根本道法還有渾身法力,都是在這一瞬間被挪移了去,感覺自己彷彿又是回到了肉體凡胎之時,一生修行似只是一場幻夢。

  在這恍惚之間,便見一道光芒落來,但他根本不想反抗,也無力反抗,心志意識彷彿都被壓抑到了最低限,沒有任何欲求存在了。

  而等他意識歸回之時,發現自己被一條金鏈牢牢捆縛著,法力神通都是無法運轉,不過他反而是一陣驚喜,因為憑這等束縛他就可以判斷出來,那手段並不是真的將他一身力量給挪去了,而只是暫時壓制住了。

  張御這回使用「六正天言」是收斂了力量的。他並不想誅殺方道人,雖然此人對抗玄廷,但還沒有到罪無可恕,必須除卻的地步。

  方道人此刻心氣又是回來了,他抬起頭,道:「不知張廷執是要想如何處置方某?」

  張御道:「方上尊對抗玄廷,不但不應徵召,反還抗拒廷執,自然關押於鎮獄之中,聽候玄廷正令處置。」

  方道人冷笑一聲,道:「鎮獄?那裡有關我的地方麼?」

  「自然是有的。」

  隨著這一語聲落下,武廷執也是出現在了天穹之上,他沉聲道:「以往是沒有,可以後就有了。可以為方道人單獨列一處鎮壓之地,直到方上尊認清罪責為止。」

  方道人冷笑一聲,嘴硬道:「張廷執,武廷執,你們以為抓了我這件事就完了麼?沒那麼容易。」

  張御道:「方上尊不用多說了,你方才那一招神通求得眾人應和,結果可是有人來幫你麼?他們不會有那個機會,也沒有那個膽氣。」

  方道人哼了一聲,道:「不錯,這些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今天拋卻了我,你們可要想想來日了,這些人未必不會另有選擇。」

  張御道:「方上尊如今只是一個階下囚,這些就不勞尊駕掛心了。」

  方道人接連兩句話都被堵回來,並且正戳中他的痛處,心中只覺一陣憋悶,一時再也說不出什麼話來。

  武廷執則道:「張廷執,武某先將此人帶回去了。」

  張御微微點頭,道:「勞煩武廷執了。」

  武廷執伸手一拿,拾得金鏈,揮開一座光氣之門,在鏈條碰撞聲中,就帶著一路帶著方道人離去了。

  在離開之後,張御目光一落,看向下方雲海之中,那裡一個個潛修修道人的氣機都是落在那裡,但沒有一個出來。他一抬袖,將玄廷詔旨拿了出來,心光一運,瞬息間照入到每一人的氣機所在。

  他道:「諸位道友,元夏兩三載內必將攻打我天夏,玄廷將利弊都是展現給各位了,還如何選擇,諸位同道自己忖思吧。」

  玄廷現在展示了強硬態度,同時也給了他們台階,願不願意下來就看他們自己了。

  不過他倒是秉持樂觀態度。實際上方才沒有一個人出來幫助方道人,這些人就已經做出選擇了。

  想想也是正常,那些真正願意出力的,認得清楚形勢的,早就應玄廷之邀出來做事了,而現在那些觀望的,其實都沒有什麼堅定立場。

  說完這番話後,他正準備離開,忽然一道金光飛來,卻是那空勿劫珠圍繞著他轉起了圈子,彷彿頗為歡悅。

  他能感覺到,這股歡悅不只是這寶器因為自身被喚了出來,而更是因為幫助他戰勝了對手。

  他心裡也是略覺感慨,自他成為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倒是很少再運使這寶珠了,因為涉及到上層鬥戰要麼是間不容髮,要麼是抓拿大勢,沒有空勿劫珠運使的餘地。與其用此寶器,那還不如積蓄劍力,讓驚霄劍埋伏一旁。

  而如今玄廷之中,也就少數人能以雄厚心光發揮出這法器的優勢了,然而這些人中,與此寶投契也唯有他了。

  他思索了一下,此器長處弱點都很明顯,但若是能挪去積蓄長久的缺弊,倒是能夠參與到上層鬥戰之中,要做到這一點,恐怕玄廷之中只有首執了。

  於是他一拂袖,將空勿劫珠收入了袖中,並道:「我帶你去見陳首執,或許能解化你之瑕疵。」

  說著,他一轉身,隨著一道金光落下,遲滯了些許之後,再是升騰而去。

  待他再出現時,已是落在了清穹之舟深處。他邁上階台,走入那一方空域之中,見長檯之上,陳首執正立在那裡等著他。

  張御上來一禮,隨後道:「首執,雖然諸位潛修同道暫還無有回應,但這件事當無太大阻礙了。」

  陳首執沉聲道:「方上尊若能將一身本事用在合適之地,那我天夏本是可以多得一位助力的,現在只能等他自我悔過了。」

  張御點點頭,但是他卻不看好方道人,因為這位的道念早已形成許久了,不是這麼容易能扭轉回來的,就算認錯認罰恐怕也是一時權宜,不會真心如此想。

  更不用說,那些潛修修道人,恐怕此刻更不希望他出來,這樣將來也不用面對其人了。

  陳首執道:「此行有勞張廷執了。」

  張御道:「御這裡有一事,不知首執可能幫忙?」

  陳首執道:「張廷執有什麼話盡可以說。」

  張御伸手入袖,將那空勿劫珠取了出來,托在掌心之上,道:「此器與我頗是投緣,以往也曾相助我甚多,方才亦有建功之舉,只是其中有些許缺弊,不知首執能否能革除瑕疵?」

  陳首執道:「原來是這枚寶珠。」

  他凝望片刻,便伸手摘了過來,拿在那裡,輕輕撫動幾下,才道:「因為此器本身在某一端已到是到了極致,所以甚難改換,要是放在一年之前,倒的確不太好做,但是如今,正好元夏送來了不少寶材,這本來也是張廷執是帶回來的,倒是可以試上一試。」

  張御抬袖一禮,道:「那此事就拜託首執了。」

  陳首執頷首道:「交給我吧。」

  張御與陳首執別過,從這一方空域退出,心意一轉,回到了清穹道宮之內,坐定塌台之上,回思起一戰。

  此戰他並沒有喚出白朢、青朔二人,也沒有用那元都符詔,完全是依靠他自身的道法手段和法器的配合攻敵,不然還能再輕鬆一些。

  這倒不是他有意留手,而純粹是為了用此人嘗試一下改進後的「六正天言」。

  要知道,元夏的上層修道人遠多於天夏,其若大舉來攻,那可不見的還有單對單鬥法的機會,而可能一人同時應付多個同輩。

  在他考慮之中,是那時候需放命印分身和白朢、青朔二人出去抵擋對手,自己盡可能在短時間內營造出一對一的局面,再利用六正天言快速解決對手。

  不過單純從這場鬥戰來看,在他們這個層次中,無疑根本道法才是決定一切的關鍵。

  若是兩名求全道法的修道人鬥戰,通常一切手段都是為根本道法而努力,也就是他擁有六正天言,才能克壓對手。

  但這不是說其餘神通道術並不是不重要了,哪怕是攻守兼備的根本道法,一樣也要用其他手段相輔助。這裡十分考驗一個修道人的底蘊。但凡有一個短板,都可能被敵人所利用,那麼再好本事也施展不出來。

  而法器無疑也是極重要,合適的法器用在合適的時機絕然是一大利器。在這一處上,元夏的陣器同樣佔據上風。

  此類物事就是諸多有利法器與陣法的結合體,光是能提升成倍或是數倍以上的法力就很是厲害了,一般修道人只能避其鋒芒,先天上就少了一種戰術選擇,要是判斷失錯,輕一點那可能上來便就要吃虧乃至敗陣,嚴重一點可能就丟卻性命。

  他考慮下來,現在天夏法器達不到陣器的程度,那麼就要在別的地方有所勝出,用法器配合更多的法符去對抗,用外物消耗去換取一時優勢。

  當然這局面是對上真正的元夏修道人時,首先面對的一定是外世修道人,當還不至於這麼艱難。

  他一邊思量道法,一邊總結得失,很快兩天過去,不過這時他收到了消息,那些潛修修道人三三兩兩離了閉關之所在,來至玄廷之上,表示願意接受玄廷的約束。

  他點了點頭,這件事算是有了一個妥善結果。伸手一拿,一束卷冊落入了手中,他提筆起來,將方道人此戰所用神通道法,還有法器等諸多手段都是錄寫了上去,以備其餘守正查閱。

  寫罷之後,他將此卷送回閣中,再抬目看向虛空之外。

  此前他曾遣金郅行去往元夏為駐使,元夏那邊也是送遞傳書了回去,這兩天想必是能有結果了。

  墩台駐地之內,那名元夏駐使找到了等在這裡的金郅行,執禮道:「金真人,你的駐使報書已有回覆,元上殿同意你去往元夏為駐使,接你的人已到,你準備一下,方便的話,這幾日就可動身了。」

