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玄渾道章 作者:誤道者(連載中)

 
Babcorn 2019-9-23 17:42:4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23 49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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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十四章 求存獻法功

  守正宮廣台之上,張御和風道人對面而坐,當中展開一道氣幕,裡面顯現的正是姜道人和妘蕞所在駐地的景象,看著二人此刻鬥了起來,他們並不覺任何意外。

  姜、妘二人表面上雖然都是來自一處,可是各自出身不同,道法不同,彼此又互不信任,且只講利己,不講禮義。

  關鍵是元夏為了方便統御這些人,非但沒有去進行約束,反而還去加倍縱容他們彼此的對抗和不信任,導致此輩內部罅隙極多,根本無可能合抱成一團。

  從燭午江的事就可以看出,其人根本不知道天夏就是最後一個元夏所需覆滅的世域,但卻是寧願拚死一搏,可見其內部矛盾已經到了難以撫平的程度了,也就是有元夏在上面壓著,強行捏合著他們,才是沒有因此散碎開來。

  兩人這一戰他們不打算插手,不論哪個最後存活下來,那都是沒有選擇餘地了。

  風道人對著立在一邊的常暘言道:「常道友這次做得好。」

  常暘忙道:「常某不敢居功,此也不過是借天夏之勢罷了,歸根到底是兩位本身是什麼樣的人,就決定了他們會有怎樣的作為。」

  這是一個分化相疑之策,你明明知道天夏可能在裡面施展手段,也知道可能是為了分化瓦解他們,可你就忍不住會去多想,甚至產生對身邊之人不信任。

  最重要的是,常暘還給了他們一條路,天夏並不見得是最終選擇,天夏若是不行了,他們還能再反投回去麼。有這個打低,他們自身底限自然就放得更低。

  但從深層次看,其實就是元夏給的壓力太大,他們也不敢賭回去之後元夏會怎麼對待自己,特別是在事先已經出過問題的前提下。

  兩人這一場鬥戰足足持續了三天,由於周圍被混沌晦亂之氣所包裹,導致兩人都是無處可去,更沒有轉挪的餘地,只能在這裡死鬥,而且他們既然動上了手,也不打算有任何留手。

  到了第四日,道宮已是成了一片殘破垮塌的廢墟,這裡的動靜終是沉寂了下來。

  妘蕞身上道袍殘破,紅著眼睛自裡的走了出來。這一戰是他取得了勝利。不過也能看到,他耳朵上佩戴的兩個玉耳璫都是不見了影蹤。

  他最終能勝,那因為此物乃是他祭煉的兩個代身,除了沒有自身智慧,需要受他本人操弄外,可以說與有著他一般的本事,算得上是他原本宗門壓箱底的手段了。所以這一戰,他幾乎就是用三條命來拼對方一條命。

  而姜道人其實也並沒有亡。

  寄虛之境的修道人光論鬥戰之能,未必打得過未摘功果的修道人,但是寄虛之境在世身被打滅之後,還可以再度歸返。從長遠看,此等人其實永遠不會輸給尋常玄尊,只是短時間內是回不來罷了。

  張御和風道人看到是妘蕞存身下來,倒是認為這樣更好,因為寄虛修道人更為受到重視,選擇的機會也更多,反而妘蕞這樣的人,做下了這等事,那是絕對回不到過去了。

  風道人對常暘道:「常道友,你去處置此事吧。」

  常暘稽首一禮,他甩出一道符箓,辟開一條漩流通路,往裡走入進去,不多時,就在位於另一端的一駐地上站定。

  妘蕞此時盤膝坐在原地,正自調息恢復身上的傷勢,察覺到動靜,睜目見到了他,自嘲道:「看來貴方一直在關注著我們,眼下局面,正是貴方所需見到的吧?」

  常暘嘆道:「妘道友,無論如何,你也是活下來了,這才是最重要的。你還有的選擇,你比其餘同道卻是運氣許多了,至少自己掙了一條路出來,而其他人仍然沉浸在泥沼之中不得擺脫,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在爭殺中身死道消。」

