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玄渾道章 作者:誤道者(連載中)

 
Babcorn 2019-9-23 17:42:4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23 48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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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五十四章 諸敘載元錄

  轉天過後,蔡行來至張御這裡,遞上了那一卷《無孔元錄》。

  張御在翻看之後才是發覺,這是元夏某一位隋姓修道人費勁心力編纂的萬事典錄,「無孔」乃是取一無遺漏之意。

  這裡面羅列了元夏覆滅各世之後搜羅來的各種技藝,道法;記載了各個世域曾經有過的寶材,奇珍、物產等等,還有泯滅各世的風物記載,並且還做出了一定的歸納總結。

  除此之外,還有對三十三世道簡易描述,大致論述了一下各世道的實力。

  只可惜這本書只有一卷殘本,有些地方未能齊全。詢問之後才是知曉,這位隋真人因為同情一位外世女修,繼而接連帶幫了那個外世不少忙。而在這外世被鎮滅之後,此事也是被元夏得知,於是將其抓拿拘押了起來。

  而其所有餘下的殘稿殘卷也都是收了去,如今也唯有少數世域還留有這等殘本。

  他接觸到此卷書冊之時,其實也是有些驚訝的,沒有想到蔡離居然會把這麼一本重要典籍交給自己觀覽。

  這書其中非常重要的,就是對於外世各種技藝的詳細描述,又講述該如何利用,並融入到元夏體系中來。

  可是元夏似對此並不重視。

  不過待看他一篇篇的看下來,倒是也能理解了。這裡面雖然羅列了三十三世道,但具體的情形沒有深入細說,只是表面概括。

  考慮到這位隋姓修道人本身不過寄虛修士,也只是出身某一個自身勢力和影響力都不算太大的世道,這人地位顯也不會太高。

  而在元夏待了這麼多天,他也是知道,元夏諸世道之間其實也是彼此防備的,所以難以將這些說清也是可以理解,就算真的知曉,怕也沒法完全寫出來,只能提上一筆。

  可即便如此,這也是一個非常有價值的典籍,因為除了諸外世的法器,裡面還有對元夏所用陣器的描述,只要不是涉及上層力量的,都有詳細提及。

  包括他之前在元墩那裡看到的陣器「墩鼎」,這裡面也有載錄,令人訝異的是,甚至是連築煉的方式也有。

  這他是事先沒有想到的。那邊他才是利用心光塵埃發覺,並回頭準備讓人探查清楚的物事,眼下居然輕輕鬆鬆就得到了全部的築煉法門。

  還不僅僅是這個,其餘一些元夏陣器也都有分門別類的介紹,連下層的外身築煉之法也是囊括其中。看的出來這位隋道人是想要編一本博通之書,只可惜最後沒能成功。

  張御在入道之前,學的古代博物學專學,比較能理解這位的心思想法,不提雙方立場,他對於這位未能完成此書也是頗感惋惜。

  看完全卷後,他想了想,站在元夏上層修道人的角度上看,倒也確實不怕把這些東西洩露出去。

  陣器這是元夏所獨有的東西,任何人拿去效仿成就都不可能高過元夏去,要與元夏對抗,沒有人會去選擇走這條路。

  而且這裡面只出現下層境界的陣器,最為關鍵涉及到上層力量的陣器並不在這其中。只得這些,對於一般勢力來說根本沒用。

  此時此刻,一夜已然過去,天地驟然變得一片光明,他將此書卷放下,抬起望向遠空清晰的山水景物,這趟到東始世道看來是來對了,只此一本書,就抵得上此行之收穫了。

  蔡離的確是在這方面不吝嗇,並且在他看來,給他看這些東西,應該更希望是他知曉元夏所擁有的底蘊,並讓他看到諸多外世不論如何輝煌,技藝道法又是如何高超,如今卻都是覆亡在了元夏手中,從而能對元夏產生敬畏。

  不過此人之願,注定是無法實現的。

  因為這等前提是建立在天夏在對抗元夏充滿疑慮之上的,可事實是天夏從上到下,從一開始就建立起了對抗元夏的決心。

  他這時迎著柔和天光,一揮袖,在身周圍布下一個簡易陣勢,隨後收神內斂,一會兒就入至定中。

  天夏上層,清玄道宮之中。

  張御正身緩緩睜開了雙目,那典籍外身看到了,也就等於正身看到了,他伸指一點,一枚玉簡憑空出現在了面前,卻是將所見到書卷內容都是拓入其中,他一抬手,分化了一枚出來,喚了一聲,道:「明周道友。」

  殿內光芒一閃,明周道人出現在了一旁,道:「廷執,明周在此。」

  張御將手中玉簡交給他,道:「你將此簡交給首執觀覽。」明周道人接過,一禮之後,便即閃去不見。

  張御在座上考慮片刻,就振袖起身,隨後意念一轉,已是落到了林廷執的華靈道宮的殿階之前。

  林廷執在宮內感得他至,立刻從道宮之中迎了出來,在外見禮之後,就將他請入內殿,賓主落座之後,他道:「這幾日林某正遵從首執之命排布法器,不知張廷執到來,倒是怠慢了,還望見諒。」

  張御道:「林廷執言重,此來未曾通傳,卻是御失禮了。」

  林廷執關切問道:「張廷執來此,可是因為元夏那處有什麼消息傳來麼?」他之外身雖也去到了元夏,可沒法聯絡到正身,如今唯一能隨時知悉元夏之事的,也唯有張御一人了。

  張御道:「此來目的,確與此事有關。外身去往元夏各處訪拜,此前已是送了不少消息回來,但今有一事,卻需值得注意,乃是涉及到元夏陣器,因為林廷執乃是此道之能手,故想是請林廷執一看,有些陣器否會對我天夏造成威脅?」

  說著,他將另一枚準備好的玉簡從袖中取出,交給了林廷執。後者接過,意念入內一轉,霎時間便是將此中內容大致看過,不過關於元夏陣器那一部分,卻是仔細觀覽了一遍。

  看罷之後,他略作沉吟,抬頭道:「張廷執關心的,可是那名喚『墩鼎』之物?」

  張御頷首道:「正是此物。」

  林廷執鄭重道:「張廷執思慮深遠,此物確實值得重視。」

  天夏是十分看重下層力量的,因為天夏理念之中,所有上層修道人都是自凡塵中來,上下應該是通達無阻,且應該是一個整體,所以在天夏這裡,這個墩鼎極具潛力,若能繼續推動下去,是有可能未來改變局面的事物。

  元夏不重視此物,那是因為根本不需要下層力量。若是元夏上層無變化,那的確沒可能什麼變動,足以壓制下方一切變數,可要是元夏上層被打擊或者受到重創,憑著元夏的實力,很快能將各種原本壓下去的各種技藝和力量給運用起來。

  譬如說,此等墩鼎陣器若是一旦突破上層界限,那麼只要有寶材,就可以源源不斷獲得各種陣器。

  這還不算什麼,若是再加上元夏的外身技藝,那與天夏對抗根本不需要修道人再親自露面了,只需要世域中有足夠的寶材,那麼就可以不停的與天夏鬥戰下去,在寶材徹底耗盡之前,根本不會失敗。

  雖然事情未必會像他們所想的那樣,但兩個大勢力的交鋒,背後牽涉到的是億萬生靈,這一點一定要有所估計和準備的。

  林廷執此時又道:「元夏既有此法,我輩的確也是要有相應的手段應對,實則我天夏有清穹之舟,祭煉上層法器並不困難,但是無法像墩鼎一般,做到以器造器,並非我天夏技藝不成,而是我道機與元夏不同。」

  張御點了點頭,因為天夏挨近大混沌,還有受那濁潮影響的緣故,變數極多,即便擁有墩鼎這類物事,由其煉造出來法器上下偏差也會是極大,完全不會有所定性。

  目前看來,唯有大匠根據造物圖譜打造的上等造物巢,或許能勉強達到這等相近似的程度。不過「無孔元錄」上有許多對外世技藝的詳細記載,卻是可以拿來做參鑒。

  他道:「雖然墩鼎這類物事我天夏難有,但『外身』技藝卻是與造物一道近似,恰好是我天夏所擅長的道路,若我能在此道之上超邁元夏,那或還是能在正面與之一爭短長的。」

  而就在他向天夏這邊傳遞消息的時候,東始世道內,蔡行則是來到蔡離居所,向後者稟道:「上真,方才有傳訊到來,邢上真返回元上殿了,據說元上殿中有不少司議對他頗為不滿。」

  蔡離呵了一聲,道:「這是放出來的消息罷了,越是如此說,元上殿越不會處置他,倒是邢某人心胸狹隘,吃了這一個虧,肯定是要設法找回臉面的。」

  蔡行道:「上真是說他們會繼續對天夏使團下手?他們沒那個機會了吧?」

  蔡離道:「誰知道呢,看他們如何出招了,你不覺的很有意思麼?我們這位天夏使者可不是會任憑宰割的。」

  蔡行承認道:「張正使確實了得。」

  蔡離躊躇滿志道:「所以若得此人相助,那麼我日後征伐元夏,當是事半功倍。伏青世道太過小氣,把握不住這等機會,我東始世道不一樣,能給得都會給出去。」

  蔡行略顯憂慮道:「只是方上真與張正使見過面後,似仍是能未打消這位的疑慮。」

  蔡離道:「此事是我處置欠妥了,我本是看重方上真外世修道人的出身,以為他能勸得張上真放下成見,奈何方上真……」他呵呵一笑,「不要緊,只要張上真在元夏,自能慢慢扭轉其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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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五十五章 立執求延存

  張御在東始世道內訪拜之時,焦堯這一路也是在易午護持之下來到了北未世道之中。

  一入此間,他就感覺到了泊泊生機流淌全身,讓人舒暢無比。

  這裡經過諸多真龍的改造,無疑是最適合龍類存續的地方,來到了這裡,他只有一種如魚得水之感,好似回到了過往出生的洞府之中。這讓他的立場又有一瞬間的搖擺了,但也就是搖擺了那麼一下。

  雖是真龍,可修為到了他這個地步,更多的還是站在修道人的立場上了。他其實也更希望他人能以修道人的身份來看待自己,而不是一個異類。

  天夏金舟在一處崖台上停泊下來,他下了金舟,就跟隨著易午上了一駕由長翼蛟蛇拖動的飛天車駕。

  進入此方世域之後,可以看到廣闊天域之下,有一座座兀立大地之上的寶塔狀高崖,這不禁讓他回憶起在古夏時的所居之地。哪怕是不同的兩個世域,真龍所居仍然是如此相似,倒是讓他感覺到了幾分親切。

  隨著車駕靠近,卻見天穹之中有一條條小龍圍繞了上來,這些小龍都是三尺長短,鱗甲光滑柔軟,都是清澈眸子看著兩人,發出稚嫩的聲音。

  牠們也是很快察覺到了焦堯身上真龍的氣息,既有些親近,又不敢靠上來,還有幾條扒在車沿上不肯離去,只是偷偷看著他。

  焦堯感受到了牠們的情緒,儘管不是元夏修道人,可陡然看到這麼多同類後輩,他倒是有些驚喜,道:「易道友,貴方有如許多的族人?」

  易午搖頭道:「牠們的智慧有限,只有少數能能被用法儀啟發智慧,多數也只是比尋常靈獸稍好一些,成就也是不高。」頓了一下,他又言:「你別看他們如此幼小,但實際上個個都有三百年以上的歲壽了。」

  焦堯有些意外,三百年以上的歲壽了?