  金郅行道:「該準備的早就準備了,金某身負要職,不敢耽擱,這就跟隨貴方接引前往元夏。」


bpd 發表於 2022-3-21 00:39
紫樞 第九十七章 知傳上機變

  元夏駐使見金郅行急著欲行,也沒有堅持,請來了那位接引之人。

  這回為了方便,他不準備乘坐自己的飛舟,而是打算借助元夏飛舟前往。這位駐使一直將他送到了舟上這才離去。

  金郅行倒是覺得這個駐使倒也認真負責,只是這位的名字他至今都不知曉,不過想了想,也無需去知曉這些了,上一任駐使很快就不見影蹤了,也不知道這位是否能長久一些。

  他回頭一望,見虛壁之上裂開一個缺口,元夏飛舟正急速往那裡飛去,心中不由定了定神。

  除了廷執之外,如今也就是他稍微知悉了一點張御定約的內容了,這也是由於他需前往元夏為使的緣故,在必要時刻要給出合理的解釋。

  不過這一回為了確保安穩,他這一次仍然是外身到此。而張御則是賜了兩枚章印給他,使得他在元夏的外身能夠與在天夏的正身相勾連。

  不多時,飛舟穿渡過那一個虛空缺口,在這一瞬間,他只覺神思一陣飄忽,不知過去多少時候,他方才神思歸位。

  那接引使者道:「金真人,我已到了元夏境內。」

  金郅行看了看外面,此刻再觀,發現已然到了一片陌生空域之內,感嘆道:「原來這裡就是元夏了。」

  一到此間,他心中就感覺一陣不舒服。他原來是幽城之人,自由自在無人管束,後來入了天夏,也只需遵守天夏規序便好,可哪像這裡一般,似連日月星辰沙石草木都被套在一種規矩之內,所有變數俱皆扼殺,看著令人著實生厭。

  不過他看了一會兒下來,口中卻道:「好地方,好地方,金某來到此間,就如同回到自己的洞府中一般,說來元夏當年化演萬世都是依據自身而出,金某到此也算是那飛鳥歸林,如魚得水了也。」

  那接引使者詫異的看了看他,雖然元夏過去不乏外世修道人的投靠,但修道人大多數都比較含蓄,哪裡像金郅行這般上來就一通吹捧的?這等風格他感覺有些不太適應,但口中也只能附和,「那是,那是,金真人覺得好便好。」

  金郅行道:「不是我覺得,是就是如此啊,想來使者也是這般想的吧?」

  那接引使者只得附和道:「嗯,對,是啊,是啊。」這時他看了看外面,伸手一指,道:「金真人,過真人來了,這位想必張正使與金真人是說過的。」

  金郅行精神一振,道:「說過,說過。」他眼待期切的看去,便見到一駕飛舟駛來,並停在了面前,隨後過修士從乘光而來,落到了主艙之內,他也是滿面笑容迎了上去,並執有一禮,「過真人,在下金郅行,有禮了。」

  過修士微笑著回了一禮,並驚訝道:「金真人這禮節行的可真是端正,無可挑剔啊。」

  金郅行呵呵一笑,道:「這便是我輩修道人將來欲行之禮,又怎能不學好啊?」

  過修士嗯了一聲,道:「可是有很多人就是不懂這個道理啊。要是人人都像金真人這般,我元夏早就摘取終道了。」

  金郅行道:「畢竟是終道麼,終要經歷千難萬險的,諸般磨礪的,便是人不來阻,天亦要來阻,若只是人阻,那是好事啊,試問還有誰能對抗元夏呢?」

  過修士又是一笑,他對金郅行很滿意,雖然這位明裡暗裡都在吹捧元夏,看去有些諂媚,可是這態度卻是鮮明表露出來了,他可以看不起此人,但卻不會不重視。除此外,是張御的親信,現在他們還有求於張御呢,總要給些臉面的。

  他語聲和藹道:「金真人下來有什麼不明之事,可以來問敝人。」

  金郅行道:「倒是有一事,既然貴方在天夏那處也是修築了一個駐地,如今到了這裡,我也當修築一個駐地才是,金某這也是鳳明而行,還望過真人多多通融才是。」

  過修士點點頭,道:「這事我等已是聽說了,金真人可是這裡需要我們幫襯麼?」

  金郅行露出驚喜之色,道:「說來全是用在墩台之上,若得如此,那是最好不過也。」

  過修士訝異看他一眼,使者墩台可是牽連傳訊的重要地界,這可算得上是元夏私地了,沒想到這位真的願意讓元夏來插手,不怕天夏那邊問罪麼?不過想想這位可能是得了關照的,有人幫助遮掩。

  既是這樣,他也不會客氣。

  他笑道:「既然金真人懇切相請,那我們一定是要幫忙的,我回頭和蘭司議說一聲,此事就交給我等好了。」

  金郅行再執一禮,道:「那一切便拜託了。」

  他與天夏之間的交流根本就是用訓天道章傳訊的,所以是不是元夏修築的墩台無所謂,反而可以讓元夏更為相信他。

  並且元夏修築的話,無論寶材人手當然都是元夏所予,免得天夏付出了,將來就算又被炸了,天夏也沒有損失,那又何樂而不為?

  過修士金郅行一番談論下來後,大體上對他是滿意的,與後者告別後,便即回去了蘭司議處,後者見了他,道:「可是問過了麼?」

  過修士回道:「是,和前面的報訊一般,這位就是張正使的親信,這回到此,既是給天夏那邊做個樣子,也是方便兩邊傳訊,那就不必再通過那邊墩台那邊了,如此也不至於走漏消息。」

  蘭司議道:「看來是上次墩台爆裂之事讓張正使過於擔憂了啊,不過這方法是好,由他的人直接傳遞消息,總好過當中再轉一遍,但是要把那裡看護好了,別讓下殿又是將此地給拆了。」

  過修士道:「司議放心,在我們自家域內,護持就容易許多了,不似天夏那邊,我們有些時候難免看顧不到。」

  蘭司議道:「只要不給下殿藉口便好了。」說著,他有些不放心道:「讓那位金真人也看清楚一些,不要把下殿之人錯認成我們之人。」

  過修士一想這的確是個問題,道:「是,屬下會提醒他的。」

  兩人這裡正說話之時,忽然有一道金符飄來,蘭司議接了過來,面上笑容斂去,他想了想,道:「那邊你多多看顧,不要出問題,我先離開片刻。」

  過修士躬身一禮。

  蘭司議則離開了道居,匆匆趕到了正殿那一片光幕之下,見萬道人一個人站在青玉蓮花座上,左右看了看,道:「萬司議?」

  萬道人看了看他,道:「方才幾位大司議來過了。」

  蘭司議一怔,幾位大司議都是露面了,這倒是很少見,想來是有要緊事機了,他心裡轉著念頭,口中問道:「不知是為何事?」

  萬道人道:「幾位大司議言稱,諸位祖師那裡有所感應,可能是來自天夏那邊上境大能的變動,要我們下來有所留意。」

  蘭司議一驚,道:「莫非天夏大能出手了?」

  萬道人沉吟一下,道:「應是天夏上境大能之間的爭端,以往我們攻伐的外世之中也不是沒有這等事,無非是彼此想法不同。若僅只是上境大能之間的爭奪,其實並不妨礙我們,該小心的仍舊小心,你去問一問張正使,看他是知曉一些什麼。」

  蘭司議想了想,道:「張正使派來的親信駐使金真人已是到了,正好讓他傳訊,免得我們通傳隔了一層,他也不好做。」

  萬道人道:「這麼快已是到了麼?好,那就讓他傳信。」

  蘭司議一禮之後,從正殿退出,回來又尋了過修士去傳話。沒有多久,金執行也便從後者這處知道了消息。

  他倒是沒想到墩台沒有建成,就要他先是傳訊了,他滿口答應下來,裝模作樣令身邊人帶著一封書信送傳回去。而同時卻是通過張御所傳的章印,將此消息傳去了正身所在。

  同一時刻,張御正定坐在清玄道宮之中琢磨道法,這時他心中忽生感應,意念一顧,見是金郅行尋來,便將其傳意接來,道:「金執事,可是順利到得元夏了麼?」

  金郅行回道:「有勞廷執過問,屬下已是身在元夏了,只是放到這裡不久,元夏這邊就有一個消息托我問詢。」他將過修士所說言語複述了一遍,又言:「我另外書寫了一封,也是往天夏送來了。」

  張御聽到是涉及上境大能,若有所思,而正在此時,殿中光芒一閃,他看過去,見明周道人出現在了階下,對他一個稽首,道:「廷執,首執有請。」

  他心下微動,道:「金執事,你做得不錯,且先與元夏之人虛以為蛇,有什麼事及時報我。」

  金郅行應聲稱是。

  張御收了訓天道章,從座上起身,動念之間,再次來到了清穹之舟深處,過去一層屏障,來到階台之上,對著陳首執一禮,道:「首執有禮。」

  陳首執還了一禮,道:「且等一等武廷執,待他來後一併言。」

  張御點了點頭。

  兩人等有片刻之後,光影一閃,武廷執也是自外走了進來,並與兩人見禮。

  禮畢之後,陳首執沉聲道:「喚兩位來,是因為方才六位執攝告知我,寰陽派三位祖師往後不會再干涉我等任何事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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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九十八章 推世演天域

  張御稍覺意外,之前陳首執就告訴過他,幾位執攝將有動作,但沒想到這麼快就有結果了。

  他心轉了下念,暗自思量,這麼說來,幾位執攝是將這三位寰陽派的祖師處置了?還是用了其他方法?