  妘蕞聞聽此言,不知為何,心裡卻是好受了一些,不錯,這不是自己的選擇麼?在設法說服自己之後,他抬頭道:「常道友,我今後願意投奔天夏。」

  常暘道:「天夏自然是願意接納你的。」

  妘蕞沉默片刻,忽然道:「道友知道,若是……」

  常暘呵呵一笑,道:「有些話常某並不會上報,不過天夏這裡元夏不同,說不定到時候讓道友走,道友都未必會走了。」

  妘蕞心裡鬆了口氣,不過對此話卻是不以為然。他道:「多謝道友了。」

  常暘沒再多說什麼,道:「兩位廷執要見道友,請來吧。」

  妘蕞勉強站了起來,跟著常暘走入了氣漩之中,在從另一端出來之後,他頓覺一股清冽氣息進入了自身軀體,飛快補潤著自身的軀體之中的傷勢,他不覺貪婪呼吸了幾口,同時看了眼四周,目中露出驚異之色,「這等界域……」

  常暘道:「妘道友,這邊來。」

  妘蕞跟著他走上了一道向上的石階,到了頂台之上,便見兩名修道人坐在那處,各是道袍飄拂,背後是湧湧雲海,氣光流布。其中一人正是此前見過的風道人,而另一人他看了一眼,卻覺心神一震,不自覺低下頭來。

  風道人道:「妘道友,你願意入我天夏?」

  妘蕞深吸一口氣,深深彎下腰,態度謙卑道:「妘某已無選擇,懇請貴方收留。」

  風道人道:「妘道友,你也是修道人,不妨站直說話,我天夏與元夏還是不同的。」

  妘蕞抬頭看了他一眼,遲疑了一下,便慢慢站直了身軀。

  風道人點了點頭,便開始向他問詢一些問題,妘蕞這次無有隱瞞,將自己所知的都是無有保留的交代了出來。

  風道人將他所言燭午江先前所說的加以對照,發現並無任何不妥,便又點頭,道:「若讓妘道友你設法拖長議談時日,元夏那裡多久才會有所反應?」

  根據與燭午江的交代的,避劫丹丸最長可以兩載,當然元夏不會等待他們這麼久,他們每過一段時日就要向元夏傳遞消息,以稟告當前情形,若是事機不見有所進展,元夏或許就會強行接手。

  妘蕞道:「回稟兩位真人,如果要拖延,在下恐怕最多只能拖延半載。」

  風道人意外道:「這麼短?」

  妘蕞道:「因為我們只是第一支使團,只是先一步前來探路,順便勸誘貴方修道人歸附我等,但在後面,還有第二支,甚或第三支使團,那裡面或許是有元夏修道人的。」

  風道人道:「哦?此前燭道友倒是並沒有說及這一點。」

  妘蕞道:「兩位真人,正是因為燭午江之事,我才知道此事。此事本就只有姜役知曉,他告知我,我們唯有尋到一些收穫,彌補此前的過錯,才可能給後面元夏來人一些交代。

  但是此人具體多久會至,他沒有明言,在下推斷,應該是在半載之內,若是我們遲遲不給消息回去,可能還會更早。但也不一定是這位元夏修道人親至,也有可能先派一些人來問明情形,因為元夏修道人通常十分重視自己性命,不會輕易涉險,往往會用『外身之術』代替自己行事……」