  真龍儘管壽長,可通常百年以上力量便就很是成熟了,這些小龍外表看著也就是十幾二十齒齡的模樣。

  其實真龍種與尋常人種的智慧大致相等,像他那個交託給張御的後輩,也就是十來歲的年齒,原身模樣比這些小龍還大上一些,且都能易化成人型了。

  三百年以上,那勉強已可是算得上龍類中堅了。

  他再是問詢了一下才知,北未世道的真龍早年遭受過打壓和重創,自此之後,數量一直太過稀少,為了存續族群,所以不得不大量繁衍,然後從廣大後輩中挑選出具備潛力啟迪智慧,傳授道法。而且數目一多,總有一些會是出挑的。

  這般做的確是緩解了真龍少有後繼之人尷尬局面,但是同樣也多了出來一個問題,因為繁衍數目一多,如此一代代下去,他們的智慧是會不斷倒退的,所被挑選出來的優秀後輩數目並不是在增加,反而是在縮減。

  這就迫使他們不得不繼續擴大繁衍數目,可如此做又導致了後代族群的智慧進一步下降,甚至出現了一些絲毫智慧也無,如同野獸一般只剩下本能的龍類。

  他們也知道這個方法只是飲鴆止渴,但這是目前唯一延續族群的辦法了,只要拖延下去,或許還會有別的機會出現。

  在這等事上,元夏諸世道根本不會來什麼幫忙。他們是知道真龍的潛力的,所以並不願意見到真龍興盛,故是非但沒有幫襯的,反而更樂意見到他們衰落下去。

  焦堯道:「可是道友,似你我之輩,若無外劫來攻,則命元永固,族群之事,大可徐徐緩圖,手段何必要如此激進呢?」

  易午並未瞞他,直言道:「我們北未世道雖然不是以人身修道人為主流,但依舊是有人身修士存在的,他們如今正在逐漸壓過我輩。他們有諸世道明裡暗裡的支持,我們在權柄上怎麼也爭不過他們,被他們侵奪的越來越多,而族人又是凋敝,若無後繼之人,長此以往,我們終將無力發聲,那麼下場可想而知。」

  因為諸世道都是靠著姻親血脈及道法牽連,但是龍類與人相合,哪怕有後代誕下,也不會再是真龍了,如此真龍必將逐漸消失。可易午這些人卻是不願意見到如此景象,於是他們這些真龍在三十三世道內廣受排擠,處境一直不好。

  焦堯心中頓時明白了,難怪北未世道對自己這般重視,看來確實到了十分尷尬的境地了,多一個族人便多一個延續的方向,且他還是摘取上乘功果的真龍,那就更是值得重視了。

  只是這個時候,他心中一動,忽然想到了一個主意,念頭幾轉之後,他道:「易道友,貴方這裡不知可有與東始世道交通的方法麼?」

  易午道:「道友是想與想貴方正使交談麼?」

  焦堯道:「正是。」

  易午搖頭道:「這恐怕很難。」

  焦堯立時聽出來了,這不是不能辦到,只是不願意,這就可以了。他立時面容一正,道:「我聯絡正使,並非是為了自己之事,而正是為了改變諸位同族眼下的局面啊。」

  易午怔了一下,他對任何能改變族群現狀的事都很敏感,立刻道:「如何改變?」

  焦堯道:「我天夏也自是有高明道法的,而我天夏這位正使,博見廣聞,道法高深,對我真龍也無敵意,我有一位後輩也拜在他的門下,說不定能為貴方找尋一條出路。」

  易午一聽,驚訝道:「果真如此麼?貴方正使竟有此本事?」

  焦堯道:「試一試總比不試好,萬一真有辦法呢?」

  易午對此非常上心,正如焦堯所言,試一試總是可以的,萬一就找到辦法了呢?他道:「焦道友請等片刻,此事我不好作主,我需先問過宗長。」

  焦堯道:「道友請便。」

  易午一禮之後,喚來隨從為焦堯安排駐地,自己匆匆離去。

  焦堯則是在此間龍崖宮中住下,只是隔了半日之後,易午便就尋了過來,他道:「焦道友,宗長已是同意焦道友與那位張正使聯絡,並且宗長了,焦道友儘管與這位說話,保證不會有人聞聽到兩位交談。」

  這件事畢竟涉及真龍繁衍的事機,是必然需要重視的,哪怕有一點可能他們也是要抓住的。

  兩人就算藉機說些什麼,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現在兩人能透露的消息,等使團回去之後一樣能透露,而且就算涉及洩密,洩的也是元夏的密,他們北未世道去操這個心做什麼?

  焦堯道:「那便多謝了。」

  易午搖頭道:「不用謝我,我完全是為了族群後輩考慮,我倒是希望貴方正使當真有辦法。」

  他帶著焦堯離開龍崖宮,乘舟來至一處平原之上,指著下方一處圓形圍壁之所在,道:「此是『萬空井』,是我北未世道與各世道交流所用,此前各世道相有定約,若用此物交談,任何人,任何情形之下都不可設阻,不可察觀。道友看用此物聯絡那位張正使。」

  焦堯對他打一個稽首,就踏雲往下方而去。

  東始世道之內,張御外身正自定坐,嚴魚明疾步而來,到了台階之下,躬身道:「老師。蔡真人方才來說,有人自北未世道傳訊到此,說要與老師交通,老師,會不會是焦上尊?」

  張御睜開眼目,他心念一轉,道:「知道了。」

  他站起身來,出了拱橋大殿,蔡行已是等在那裡,見禮過後,便帶著他來到了一處高原之上,他見面前是一個飄蕩著碧水的大井,望之差不多有五里方圓,與其說是井,倒不若說是一方小湖。

  蔡行道:「張正使,此『萬空井』乃用於與諸世道與外世溝通,彼此言語外人無以可聞,你們以可以放心運使。」

  張御點了點頭,他踩動雲芝玉台,自上緩緩飄落而下,來到了萬空井的上方,稍稍一感,便知此物如何運使。

  來元夏之後他就留意到了,這裡並沒有濁潮,所以修道人相互之間聯絡的手段也較天夏來得多。不過元夏上下不同,再好的東西也僅限於上層修道人之間的溝通,和下層幾乎無關。

  在隋道人的記載上,也並沒有記載此物,因為其書並不涉及任何上層陣器,這方面他下來會著重留意。

  他心思一動,足踏至水面之上,而後身影緩緩沉陷下去,一切聲光氣色都是逐漸退去,周圍像是封閉了起來,除了他自己存在之外,只剩下了一片寂黯。

  只是幾個呼吸後,一陣金光盪開開來,在他對面匯聚成了焦堯的身影,後者一見到張御,連忙打一個稽首,道:「見過廷執。」

  張御抬袖還有一禮,道:「焦道友,是為何事尋我?」

  焦堯道:「是有一事,覺得或許可為我天夏所用。」

  他當即敘述起了北未世道和真龍族群之事。他所用的言語全是之前他與張御定下的暗語,哪怕說萬空井不為外人所察聞,他也絲毫不敢放鬆,這些暗語是對照著天夏某部道法而來的,元夏聽了去,也沒法解讀出來。

  在說完這些之後,他又道:「廷執,焦某以為,我天夏比之元夏,在神異生靈這一道上的成就是少有勝過元夏的,故是焦某想著,若是我天夏能夠為北未世道解決真龍族類延續之事,便不能使得此世道靠向我等,也能以此為條件獲取更多元夏內部事機。」

  頓了下,他又道:「便算此輩不願意,若能壯大真龍一族的力量,那無疑也能加大北未世道於諸世道之間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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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五十六章 追脈丹鑒身

  張御思索了下,從焦堯給出的描述來看,北未世道的真龍族類明顯是把自身族類的利益擺在世道利益之上。

  而北未世道,又是將自身利益置於元夏利益之上的。只要這等矛盾不解決,雙方永無調和可能。所以若是策略運用的好,的確是能借此分化元夏一部分力量的。

  而要做到此事,首先就要維繫或者加大這份矛盾,那麼幫助真龍繁衍就是非常可行的策略了。

  焦堯說天夏神異生靈這一道上的成就比之元夏有優勢,這話倒是不誇大。就拿天夏造物之道而言,就已然隱隱觸摸到了上層境界了。

  天夏所在內層,按照天夏的歸納,此前共是經歷六個紀歷。

  而至今遇到的紀歷主宰,幾乎都在塑就神異生靈此道之上有所建樹。天夏更是完整接收了伊帕爾全部的神異生靈技藝還有莫契神族部分技藝,這也是天夏為數不多勝過元夏的地方,能夠利用的話是該好好利用。

  他道:「焦道友的意思我明白了。此番道友做得很好,告知的也很及時,事機若成,我會為道友向玄廷請功。哪怕不成,此事我會記下的。」

  不管時出於憐憫同類的目的,還是為天夏著想,焦堯此番做事,與以往不功不過的態度相比,算得上是相當主動了,光憑這一點,就值得鼓勵褒獎,說明這老龍還是能夠分辨大勢的,明白了天夏若是不存,個人也是難以獨善其身的。

  焦堯道:「不敢不敢,焦某只是傳遞了一消息罷了,什麼都未做,實在不敢當廷執誇獎。」

  張御則道:「雖只隻言片語,但在我看來,卻是堪比奪域辟疆,焦道友,且先等候片刻,後續還需還有事勞煩你出力。」

  焦堯忙是一禮,道:「焦某就在此候著。」

  清玄道宮之內,張御正身一擺袖,站起身來,便道:「明周道友,你去長孫廷執那裡走一趟,就言我稍候欲去拜訪,問他可是方便。」

  明周道人領命,他身軀一閃而去,過了一會兒,便又出現,道:「廷執,長孫廷執說是在會易常道宮迎候廷執。」

  張御點了下頭,他意念轉動之間,身影消去,下一刻便是站在了易常道宮之前,長孫廷執正在階上相迎,見他到來,執有一禮,便側身請他入殿。

  張御跟隨他進入內殿,待彼此坐定,道:「今有一事,或有辦法分化元夏內部勢力,若能做好,對我天夏大是有益,只這裡面需得長孫廷執看上一看,此策是否可行。」

  他將一份法力凝化的卷冊遞過,前後具體事機都已是落文其上。他道:「長孫廷執不妨過目,焦堯道友如今正在等我回信,若有什麼疑問,御此刻可以設法再作問詢。」

  長孫廷執接了過來,打開觀看。

  張御道:「元夏真龍一族,因自身為異類,又掌握一方世道權柄,與元夏諸世道格格不入,屢受排擠,只是其族類日漸瀕少,自感日後難以掌握局勢,故眼下視自身族類存續為首要大事,我天夏若能解決此事,或能成為我突破元夏之局的缺口。」

  長孫廷執看罷書卷之後,沉吟片刻,道:「眼下此事尚不能下論斷,我需要一些東西。最好是元夏的真龍之血。」

  張御略作思索,道:「此輩之精血如今難以送到此地,眼下也必須給予北未世道之真龍稍許信心,若我觀其精血,再於此當面演化,可能行否?」

  長孫廷執道:「我不懷疑張廷執的能為,但是拿取精血不止是要分辨其本來,其中有些道法還需我來親自施展,且這精血便需用於各種變演嘗試,若是不由我親自經手,幾乎不可能分斷清楚。」

  張御道:「那麼長孫廷執這裡可還有他法代替麼?」

  長孫廷執坐在那裡思量許久,才道:「若是沒有精血,那麼就需要這些真龍服用丹丸以推演了。本來此事也極難做,因為元夏與我天夏道機不同。不過此前我看了張廷執你送至玄廷的『無孔元典』,倒是根據元夏寶材煉造丹丸給此輩服用,只是所有丹藥都必須要在元夏那邊祭煉了。」