  只是具體怎麼樣,不到那個境界也難以知曉,但終歸是不能干涉後續之事了,這終究是好一個好事,天夏下來行事無疑少了很多顧慮和掣肘。

  而且這件事一成,多半是有其餘幾派的大能參與的,如此這些大能也等於是表明了自身的態度了。

  雖然從總體上看,對比元夏那邊,他們這裡又少了三位上層大能,但沒了內患,卻更能凝聚人心和力量。

  陳首執道:「今次喚兩位前來,不止是為告知此事,六位執攝除了言說此事,更我是告知我輩,過後當是排布有一個對抗元夏之法。」

  武廷執抬目看來,道:「首執準備干涉世間之事麼?」

  陳首執道:「並非這麼簡單。」他看向張御與武廷執二人,沉聲道:「元夏當初演化萬世,是為了斷絕諸般缺弊,但是只要我天夏還在,那麼變機就仍在,而元夏雖斬變數,那麼我天夏自可以以自身為根本,增添變數。」

  張御聽到這裡,心中微微一動,若有所思。

  只聽陳首執繼續說道:「大體而言,就是以下層為世胎,助其造化變演。此世乃是以我天夏為根本,元夏若是放任不理,待其演化完全,則又是一處天夏,所以其必設法斬卻此世,那麼我與之爭逐則是落於此間,不至於先牽扯到我天夏本土。」

  張御明白了,這其實就是一個緩衝地帶,元夏若是不去克制,那麼變數會越來越多,說不定會成為另一個天夏,最次也能拖延更多時日。

  想到這裡,他又不禁轉念,元夏演化萬世,不知是多少上境大能參與的,但應該大多數都有參與,而如今天夏演變下層之世,原來天夏的幾位執攝或許還完不成,但若有更多上境大能或許就能做到了。

  這其實與除卻寰陽派那幾位應該是一件事,很可能餘下所有大能都是參與進去了。

  他暗暗點頭,元夏若是攻不下此處,誰知道什麼時候這裡就會有上境修道人出現?而因為元夏斬卻一切變數,所以與此世天然是敵人,而天夏則是其天然盟友。

  上層大能一出手,果然不一樣,幾位執攝利用本就存在的物事順水推舟,既不能過度干涉世間,又起到了莫大作用。

  並且天夏對比其他外世也有一個優勢,那就是背靠大混沌,無法被算定,這樣就使得他們能夠創造更多機會。

  其實大混沌的影響遠不止此,別得不說,有一個有意思的事,通過這麼長時間瞭解,他可以確定元夏修士是沒有玄異的。

  而天夏修道人以往雖然得有玄異,但是數目稀少,可是到了此世,玄異卻更為容易出現了,這或許就是挨近大混沌的緣故。

  武廷執這時道:「首執,此事不知我們可以做些什麼?」

  陳首執沉聲道:「我等要做的就是在於遮掩,我們這裡雖有大混沌遮蔽,元夏無法從天機中判別和證實,但是內部若是不夠謹慎,仍舊有可能顯露蛛絲馬跡,特別是在有元夏駐地的情形之下,更當小心,故我等下來需得嚴峻規序,不令出得差錯。」

  張御道:「此事若無上境之能插手,御可以確保無有妨礙,絕然不會有所洩露。」

  當日雲海潛修的所有修士的氣息他都是記住了,通過聞印,他可以精確知曉每個人的作為,一般他是不會看得,不過但凡有所越線,那麼他就會生出感應,至於那些尋常修士,還接觸不到這個層次。

  武廷執問道:「首執,不知此事需要多久?」

  陳首執道:「莊執攝告知,大約是在半月之後,這主要是給我等準備以時日,實則幾位執攝之能,要做此事,也不過片刻之間。」

  他沉聲道:「因此之故,我們可以搶在元夏之前進入此世,傳授我天夏之道法,灌輸我天夏之理念,但是一旦有人攀渡上境,那麼就有可能被元夏所察覺,所以我等要利用好這段時日。」

  張御和武廷執都是點頭,這就好比落在海底的山陸,就算有變化,海面之上都無法看見,那麼就可一直隱藏於波濤之下,但一旦到了浮現到了水面之上,哪怕只是一點,都會為人所留意。

  所以必須在此之前先用天夏之法。天夏之法度未必是最好的,但卻是如今唯一能聚合力量對抗元夏的。

  武廷執想了想,道:「此世或當推動玄法,方可能在短時之間內使得更多修道人脫穎而出。」

  張御思考了一下,他道:「御以為,真法亦不能拋卻。」

  一處世域之中有億萬生靈,此中難免有一些人更適合修行真法,這些人或許短時間內難以成就,但考慮到與元夏之戰當不是短短幾十年內可以解決的,有個一兩百載,某些資質出眾的修道人也是一樣能夠因此而入道,甚或超拔於同輩之上。

  這樣的人,修習玄法反而是限制住了他們,因為玄法現在還不完全,而真法卻是早就有了通天大道了,至少一直到求全道法,都是沒有層境上的阻礙的。

  三人再是商量了一會兒,將大致方向定下後,陳首執便傳令明周道人,召聚眾廷執入議殿之中商議。在眾廷執俱是到來之後,他也是一併告知了此事。

  這一回,諸人經過商量,卻是增添了一些細節,隨後各自回去準備。

  張御待此議結束,便是回了清玄道宮之中坐定下來,等候變機出現。

  在坐觀十日之後,他似是感覺到了什麼物事在進行著變化,雙眸之中現出神光,透過無數層界,一下望向虛空深處,於是他便見到一方塵世從虛空深處升騰出來,開始了陰陽之變,並演化出了諸多天地之機。

  他忖道:「原來如此。」

  儘管諸位執攝說是托以下層,但只是尋來了一個天地之種,想必這是因為一張白紙好作畫的緣故。恐也唯有這樣,才能最大限度令此世與天夏接近。

  而元夏這一邊,這將近半月下來,金郅行那邊趁著墩台還在築造,他開始走訪各個世道,這等做法元上殿雖然不喜,但也不好明著阻止,只是派遣過修士過來提醒他一聲,這般到處遊走,下殿可能會對對他不利。

  金郅行則是無所謂道:「金某不過一個外身罷了,再加上位卑職小,便是殺了,也妨礙不到大局也。」

  過修士聞此也是無奈,只好聽之任之。

  金郅行因為不是摘取上乘功果之人,夠不上資格與那些世道之中的宗老族老攀談,所以專門結交那些外世修道人,並趁著便利暗暗觀察此輩深心之中的想法,想看哪一個是可以收攏的。

  他雖然沒有常暘那等挑唆和拉攏人的本事,可是目光十分毒辣,只要是他看準的人,那十有八九就錯不了。

  差不多半個月時間,他接連走訪了兩個世道,擬定了一份名冊。按照他的看法,大約只需一年多,他大致就可以拜訪完所有世道了,對其麾下的外世修道人有個粗淺分辨了。

  這一日,他從東始世道出來,往北未世道而來。北未世道十分重要,他這次到得元夏,重點就是落在此處。

  易午聞聽天夏駐使到來,心中已是有數。但他知道北未世道之中耳目眾多,所以自己並沒有出面,而是讓一個族人代替自己招呼。

  待等了幾日後,他變化了一分身暗中去見金郅行,拿出了焦堯臨行之前留下一枚信物。

  金郅行也是拿出了信物,雙方對照了一下,各自放心下來,他露出笑容,道:「易真人,張正使讓我告知尊駕,那事機進展順利,此去多數真龍族類已然得以開了智竅。」

  易午驚喜道:「此事當真麼?」

  金郅行自袖中取出一封符書,道:「易真人請觀。」

  易午連忙接了過來,他看了一會兒,意識到這是什麼了,微微睜大雙目,道:「這是以氣血書就的文書,莫非是……」

  金郅行笑道:「而且是貴方族人所書,臨行之前,每一個開得智竅之人都是在上面留書,這些同道都是易真人族人,真偽想必一辨即知。」

  易午略顯激動道:「我要去拿給宗主看看,我族類終是可得延續了!」他看了看金執行,懇切言道:「天夏的誠意,我北未世道是見到了,但是有些事唯有族長才能作主,還望金駐使能夠理解。」

  金郅行敞亮道:「金某自是明白的。」

  易午對他鄭重一禮,道:「還請金道友現在這裡等候,宗主會如何做,易某此刻無法言,但既然天夏以善意待我,我等也必會給天夏一個說得過去的交代的。」

  金郅行笑呵呵道:「無礙,我天夏雖然並不是不求回報,但既然幫助了貴方延續,那自然也不希望貴方因此受難,只要在貴方能力所及之內助一助天夏,便也不負我們一番交情了。」

  他心中琢磨著,反正開智竅的技藝在天夏手中,族類想要延續總歸要依靠天夏的,此刻多說些好話也沒什麼。

  易午聽了,更是感動,道:「還請金使者稍待,易某去去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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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九十九章 持法需正誠

  易鈞子看著手書,儘管上面的字跡在他眼裡很是稚嫩,但卻透著一股生機和活力。能開智竅,就意味著能修行,從此脫離了獸類成為有智之類。

  他看罷之後,抬頭道:「這次所欠人情不小。」

  易午應和一聲,他將金郅行方才所言複述了一邊,道:「宗主,天夏如此善待我族人,卻又不求什麼,我們該當幫住天夏才是。」

  易鈞子搖了搖頭,天夏越是所求不多,這承負就越是難還,不過至少這態度不讓人反感,他沉吟片刻,,道:「你回去告訴那位金駐使,我需把更多族人送到天夏,就請他勉為其難再幫一個忙。」