  張御聽到這裡,心中一轉念,這外身之術他之前聽說起過,其和道化之世中天外六派修道人只用氣血之身為載乘元神與人動手的思路是相近的,只不過元夏的手段一定是更為成熟了。

  只是元夏修道人很少出手,燭午江自己就沒見過,所以他不好判斷此術到底是怎樣一種情形。

  他想了想,道:「妘副使,你見過元夏修士出手麼?」

  妘蕞搖頭道:「在下從未見過。元夏修道人動手的時候,從來不讓我們圍觀,最多只是告訴我們結果。」

  風道人道:「此舉當是為了維持自身之神秘。」

  張御點首,對於元夏這般由元夏修道人絕對執掌上層的世域,如果一直在其他修道人面前顯露手段,使得後者能夠經常看到其所用的道法,那就失去自身的神秘性了。

  不過還有一點他認為較為主要,那就是維持上下尊卑。

  從燭午江提供的情形看。元夏上層和下層是區別較為明顯,下層不配與元夏上層處置一同處置同一件事。

  而且有了避劫丹丸,元夏表面上已經馴服了這些下層修道人,已然不需要再靠威懾手段來控制此輩了。

  他想了想,道:「妘道友,你對元夏的『外身之術』瞭解多少?」

  他本來只是試著一問,妘蕞卻是回道:「此事在下卻是瞭解不少。」

  風道人有些意外道:「這等事當是涉及元夏隱秘了吧,妘道友又是如何知曉的?」

  妘蕞抬頭道:「因為元夏搜羅各外世道法功傳以為己用,這『外身之術』元夏用了也無有多久,而在下門中之功法正是其『外身之術』的主要來源之一。」頓了下,他又言道:「在下願意將這門功法獻了出來。」說著,又對兩人重重一揖。

  張御看了他一眼,這位顯然對天夏如何對待自己仍不放心,畢竟燭午江是主動投誠的,而這位乃是半被逼迫的。

  他考慮了一下,道:「既然如此,此物我等收下了,妘道友你可放心,我天夏自不會白拿你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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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十五章 取正心自安

  妘蕞得了張御允諾,他也不帶絲毫遲疑,當場以撕袍為紙,用血化墨,以指代筆在上面將自己所知道的功法要訣還有各種注釋都是寫了下來。

  以他的功行,本來可以直接以法力凝化,不過這等姿態,其實就是用來表明自身與元夏割裂的決心的。

  須臾寫就,他將此雙手一托,呈送上來。

  張御和風道人先後看了一遍,都是點頭,這篇功法按部就班修行,卻能直通上層,並且與真法不同,卻是兼顧修持肉身的,哪怕不是涉及元夏的「外身之法」,也是有著一定的價值的。

  風道人道:「妘道友,你知曉這等法門,元夏又怎會容你?」

  妘蕞回道:「此法門雖然是外身之法的源頭之一,但是元夏當是取了其他宗派之法取長補短,當已是與此大不相同了,再說沒有一定寶材,知曉了法門也無用。而在下又受避劫丹丸所制,也不怕洩露出去。更何況……」

  他自嘲道:「似在下這般人,屢屢參與對外征伐,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在鬥戰之中戰亡了,元夏想必也不用為此去多作考慮了。」

  張御微微點頭,此刻他在座上伸指對著妘蕞一點,霎時一道清穹之氣從空降下,落至妘蕞身上,後者先是一愣,隨即便感覺避劫丹丸持續消耗的藥力,居然在這一剎那間緩頓下來,隨後便不再消耗了。

  他心中清楚這意味著什麼,不禁欣喜若狂,猛地對兩人深深躬身一禮,

  而此時此刻,他對天夏的最後一點疑慮也是釋去了。

  張御這時又一揮袖,當即一道靈光飄下,落在妘蕞面前,自裡顯露出一只圓肚甕,口沿邊緣有玉光閃爍,他道:「妘道友奉上自身功法,按我天夏規例,當下回贈五十鍾玄糧。日後若有功法神通據此改進,需別當增補,明周道友,你且記下了。」

  光芒一閃,明周道人現身一旁,稽首道了聲是。

  常暘一見,頓時羨慕非常,道:「妘道友,這可是玄糧啊,乃是真正的修道好物,你可千萬要收妥了。」

  妘蕞不知道玄糧為何,可他知道常暘這般羨慕,那定然是好物,而且只感應那散逸出來的玉光,自身身軀便有一股渴望之感,他立時放出法力將之收妥,決定回去再好好品味,同時又是一禮,道:「多謝兩位真人賜賞。」