  張御考慮了一下,頷首道:「此事可以嘗試,長孫廷執不妨說一下那些丹方,我這邊傳遞給焦道友。」

  長孫廷執伸手一拿,就將一道白氣握來,倏忽之間化為一枚玉簡,遞過來道:「丹方俱已記在其中,令那些真龍照著此上關照服下,再詳細記下隨後各類變機便可。」

  張御將玉簡接入手中,抬頭問道:「此丹方可需設法遮掩麼?」

  長孫廷執平靜道:「無礙。」這些丹丸服下之後的變機,是為了方便他自家之判辨,外人看到了沒什麼用處。

  張御微微點頭,這般事情就容易了。這些丹丸是給那些真龍服用的,他們也並非無智,一定是會事先弄清楚丹方藥效的,不然不可能拿去吞服。他意識入那玉簡之中一轉,霎時將此中諸般記載悉數看畢。

  而在元夏北未世道的萬空井中,張御眸光微閃,身外光芒耀起,並在周圍化作一個個文字,卻是以事先定好的暗語化演出玉簡之中的諸般內容。

  焦堯看了幾眼,道:「廷執,焦某已是全數記下了。」

  張御關照道:「此事下來可能會來回交通數回,我在東始世道,不方便主動聯絡於你,此後需要你來與我溝通了。」

  焦堯忙是道:「廷執放心,此事對北未世道的真龍一族尤為緊要,焦某過後當是不難聯絡到廷執。」

  張御道:「那就勞動焦道友多留意此事了。」

  焦堯打一個稽首,在結束了與張御的交談後,他自萬空井中徐徐升了起來,踏動法駕來到了上方車駕之內。

  易午正站在此間等著他,迫不及待問道:「怎麼樣,焦道友,問的如何了?」

  焦堯道:「易道友,此事的確可為。」他不待易午多言,法力一凝,也是化演出一枚錄簡,起雙手遞上,「道友請觀。」

  易午迫不及待接了過來,待看過了後,詫異道:「吞服丹丸?」不過看了下來,他倒是理解了這麼做的原因,他想了想,抬頭道:「道友,你需要什麼,盡可與下面之人提及,易某便先失陪了。」

  他匆匆一禮後,當即拿著錄簡來到了世道主崖之上,一人邁過擺滿了真龍心骨的幽暗走廊,來到了點燃著長生命火的主殿之上。台殿上面正站著一位俊眉修目,面相溫和,外貌大約五旬左右的中年道人,不過身影在命火光芒之中虛幻不定,此人正是北未世道宗長易鈞子。

  易午上來一禮,道:「見過宗長。」

  易鈞子道:「如何了?」

  易午把那錄簡取出,起雙手往上一呈,道:「這是焦堯道友給出的辦法,請宗長過目。」說完之後,只覺手中一輕,再看去時,錄簡已是到了易鈞子手中,後者瞬息之間內容看畢。

  易午道:「宗長,這些寶藥果真有用麼?」

  易鈞子道:「這些丹丸只是為了能弄清楚我輩之精血氣脈,好對症下藥,於我本身並無什麼用處。」

  易午猶豫了一下,道:「這……宗長,我們要照著做麼?」

  牽扯到血脈之事,總是值得警惕的,以前不是沒有人對他們打過這方面的主意,所以他們對此也是非常敏感的。

  易鈞子道:「為什麼不照做?我族延續乃是首要大事,若我族不在,元夏再強盛又與我何用?」

  他沉聲道:「既然有延續之機會,我們自當是抓住。天夏無外乎是想從我這裡得到一些東西,可正是因為這樣,他們才會為此事盡心盡力的。而我們若是再如此下去,只會愈加衰弱,這可能是唯一之轉機。」

  易午道:「那我們是否先驗一驗……」

  易鈞子卻是果斷道:「不必了,我已是看過了,上面所記丹丸當無問題,而且此事若是真要探究,不知要拖多久,還有可能會洩露出去,平生事端。諸世道現在皆在催促我盡快定下下一任宗長,我們時間已然不多了,能爭一時是一時了。」

  諸世道內外都是靠著道法和姻親勾連的,再因為上層修道人都是永壽,為了避免宗長長久把持世道,導致道法越來越偏狹,所以不會讓宗長一直擔任下去,任時一到,就會令其交託出位置,並把其安排去元上殿,包括一些族老也是如此處置。

  如今北未世道就面臨這等情形。北未世道歷來都是由真龍擔任宗長,但是因為族人稀少,出色人物也是不多,下一任卻不見得就出自真龍一族了,這絕然會導致真龍勢力進一步退縮,而再往後,那將會更是艱難,所以只要有一線希望,他們都要死死抓住。

  至於對方是天夏還是什麼其他勢力,他們都不在乎,比起族群延續,這些都不是問題。

  他把錄簡一拋,送回至易午手中,沉聲道:「交代下去,就這麼做吧,要盡快。」略作停頓,又道:「那焦堯若有什麼要求,只要不是太出格的,都可應下。」

  易午躬身一禮,肅聲道:「是,宗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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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五十七章 上下相逐迫

  因為長孫廷執所擬定的丹丸寶材都可在元夏取選,故是祭煉丹丸本身算得上是小事一樁,僅在短短五天時間,北未世道就祭煉出了載錄上的一應丹丸。

  接下來易午再是遵照丹方之上的囑咐,特意精挑細選了許多嫡系血脈族人過來嘗試,依照道行高低,真人之下,每一層境界都是尋到了數十到上百人以作嘗試。在此輩服用下丹丸後,又將丹丸所引發的反應和過後之感應都是詳細記錄了下來。

  當然了,越到上層境界可用之人越少,好在只是這等嘗試,真人之境也只是需要少數幾人便可,不然他們族中也未必能找出多少的人選,若是那等局面,那就十分尷尬了。

  這番前後過程大約持續了有一個多月,終是得到了完整的記述,並且由易午將這些帶來交給焦堯。

  焦堯這些時日依靠自身真龍族類的身份,向易午要來了許多典籍。可儘管如此,所有書冊之中關於三十三世道內部事機的記載仍是非常少。

  這是因為三十三世道自身相對封閉,誰都不會把自己世道的真正底細向外透露,此事令他也頗覺遺憾。

  不管他也是不沒有收穫,此中他也得知了一事,原來一個世道嫡宗子是可以通過法儀來增進功行並維持修為的,如此可以確保道法或者血脈部分的純粹。

  知道此事後,他也試著旁側敲擊詢問做此法儀的代價有多高。

  他能猜出這等代價一定小不了,但是三十三世道哪怕能使得這等受術之人增加一倍,那對天夏所能構成的威脅也將是比原來嚴重的多。

  但是關於這方面,北未世道卻是沒有透露太多,或者說在確認天夏有能力解決自身族類存續危機之事前,並不想這麼簡單的告訴他。故他也只能暫緩此事,先下手搜集別的地方的消息。

  他知道這等機會以後不太可能會出現了,而且天夏那邊即便拿出了存續之法,也不見得定然可成,現在能多探得一點是一點,不管有用無用都先是記在心裡。

  在將易午帶來的記述看過之後,他收起冊子,道:「還要勞煩易道友放開『萬空井』,焦某要與我天夏正使聯絡。」

  易午道:「這是應有之理,道友隨我來。」他對此事期望比焦堯還要迫切的多,當下就帶著後者上了車駕,往萬空井方向過來。

  在行途之上,焦堯想了想,對易午問道:「易道友,焦某有一疑,既然貴方有法儀可提人修為,為何不用法儀提升自身族類呢?讓他順利繼承宗長之位呢?」

  易午性子耿直,在焦堯給出了有可能存續族類的辦法之後,似乎真的就把他當成了自己人了,他回道:「要說我輩族人之中,功行高深之人也有不少,便是競逐這一任宗長之人現在也是拿得出來的,不然諸世道也不會對我如此忌憚,但如今也僅能維持眼前架子的罷了,合格後輩如今愈發稀少,便是這一任宗長還是從我族之中擇選而出,下一任宗長便就不好說了。

  其實便是這一任得了宗長之位,也不見得就穩妥了,北未世道中還有不少人身修道士,更有擔任族老之位,他們得到了一些族老和外世道之人的支持,屢屢試著侵奪我輩權柄,只要諸世道不改換對我真龍族類的態度,我們的處境並不會有所改變,而若是幾任宗長下來都非我等族類接任,那我族類消亡也是難以避免了。」

  說到最後,他神情之中也滿是憂慮。

  焦堯卻是聽得出來,其實易午這話語中還有著不少隱瞞的東西,不過他懂得適可而止,既然不願意透露太多,他也就沒有再追問,而是安慰其人道:「道友不必擔心,有我天夏幫襯,稍候定能解貴方之紓困。」

  易午認真道:「易某也是希望如此。」

  這個時候,兩人卻是聽得有震空之音傳來,不覺都是往遠空看去,卻是看到了一駕駕飛天車駕從光芒盡頭處行來,車架頂上有著雲霓一般的羅蓋遮蔽,在風中飄蕩不已,而車駕兩邊有金虹水霧相隨,飛空之時,下方有一對對輪轂轉動,便傳出有陣陣空鼓之聲。

  而此時天空不知為何,隨著這一輛輛飛天車駕到來,卻也是陷入了一片陰雲之中,唯有一抹天光還勉強存在著那裡。

  易午見到此景,臉一下色變得十分難看。

  焦堯不覺問道:「易道友,這些是什麼人?」

  易午神情沉肅道:「這些元上殿的督治,原先都是各世道的族老,這是來催促我輩改換宗長一事了。」他看著前方,道:「焦道友,恕我暫時不能奉陪了,族中除了宗長,並無主持之人,萬空井只有你自去了。」

  焦堯留意到他這句話,心中不由一動,口中則道:「不妨事,上回焦某已是去過一回,這次自去便好。」

  易午則是從身上解下一枚小印,交給焦堯,又對著車駕上的隨從囑咐了一聲:「帶焦上真去萬空井。」

  焦堯將那印章接了過來,對他打一個稽首。易午則是還有一禮,便即騰空而去,向著那些飛車所去方向跟了過去。

  焦堯則是坐回車駕,沒用多久,便隨著飛車一路來到了之前來過的萬空井之上,他將那枚小印拿出,下方阻礙頓時被化去,他讓車駕在此等著自己,自身則踏動法駕而下,再度沉降入了萬空井的深處。

  他在原處等了一會兒之後,一團金光映現而出,最後凝聚成了張御的身影,他趕忙打一個稽首,又將載錄冊子拿出,道:「廷執,那服有丹丸之後的載錄已是拿到,全數記在此中了。」

  他正效仿張御,將其中文字都是用暗語照顯出來之時,張御卻道:「不必。」他伸手一拿,卻是直接將冊子從焦堯手中拿了過去。

  焦堯不由驚異,這裡可是萬空井,雙方看去面對面對話,可實際上只是照影對面,並非真身在此,這又是如何做到的?好在他功行不低,稍稍盤算了一下,心底也是隱隱有了幾分猜測。