  易午有些詫異,不予回報,反而提要求麼?他想起自己方才的許諾,為難道:「宗主,這……」

  易鈞子道:「你照做便是了。」

  易午只得應下。

  他從這裡退出,轉了回來又是見到了金郅行,轉陳了易鈞子所言之語,只是他說著話卻還有慚然。

  金郅行倒是神情如常,心中卻是暗喜,在他看來這是好事啊,北未世道越多後輩送到天夏,那與天夏糾葛就越深,族群未來無疑就在天夏了,而且開智之後所接受的無疑也將是天夏的理念。

  不過他能看出,易鈞子這裡面也有自己的算計,不過這也很正常,身兼一族之主,總要為己方謀利益的。

  他想了想,道:「貴方族類金某倒可以試著帶著走,但是這個辦法麼……為了遮掩,要委屈貴方了。」

  易午一聽就知道他說得何事,最光明正大的途徑就只有那族人當作畜力來用了。他嘆了口氣,道:「我等長久受元夏壓迫,這點委屈又算得什麼呢?況且道友又不是為了侮辱我等,而是為了幫助我等,感謝亦是不及,不會有半分怨懟的。」

  金郅行道:「那就好,明面上我天夏不能白取,會給一些好處的,到時候麻煩宣揚出去。」

  易午默默點頭。其實這個頭一開,唯有再送一些族人去往元上殿,才能擺平此事,這些族人難免不得解脫,只是這卻是必須做出的犧牲。

  議定下來,金郅行又是停留了幾日,這才從北未世道出來,回到了新造好的駐使墩台之中,似是為了顯示自身的物力充沛,元夏所造的這個墩台比在天夏的那個豪奢的多,也壯麗的多。

  而且還給他配了上萬僕從,裡面不少是低輩修道人,說是直接贈予他了。這倒不是說說而已,而是將這些人的命契都給了他。

  金郅行看著擺在案上的命契,也是感慨萬千,換在天夏,是絕然不可能將人做牲口一般贈來送去的。

  他才是回來沒有多久,過修士就尋了過來,道:「不知前回拜訪金真人之事,可曾告知張廷執了麼?」

  金郅行道:「早已是說了。只是張廷執似有什麼顧慮,至今還未得回音。」

  過修士哦了一聲,他想了想,自覺有些明白了,這恐怕涉及到上境大能之事,所以不敢多言吧?

  他笑了笑,道:「過某知曉了,金真人,你方才回來,想必有許多地方不甚熟悉,我便不打擾了,改日再與你敘談。」

  金郅行將他送走後,便封了關門,言稱閉關,實則卻是與正身勾連,傳遞近來收穫。

  清玄道宮,張御站在宮外大台上,這幾天來他一直看著那方的天地的演化,見是虛空開闢,陰陽兩氣衝突,從狂躁到溫順,進而多出了無數星辰日月。

  想必再有幾日,便會有生靈開始出現了。

  這裡演變在大能之力推動之下,相對於天夏是非常快的,因為這並不涉及到上層境界,所以暫時不至於會被元夏所察覺。

  於是他也不再多看,轉回了道宮之中,在榻台上坐定,伸手一捉,那一根青玉之枝出現在了手中,為了增添鬥戰之力,他決定先將這株益木所化之枝利用起來。

  他準備用清穹之氣加以重新洗刷祭煉一遍,縱然沒有上乘技藝,可是能駕馭清穹之氣祭煉的法器的,玄廷之上也就是寥寥幾人罷了。

  調息片刻後,他把手一鬆,任由這枝節飄了出去,懸浮在身前一丈之地。同時心念一轉,身外有一道青氣、一道白氣飄飛出來,化作青朔、白朢二人落在了他左右下首。他道:「今需兩位,與我一同祭煉此器。」

  白朢、青朔二人都是打一個稽首,道:「自當出力。」

  兩人各是伸手一指,將法力灌注到了青玉長枝之上,而他亦是把手一抬,源源不斷引動清穹之氣落下,沖刷在青玉之枝上。

  隨著清穹之氣不斷在上流淌,這根長枝似是雜質都是洗刷了去,變得通透起來,好似一根琉璃長枝。

  此回並不是為了在此物之上添加更多妙用,而單純只是能夠讓他的力量得以發揮,所以完成起來並不困難,大約有半月下來,枝節之上便煥發出陣陣寶光,輕抬手腕,便有陣陣仙霧散開,氤氳滿殿。

  他伸手出去,將此枝重新拿在了手中,端詳片刻之後,輕輕一揮,卻是沒有任何回聲,彷彿一根輕巧柳枝,然而上面光芒有意無意擦過了殿內一尊金鼎,此物霎時化成了一地金屑。

  他手腕再是一抖,枝節上那氣光擴散出去,傳出隆隆響聲,好似萬千雷霆轟鳴;

  隨後他又是將之一甩,枝節陡然變得柔韌無比,倏地延伸出去,但那寶光之上傳來了一股沉滯壓力,殿內外所有人都覺身軀莫名一沉,不過他稍放即收,是以這感覺又很快消去了。

  他不覺點點,這只是力量運使的不同方法所致,此枝如今已是可以隨心所欲的傳遞他的力量,雖然妙用不多,但對他來說也是足夠了,而且也更為合適。

  此刻他對白朢、青朔二人一點頭,兩人對他打一個稽首,便重化一青、一白兩道煙氣,又是回到了他的身軀之中。

  他將長枝一撫,此物亦是化作點點光芒,化入了他身外星光玉霧之中,而他則是站了起來,再是來至宮外大台上,望向那方世域。

  過去這幾日,這裡已是變了個模樣,其中一個巨大地星之上,演化出了無數妖、靈之種,並且可能是因為挨近了大混沌,種類繁多無比。

  這些都是在一夕之內變化而出的,不過諸位大能利用的是原本就有的種子,而後加快演化,只要不觸及上層境界,那就沒什麼問題。

  倒是化演到這一地步,此方天地已是可以容納外來映照了,於是心念一轉,便有一具化影分身照入了這方世域之內。

  做完此事後,他正要回轉宮中,心中忽生感應,往墩台方向看了一眼,一道化影就出現了一方平台之上。

  胥圖正在等候著,見他出現,執有一禮,道:「張上真有禮。」又抬頭道:「真人有傳訊至。」

  張御意念一動,一枚金印從袖中飄了出來,胥圖趕忙也是拿出金印,往上一托,兩物立時碰撞出一團光亮出來。

  等有片刻,盛箏身影在光中凝聚出來,他先與張御一禮,才道:「見一面不易,盛某便長話短說了,近來會有一個人到天夏那處,這個人希望張上真能幫忙處理掉。」

  張御道:「這位是什麼人?要盛上真你親自關照?」

  盛箏道:「說來這是一位疑似應機之人。」說著,他解釋了下應機之人為何意,大致就是能助元夏興起的英才。

  他又道:「不過上殿其實是不相信這種話的,他們認為元夏變數控制的好,又怎麼可能會有這種東西出現?可是他們一方面他口中說不信,可事實上卻又暗戳戳的在挑揀這些人。」

  張御道:「既然是上殿挑揀的,應該都是世道中人吧?」

  盛箏搖頭道:「恰恰相反,多數疑似應機之人,都是我下殿之人,有幾位就是從下面弟子中拔擢出來的。我說得這人,上殿發現了其人不俗,故是將之招攬了過去。」

  張御道:「看來是你們下殿沒有守住人。」

  盛箏哼了一聲,道:「人心難算,人往高處走雖也是理所應當,但是還未成氣候就急著往上尋攀,這人將來一旦得勢,那還了得,早些走了也是好事。」

  張御問道:「既然這人這般重要,那為什麼上殿要送到天夏這裡來,不應該保護起來麼?」

  盛箏冷笑一聲,道:「這裡便涉及到了一樁有趣之事了,你們天夏或許很難理解,但是在我們元夏卻是常理。似他這等從凡塵中被提拔起來的弟子,脫離了下殿,沒有了庇托,真以為尊卑就不存在了麼?真以為什麼人都會慣著他麼?等什麼時候功行修煉到了上層境界再來談這些吧。」

  張御在元夏待過一年,這時一轉念頭,心中頓時瞭解。

  這位雖然急著脫離了下殿,可因為身份卑微,所以又為上殿諸修所不容,不可能容許其待在那裡修行。算來算去,反而是天夏這裡最為合適。這看去似有些匪夷所思,可仔細去想,卻又十分符合元夏之現狀。

  盛箏道:「此事無需貴方動手,我等來動手便好,但卻需張上真你提供一個方便。」

  張御知他所謂的方便,其實就是事發之際不作理會,也不去接納其人逃遁,他點首道:「可以,此事我答應尊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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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一百章 應機順天意

  在與盛箏說定之後,張御分身也是化了去,意識重新歸回了端坐於清穹道宮內的正身之上。

  只是他想了下,卻感覺方才盛箏沒有說實話。

  這件事裡面一定有他不知道的東西。

  連盛箏都要設法遮掩,這裡面肯定有什麼東西是需要留意的。

  考慮下來後,他傳訊給了停留在墩台的玄修,叫他們留神近來兩界出入之人。他倒是要想看看,那所謂應機之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而此時兩界關門之外,一駕元夏飛舟飛來,落在了位於天夏這邊的墩台之上。