  風道人道:「妘道友,按你方才所言,可是最多只能拖延半載麼?」

  妘蕞認真回道:「是,半載當無問題,再多時日就無有把握了,元夏那邊可能會發書可能前來問詢,不管如何交代,可能那端都會派人前來查驗。」

  風道人道:「此事你打算如何回覆?」又加了一句,「你不必顧忌,對於元夏之事,自然是你最為熟悉,你覺得該是如何做最為合適?」

  妘蕞對此心中對早已是盤算過了,道:「半載之後,元夏若是傳訊來問,我當就可將此事推到姜役身上,說他這個正使有意反叛,而我則聯合另外兩位副使者將之鎮殺,奈何姜正使鬥戰之能高我甚多,故是導致一位副使戰死,只有我與燭副使一同活了下來。

  但是使者之印失落,所以一時無法回傳消息,只能等待傳訊……只是這裡需要燭副使一同遮掩,這才好將之騙過。」

  風道人頷首道:「這事容易,屆時我可令燭道友一同配合於你,不過妘道友你這般報上去,也算是鎮殺『叛逆』了,這樣可算有功麼?」

  妘蕞冷哂一聲,道:「放在別處,此或許是有功之舉,不過在元夏那裡就不好說了,不管姜役是什麼人,做錯了什麼事,他是正使,我等是副使,我等殺他,那就是以下犯上,跨越了尊卑,我等依舊是要受罰的。」

  在元夏,哪怕你做得事是對的,你跨越了尊卑界限,也一樣會受到懲處。本來這般情況極易導致上面作亂,下面無人出面阻止,奈何有避劫丹丸牢牢捏死所有人,所以但凡還有活命之機,遇到這等事就不得不出面阻止,但事後非但無功勞,反還要乖乖領罰。

  風道人聞言不覺搖頭,他又問了幾句,待該問的都是問過後,便道:「妘道友、常道友,今日之事就先到此吧,待後面再有事機,我還會再勞動兩位,你們可先回去了,明周道友,你替兩位道友在上層擇一處居處,方便往來。」

  明周道人應下。

  常暘、妘蕞兩人一禮之後,就跟著明周道人退下去了。

  風道人道:「張道友,那姜役如何處置?」

  張御道:「可設法立下陣法,在三載之內將之接引回來,此人身為正使,應該知曉事機更多,並且避劫丹丸延續時間有限,若我不將之喚了回來,他自身也無法回轉。」

  等到過去一二年後再把姜道人喚回來,因其脫離元夏許久,也是沒可能再回到元夏了。就算回去,元夏也不會聽他講什麼道理的,故剩下也就只有站到天夏這邊來這一條路可走了,這般這兩人都是可以收攏過來。

  風道人贊同道:「好,便就如此。」他想了想,又有可惜道:「不想還有元夏使者在外,如今卻只能爭取半載安穩了。」

  張御對此倒是覺得正常,無論姜役還是妘蕞,兩人身份都是不高,還是外世修道人,的確只是能做做探路的事,背後有一個元夏修道人為主可能極大的。

  而且不管對方何時來,又是什麼身份,到時候再想半法應付就是了,眼下能爭取到拖延半載時日,已然是不錯了。

  因眼前事已是議畢,風道人那裡還有一些餘下的瑣事需要處置,便即動身告辭離去。

  張御待把風道人送走,轉身回到殿中,坐定下來,卻是思索起妘蕞獻上的那門祭煉外身的法門來。

  這等法門在天夏這裡幾乎沒怎麼見過,這恐怕是因為天夏走上了另一條路的緣故。

  他猶記得與上宸天、幽城玄尊交手時,大多數都是擅長替避延命之術,這種方法作用在於可以確保戰鬥繼續下去,從而取得最終勝利。而元夏那種方法恐怕就是純粹的保全性命了,看著相同,其實是目的出發點完全不同。