  張御上次用過萬空井後,就對著這東西有了一些瞭解,現在看似是他從焦堯手中拿過,其實是將其之外在照顯拓入自身所顯光氣之中。

  從實質上而言,這與直接從焦堯手中拿過此物也沒有什麼太大區別,也算是萬空井的利用,只要修道人功行足夠,都可以做到這等事。

  他取拿到自己這邊,意念一轉,已知所有內容,道:「焦道友,做得不錯。」

  焦堯稽首道:「此全賴廷執籌謀。」

  張御道:「謙遜之言不必說了,除此外,道友可還有什麼其他發現麼?」而在說話之時,他也是通過正身,令明周道人將這些載錄送去了易常道宮。

  焦堯道:「倒有一事,方才來此之前,焦某見到元上殿的督治來北未世道了……」他下來便北未世道眼前所面臨的窘境告知了張御。

  張御聽完這番話後,心中若有所思,元上殿的事情,蔡行也和說一些,但是並不是如何詳細,經過焦堯這麼一補充,倒是清晰完整了。

  元夏每過一段時日便抽離各世道的宗長和族老去往元上殿,這本意是不錯,可使得諸世道內部不至於變成一潭死水,但這也帶來了一個問題。

  元上殿在集中了多數宗長和族老後,也是由此聚合出了一個龐然大物,漸漸與諸世道開始爭奪起了權柄。

  有些在世道之內還拚命維持本世道利益之人,一旦去了元上殿,就又很快轉到元上殿的立場上了。

  但是這等內耗對於天夏卻是有利的。

  他道:「除此之外,可還有其他什麼事麼?」

  焦堯想了想,道:「倒是有一件不大不小之事,這一月來北未世道容焦某看觀看各類典籍,倒是翻到了幾頁殘篇,疑似是廷執上回所提到過的『無孔元錄』的殘篇。焦某也是記下了。」

  因為內容不多,而且也不涉及什麼緊要事機,所以他直接以法力凝聚了那幾頁內容,並以暗語形式呈現出來。

  張御看了上面所載內容之後,心下卻是微微一動,而在這時,正身那邊也是得到了回應,他道:「焦道友,兩月之後,你再設法與我聯絡,屆時可給北未世道的真龍族類一個準確答覆,你如此回答他們便好。」

  焦堯道一聲是,同時打一個稽首,便見張御的身影緩緩淡散了去。他也是從萬空井中騰升出來,回到了飛車之上,往駐地回趕。

  易午匆匆趕到主殿之後,卻是被那些督治的隨行煉兵擋在了門外。他也無奈,只等在外面等候,大約半天之後,一個同族後輩弟子來到他身邊傳聲了幾句。他眼前一亮,道:「你去招呼好這位。」

  那弟子應聲去了。

  這時主殿之門緩緩開啟,便見幾名督治從裡走了出來,他連忙避道一邊,低頭躬身執禮。他感覺有幾道冷冷目光從自己身上掃過,隨後便隨著腳步聲遠去了。

  他抬起頭,急忙往主殿中來,卻見易鈞子背對著他站在台上,他急道:「宗長?」

  易鈞子轉身過來,道:「安心吧,他們已是被我應付走了,短時內不會再來,你那裡的東西交出去了麼?」

  易午一個躬身,道:「回宗長,已是給出去了,焦道友說當需兩個月。」

  「兩個月麼……」易鈞子沉吟片刻,頷首道:「那我當還等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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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五十八章 傳丹得善納

  東始世道之內,張御與焦堯結束對話之後,伸指一點,方才焦堯所展示的幾頁殘篇在面前重現了出來。

  方才在看到此物之時,上面記載也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焦堯的說辭這是來源自「無孔元典」的殘篇,這應該只是轉述,因為從內容上看,嚴格來說這並非是正文。

  這實際上是那位隋道人寫下的自己去某些地界的經歷記述,還有一些零散的隨筆,東一筆西一筆隨興而落,頭緒很多,所以沒有羅列入正篇也是可以理解了。

  根據上面所記,可以看出這人非常喜歡四處走動,探訪一些元夏形成之前的古蹟,並且有幾句話提到了自身幾番進入「餘黯」,不知道那是個什麼地方。

  也是在那裡,他尋到了許多奇異之物,其中有一個很是奇特,他不知道那是什麼,但總能感覺到其中蘊藏玄妙,所以時時藏在手邊把玩。

  這等描述別人看起來或許只當是什麼珍奇東西,但他卻隱隱感覺到,此與承載道印之物很是相似。

  這會不會道印之殘片?

  只是隋道人被囚禁起來後,他所留下的東西不是被諸世道的修道人瓜分了,就是被拿去銷毀了。

  就算問其本人,怕也不知道這東西到底去了哪裡。這就很難去查清楚了,一塊小小玉石,根本難覓下落。

  但是關於那個「餘黯」之所,倒是很感興趣。

  現在他還不知道這是隋道人自己起的名字,還是確切有此地界存在,他覺得從現在開始,自己可以試著留意搜集一下隋道人以往的殘稿,許能從裡面翻出些有價值的東西。

  當然這些只能稍帶一問,他並沒有忘記自己重點還是在上層陣器之上,天夏與元夏一開戰,這才是他們真正需要的直面的。

  下來時日中,他在此邊是翻閱典籍,邊是等著正身那邊回音,轉眼間,又是兩月過去。

  而他正身,此時則是按照此前約定,來到了長孫廷執的易常道宮之內。長孫廷執取拿出了一枚玉簡,道:「這裡面有數種丹方,所調配出丹液皆是拿給那些年歲不長的真龍吞服的,當可令少數真龍增發智慧。」

  張御道:「御此前與長孫廷執說過,北未世道有一種法儀,可以啟發某些真龍族類後輩的智慧,不知與此可有衝突?」

  長孫廷執道:「我不知北未世道之法儀是如何做的,但從先前丹丸嘗試來看,與我這丹方當是無有妨礙。」

  張御詳細問了下,才知此丹方只是對一些歲壽不大的真龍有用,且真正起效的,或許也只有十之一二。

  不過這總是一個好的開始。關鍵是此事也給了北未世道一個信心,明確告訴他們,天夏並不是空放大言,而當真是有本事改變他們的困局的。

  此法也是很講策略,天夏若不拿一點可以看得見的成果出來,那些真龍未必會真的付出信任,長久之後,態度定然是會有所動搖的。目前看來,北未世道真龍族類這條線是可以好好利用的,必須先維持住。

  他將那丹方收妥,道:「我會先將這些交給北未世道,後續之事,還要勞煩長孫廷執用心了。」

  長孫廷執打一個稽首,道:「這是天夏之事,長孫自不會懈怠。」

  東始世道主殿之外,一駕飛舟進入了殿中。

  蔡離從舟上走了下來,因有兩家重要世道近來又互結了姻親,故在他這些時日一直在外飲宴,今日才是歸來。

  在榻上坐定後,他飲了一口清茶,忽然想起了什麼,向著蔡行問道:「對了,那位張上真最近在做什麼?」

  雖然張御到了這裡已有數月,還沒有給出明確態度,可是他一點不急,區區百多日,對他這等永壽修士而言根本不算什麼,而人就在他這裡,暫時又沒有離去之意,所以他有的是時間讓對方靠過來。

  蔡行回道:「回稟上真,張正使最近似是對陣器很感興趣,問屬下索要了許多關於陣器的書冊。」

  蔡離道:「哦?」他渾不在意道:「若是他感興趣,那你就給他多送過去一些好了。他要看什麼就給他看什麼。」

  蔡行抬頭道:「上真,這樣做是不是……」

  「怎麼?難道還怕他效仿不成?」蔡離笑了笑,道:「元夏的陣器不知道經歷了多少年月才得到如今之地步,看兩眼就能學去,那也未免太小看元夏的技藝了,而且就算學去了,難道還能是元夏的對手?」

  蔡行心裡覺得就算是這樣,也不該把這等東西給現在尚不確定是不是敵手的人看,這般做他總感覺心裡有些不舒服,可既然蔡離這麼說了,他也不好再說什麼了。

  他此刻又是提了一句,「上真,還有一事,張正使在看了那本無孔寶錄之後,似乎對於隋真人很感興趣。近來多問屬下討要與隋真人有關的物事……」

  蔡離無所謂道:「這等小事就不用跟我說了,只要不是涉及鎮道之寶。涉及到上層秘傳道法,隨意他翻閱這些。」

  蔡行稱了一聲是,說過這些後,他又從袖中取出了一份金紋傳書,遞上道:「上真,此是前日元上殿送來一封文書,說是不久之後有巡鑒要來。」

  蔡離不覺流露出一絲不喜之色,道:「他們來做什麼?」

  巡鑒乃是元上殿的一群卸任族老所組成,名義上是負責察觀諸世道,看諸世道能不能保證宗長和族老的正常接替,實際上卻是趁著宗長接替之際,順便察看各世道的內部情況。

  諸世道其實非常抗拒,雖然各世道大致情況對於上一任宗長和族老來說不是秘密,可是後繼者自是不願意看到自己苦心經營佈置的地界被外人這般輕易窺看去的。

  而東始世道傳繼有序,蔡離已然明確是下一任宗長了,所以他根本不需要元上殿來橫插一手。

  蔡行道:「元上殿說是今次不少宗長接替都是出現了妨礙,所以……」

  蔡離呵了一聲,他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天夏乃是元夏需要攻滅的最後一個化演世域了,覆滅天夏則可得取終道,各世道宗長去了元上殿只能是一名司議,而在各世道中則是宗長,所能攫取的利益肯定是不一樣得,誰願意在這個時候就下來?那肯定是能拖就拖。

  他道:「現在還有幾個世道未曾定下下一任宗長之位?」

  蔡行道:「屬下打聽下來,當是還有十餘之數。」

  蔡離笑道:「這差不多近半了,難怪元上殿這麼急。不過他們不去找這些世道,來我東始做什麼?」

  蔡行道:「屬下有個猜測,這……會不會和張正使有關。」

  蔡離冷笑一聲,道:「准他們元上殿襲擊天夏使者,就不許我輩來遮護麼?元上殿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蔡行小心翼翼道:「聽說元上殿的督治方才去了北未世道,而張正使此前正借用萬空井與北未世道交言過,說不定就是為此事而來……」

  蔡離露出不屑之色,真龍族類一直是某些人心中的一根刺,許多人是不希望看到真龍與他們一同得見終道的,奈何北未背後有一位以真龍之身成就的上境大能,關係也比其餘大能與弟子更為親近,此輩不能採取強硬手段,只能慢慢消磨了。

  他道:「我記得張上真那裡就有一位就是真龍出身吧?」

  蔡行言道:「是如此。」

  蔡離道:「這便說得通了,元上殿當是唯恐這些真龍不安分。」他譏嘲道:「自己拿捏不定,又匆忙來補漏洞。」

  蔡行問道:「上真,那此事該如何回信?」

  蔡離冷笑道:「讓他們來,我東始世道可不是北未世道,不是隨便來幾個人就能任憑拿捏的。」

  北未世道這處,焦堯算準時日,再次來到了萬空井中,他等了一會兒,便等了張御現身,並順利從後者處得到了丹方。

  張御與他交流了一些消息,又囑咐關照了幾句,便即散去了。

  易午在上面在飛車之內來回走動,因為涉及族類延續,他等得很是心焦,這時見得下方一道光華騰升,焦堯踏雲而上,回到了車駕之內,他迫不及待上前,急切問道:「焦道友,如何了?」

  焦堯笑了笑,將那丹方取出,道:「正使送來的丹方在此,還請易道友過目。」

  易午拿來看看,他不懂其中門道,不過想來沒有效用天夏使團也不會拿了出來,他頓時再也坐不住了,與焦堯告歉一聲,急急離開了車駕,直接遁光來到了龍崖之上。

  在殿外通稟一聲,他就被喚入了主殿之內,待見了座上易鈞子後,便就將此丹方呈送上去。

  易鈞子拿來看了下,他初時面上十分嚴肅,可是在看了下來後,神情緩緩有些放鬆。

  易午看著上方,道:「宗長,不知此丹方……」

  易鈞子點了點頭,感嘆道:「天夏使團這是先給我等吃一枚定心丸,按照丹丸所用,或還真是有用,我族類延續有望了,不過還要試上才知,易午,你把此事安排下去,還有,與天夏使團的合作可以繼續下去。」