  這些時日以來,陸續有飛舟往來,天夏的外宿鎮守都是冷眼旁觀。現在就算不許元夏之人過來,他們也無力阻擋,只能等著玄廷上面拿出相應的對策了。

  元夏飛舟主艙之內,坐著一個看著十分年輕的修士,此人名喚曾駑,正是盛箏口中所言應機之人。

  他此刻從座上起身,拿過一枚晶玉,往下一擲,此物碎裂之後,晶屑散開,自裡面出現了一個虛影。他道:「我已經到天夏了,下來又需做什麼,總該說清楚了吧?」

  那虛影道:「不要那麼不情願,上殿讓你到天夏來,也未必不是好事,這同時也是一個嘗試。」

  曾駑言道:「這是什麼意思?」

  虛影道:「你知道何為應機之人麼?」

  曾駑略顯不耐道:「不就是有氣運扶托,天賦異稟,易於修行麼?這話你們對我說了多少遍了。」

  他修行至今,不到五十載便就成為了玄尊。要知道他所修的功法與別人沒有什麼區別,可他就是能人所不能。

  在過去,元神之下幾乎沒有遇到任何障礙,也沒有任何外藥的輔助,修成元神彷彿是水到渠成一般,甚至心性這一關對他來說似乎是不存在的。

  現在更是快要修行的寄虛之境,這只能用異數來形容了。

  那虛影言道:「到底什麼是應機之人,很多人說不明白,也只是胡亂猜測罷了,可是根據我們的推算,應機之人乃是天道與我元夏之道碰撞出來後的一線天機,天道是在自救也。」

  「天道自救?」

  曾駑卻是不信,道:「天道何等奇偉,豈言自救?」

  那虛影也未與他強辯,道:「那我們各自留存意見便好,等以後自得驗證,但是天道若不容許,你們修行又怎麼可能遠勝常人,又怎麼可能毫無心性之求,這是天道給你們開了一個缺口,可換個方向過,這或許也是我元夏之道撕開的缺口。」

  曾駑聽到這些話,心中不禁有些震動。一直以來別人都是告訴他是氣運所鍾之人,但還從來無人對他說過這等事,

  那虛影道:「但是我告訴你,你想憑藉天道之所鍾成就上境,僅僅如此卻還不夠的,你知道自諸位大能演化天地以來,有多少人得攀上層麼?」

  曾駑著緊問道:「多少人?」

  那虛影道:「具體無人知曉,但是可以告訴你,早前成就還有幾分希望,但是後來成就之人越來晚,間隔時間也是越來越長,因為能去到上面的人是有數的,自我成道以來,已經不曾聽到有人成就可,所以在元夏可以看作這條路幾乎沒可能了,但是在天夏卻是有可能的。」

  曾駑想了想,領會了他的意思,道:「天夏還能得以成就的途徑?」他露出疑惑之色,「可為什麼前人不去其他外世試著成就?」

  那虛影沉聲道:「那是因為天夏是獨特的,也是唯一個剩下的外世,其代表了最大的變數。」

  曾駑不由心動了起來,但他又嗤了一聲,道:「哪有這麼容易,我如今連寄虛尚差一線,哪裡能夠奢望去到上境?」

  那虛影看出他口不應心,他道:「這正是因為你還未曾寄虛,所以希望才是更大,這裡面的道理,不用我說,你以後自然會明白的。好了,你該下舟了,我們安排來接你的人已經到了,你跟著他走就是了,你在天夏最好聽他的安排,這樣才能遮護你的安全。」

  曾駑看了看他,就甩袖往舟下去了。

  那個虛影背後有聲傳來,道:「這個人未經心性磨練,實力與心境不符,想法尤其跳脫,他若是真是成上等境界,可不見得會對我們這些幫他們的人友善,說不定還會以為我們攀附他。」

  虛影卻淡淡道:「放心的,就算他真的能成功,我們也不會讓他們走到那一步的。」

  那聲音又道:「你有安排就好了,只是上殿那些老古板不容他,他自身又是下殿叛逆,下殿恨不得將他除之而後快,至少在他證實能尋路之前,他還有用。」

  虛影道:「那看他能挺多久了,若是他真是應機之人,那麼或能逢凶化吉。」

  那聲音想了想,驚異道:「照你這麼一說,其被天夏這邊趕來,那反而是氣運使然了?」

  「氣運麼?」虛影玩味道:「機緣之事,往往伴隨劫數,若能過去,那自是氣運通天,若是過不去,那麼他也只能到此為止了。」

  「此言有理,那且看他能否過去了。」說完之後,隨著光芒斂去,艙室之內又恢復了平靜。

  曾駑在一名王姓修士的安排之下,躲入了一間偏僻宮台之內,整日不與任何一人相見。他在此修行下來,卻是驚喜發現,自己這番修行進展頗快,距離觸摸寄虛之果也是越來越近了。

  若是在元夏,似乎上進之路都被框死了,只能在一些狹窄的道路中行走,千方百計擠入進去,然而在這裡,好似天地開闊,處處門戶皆可過,不是在元夏修行過的人是不會有這等感受的。

  「果然來對了。照這般修行下去,再過一段時日,不定就能寄托神氣了,只是……」

  在修道路上,他的確是天資洋溢,幾乎是本能察覺到了一絲不對。於是他又拋下一枚晶玉,又喚了那虛影出來。

  那虛影道:「何事尋我?」

  曾駑道:「我感覺自身修行已是快要觸摸到寄虛,但是總感覺前面雖有門,可是自身卻與之有些隔閡,這否是道機不同的緣故?又該如何解決?」

  那虛影沉吟片刻,道:「可能是缺少外物的緣故。」

  「天材地寶?」曾駑有些詫異,隨後兩袖抖了抖,自傲言道:「我修行從來無需此物。」

  那虛影道:「並非是如此簡單,因為你是元夏修道人,對於天夏而言是一個外來之人,與此間不能完全相契,因此導致如此。」

  曾駑質疑道:「天夏難道不是以元夏為根本演化出來的麼?」

  虛影道:「同中有不同,再則我們許久不曾窺看到天夏的天機了,天夏能成為最後一個需要覆滅的世域,可能有什麼玄妙隱藏著。這些你且不管,也不是你現在能弄明白的,你只需知道你需要一件天夏蘊生出來的寶物,將之接化入到神氣之中,才能渡你去到寄虛。」

  曾駑皺眉道:「可我到何處去弄?天夏豈會聽我的?我也不可能走元上殿途徑。」

  虛影道:「這裡我來想辦法吧,正好近來有一個天夏駐使在,我可通過他來找到這類東西。」

  張御,並將事情詳細說了下。並言自己也不知道用來做什麼。

  僅在兩日之後,張御這邊就得了金郅行的告知,說是有人向天夏這邊討要一件靈精之物,只需交給留在墩台之上的某一人便可,過後自有回報。

  這事沒有來路,拜託之人也不知身份,顯得沒頭沒尾。

  可他想了下,靈精之物顯然是用來修行的,可特意往天夏來求,那一定是試圖在天夏修行。聯繫到盛箏和他說得那件事,不禁讓人心生聯想。

  假若真是這樣,那麼這所謂應機之人不像別人認為的那樣到處遭人嫌棄,恐怕還是有一些人在背後暗暗扶持的。

  這件事表面看去是一樁小事,所以他沒有理由不幫,再說從他這裡送出去的靈精之物,他也能憑此觀見那接手之人。

  思定之後,他便通過訓天道章安排下了此事。

  大約十多天後,墩台之上也是這裡收到了消息,那王姓修士對曾駑道:「天夏這邊答應了。說是東西不日將會送來,你不宜出去,還是我去拿吧,你就待在這裡,哪裡也不要去。」

  曾駑道:「行,我在這裡又不識得人,外面說不準哪個就是我的對頭,我又能去哪裡?」

  王姓修士想想也是,於是他放心離開了駐地,去迎那一駕送靈精之物的天夏飛舟。

  曾駑在他走後,本待繼續修持,可是這個時候,他腰間的一塊玉珮卻是輕輕響了起來,他先是一驚,再是一喜。

  他在原地轉了一圈,哼了一聲,自語道:「便是出去又如何,墩台這裡也就是外世修道人功行高些,他們有膽子傷我麼?」

  於是他甩袖出殿,化遁光往那玉珮感應之地而去,遠離了墩台之後,便是來到了一駕停頓在那裡的飛舟之前,正猶豫是否要進去之時,卻見艙門一開,一個氣質柔弱,面目秀美的女修自裡飄渡出來,

  「霓寶?」

  曾駑驚喜道:「你真的到天夏了?」

  那個女修輕輕點頭,道:「是,聽說你來了,我又怎能不來呢?我來投奔你,你不會不收留吧?」

  曾駑毫不猶豫道:「當然。」

  那女修拿秀眸看他,道:「那……假如我要你跟我走呢?」

  曾駑不解道:「去哪裡?」

  那女修道:「去天夏。」

  「去天夏,為什麼去那裡?」曾駑十分不解。

  就在說話之間,遠方一陣光芒驟然閃爍出來,將兩個人眉眼映照的一片雪白,他轉頭看去,神情不禁一白,方才他所待的墩台,此刻不知被什麼東西轟塌了半邊。

  那女修幽幽道:「你現在明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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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一百零一章 風過餘雜聲