  但好處也是有的,這裡可以有效避免修道人的損折,而在元夏有著大量外世修道人可供利用配合的情形下,這反而是個優點了。

  可以想見與元夏的對抗肯定是曠日持久,雙方之間需要一定消耗,那這等法門既然元夏有,天夏也當具備。

  他沉吟了一下,類似之法門在道化之世見過,而道化之世乃是主世之映照,其有之物,照理說天夏也是有相近之法門的。

  然以往他看的道書較多,可主要涉及的是道行修持。但對於神通道術這類東西卻是看得較少,這樣倒是可以稍候翻看一下。

  還有,他記得長孫廷執正是擅長這方面的法門,不定對此法是瞭解的,倒是於是當即擬了一封書信,又將那一門「外身之法」附錄在內,便喚來明周道人,道:「明周道友,勞煩你將此送去長孫廷執處。」

  明周道人接過,稽首一禮,便自化光不見。

  而另一邊,妘蕞已是在明周道人安排之下在一處客閣內安頓下來,他方一坐定,就將那一只矮甕取出,去了封口,便見裡面露出一枚枚光潤飽滿,散發著瑩瑩玉光的米粒,只是就近感應,氣息便就隨之活潑了起來。

  他迫不及待從中攝了一口精氣入口,卻發現只這一縷氣息入軀,就足夠自己運化百多日了,這五十鍾玄糧,粗磨估算,哪怕日日修持,卻也足夠自己用上十載有餘了。

  他頓時覺得,這次投靠天夏沒投錯。

  心中也不禁感嘆,天夏和元夏就是不一樣,就算對待他這個反正之人,也是有功便有賜。

  而元夏呢?

  他冷笑幾聲,避劫丹丸一服,彷彿就是給了他們莫大恩典,讓他們去尋下一世域拚殺死鬥,並且修道資糧完全沒有,只能自己在攻伐世域時自己設法搜羅,而且大多數都要上繳元夏,只有少數自己可留。

  一時間,他倒是期望天夏能在這場對抗爭殺中獲勝了,至少他與天夏從來沒有仇怨,現在還成了天夏之人,天夏勝了,對他也有好處。反而元夏勝了,自己沒好處不說,還有可能被元夏清理了。

  下來時日之內,天夏這裡依舊在積極做著準備。除了加固陣法之外,就是抓捕虛空邪神,一邊緩解對陣法的壓力,一邊設法用其來做那寄附之物。

  轉眼之間,便是半載時日過去。

  這一日,虛空之中豁開一個漩洞,隨後一道金色流光飛射出來,其在虛空之中兜轉一圈後,便直接飛向了那兩艘依舊停泊在虛空之中的元夏飛舟,並直接穿入其中,化為了一枚丈許大的金色符書。

  飛舟之上一直元夏之世到來的低輩修道人值守,由於妘蕞每過一段時日就會過來看看有沒有消息傳來,故是他們忙上道:「快去通傳幾位使者,上面傳來符書了。」


bpd 發表於 2022-3-14 00:35
紫樞 第十六章 傳符報虛意

  妘蕞這半年來一直在上層修行,由於玄糧的補益,還有上層的清氣灌溉,他功行長進極快。

  現在他都憂愁會不會再見元夏之人的時候讓人看出破綻了。

  而越是在此處修煉,他越是不想離開。

  修道人追逐道法,這半載是他這近千年來難得能安妥修煉的時候,還不必擔心亡在哪場鬥戰中。可惜只要元夏還在,就不可能讓他能這麼繼續修煉下去。一時間,他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是痛恨元夏。