  易午聽他這麼說,也是心神一定,只是他道:「宗主,元上殿那裡……」

  易鈞子沉聲道:「那自有我來應付,我真龍族類延續,方是當前最為重要之事,其餘都與我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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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五十九章 源同道有異

  早在焦堯進入北未世道之後,正清道人與魏廣二人這一路使團,也是在差不多時候到達了萊原世道。

  之所以來此,是因為此方世道背後上境大能,與正清、魏廣二人的老師算得上是同一人。

  只是他們到達此方世道之後,世道之內的修道人對待他們卻是頗為冷漠,將他們安排在外間的客閣之內,一連百多日無人前來理會。直到旬日之前,才是來了一名弟子,告知他們近日會有一名族老召見他們。

  正清、魏廣二人又是等了數日,方是有一名修士前來相請。

  不過引路修士對待他們也頗是冷淡,魏廣令幾次問話,這人俱是敷衍應對,只是一味領路。

  魏廣心中也是有些不悅,對正清傳聲言道:「此輩何意,若是不願見我等,又何必放了我等進來?」

  正清道人道:「此來以天夏事機為重,其餘都可暫時放下。」

  魏廣卻是爭辯道:「可是若我不與其爭,丟的卻是天夏的顏面!」

  正清道人道:「師弟,你爭的是天夏顏面,還是自身之意氣?」

  魏廣倒是一點不氣虛,道:「既然在外,那麼我即是天夏,這又有何區別?」

  正清道人轉首看向他,靜靜道:「你仍是代罪之身。」

  魏廣頓感一陣氣鬱,這言下之意,自己還只是一個罪人,還代表不了天夏,他只得道:「好好,這次算師兄你有理,可你為何不允許我等表明自身身份?或者我等還能憑此身份去見一見老師,玄廷不也是讓我們設法聯絡老師麼?」

  正清道人道:「我們既被允許進入此世道,那麼師長應該是知道的,不用我們特意去說,如今約見我們,那未必見得是出於他們自身的意願。」

  魏廣深吸了一口氣,道:「這麼說來,我們此回有機會到老師了?

  正清道人道:「我以為這位師長不太可能會見我們,但既然我們想利用這層關係在這裡打開局面,那麼此世道又人為何不能憑藉此等關係來利用我等呢?」

  魏廣卻是鬥志昂揚,道:「若是如師兄你判斷那樣,那我等倒要和他們好好鬥上一鬥了。」

  兩人談話之間,已是來到了一座殿宇之前,引路的修士入內通稟,過了一會兒又是轉出,道:「谷族老請兩位入內一見。」

  正清、魏廣二人跨過重門,進入殿宇之中,這裡正有一名仙光繞體,賣相甚好的中年道人等在那裡,見他們請來,淡淡執有一禮,道:「貧道谷微,兩位使者,請坐。」

  正清、魏廣二人還有一禮,在殿中座上坐了下來,谷微道人亦是坐定,他道:「我已知兩位來歷,兩位也勉強算作是我萊原世道的同道。故是諸位族老商議下來,覺得還是要給兩位一個機會的。」

  他看向二人,道:「兩位若是能交代出天夏的具體情形,並願意在下來攻伐天夏之中配合我等,那我等可允許你等為入我世道。」

  魏廣眼中露出冷意,略帶譏嘲道:「那不知道貴方如何安排我等,是像那些外世修道人一樣服下避劫丹丸,還是融入那等法儀?」

  谷偉道人似是一點沒有把他的譏嘲語氣放在心上,依舊語聲平淡道:「無論是服用避劫丹丸,還是設下法儀,都是隔絕劫力的下乘之法。

  而這兩法只是針對外人的,你二位若是選擇歸附我世道,那便是自家人了,我可兩位安排去面見祖師,若能得祖師賜下避劫之法訣,則不需要任何法儀就可躲避劫力,如此與我元夏修道人也是一般無二了。」

  正清道人道:「今次谷族老喚我們來就是為說此事麼?」

  谷微道人看他一眼,態度認真了一些,道:「有些事,大可在談妥了這些之後再談。」

  正清道人道:「我二人需要再作思量。」

  谷微道人點點頭,也不勉強,他道:「那二位便慢慢考慮吧,什麼時候想好了,可再來尋我。」他對侍立一邊的修士道:「待我送一送兩位。」

  正清道人和魏廣起身一禮,便從殿中退出,又是在那修士帶領之下回了駐地。

  不過隨著二人再是回到殿內,殿外卻是浮蕩出了一片光亮,將整個駐地都是籠罩起來,分明就是將他們隔絕在了此間。

  魏廣道:「師兄,看來不給出答案,他們是不會輕易放我們走了,倒是不知方才他所言是真是假?」

  正清道人道:「有真有假,元夏不會平白給人好處。便給了你,也需從你身上拿回去更多。師弟,你且為我護法。」

  魏廣一怔,隨後立刻正容應下,道:「是,師兄。」

  正清道人坐了下來,慢慢調息氣機,在魏廣感覺之中,他身上氣息越來越是高漲,到了某一個時刻,又忽然收斂了下去,隨後其人緩緩站了起來,道:「師弟,你在此等我。」

  魏廣道:「師兄要去哪裡?」

  正清道人看著外面道:「且去稱量此輩之道法,看看老師教了他們一些什麼,若能勝我,再來與我說這些不遲。」說著,他邁步走了出去,身影很快沒入了一片光芒之中。

  北未世道之中,易午興沖沖來至主殿之中,對著座上易鈞子激動言道:「宗長,這幾日我挑選了百餘後輩服用丹丸,至少有十人在吞服之後智慧有所提升,宗長,若是如此下去,那我族延續將大是有望!」

  易鈞子不覺頷首,道:「與天夏使者的合作可以繼續,你下來可給焦道友提供更多便利,他要什麼,只要我族中有的,就盡量給他。」

  易午躬身稱是。

  易鈞子正要再說話,忽然一皺眉,望向天穹之中,他神情微肅道:「你現在去焦堯道友那裡,讓他速去萬空井,將此番結果告知那位天夏正使,待說完之後,你便帶他去往後殿,不得關照,不許出來。」

  易午感覺出來氣氛不對,他沒有多問,應有一聲,立刻轉身遁光而去了。

  而在此刻,北未世道的天穹之中出現了一輛輛車駕,並傳出陣陣擂鼓之音,卻是上回來過的元上殿之人又一次來到了世道之內。

  車駕正在行進之際,他們前方忽然遇到了一層氣障,卻是不得已停了下來,稍待片刻,便是見到前方濃雲緩緩淡散,隨後一隻若天地之大的金色龍眸正在那裡望著他們。

  車駕之中,有一個老道人站了起來,先是一禮,隨後道:「易鈞宗長,你為何阻擋我等去路?」

  龍眸看了他兩眼,無處不在的聲音飄來道:「上回我已是告知諸位,下一任宗長之選,年後我自會做出決斷,為何現在又來我世道之中?」

  那老道人道袍一陣飄動,他道:「此來並非為了宗長繼任一事,而是我們收到傳報,說是貴方世道之內,有外人妄用萬空井,今次特意來此查證,還望易鈞宗長能讓開去路,不要攔阻我等。」

  那龍眸凝視了他們片刻,道:「即便要查,北未世道內任何事情也當先告知我這位宗長,而後再由我來處置,你們無故擅入,卻是把我置於何處?」

  那老道人道:「這次我們確實急躁了一些,但都是為了元夏著想,等我們查證下來,事後會向易鈞宗長賠罪的。」

  然而他一語說出,卻聽得隆隆聲響傳來道:「北未世道之事自由我北未世道作主,就不勞動諸位了,我自會派人前往確定,有了結果,會來告知諸位的,諸位先請回吧。」

  那老道人一抬頭,肅然道:「易鈞宗長,此來持元上殿之命,請你通融。」說著,他一抬手,手中了多了一枚玉珮,上有「元上」二字,他又言:「貴方開了世道之門,就意味著同意我輩查驗,希望你不要阻攔。」

  面對著那撐滿天地的凶厲龍眸,他一個人顯得異常之渺小,但是他語氣卻是十分之強硬。

  那龍眸之中漸漸浮現血絲,場中氣氛也是變得緊張了起來。

  此番世道之門之所以得以開啟,那是因為世道內存在有與易鈞子意見相左的人身修士,而易鈞子因為一樁特殊原因,不得不克制自己的力量,所以容忍某些人在他眼皮底下活動。

  可是現在,涉及到今後族類之存續,他卻是絲毫不打算退讓,故是用有若雷動的聲響言道:「此事未經我宗長傳諭,更未有人向我通稟,准許之言就不必再說了,若是諸位再堅持向前,那我便不得不行使宗長之權柄了。」

  說話之間,那龍眸之外蔓延出一道道玄赤色的流光,整個天穹也似是被染上了一片煙火,並有一股令人心神壓抑的力量在醞釀之中。

  那個老道與他對視了片刻,過了一會兒,他道:「既然易鈞宗長執意不肯,那麼我等就等弄你清楚結果了。」他一抬手,道:「回去。」

  隨著他的示意,諸多飛天車駕一輛輛退了出去。

  老道人身邊另一個車駕上有人傳聲道:「成司議,看來易鈞子決心很大,是鐵了心維護天夏那名使者了,我們現在還不好與他撕破臉皮。」

  成司議道:「沒關係,邢司議已是去往東始世道了,且看他那邊的結果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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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六十章 借勢侵利名

  萬空井內,焦堯進入此間之後,就朝著東始世道傳了一道信訊出去,沒有等上多久,一片金光浮現了出來,張御身影緩緩在裡凝聚出來。

  焦堯打一個稽首,道:「廷執,北未世道的真龍族類照著廷執所予的丹方調配了丹丸,服下之後已是起了效用,具體結果皆已記在了這份呈書之中,請廷執過目。」

  他拿出一份錄書,往上遞去。

  張御目光落下,此書化作一道流光落入他所在,在光氣接拿瞬間,此中內容便已是看畢,他道:「北未世道的真龍上層如何說?」

  焦堯道:「易午與焦某言,說他之宗長希望能從我天夏這裡得到更好的丹丸,還言他們族群有著不少早已壽成數百載的同族,但這些同族日常都是渾渾噩噩,不明道機,無法修行,他詢問我等是否能更進一步,讓這些同族也是重開智竅?」

  張御心中對於北未真龍一族的請求是早有預料的,此輩在看到了一些希望之後,自然也想要得到更多。

  按照焦堯的陳述,元夏真龍一族的現狀十分糟糕,如今壽數幼小的真龍看起來是有了希望,但是畢竟太年輕了,要等到他們力量成熟並擁有道法,那至少也要百年之後。

  而要是想攀渡上境,那時間當會更久,且還不一定能修行有成,故放在長遠看是有希望的,但對於眼下的窘迫局面沒有絲毫幫助。

  唯有讓力量成熟的真龍重獲智慧,那才有可能真正扭轉頹勢。

  這個事他是問過長孫廷執的,這個問題不是不能解決,但需用更長的時間。並且天夏與元夏畢竟隔了一層,無論是用藥和是探應變機,都是不方便,這是唯有一個辦法可以解決。

  他道:「焦道友,你回去告知北未真龍一族,我有一個建言,你可以回去告知他們,若是可以接受,那麼或許可以真正延續他們的族類。」他拿出一枚玉簡遞出,「具體我已是錄在了此簡之中,你將此物帶給他們,願意如何做,由得他們自己去選擇。」