  曾駑看著那墩台好一會兒,心中也是一陣後怕。他現在還沒有到寄虛之境,若是方才待在那裡,以那般大的爆裂威能,不死也是身受重創。

  他忽然想到了什麼,神情一驚,看向那女修,道:「是衝著我來的?」

  女修點點頭。

  曾駑咬牙道:「一定是下殿那些人!」他神情有些複雜看著女修,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女修沒有正面回答,而是道:「是不是方才有人叫你不要離開?」

  曾駑沉吟道:「可是他們沒有理由害我,不然為什麼要把我送出來?」

  那女修用清澈的語聲說道:「他們不是所有人都是一個想法,他們或許不願,可不是說所有人都是這般想的。」

  曾駑想了想,有些煩躁道:「所以你叫我去天夏,可是天夏肯接納我們麼?而且天夏的實力,根本不可能是元夏的對手,去了那裡不是自尋死路麼。」

  女修凝望著他,道:「你認為你能成就上境麼?」

  「當然!」曾駑毫不猶豫回答道:「當然能!」

  雖然那虛影說他在天夏有可能成就上層境界,可他心中已是這麼認定了。不過這倒不算自負,修道人要是連這個信心都沒有,那又何談求道呢。

  女修輕聲道:「既然你能成就上境,那你又怕什麼呢?天夏若是連你的價值也看不到,那麼他們趁早認輸罷了。」

  「說得好!」曾駑被她說得鬥志昂揚起來,「我們不回去了,這就去尋天夏人!」

  墩台崩塌了一半的景象,那些外宿鎮守都是第一時間看到了,心裡都在詫異,這方才修築好了才一個多月吧?這就又崩塌了?

  而且看這個模樣,剩下的也那一半維持不了多久了。這個元夏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總是出現這等狀況?

  要不是看這爆裂的模樣與上回一般,而且後續沒什麼動靜,反而是一片混亂,他們還以為元夏是故意如此,好挑起征伐天夏的事端。

  負責巡查的修士也是通過訓天道章,第一時間將這裡情形報到了張御這裡,後者原本正在精研道法,收到這個消息後,第一個念頭想著是不是下殿動手了?

  他問道:「我們沒有傷亡吧?」

  那修士道:「回稟廷執,不曾有。我們遵守命令,平日不靠近元夏墩台,只是乘坐飛舟在外巡遊,爆裂之時有些同道的飛舟稍微受了點衝擊,但並無大礙。」

  張御微微點頭,考慮了一下,道:「那個元夏駐使呢?」

  那修士回言:「屬下方才也是試著問過了,那位駐使恰好也在被炸掉的半邊墩台那裡,怕是……沒能逃掉。」

  張御道:「知道了,你們繼續盯著,有什麼事繼續報我。」

  那修士道:「屬下遵令。」

  張御與結束了對話後,自座上起身思量了下,這件事表面看著應該就是下殿所謂,但這裡面透著一股古怪,他總感覺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只是考慮了沒有多久,訓天道章之中又有感意傳來,卻是方才稟告的修道人又尋到他這裡,他問道:「可還有什麼事情?」

  那修士道:「廷執,方才有兩個元夏修道人尋到了我們這裡,說是想請我們天夏的托庇。屬下求問該如何處置?」

  張御眸光微動,道:「來人說了是什麼身份了麼?」

  那修士道:「那當是一位玄尊,但是說不見天夏上層,便不肯表明身份,只說自己有些特殊,若是天夏不見他會後悔的。」

  張御道:「這般說來,這兩個人是走投無路了。」

  那玄修不無憂慮道:「廷執,會不會是這兩人爆裂的墩台,後又故意再來我處?」

  張御朝著玄修所在的地方望了一眼,霎時望到了曾駑二人,眸中神光閃爍片刻,他道:「不是這二人所行之事。你令他們等在那裡,稍候會有人來見他們的。」

  那修士道:「屬下遵令。」

  張御則是以元都玄圖傳了一個消息,讓盧星介、薛道人二人乘坐遊星前去接這二人。

  曾駑這個時候已是到了飛舟,他左右看了幾眼,似是有些驚疑不定。那女修輕聲道:「怎麼了?」

  曾駑道:「沒什麼,方才似有人看了我一眼。」

  女修道:「這裡是天夏地界,難免會有人來看你,我們既然投靠他們,就要適應了。」

  曾駑點頭道:「我懂得的,現在要寄人籬下,只能順應他人之意了,你放心,我不會致氣衝動的。」

  兩人跟隨著飛舟往虛空深處去,大概有一日之後,便停泊到了一座遊星之上,兩人被接到了大殿之內,盧星介和薛道人兩人正奉命等著他們。

  盧星介看了兩人一眼,稽首一禮,笑著道:「就是兩位要來投奔我天夏麼?」

  薛道人心裡哼了一聲,在他眼中,曾駑二人立場不定,毫無誠義可言,他最是看不起這樣的人。

  曾駑也是打量了兩人幾下,他心裡也同樣有些看不起面前兩人。這些不曾摘取上乘功果的修士在他眼裡毫無攀交的必要,遲早是會被他甩在身後的,而等他修成上乘境,這些都不過是衣擺上的灰塵罷了,一拭就沒有了。

  他挺直身軀,道:「兩位,我們要見能作主的人。」

  那女修則不開口,雖然私底下曾駑大多聽她的,可只要在人前,她從不會去主動去替曾駑作主。

  盧星介表面卻是好脾氣,道:「兩位,既要見我天夏上層,那便請說說來意吧,上面總不是你們想見就能見到的,換到你們元夏想必也是如此吧?」

  曾駑猶豫了一下,道:「請轉告天夏上層,我這裡有涉及兩家成敗之事稟告。」

  薛道人不滿道:「你們這不等於什麼都沒說麼。」

  曾駑卻是堅持道:「事關重大,我們也有不說的理由,請相信我們,既來到了貴方所在,若不是大事,我也是不敢欺瞞貴方的。」

  盧星介笑道:「是如此麼?好,我們替兩位稟告,請兩位等候在此間,這裡非常安全,元夏之人還到不了此間。」

  而這個時候,因為確認第二任駐使同樣亡在了那場爆裂之中,於是元夏又派了一位駐使過來,並通過傳訊聯絡到了張御。

  張御化一道分光化影來至元夏飛舟之上與其人相見,這一次依舊沒有問其人的名字,只道:「你們終於來了,你們承諾不再出現問題,可是這一次是怎麼回事?」

  駐使道:「請張正使相信,這一次絕非我們所想。」

  張御淡聲道:「我記得上次你們也說過類似之語,你們準備怎麼做,把墩台再修一遍麼?」

  駐使不覺有些難堪,元上殿的確是這麼想的。因為接連出現問題,有些人認為是不是要撤下墩台。

  但是眾多司議堅持認為不能撤,因為這是上殿的臉面,若是撤了,也代表著元上殿的策略失敗了。那麼下殿肯定翻過來騎到他們的頭上,所以無論也不可能定性為失敗,也不存在失敗,只是一時的波折罷了,越是出現問題,越是說明他的策略是對的,不然為什麼有人拚命反對?

  張御平靜道:「這一次我也不多言什麼了,想必事機到底會如何你們都清楚,用不著我再來多說一遍,既然貴方還要再建墩台,我這裡還是會配合你們,但是希望你們先把自己內部的事機理清。」

  駐使感激一禮,道:「多謝張正使支持。」他猶豫了下,又問道:「張正使,我們走失了一位修道人,不知張正使有沒有消息?」

  張御淡言道:「你們元夏的人去哪裡需要來問我麼?還是你們認為這位元夏的修士來投我天夏了?」

  駐使有些尷尬道:「在下只是一問,我們想著墩台突然爆裂,緣由還不清楚,或許有些人不放心,來尋貴方托庇也是可能的。」

  曾駑離開後,湊巧的是,當初看見離去的人都在爆裂之中身故了。

  一般來說,只要是元夏本土修士,成為玄尊之後,就不再需要命契了,元夏有的是辦法控制人,所以不妨顯得大度一些。

  可問題是,曾駑到了天夏這邊後天機根本難以算定,到現在連其人是生是死都是不知,這件事暫時就成了懸案了。

  張御看了看他,道:「這人是什麼身份,你們這般關切他?」

  駐使忙道:「只是一個不太重要的人罷了,但總歸是我們元夏的修道人,不好放任不理的。」

  張御點點頭,道:「既如此,我知道了。這事我會稍後會過問一下的。」

  駐使想了想,覺得也只好先如此了,執有一禮,道:「那就拜託張正使了。」

  張御與他談過之後,就把意識收了回來,他思量了一下,便又並起訓天道章尋陳首執談論了一番,議定之後,他下來便尋到晁煥,傳意言道:「晁廷執,元夏那邊投來了一人,我不便見他,與陳首執商議過後,決定勞煩你去查檢此人一番。」

  不一會兒,晁煥饒有興趣的聲音傳來道:「難得有差事,晁某這就走上一趟。」

  張御與他交談結束,便收神回來。他於原處定坐了半日後,便看向那片由下層變化的虛宇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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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一百零二章 法深氣未足