  殿外風聲傳來,一隻飛鳥入殿,化作一名神人值司,在半空中行禮道:「玄尊,外面飛舟上有消息傳至了。」

  妘蕞心頭一跳,暗道:「終於來了。」算算時日,也正是與自己原先估量的時間差不多。

  得到這個消息,他也不敢有所遲疑,立刻從殿中出來,急忙來至風道人日常駐守的法壇之上,上前見禮之後,道:「風真人,元夏那處當是有消息來了。」

  風道人道:「玄廷已是知悉此事,我已是命人去喚燭道友了,道友稍待片刻。」

  片刻之後,燭午江就自外走了進來,對著風道人一個稽首,道:「見過風廷執。」他又轉過身來,對妘蕞默默一禮,後者也是還有一禮。而兩人此刻用的都是天夏禮。

  風道人道:「燭道友、還有妘道友,你們二位先去看那傳訊上說了些什麼,回來我們再是詳議。」

  兩人都是應下,待飄身走出了法壇,乘上早已備好的金舟,瞬息間撞破層界,來到了虛空之中,再又一同登上了那一駕最大的元夏之舟上。

  這本來是屬於姜役的座駕,其人現在不在,自然被他們接手了。

  兩人來到位於中心位置的艙腹所在,便見到那一枚丈許高的金符懸飄在那裡,有不少低輩弟子正等在這裡,見到二人,都是急忙躬身施禮。

  他們這些人還不知道姜役的事機,照理說他們身份姜役的隨從,應該只聽其一個人的,但尊卑有別,正如半年之間妘蕞時不時來此一趟,對於兩人的逾矩,他們絲毫不敢過問。

  妘蕞屏揮了揮手,將這些弟子屏退,對燭午江道:「燭副使?」

  燭午江道:「還是妘副使上前一觀吧。」

  妘蕞沒再推辭,他走上前,將自身使者之印取出,對著這金符一舉,有光芒射入其中,金符晃蕩了一會兒,裡面便有一個籠罩在金光內的人影自裡顯露出來。

  這是一個高大虛影,站在那裡似如山嶽,看去是一名體魄強健的中年道人,兩人一見,心中一凜,因為這人他們是認識的,乃是一位功行較高,得元夏法儀護持的上修,連忙躬身道:「見過曲真人。」