  焦堯抬起頭,試著伸手去拿,卻是發現手中微微一沉,居然輕而易舉將此簡接到了手裡,心中不覺升起一股佩服,顯然張御對於萬空井的運用手段比之前更是精妙了。

  在收妥玉簡之後,他又待將這段時日探查到的消息告知張御,不過就在這個時候,像是水中倒影受到了衝擊一般,他的身影驟然一陣晃動,不過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張御目光微閃一下,他判斷出來,這應該是源自於某些強大氣機的干擾,他道:「焦道友那裡可是有事?」

  焦堯想了想,道:「方才易午送焦某來此時,似是有些急迫,元上殿前番時日曾向北未世道施壓,這許也可能與元上殿有關。」

  可他心下卻是非常篤定,真龍族類延續對於他們來說是最為重要的,對他一定是會全力維護的。

  張御點了點頭,不過這個時候,他卻是感受到了一股異樣氣機,抬首往外看有一眼,看來這一回不止是焦堯這邊之事。

  幾乎在同一時刻,東始世道門戶所在,蔡離的身影出現在了這裡。

  他的身後則跟著十二名煉兵,所有人俱是站在天穹氣霧凝聚的浮陸之上,周圍一團團雲煙湧蕩。

  不一會兒,隨著門戶外間光芒映照進來,他們面前浮現出了一駕駕飛車,那飄蕩羅蓋之下,則是數名來自元上殿的司議,包括那位邢道人亦在其中。

  不過此刻這一眾人等的面前,卻是出現了一層無形氣障,這些飛天車駕並無法穿渡過來,只好頓止在了半空之中。

  蔡離看了看對面,負袖言道:「諸位司議,不知何事來我東始世道?」

  車駕之中有一名道人走了出來,語氣略顯嚴厲道:「蔡上真,我等發現,東始世道與北未世道近來頻頻用萬空井進行聯絡,情形十分有異,故是前來查驗,還望你能放開阻礙,讓我等問詢清楚。」

  蔡離撇他一眼,道:「那又如何?兩個世道相互交通聯絡,又有何不可?莫非元上殿連這個也要管麼?按照定約,我諸世道如何用萬空井,諸位也無權過問。」

  那道人卻是盯著他道:「若是世道之內修士運使,並且遵從定約,那麼我們當然不會過問,可若是外世修道人運使,那麼我們就不得不要多問一句了。」

  「外世修道人?」

  蔡離目光向著諸多車駕上的司議掃去,嗤笑一聲,道:「且先不論是誰,我東始世道內部與外溝通,諸位司議又是怎麼知曉的呢?莫非諸位是派遣了人手暗窺我世道之內事麼?

  要是如此,那我倒要好好問一上問了,諸位是只在我東始世道這麼做呢?還是在所有世道都如此做呢?」

  飛天車駕上的眾司議不覺一皺眉,各世道內肯定是有向元上殿送傳消息的暗線的,這雙方都是心知肚明的,可這個事情是萬萬不能承認的,也是絕對不能拿到明面上來說的。

  先前說話那道人這時道:「蔡上真,此事絕非並你所言那般,而我得到的消息也非是暗窺得來,乃是北未世道那裡有同道明確告知於我,說有外世修道人運使萬空井,所牽連的正是東始世道,若非如此,我等也不會尋過來。」

  蔡離一挑眉,他也是清楚得,北未世道並不是像東始世道一樣鐵板一塊,內部出現這等情況是可能的。

  不過他卻是根本不按正常路數來,輕蔑言道:「這是污蔑!我東始世道之事。何時論到北未世道來指摘了?」

  另一個司議沉聲道:「無風不起浪,這等事情總要查證一下,如此也可還東始世道一個清名。」

  蔡離道:「笑話?我東始世道的名聲何須外人來管?還有。」他看向所有人司議,「莫非北未世道所言便是真的,我所言便是假的不成?」

  他的脾氣就不讓我做,我偏要做,越是強壓,他便越是要硬頂回去。何況這件事也沒這麼簡單,元上殿按權責來說是無法干涉他們具體行事的,要說有問題從道理上說也讓各世道自行處置,只是有一些弱勢世道頂不住壓力,所以只能任由元上殿查驗。

  可他們東始世道不是那些弱勢世道,元上殿要插手他們內部之事,他們是必須打壓下去的,否則不單是他個人威信有損,元上殿也會利用這個被打開的口子不斷侵奪他們的權柄和利益。

  車駕之上幾名司議見他怎麼也不肯鬆口,相互看了看,決定不予他做糾纏,那為首道人直接言道:「蔡上真,我們知曉自天夏來的那位張正使正在貴方世道之內,我們有些事情尋他,勞煩你把張正使喚出來一問。」

  有司議附和道:「對,我們元上殿需尋天夏使者議談幾句,你們東始世道總不至於為此做阻攔吧?這可是我們元上殿的權柄。」

  蔡離悠悠道:「這當然是可以的,不過今日不可,張正使者如今正在閉關,不見外客,而他在我東始世道作客,那就是我東始世道的客人,我自也要維護他的所求。」

  那為首道人道:「蔡上真,尋天夏使者問話,乃是我元夏上下各方都涉及的大事,希望你不要妄加阻攔。」說著,他便將刻有「元上」二字的玉符拿了出來,對著其人展示了一下。

  蔡離卻是不屑一顧,諸世道並非是元上殿的下屬,雙方名義上乃是本等的,只是平日諸世道委託元上殿行使權柄罷了。

  北未世道內部不穩,所以只能被元上殿侵壓,可是他這裡內部穩固,只要他不同意,元上殿的人連這層屏障都進不來,若是敢強闖,所有世道都會聯手起來對元上殿施壓,就眼前這幾人,根本擔不住。

  正當他準備不作理會時,一個聲音傳出道:「蔡師侄,此事不用分辨了,你把人喚出來吧。」

  蔡離轉頭看去,見某一駕飛車之上站出來一個老道,他有些意外,這位乃是東始世道出去的族老,如今元上殿的司議,不過其人接任此職也不過只有半載時日。

  他態度頓時和緩了一點,對著其人恭敬執有一禮,道:「原來是師叔。」

  那老道人不覺滿意點頭,可蔡離下面又是一句話卻是讓他神情難看起來,「師叔你既然已經成了元上殿的司議了,那麼東始世道的事就與師叔無關了,也輪不到師叔你來操心。」

  老道人心中不覺羞惱,他不僅是蔡離師叔,算來還是其血脈上的長輩,蔡離居然如此不給他臉面,這令他在眾人面前也下不來台。

  只是蔡離如今是下一任宗長,在前任宗長不管事的前提下,東始世道完全是由其說了算的,其人要是不認他這個長輩,他也沒有辦法。

  邢道人這時忽然出聲道:「蔡上真,天夏使者到底見不見我,也總需要問詢一下天夏使者自己的意思吧?莫非東始世道還能替天夏使者作主麼?」

  蔡離不由看了看他,片刻後,才是一笑,道:「這話也有些道理。」他對著站在身後的蔡行吩咐了一聲,「去天夏使者那裡問一聲,就說元上殿諸司議到此尋他,看他是否要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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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六十一章 使邀赴元上

  蔡行得了命令,就從兩邊對峙所在退了下來,一路來到萬空井這邊,看著下方萬空井內毫無波瀾,隨從問道:「真人,是否要屬下去喚一聲?」

  蔡行擺了擺手,道:「不急,且等著。」

  在等了不長時間之後,但見萬空井中水波蕩漾,金光浮現,張御渾身飄繞燦爛星光,腳踏雲芝玉台,從萬空井中飄升而出。

  蔡行笑著上前,對他執有一禮,道:「張正使。」

  張御道:「蔡真人到此,想是有事尋我?」

  蔡行笑著道:「也沒什麼大事,元上殿的幾位司議方才尋了過來,想拿張正使運使萬空井之事尋我東始世道的麻煩。

  這事其實與張正使關係不大,只是此輩藉機發揮,不過元上殿執意要問張正使自己的意思,上真說了,這不好替張使者你來作主,故遣在下過來一問,當然了,張正使若是不願與此輩相見,上真自可替張使者擋了回去。」

  張御心下了然,難怪方才他感到得外間氣機有異,應當就是那些元上殿的司議到來之故,還有焦堯那裡生出的異樣情況,許也同樣有元上殿之人去其那裡。

  此事他若不應,表面看來,可以讓東始世道與元上殿互相爭鬥,他可作壁上觀,不過便宜不是那麼好佔的。東始世道也非善人,今天為你遮擋,那是為了從你這裡得到更多東西,你不答應他的要求,那麼明日就可聯合元上殿來一同對付你。

  還有麼,身為天夏使者,現在也肩負維護天夏尊榮之責,元上殿算是元夏的明面上的上層,這些司議指名要見他,那就代表著元夏要見他,他身為正使,又豈能避而不見?

  思索下來後,他道:「元上殿既然要尋我問話,一次不成那總是有第二次的,且便是我不出面,也會去尋其他副使,此事終須有個交代的。」

  蔡行笑呵呵道:「無妨,蔡上真說了,張正使願意如何便如何,只是那萬空井一事,還望張正使不必回應,一切皆可交由我等來應付。」

  張御點了點頭,這些時日來他也明白了元上殿和諸世道之間的矛盾,若是元上殿抓住這一點不放,就可能牽扯到東始世道,目前來說,維護好與東始世道之間的關係,還是有利於他在元夏行事的。

  而此時此刻,那些元上殿的幾名司議仍在等待之中,有人道:「那位天夏使者會答應來見我等麼?」

  有人則道:「那卻要看這位蔡上真的意思了,若其執意不願,怕是無法見到其人,屆時我們是否可以……」

  那為首老道人搖頭道:「蔡小兒決心很大,若是執意維護那位天夏使者,那麼我們今日唯有先行退去了,我們還不能和諸世道撕破臉皮,至少現在這個時候還不能。」

  先前那人不甘道:「可這樣卻是有損我元上殿的威信。」

  為首老道人道:「諸世道違我之意也不是一回兩回了,目光要放長遠,總有拿捏回來的時候。」

  這時有人精神一振,道:「諸位司議請看,那位天夏使者好像是來了。」

  眾人不覺舉目看去,過見一輛飛天車駕遠遠過來,上面站著一名道袍飄飄,渾身籠罩在星光玉霧之中的年輕道人。

  飛天車駕很快來到了諸人面前,張御看了對面一眼,又對蔡離一點頭,道:「蔡上真。」

  蔡離道:「張正使,本來你在閉關,我不欲打擾你,不過這幾位執意要見你,我思量著你為天夏使者,總要尊重你之選擇,這才傳訊於你,還望不要見怪。」

  張御道:「多謝蔡上真體諒,我到貴地足有半載,然而貴方中樞卻始終避而不見,如今忽然欲要見我,想著總不能錯過這等機會,不然下一次不知要等到何時了。」

  蔡離不由大笑幾聲,道:「說得是啊,以往一直不曾見到,現在不見,怕是要錯過機會,哦,不對。」他轉頭朝對面看有一眼,意味深長道:「其實這些人張正使也是有見過的,譬如這一位邢……」

  「好了!」

  那為首老道人立時打斷了他的話,道:「蔡上真,我們還是說正事吧。」他轉而看向張御,語氣嚴厲道:「天夏使者,我等來此是奉規查問一事,我需問你,你是不是方才動用了我元夏修士才可使動的萬空井?」

  張御淡聲道:「我只是受邀來東始世道作客,一切行止都是遵從東始世道的安排,如果要問在此間有何事做得不對,蔡上真在此,諸位可以直接問他。」

  蔡離這時出聲道:「張正使在我東始世道所行並無任何不妥,要是有違反東始世道規矩的,我自會出面阻止。」

  那位出身東始世道的蔡司議道:「蔡師侄,查規判問,此乃是元上殿之責!」

  蔡離輕蔑的看了一眼,不屑道:「東始世道自有規矩,若有違背元夏之事,我自會稟訴,但我未見,你們又何須強加?