  張御在望過去的時候,他分身的憶識也是隨之進入了心神之中,如今那一方天地,看著已然是十分完備了。

  而位於天地之中,最大的那方地陸之上,上面各種生靈物類慢由演化的過程也是盡展於眼前。

  生命每一步的進展都是十分合理的,自有著一股自然協調的韻律之美,且深入觀望到細處,卻又有著一股精雕細琢的驚艷之感。

  好像這一切都是事先排布好的,每一分每一處都在其本該在的地方,不是強硬的填充,而是自行流淌過去的,似他這等懂得道法之人,看著感覺十分之愉悅。

  上境大能的手段無疑是與道相契的,十分自然的在此中顯現出了道法變化之妙。

  以往有一種猜測,認為濁潮之下地陸不斷膨脹擴張,下層有可能原本就是上層的一部分,只是濁潮演變之下不斷退轉。

  可是現在看起來,這卻是有失偏頗了,或許應該是說,下層有可能變成上層,似是在那裡週而復始,不斷循環。

  他的化身自入世之後,就一直都在此間觀察著。此番經過滄海桑田的變化,各種生靈也是繁衍擴散。一開始因為天地靈精匯聚,向四面流布之時,總有一些得了天地眷顧的生靈擁有各種神異之能。

  但是隨著靈精日趨下降,也逐漸銷聲匿跡了,餘下的是過去看著十分卑小的族類,生人便在其中。

  不過這些生靈,不論妖、靈亦或生人,因為自身能力有限,在新生之初總是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天地劫災的。

  雖然對個體來說有些殘酷,但這是生命演進的一部分,只有當大的群體力量足夠時,才會往下沉降,兼顧更細緻的部分,現在為了族群的延續,汰弱存強卻是其中一部分。

  各個族類之間,彼此有時也會遇到,互相競逐生存權柄,但畢竟天地廣闊,這些爭端眼下還不是主流。

  他對於生人當然是最為重視的,因為未來這裡作為緩衝地帶,這裡的修道人一定是需要自行具備抵抗能力的。不過他這化身一直沒有刻意去保護扶持,至多是準備在關鍵的時刻維持著這些人最後一點火種不滅。

  可事實證明,這些生人雖然身體弱小,但無疑極具智慧,總能找到自己的生存之道,並且極為堅韌,最慘烈的時候,整個地陸之上,全部生人的數目加起來幾乎不足兩千之數,可是在此之後依舊能重新繁衍崛起。

  渡過了最為危險的時段後,天地靈精的散佈也是變得逐漸平穩起來,漸漸分佈在了整片虛宇之內。

  而生人聚落也是進入了一個繁衍的高速期,通常以數百人為一個聚落散佈在的大地之上,其中大多數仍是過遊獵游耕的生活,唯有少數才聚落定居了下來,並且越來越是壯大。

  他看到在某一處部族之中,化身正坐在一方平整的大石之上,以指為筆,在大石之上刻下一個個文字,三十餘個身穿麻衣,足下草鞋。用木簪束髮,拿著石斧,身背大弓的少年人圍坐他身邊在認真傾聽著。

  化身並不直接傳授道法,而是引導他們該是如何調養吐納,如何壯大氣血。這等最底層也最粗淺的東西,在哪個天地都是相同的,哪怕沒有任何神異的世域,習練久了,也依舊能夠強身健體。

  實際上,他前面已經傳授了許多代人,如今已是三十多代了,這些人通過自己,已然是摸索出來了一套相對較為成熟得呼吸法門了。

  而在傳授的同時,他同時又教導了一些天夏的道理道念。

  按照玄廷的吩咐,這世上之人,所有生靈,不分內外高低,都必須和天夏擁有一般道念,所有人都需奉行天夏的道理。

  不過太過高深的道理,這些人還聽不明白,故是他如今先是種下一些種子,等待著日後生根發芽。

  他看到這裡,心裡轉了轉念,再等上半月,或許就能看到另一番氣象了,那個時候,更多同道當能進入此間,繼續此世的推動了。

  遊星之上,曾駑在空曠的宮觀之內一連等了數日,每日除了打坐修持,就是與女修霓寶下棋,舉目望去,外面除了幾個什麼問不出來的修道人,就是深邃無盡的虛空。

  女修霓寶看他有些心神不寧,出聲安慰道:「少郎莫要焦急,既然他們收留了我們,應該是有誠意的,我們在別人地界上,就耐心等等吧。」

  曾駑道:「我倒不是為此擔心,而是……」說到這裡,他搖了搖頭。他倒也是知道的,只要是大勢力,除非是重要之事,一般上層的反應都很慢,都是需要一定時間的,天夏在不知他底細的情況下這是正常反應。

  倒是他怕天夏一時想不開,把他交給元夏,因為他似是聽聞,好像天夏內部有親元夏之人,而且地位頗高,要是不問來路就將他處理了。

  不過真要那樣,他就直接揭露自己的身份。只要自己的價值顯露出來,天夏一定是會重視起來的,至少不會讓他回去元夏了,料想親元夏之人也不可能一手遮天。

  盧星介通過一面水鏡,看著曾駑那患得患失的樣子,面上微微笑著。雖然報上去了,但他卻說此人桀驁,需要晾此人幾日方好說話,上面也是採納了。看得出來,每多停留一日,對這兩人都是一種煎熬。

  薛道人冷眼瞅著他,不屑道:「擺弄這些不痛不癢的小手段有意思麼?」

  盧星介微微一笑,道:「想當初我們在虛空之中待了多久?他這才待了幾日?」

  薛道人道:「你當初不情願,想必他也是不情願的。」

  盧星介道:「我這是替天夏打壓他的傲氣,不然到了上層那裡,他依舊是要吃虧的,他懂些道理,對天夏對他都好。」

  薛道人譏諷道:「那他可真要多謝道友了。」

  這個時候,有一名弟子走了過來,對著兩人捧上一封文書,道:「兩位玄尊,玄廷來書,說是不見兩位了,免得你們不歡迎,這就直接帶人過去便好。」

  盧星介把書信拿來一看,神情微微古怪,道:「原來來的是這一位,倒的確不太好相見啊。」這位日常負責監察玄廷之下每一位天夏玄尊,是實話,平日若是無事,誰也不想看見這一位找上門來。

  他將文書遞給薛道人,道:「薛道友若是無有問題,那我們就把人送過去吧。」

  薛道人拿來看了看,知曉來人後也是心中跳了幾下,他定下了神,道:「好,盡快把人送走。」

  曾駑在得知天夏上層的人終於肯見自己後,心裡也是一鬆,他與霓寶乘上飛舟,在虛空橫渡半日之後,來到了一座地星之上。

  這裡有一座凌空懸浮,周沿環繞清霧的道宮,飛舟進入裡間,便停在了雲霧之上。兩人跟隨接引修士一路朝裡而行,來到了大殿之內。

  晁煥此刻正負袖站在那裡等候,見兩人進來,看向他們道:「兩位有什麼緊要之事,可以直接說了。」

  曾駑看了看他,卻有些不放心道:「閣下就是天夏上層執權之人麼?」

  他覺得晁煥修為只是寄虛之境,懷疑這位真能做得了主麼?畢竟他在元上殿下殿之中,通過負責決議的都是摘取上乘功果之人,雖然許多是用法儀提升的,但道行就是道行。

  晁煥玩味看了看他,道:「你好像對我不滿意?」

  曾駑想說不是,但是心中傲氣令他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反而抬頭直視過去。霓寶在後面輕輕了拉他,他卻梗著沒動。

  晁煥似笑非笑道:「有什麼意見,你大可以大膽說出來,你若是不坦誠,我們又怎麼好接納你呢?」

  曾駑道:「是,你的道行不夠高,我懷疑你做不了主。」

  晁煥挑了下眉,悠悠道:「你是否知曉,只要我轉身離開,你就會關押在這裡,永無可能出去。」

  曾駑皺眉,「是你讓我坦誠一些的。」

  晁煥理所當然道:「你雖然很坦誠,但是惹我不高興了,那就是你的不對,你來投奔我們,難道要我來遷就你麼?」

  曾駑冷然道:「這裡不留人,那曾某走好了,只是你們莫要後悔。」

  晁煥笑了笑,道:「你還有回頭路可走麼?除了我們天夏,還有其他去處麼?其實聽到你來投我們,我們拒絕的,你不過是一個玄尊,或說一個真人罷了,我很好奇,你憑什麼認為天夏一定會收留你呢?」

  曾駑想要反駁,女修霓寶拉了一下他的手,於是他平復了下呼吸,抬頭一字一句道:「我是天道應機之人!」

  說完之後,他故作平靜道:「貴方應該聽說過什麼是天道應機之人吧?需要在下再解釋一下麼?」

  晁煥點點頭,漫不經心道:「然後呢?」

  曾駑怔了怔,應機之人是曾駑最為自傲的身份,以往哪怕別人不喜歡他,聽說此事之後也是一樣是十分吃驚的,至少態度前後絕然不一樣,可是現在晁煥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讓他感覺彷彿一拳打在了空處。

  他用力吐了一口氣,認真看著晁煥道:「如果貴方真的知道什麼是應機之人,那麼當是知道在下的價值。貴方只要願意接納我,有朝一日我就成就上境,那麼貴方就多了一位上境大能,也能在與元夏抗衡中多上一些勝算。」

  晁煥道:「你說你能成就上層大能?」

  曾駑站直身軀,底氣十足說道,不錯,自有氣運護持,這一次墩台爆裂貴方也是看到了吧,若不是氣運護持,又怎麼會逃得出來?又怎麼會來天夏?作為應機之人,我成就上境乃是必然之事!」