  曲道人看了兩人一眼,語聲低沉且帶著一絲質問道:「你等去往天夏後,為何遲遲不見回傳之符?怎麼只有你們兩個?姜役何在?叫他出來見我。」

  妘蕞忙是道:「曲上真容稟,我等使團之中出了一些變故,導致無法回書,而我等又無法放棄自身職責,只能等待著上面來訊傳了。」

  曲道人皺眉道:「變故,什麼變故?」

  妘蕞低下頭,道:「正使姜役,到了天夏之後,居然起了投靠天夏的念頭,我三人不願,本待勸說,沒想到他竟欲將我們拿下。

  我們不得已與之鬥戰,結果以戰死一人為代價將他打滅了世身。但是他的傳印卻也是與他一併失落了,故我等無法做到傳訊一事,而我等為了履行元夏之命,只得繼續前往天夏。」

  「如此麼?」

  曲道人看向一邊一直沒有說話的燭午江,「燭副使,是這樣麼?」

  燭午江也是低頭回道:「回上真,是這樣。」

  曲真人看了兩人一會兒,冷然道:「我不管你們那些破事,你們既然選擇繼續留在天夏履行職責,那麼可有收穫麼?」

  妘蕞道:「有,我們已然暗中勸得一位天夏真人來投,已然定了約書。」

  曲真人不滿道:「只有一個麼?」

  妘蕞回道:「願意投向我元夏並非是只有一人,只是我等手中名數有限,又沒有正使姜役之權,所以只能做到如此地步。」

  曲道人道:「這麼說來,天夏的人也是可以分化的。」

  妘蕞道:「正是,一到天夏,在我宣明元夏之威後,就立時有人向我投誠,據我等探查下來,天夏上下也是矛盾重重……」

  曲道人來了些興趣,道:「是如何麼?好,你們先繼續在那裡守著,後續還有使團到來,並與你等會合,到時候再議你們以下犯上之舉。」

  妘蕞和燭午江都是做出了一副謙卑姿態,諾諾應下。

  曲道人身影化光一散,那張丈許高的金符晃動了兩下,也是化作了金色煙燼飄落了下來。

  妘、燭二人見送走了其人,不覺對視一眼。果然,元夏那邊根本不關心具體事情是怎麼樣的,也不關心為什麼姜役突然反叛了,因為過去這等事也屢有發生,他們根本操心不過來。

  這倒是省卻了他們解釋,他們從這元夏飛舟之上出來,借助外間金舟回到天夏上層,並來至法壇之上,將此番對話對風道人重述了一遍。

  風道人道:「此人對兩位之話沒有懷疑麼?」

  妘蕞道:「其實他們並不在乎這些,因為無論誰死誰活,只是我們這些下層修道人之間的紛爭,他們不關心,也不在乎。」

  燭午江加了一句,道:「他們更不認為我們敢不顧性命,一同欺騙上面。」

  風道人點了點頭,道:「那兩位可能判斷出,其人多久會至?」

  妘蕞道:「這便說不準了,對於我輩,元夏訂下了各種嚴苛規矩,可這些全是用來約束我們的,若是有元夏修道人,他們的自主權極大,根本不必去奉行這些,做事全憑自身之喜好,他們有可能在符傳回去之後就立刻過來,也有可能等個幾年再至。」

  風道人了然,這是要做好隨後即至的準備,他道:「勞煩兩位了,兩位可先回去修持,元夏使者若至,還要勞動兩位道友。」

  兩人稽首領命。

  而另一邊,易常道宮之內,張御正和林廷執、長孫廷執二人站在一處,殿內中心處,是一具似是由雲霧團聚起來的修道人身軀,望去飄渺不定,好似一陣稍大的風氣過來就能將之卷散。

  這是根據妘蕞交上來的那門功法,還有利用天夏本來舊有的道法,加上一些寶材塑造出來的一具可做承載玄尊力量的「外身」。

  長孫廷執道:「此外身只要有修道人元神渡入進去,渡染下神氣,就可以發揮修道人本身五六分的能為。」

  林廷執一思,道:「既然渡染神氣,那麼神氣渡染耗盡,想必就是無用之物了?」

  長孫廷執平靜道:「是如此,只是隨意渡染神氣,僅能維持數日。不過此物如同法器一般,若得神氣時時渡染,恰若將法器祭煉久了,那便可與人合契,不但可以發揮幾乎九成以上之能為,也是長時存在,此就相當於第二元神。」

  林廷執道:「這卻是極有用了,不知打造此物需用多久?」

  長孫廷執道:「若由我親手打造此物,需用一百餘天,只是此物要與修道人合契,依舊是需要量身打造的。」

  林廷執點了點頭,身為玄廷之上最為擅長煉器之人,對此他是十分明白的,無論是法器還是法符異類東西,若只是隨意用用,不追求能發揮出全部效用,那要求可以放低一些。

  可是若要求發揮出物事的潛力,那御主與所被駕馭之物定然要相互合契的。只是這樣一來,就無法利用清穹之氣完整復拓了。

  他道:「長孫廷執當是還能有所改進。」

  長孫廷執淡淡道:「需要更多時間,現還無法確定需用多久。」

  張御道:「那便勞煩長孫廷執先緊盯此事,外身之事較為緊要,優先程度可暫且定在那寄物之上。」

  寄物這一條路雖然不必放棄,但是目前看來還無太大進展,主要是如何將抓捕來的虛空邪神祭煉為神異寄物,目前還未有明顯的成果。

  但是一旦有了「外身」,或者說長孫廷執所言的「第二元神」,那麼天夏修道人就能借此與敵相爭了。因為天夏修道人畢竟是有數的,一旦與元夏開戰,在元夏有著大量化世修道人可供利用的前提下,也要盡可能少犧牲,不至於過早耗盡戰爭潛力。

  長孫遷聽了他的關照,似是默默考慮了一會兒,最後還是點頭應下了。

  張御這時在訓天道章之中聽到了風道人的傳報,便與兩人告罪一聲,從易常道宮之中告辭了出來,待至殿外,意念一轉,落到了法壇之上。

  風道人見他到來,上來言道:「張道友,方才元夏有傳書送至,我令燭、妘兩位道友去看過了,明確後續使者將要到來,只是不知道具體為何時,下來我們只能等著了。」

  張御這時卻是有所察覺般,抬頭望向虛空深處,眸中神光閃爍,道:「不必等了,此輩已然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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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十七章 遞傳未識真