  至於蔡司議你麼,你若還在東始世道,此事還能過問兩句,你如今既然已是元上殿之人,那就不要來指指點點了,尊駕也無有那個資格。」

  蔡司議頓時露出惱怒之色,被一個後輩這麼毫不客氣的正面譏諷,弄得他也是下不來台,他怒道:「看來我需與兄長說一聲,讓他好好管教於你了。」

  蔡離冷笑一聲,道:「別用宗長來壓我,元上殿的手還伸不到我東始世道來。」

  那為首老道人一看,卻是出聲道:「蔡司議,你們敘舊之言就留待往後再說吧,當面還是正事要緊。」

  他又看向張御,道:「張正使,之前我元上殿有要事處置,所以還未來得及顧及你等,只是讓伏青世道代為照拂,後來聞聽張正使去了東始世道,所以也一直沒有來打擾張正使,如今見到,不若就請張正使往上元殿一行,我兩家也可正式議談一番。」

  張御心中明白,對面說是正式議談,但主要目的恐怕是要要先把帶離這裡,然而再問萬空井一事,這樣就沒有人為他辨替了。

  蔡離則是哼了一聲,他也能看出這幾人目的所在,在東始世道他能夠硬抗元上殿的壓力,但是去了元上殿,那就不一樣了,沒人會理會他的話。

  張御思索了一下,他身為天夏使者,明面上來此就是要尋元夏上層議談的,而且他也想借此機會瞭解一下元上殿的情形,這可是難得機會,他不想拒絕。

  但他並沒有立刻答應下來,而是道:「我願受元上殿之邀,不過這些時日與蔡上真論法,有所感悟,本在參修之時,尚需幾日,還請諸位再稍等兩日。」

  那些元上殿司議雖對此有些不滿,不過既然他答應了,自然也不願意再多事,那為首老道人道:「不妨事,我等等上幾日也無礙。」

  蔡離在旁開口道:「既是說定,那便如此吧。」說著,他不待對面再開口,一揮袖,面前氣障便變得濃厚起來,將元上殿來人都是隔絕在了外間。他轉過身來,道:「張上真,你決定要去元上殿了?」

  張御道:「我身為天夏使者,本來就是要與之會面的,自是要去的。」

  蔡離笑了笑,道:「我知道張上真是欲看一看元上殿的情形,不過元上殿雖然是元夏中樞,力量也是最強,但並不見得能凝聚住各世道的人心。

  且元上殿諸司議各佔一隅,能給張上真的東西,並不見得有我東始世道給得多。張上真待去過了元上殿之後,若是還想回來,我東始世道的門戶隨時為你敞開著的。」

  張御點首道:「多謝蔡上真了。」

  蔡離道:「不必言謝,倒是張上真你,此去當要小心了,元上殿可沒有我這裡會待你們這般客氣了。」

  張御微微點頭,道:「蔡上真的提醒,我不會忘卻。」

  與蔡離在此說定之後,張御折返駐地,安排啟程之事,同時又利用萬空井與焦堯聯絡交談了一番。

  三日之後,他與蔡離等人別過,在元上殿諸司議的注視之下出了東始世道,而是在諸司議的前後護送之下,駕舟往元上殿飛遁而去。

  此刻北未世道之內,易鈞子拿到了易午從焦堯處得來的書信,他看過之後,不覺沉吟起來。

  張御在書信上言,其實丹丸的效用還能做到更好,但是受限於元夏這裡所知寶材,所以只能修修補補,故是給他們提出了一個建言。

  為了方便煉造出開鑿智竅的丹丸,建議他們將一批族人送至天夏使團處,等天夏使團回程時一併帶了回去,如此可以通過探研真龍血脈根骨,可以拿出效用更好的丹丸。

  他覺得天夏用意不止於此,而且要是元夏的真龍族類落到了天夏手裡,也意味著元夏真龍的自身隱秘會敞露在天夏面前,而萬一事機敗露,元上殿還可能借此問罪。

  可是他又難以拒絕這樣的提議,因為這的確有益於解決真龍族類的根本問題。想了許久之後,他尋了易午過來,與後者商談了一番,最終還是決定應下此事。

  易午有些迫不及待,道:「我這就去與焦道友言說此事。」

  易鈞子卻是伸手將他阻攔了下來,沉聲道:「現在還剩下一個問題,要看天夏使團這次能否順利回轉天夏,若是不能,那麼這所有都是空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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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六十二章 盛光蓋心焰

  北外世道之外,數駕飛舟漂浮在虛空之中,先前侵入世道之內又被迫退出的幾名司議此刻還等在那裡。

  這些人正在等候東始世道那邊的消息,如果那處不順利,或者有諭令傳來,那麼說不得他們還要需再努力一下。

  有人向車駕上的道人問道:「蘭司議,若是東始世道那邊不順利,我們真的還要進入北未麼?」

  蘭司議沉吟道:「元上殿的命令不可不遵,但便是進入此世,也未必見得一定要與易鈞子起衝突。

  需知其人宗長之位左右也就半年時日了,再有半年他就該卸任了,到時候他就會來元上殿成為司議,與我們站到一起了,現在與他正面較量,那是十分不明智的。

  他話是怎麼說,聽著也挺有道理,可在場之人都能感覺到,真正緣由恐怕是這位沒有底氣在這裡與那位真龍宗長正面硬撼,到時候非但元上殿的交代做不成,自己反還會折了臉面。

  在等待之中,有一名修士來至前殿,執禮道:「蘭司議,有消息了,東始世道那處傳來消息,說天夏正使已然被押著去往元上殿了,這裡若是還不曾完成,也不必繼續,可以撤走了。」

  蘭司議一聽,欣然道:「諸位司議果然有手段,居然從東始世道處把人討要過來,既讓他們走,那我們也不必在此等著了,回去吧。」

  他命令一下,數駕飛舟也是不再停留在此,轉頭過來,化作一道道流光轉瞬消失在虛空深處。

  另一邊,張御站在金舟主艙之中,跟隨著前方的引路飛舟而行,不過他目光轉過,四周圍都是舟,隱隱把他圍在最中間,與其說是護送,還不如說是押送。

  如果這一回不是在東始世道諸人見證之下被邀去往元上殿,相信此間如不少人願意直接對他下手,而不是這般將他請回去。

  過去半天之後,飛舟徹底遠離了東始世道,這時許成通來報,說是有一個元夏修士奉命而來,請求登舟。

  張御心中有數,這是見沒有來攪亂了,所以準備來尋麻煩了,這個事情總是要解決的。他道:「讓此人上來吧。」

  過了一會兒,一位修士在許成通引路之下來到了主艙之內,對他執有一禮,道:「張正使,過司議請你到我舟上一敘,諸位司議說是有話想問詢張正使。」

  張御道:「前面引路吧。」

  那修士應下,帶著他上了一駕飛車,並乘坐此物來到了舟隊之中一駕最為龐大的元夏飛舟之上。

  張御進入那一間幾可容納小山的空艙之內時,方才在東始世道見過的六位元上殿司議都是站在此間了。

  那為首老道人站在中間,應該就是那位過司議了,站在其人身邊的,是他曾是以天印渡命見過一面的邢道人,還有那位曾與蔡離對話的蔡司議也在這裡,不過卻是站在最邊緣處。

  雙方照面,先是互相見禮,隨後那為首老道人言道:「今請張正使到此,是想像張正使問詢萬空井一事,還望閣下能把此事說清楚。」

  張御淡聲道:「該說得方才都已是在東始世道說了,過司議若不明之處,可以直接去問蔡上真,畢竟他才是東始世道的執掌者,什麼事情他都比我更是清楚。」

  為首老道人沉聲道:「蔡上真那邊我自會去問清楚,只是現在卻想聽張正使親口說出此中情形。」

  張御抬目看向他,道:「尊駕既稱呼我為正使,那當是清楚知曉我乃天夏使者,而並非是諸位之囚徒,這次也是應諸位之邀前往元上殿,若是諸位別有所圖,那麼我身為天夏使者,亦當會有我的正確選擇。」

  蔡司議方才被接連蔡離頂了幾次,心中餘怒未消,此刻聽他之言,卻是語聲陰冷道:「閣下以為到了這裡,還有選擇不說話的餘地麼?需知這裡可沒有人遮護閣下!」

  張御看他一眼,語聲平淡道:「我率天夏使團到地,並不是靠誰人遮護,此前路上也不是沒有人阻礙,便是多得一次也不算什麼。」

  蔡司議冷笑一聲,道:「我卻是聽聞,張正使在東始世道時曾與蔡離還有多位同道有過論法切磋,且是每回都佔上風,我卻也想領教一番,看張正使是否有那幾位說的那般高明。」說話之間,他身上有一道爍爍光亮照出,直接往張御所在照了過去。

  他本是想將張御直接拖入另一片空域之中,然而這一道光芒照去,卻驚愕發現被一片燦爛星光阻擋在外,無法根本無法挪動其人半分。

  張御站在光影交織之中,身影顯得忽明忽暗,他語聲平靜道:「既然尊駕只欲切磋,那又何必進入另一片空域,莫非是為遮掩什麼麼?」

  蔡司議遇挫,當著諸人直面,臉上愈發掛不住,他甚至能感覺到幾位司議正用詫異和譏嘲的目光看著自己。

  他身上法力一轉,有刺目光芒放出,大廳之內頓時生出一股無處不在的壓力,整個元夏飛舟都是如承受不住晃動了起來,並發出了受擠壓的聲響,可以看到,此間有些擺設都是發生了微微扭曲變形。

  但這些也不過只是餘力所及,正正的重壓全數落在了張御身上。

  張御站在那裡卻似沒有任何感受一般,連身上衣袍都沒有半分漣漪,不過對方既然出手了,那他也不客氣,他抬手而起,對著其人就是一彈指。

  這一瞬間,站在此間的諸人似都是看到,有一股浩蕩星光將所有自身感應都是填滿,而這感覺只是出現了一瞬間,便見那一點明亮星光朝著蔡司議飛去,似是方才無量星光收斂為了眼前這一點。

  蔡司議看到,眼瞳不禁驟然一縮。因為他能察覺到這一點心光之中所蘊含的可怖威能。

  這一瞬間,他不禁出現了一絲心慌,甚至想著就此退避,但他知道只要自己一退,那麼就是當場認輸,那連最後一點臉面都要丟乾淨了。況且以張御的手段,也未必能讓他輕易避了去。

  故是他一咬牙,身上法袍陣器閃爍起一陣陣的光芒,霎時法力倍增,這也是給了他一定底氣,不閃不避,匯聚起全身法力,對著那一點光亮就是一掌推了過去!