  晁廷執笑了笑,道:「你這話說得不對,我很好奇,若是我現在把你一巴掌拍死在這裡,你還能成就上境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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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一百零三章 論行不言心

  曾駑心中忽然湧起一股驚慄,因為他感覺晁煥好像真打算這麼做,他不由得後退了一步,道:「你……」

  晁煥站在那裡沒動,而是悠悠言道:「告訴你一事,所謂氣運是沒有定數的,只是在大勢上能幫你,但是人心易變,所以向來是道法易修,人心難伏,不過想來你也是不明白的。」

  曾駑不禁咬了咬牙。

  開始他聽到「道法易修,人心難伏」時,還若有所思,可是添了後面一句感覺在戳心,因為他正是因為心性定持不夠而屢遭詬病,雖然他本人沒有在這上面遇到障礙過,可總感覺以後可能會遇到。

  他嘴硬反駁道:「修行乃是靠自己,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他人怎是明白?」

  晁煥笑了笑,道:「前幾天元夏那邊有人向天夏求了一個靈精之果,我若未曾猜錯的話,是你要求的吧?這應該和你下一步修行有關,若是沒有這個東西,你能自己修煉到上境麼?還什麼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我現在給你喝髒水,你也必須喝下去,你敢說你不要,我還佩服你的硬氣。」

  曾駑被他說得火氣上湧,他正要頂回去,卻發現衣袍被拉住,回頭一看,霓寶對他搖了搖頭。

  晁煥卻是繼續言道:「怎麼?你還不服氣,你這人自視過高,在沒有與之相匹配的實力,還是不要胡亂放大言,免得我真這一巴掌拍死。

  你現在是不是在想,我不動手拍死你就是以內氣運使然,我這是在教你,讓你以後開口想清楚,比你修為高深之人若是對你不友好,那麼你要隱藏好自己的真實想法。」

  曾駑努力吸氣,用力擠出了幾個字,道:「是,多謝。」

  晁煥卻是一轉身,直接往後殿走了出去,邊走邊言道:「其實你做不到的,我和你說了也是白說,就這樣吧。」

  曾駑一口氣堵在胸膛裡,拳頭不由得捏緊了。

  晁煥離開了道宮後,藉著元都玄圖之助回到了上層,轉而來到了張御這裡。

  張御請了他坐下後,問道:「晁廷執見過那人了?感覺此人如何?」

  晁煥道:「也就如此罷了,此人口口聲聲說什麼自己是天道應機之人。只是所謂天道應機,該應的也是我天夏麼,為何去應元夏?」

  張御言道:「這裡倒可一言,元夏因為天道受迫,亟不可待,所以自然會化此演變,實際也是失之於調和的緣故。

  這其實是好事,說明我天夏還未到那一步,若此人真是應機之人,受元夏逼迫也是十分自然的,因為其本身就是天道用來對抗元夏之道的棋子,若是真站到元夏那一邊,恐怕就失了所謂庇托了。」

  晁煥道:「這麼說此人倒似是天道之工具了。」

  張御道:「雖為工具,可若能抓住機會,也未必不能一躍而上,說此人為氣運所鍾其實並不為過。」

  晁煥看向立在一邊的明周道人,道:「明周,你以為呢?」

  明周道人道:「兩位廷執在此說話,明周本是不好摻和的。不過晁廷執讓明周說,明周也只好胡亂言語一聲,凡間哺育嬰孩,雖然父母之愛不見得有輕重,可會吵鬧的那個總是最惹關切,想必就是如此。」

  晁煥似笑非笑看著他,道:「明周,還說你不懂?」

  明周道人打一個稽首。

  張御道:「這人既然主動來投天夏,哪怕只是一個普通人,我們也不至於將他推拒門外。至於成不成上道,那是以後的事情了,現在他修行不需要心性,往後一定是會要的,就讓他留在外面打磨一二吧。」

  越具大能力者,越要懂得制束自己的力量,若是肆意妄為,那尋的就不是道了,就算寰陽派也是有自己的道理的,並不是單純為了吞奪而吞奪,只是為了完道了。只是與所有主流相悖,他若存在,萬事萬物都無法存在,那必然會遭受所有人的圍攻。

  晁煥道:「張廷執看著安排就是了,我已是查驗過了,這人並非奸徒,至多是有些心高氣傲,任誰都能一眼看穿。」

  張御點首道:「這次勞煩晁廷執了。」他對著殿外的神人值司吩咐了一聲,令其把他宮中以益木枝節栽種的靈茶拿了一些出來讓晁煥帶走。

  晁煥也不客氣,收下之後,謝過一聲,便即離去了。

  張御在他走後,則是以訓天道章吩咐底下修道人,讓其把曾駑帶到陣璧之外的一方事先塑造好的世域中。

  那處本來是為了欺騙元夏而營造的,就是讓人元夏以為那才是天夏上層所在。為了真實,那裡該有的一切也都是有,現在用來招呼其人才是最好。

  那邊修士得了命令後,就去告知了曾駑一聲,帶著二人乘坐著飛舟往那世域而往。曾駑一路之上忍著氣,他已經打定主意了,等自己道行有所成就之後,一定要當面罵晁煥一番,把今天遭受的郁氣吐出去。

  飛舟在虛空中行有一日之後,遁入了一層氣障之中,那接引修士道:「曾真人,我們已是到了。」

  曾駑通過艙壁望了出去,見這裡與元夏的景物十分相似,天穹處處漂浮著一座座玉白色的地星,只是向來不喜歡這些山山水水,看了幾眼,便覺無趣,倒是霓寶興致勃勃,他也只好陪著。

  飛舟在那修士催促之下在一處地星上停留下來。下得飛舟後,他帶著曾駑兩人走入了一座位於山巔的一座恢廓道宮之內,並道:「兩位以後可住在此地。天夏有法度,凡入我天夏玄尊,都有自己之道場,這處就贈給兩位了。」

  霓寶驚訝道:「這是我們的了?

  那修士微笑道:「是的,除了這座道宮,還有這座地星,都是贈給兩位了。只是若分理諸事需要人手,則需去遞書向上呈請,上面自會有弟子派遣過來,但是每旬需給酬償,也請兩位有暇時不吝指點兩句。」

  霓寶認真道:「我懂得。」她學著天夏禮對那修士一個萬福,道:「多謝道友了。」

  那修士趕忙還禮,道:「不敢當。」他又向兩人交代了一些事機後,便就告辭離去了。

  曾駑在他走後,驚奇看了看霓寶,道:「你什麼時候學會的天夏禮節?」

  霓寶笑了下,道:「我們女孩兒家,總是細心一些。」

  曾駑怔了下,盯著她看了一會兒。

  霓寶大膽回看,道:「怎麼了?」

  曾駑感嘆道:「沒什麼,在元夏的時候你可從來沒怎麼笑過,要是在這裡,能讓你多笑笑,那也是值得的。」

  霓寶道:「元夏那不是家。」她環顧一眼,上來抓住曾駑的袖子,道:「少郎,這就是我們的道宮了,我一直都想著要自己的一座道宮,今日算是有了。」

  元夏雖然物力人力勝過天夏不知多少,可大多數都被元上殿之人和諸世道所佔據,曾駑縱然身為真人,可只能住在駐地中,那並不屬於自己。

  曾駑滿是信心道:「放心吧,以後我們的道宮會更大的。」

  虛空之中,那一座崩塌的墩台又是再次建立起來了,原來剩下的那半邊沒有再利用,而是被元夏直接毀了去,再是立起了一座全新的,損失的人手也是重新補充。

  人力物力,元夏從來是不缺的。

  外宿那些鎮守看著也是感嘆,雖然這墩台建一次毀一次,但是撇開上面的矛盾不談,元夏是真的根本不把這些損失放在心上,這個敵手雖然內部有問題,可勢力也當真強盛。

  而且這麼多東西兩界門戶一開就送渡了過來,若是兩邊鬥戰,那麼頃刻間便能送來大量的戰力,他們這些人就處在對抗第一線,他們不怕鬥戰,但怕盡力也無法擋住。

  他們都知道玄廷上層已然在為此事謀求對策了,可至今還未有確切消息傳來,現在只是希望這局面能夠拖延下去,直到整個佈置完成。

  新任駐使在重新落駐之後,這次留了一個心眼,他本人乘駐在一駕元夏飛舟之上,只留了一個分身在墩台之上。

  他心中想著,這個墩台似是被下了咒一般,總是被炸塌,但是自己乘在飛舟裡,這回總是沒事了吧?

  他在安排停當之後,卻是命人給張御送來了一本冊書,這上面依舊是不少寶材,權作這次失機的賠禮。

  張御拿到了冊書後,仔細看了看,這裡面的東西倒也稱得上豐厚,雖然在天夏這些也不算什麼,可若是在元夏建立諸如墩台之物,就要用到這些物事了。

  他將冊子遞給一邊的明周道人,道:「明周道友,你說那墩台每塌裂一次,元夏就會送一批東西,那是不是該多盼著著塌裂幾次?」

  明周道人笑道:「廷執,明周以為,若是整個元夏都塌了,那才是好呢,想要什麼就有什麼。」

  張御頷首道:「明周,你說得很有理啊。」

  他看向外間,道:「清穹之舟若是撞去別方世域,有著傾滅天地之能,然則我卻是希望靠著我們自己就能傾覆元夏,這對兩邊生靈都是一件好事。」

  明周道人默然片刻,深深彎腰,對他打一個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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