  而在他們兩人動手之際,旁邊所有元上殿司議都是冷眼旁觀,一個都不曾出手幫忙。

  這是因為蔡司議才是成為司議沒有多久,和他們許多人都沒有什麼交情,他們也沒必要為其出頭,且他們人人都是世身到此,就算被打滅,也不過損失一具世身罷了。到時候用個接引法儀,又能夠從天外歸來。

  而在場中,蔡司議正當全身法力匯聚,要將那一點光亮擋下之際,他心中忽然一悸,卻是感應之中見得有一道劍光對著自己遙遙指來,似此劍下一刻就會將自己撕碎,他不由一驚,這心神上的片刻動搖,令他的法力也是不受控制的一個鬆懈。

  這般兩者正面對戰之中,哪怕差一線的力量都有可能造成嚴重偏差,何況這等情況,感受到那一點光亮毫無阻礙的從他所構築的法力屏障上突破而出,並如洶湧奔流一般,毫無遲滯的衝至他身軀之上時,他頓時神情大變,只是他還來不及有什麼後續反應,場中有光芒倏然一閃,整個人就此消失不見了。

  只這一擊之下,蔡司議的世身就此打滅了。

  在場諸司議見到此景,心中都是一驚。

  其實他們從一開就明白,若光從功行境界上來談,只是寄虛層次的蔡司議就絕不是張御的對手,可再是不濟,有著與法力相合的陣器護持,卻也不至於被一擊而滅。

  而眼下這等情形,超出了他們之前的預判,不由得用更為慎重的目光看向張御,這時他們每一個人都沒急著動,都是等那位過司議開口,看他如何決定這件事。

  張御則是淡然看向場中所有人,在來此之前,他已是想好與諸人衝突的可能,若是此輩對他不善,那麼他也是絕對不會退讓的,也不會畏首畏尾。

  他表現的越是軟弱,對方越是得寸進尺,而若他表現的強硬一些,反能威懾對方。事實也是如此,在場這些人果然沒有第一時間對他發難。

  過司議沉默片刻,正待說話,就在這時,一名修士從外走來,匆匆來至他的身邊,並傳聲說了幾句。

  過司議聽罷後,點了點頭,揮手讓修士下去,他看向張御,道:「張正使,蔡司議方才衝動了,請你相信這並非是我元上殿的意思,請你先回去吧,有什麼事情到了元上殿我們再好好商議。」

  張御點了點頭,抬袖一禮,便轉身邁步,從這裡走了出去。

  待他離開之後,有人問道:「過司議,為什麼如此輕易放他離去,是元上殿的意思麼?」

  過司議沉聲道:「元上殿方才傳命,要我們將這位天夏正使完好無損的帶至元上殿,可能是殿上改主意了。」

  這時有人道:「那蔡司議怎麼辦?」

  過司議語聲淡淡道:「回去之後用法儀將他召回來就是了。」


bpd 發表於 2022-3-17 07:40
紫樞 第六十三章 渡星入元空

  從元夏飛舟出來後,張御安然回到了自家金舟之上。

  這次這些元上殿的司議喚他過去,他本來已是做好事機不諧,便設法將之全數掃滅乾淨的準備了,不過事情到頭來卻是虎頭蛇尾。

  他猜測應該元夏上層的態度有所改變,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是能去到元上殿親自觀察一下總是好的。

  金舟跟隨著前面的指引飛舟往虛空深處行去,約是再過一日之後,便見得前方一個巨大的日星,而指引飛舟卻是去勢不變,直接就往這個熔爐一般日星之中飛馳過去。

  金舟亦是隨後跟上,但是還未等靠近那座日星,一股無邊烘熱之氣伴隨著灼熱的光芒就落到了舟身之上。

  左右兩側及後方的元夏飛舟之中,那些元上殿司議都是玩味的看著。

  張御乃是摘取上乘功果得修道人,自然不至於被一座日星所難住,但是金舟和他手下之人可沒有這等本事,若是其單純用法力遮護,所也能過去,可到時候恐怕是會吃一個暗虧的。

  雖然蔡司議和他們沒什麼特別的交情,可被張御打滅他們心中也是有些不舒服的,故而他們很是樂意看到那般場景。

  張御眸光微閃,他方才見到,那前面領路的飛舟穿入日星之時,沒有用任何遮掩,純憑飛舟自身的力量穿渡。

  這除了飛舟本身的區別外,也可能還有特殊的緣故在內,另外,他此刻還能感到周圍有著一絲絲的惡意傳來。故是他覺得,若以心光遮護雖然簡單省事,但卻不見得是什麼好選擇,他向後吩咐道:「許執事,轉動『真虛晷』。」

  許成通應有一聲,隨著真虛晷轉動,金舟霎時進入真虛逆轉之中。所有人都是隱去不見,金舟在下一刻,就進入了那一層熱浪之中,但因為虛無一面朝向世間,所以即便未用外力護持,整個飛舟也是無有任何損傷。

  後方幾駕元夏飛舟此刻也是跟著穿入過來,先後沒入在這一個日星之中。

  張御這時感覺到飛舟沉陷入一片虛無之中,似是下一刻就飄蕩起來或是從某處拋離出去,感應到這一點後,他立刻又將真虛晷一撥,將金舟又轉至實質一面。

  幾乎是與此同時,一股力量落下,將舟身牽引而去,並從另一端噴吐而出,而對面此刻同樣又是一個日星,他提先在感應到後,於瞬間又一次轉動了真虛晷,舟身重再化入虛黯。直到脫離了日星灼芒範圍,這才又恢復了正常。

  這幾次轉挪全靠他的預先判斷精確,但凡有一點偏差,說不定就會與元夏舟隊脫節乃至金舟受損。

  若在平常,這不是什麼大事,可如今他是天夏正使,一舉一動都是代表天夏之尊榮,那便不能輕易出得紕漏。

  而在他順利穿渡過來之後,諸司議不覺頻頻投來目光。

  金舟渡過日星,當中一點滯澀都是沒有,真虛之轉都是在金舟自身內部完成的,單從外表來看,那是一直沒有什麼變化的。

  諸位司議心下驚異。他們是清楚的,這日星其實是陣器,他們所駕馭的元夏巨舟同樣也是陣器,猶如幼子入母懷,方能顯得契合無比,要是陡然來一個外人,那是肯定要排斥的,這無關乎天夏技藝高明與否,只是雙方在根源上並不相通。

  他們本來是想看一場好戲的,但沒有想到張御這回過來,途中竟然絲毫無有波折,若不是天夏技藝太過出眾,那就是這位使者的手段高明,在場之人都能看出,這應當是後者之故,頓時不少人收起了小覷心思。

  張御這時察覺到那惡意之感紛紛退去,就知自己方才是做對了。此行他越是展現出力量,越是表現的強勢,便越能讓此輩知道天夏並不是那麼好對付的,不得不重視起來。

  至於此舉會不會弄巧成拙,此到來之地之後的感覺來看,元夏從來不認為自己拿不下天夏,而一直權衡的是拿下天夏究竟要付出多大代價。所以無論他展現出多少力量,都不會讓元夏覺得天夏無法覆滅。

  在舟隊將身後的日星遠遠甩開之後,在正前方他見到了一面光滑的天壁,其倒映著虛空,感覺就像是虛空的另一面,裡面有著無數繁星,可望之卻是清澈乾淨無比。

  他看著位於前方的引路飛舟朝著此天壁衝去,最後往裡沒入進去,期間沒有激起任何漣漪,像是進入了濃稠的液體,無聲無息的往裡深陷。

  他感應了一下,確認這回並無妨礙,於是也推動著金舟往此間渡去,在進入天壁的一瞬間,周圍驟然變得一陣渾黯,似乎將所有東西都是被蔽絕了出去,但僅僅是一息之後,感應之中所有事物都是微微一輕,像是驟然浮升了水面之上,一切又都是變得清晰起來。

  他放目看去,闖入視界之中的,是一片開闊澄澈的蔚藍天穹,下方是無邊無際得湖泊,遠處是綿長重疊的山影,遼闊且壯麗。

  天穹之中有一座座巨城虛影,並無數山嶽懸浮,並在水面之上投下一個個清晰的倒影,難以分辨出哪個是天,哪個是地。

  這個時候,他能看到正難以計數的飛舟及飛車在這方無垠廣大的湖面之上出出入入,應該去往這方天地各個角落。

  只憑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浮空天城和山嶽,就能直觀的感受到元夏所具備的實力,或者說是直屬於元上殿的力量。

  指引飛舟一路不停,繼續向前,而旁側的飛舟飛車便是隔著遙遠距離,也是紛紛停下避讓,直到整個舟隊過去才恢復前行。

  半天之後,舟隊來到了一處尤為龐大的天岳之前,遠望觀去,似是點綴著無數細密繁雜的金藍色光芒。

  張御抬目看去,仔細打量著,天夏是元夏之演化,特別是上境大能都是同一人,在一些有意無意的引導之下,連這等天城也有近似之處。

  不過此處也確實超乎尋常的龐大,那種感覺幾乎是將虛空都是填滿,方才一路之上見到尋常天城與此相比卻是有若塵埃。有此物做為參照,便連舟隊此刻急驅向前,感官之中也好似是靜止不動的。

  他心念一轉,此物之巨看著浮誇,但若這是上層修道人居處,那麼這麼大的體量還是需要的。上層修道人力量稍微宣洩,就可崩滅星辰,唯有這等存在,才能讓諸多上層修道人能自在存身於此。

  由此而觀,元夏的上層修道人的真正數目恐怕還超過先前之想。

  許久之後,金舟跟隨指引飛舟進入到了天城之中,並駛入了一片平原之中,而在此時,本來圍在周圍的天夏飛舟也都是消失不見了。

  金舟最後在一處聳入雲中的淺灰色裙柱狀山嶽上停泊了下來。前方那指引飛舟上這時下來了幾名修士,為首的正是之前負責過來通傳消息的那一位。

  這修士來到金舟之前,經通稟之後上得舟來,來到主艙之中,見到張御,便躬身一禮,道:「在下過蠑,乃奉過司議之命,前來負責招呼張正使一行。」

  張御點了點頭,道:「不知這處是哪裡?」

  過修士道:「這裡張正使可以稱之位元上頂,在此最高之處便是諸司議所居之地,元上殿所在。」

  他笑了一笑,又道:「元上頂之外乃是三十三世道,而在元上頂之內,則有三十三層天陸,按照各方世道實力變化,天陸會呈上下變動之勢,不過並不無妨礙諸真人在此存身,如今張正使腳下所站,乃是以東始世道為名的東始天。」

  張御道:「並括諸世,貴方倒也不愧元上之名。」

  過修士倒是一點也不避諱,反而帶著幾分自傲道:「我元上殿乃是元夏中樞,承此名乃是當之無愧。」

  他又道:「這東始天內,既有從東始世道採來的勝景,又有我元上殿營造的景物,在此留駐,張正使一行當不會苦悶。」

  張御道:「既入貴地,那下來便聽過道友的安排了。」

  過修士道:「哪裡,哪裡,在下也只是奉命行事,下來招呼若有不周,還望張正使莫要見怪。」

  說過這幾句話後,他便躬身相請。張御便跟隨著他下了飛舟,一行人再是換上飛車,往遠處皚皚雪峰渡去。

  此行途中,可見大地之上落有一座座高大堅壁圍裹起來的圓形巨城,每一座都是猶如用規尺圈劃出來,而且規模異常之龐大,若拿尋常尺度比較來看,可謂座座堪比巨陸。

  但是上端卻被一層層濃厚雲霧所遮蔽。看得出雲霧亦是陣器,他的目光只是稍微注視,便就了一些反應,在那裡滾動了起來。

  他道:「過道友,這是何處?」

  過修士撇了一眼,笑道:「那裡啊,那是我元上殿圈養人種之所在。此輩與我隔絕,自成一世,根本不知天外之世,這裡所有人種都由我元夏供養,從生下來開始便得以豐衣足食,也無需思慮,無有煩惱,安安穩穩便可度過一生,其中若有資才的,便可挑選出來,收入各天陸授以道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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