  虛空之壁像是起了一個皺褶,先是鼓起,又是向內塌去,隨後自中間撕裂開一個缺口,伴隨著絲絲光亮自其中溢出,先是十餘駕外形較小的元夏飛舟自裡電射而出,隨後是一座龐大如巨宮的大舟緩緩擠入了虛空之中。

  在舟中主位之上,坐著一名身著金色道衣,頭戴翹冠的年輕道人,這人面容俊美,五官精緻,但是看著有一種虛假的不真實感,整個人像是精心雕琢出來的,少缺了一分自然。

  而那名曲道人則是坐在另一邊,眸光深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年輕道人比起他來,卻是態度隨意多了,他饒有興趣的看著周圍,道:「這裡就是天夏所在麼?」又望了望前方那一層氣壁,「這層陣勢是什麼意思?」

  曲道人這時往虛空深處望了幾眼,感覺這裡有一股邪穢之氣侵擾,便道:「這裡虛空之中有一股穢氣存在,想來是天夏拿來用作遮護的。」

  不過是他們,還是前面那些先自穿渡過來的小型飛舟,這一路行駛,都是沒有遇到任何邪神,這是因為天夏這一邊有意將這些邪神清剿了,妘蕞和燭午江二人也得關照,不去對元夏之人提及此事,算是設法隱藏去了這一消息。

  當然指望虛空邪神擊退元夏之入侵是不可能的,但是將來卻能在某種程度上給元夏之人帶來一定麻煩。

  年輕道人道:「哦?我還以為是天夏知我元夏將至,出於畏懼,所以才立起了一道陣勢以作屏護。」

  曲道人道:「也不無這等可能,看這層遮掩,至少他們修築陣護的本事還不差。」

  年輕道人笑了一聲,對侍立在下方的修士關照道:「向妘蕞和燭午江傳訊,讓他們立刻過來見我。」

  那些修士得令,即刻向著此前姜道人所乘渡的那艘飛舟發出了一道符信,而內中弟子接信後,也是趕忙向天夏這邊傳遞消息。

  燭午江、妘蕞二人接到傳報,倒未料想後方使團居然來得這般快,他們急忙出了駐地,來法壇上找到風廷執言說此事。

  風道人方才提前從張御那裡得知了元夏到來,已然有了準備,他朝兩人各是遞過去一張符箓,道:「此符箓兩位道友帶在身上,你們可放心去見元夏來人,若是遇到性命威脅,只需祭動此符,當可脫身。」

  妘蕞和燭午江接過符箓之後,心中難免又將此舉與元夏拿出來比較,對比後者,明顯天夏不是隨隨便便拿他們去犧牲,很在乎他們的性命。他們將符箓收妥,鄭重道:「我等必將事機辦妥。」

  別過風道人之後,他們再一次乘坐金舟,從上層落至虛空之中,隨後來至座大若宮城的巨舟之側,方才挨近,就被接引了過去,待是在裡落定,兩人很快就被裡間值守的修道人帶著來到了舟中主殿之上。

  待望去上方,兩人一眼便見了坐著那裡的年輕道人,其人與他們以往見過的元夏修道人模樣差別不大,所以他們立時明白,這只是一具載有意識和氣息的外身,其正身根本不在這裡。

  而元夏許多外身的外形是一模一樣的,所以從外面看,根本分辨不出躲在身軀之中的具體是何人。兩人都是明白,這應該也是元夏刻意營造一種神秘感。

  換作以前,他們或許會心中敬畏,可是他們現在心中非但沒有這等畏懼感,反還生出一種由衷的厭惡和鄙夷,只是為了不使自身情緒變化被對方所察知,他們都是深深把頭低了下來。

  曲道人看了看他們兩個,冷然道:「妘蕞、燭午江,你二人可知罪麼?」

  妘蕞和燭午江心中一跳,口中則皆是道:「我等知罪。」

  曲道人看了他們一會兒,道:「以下犯上,冒犯正使,致其世身消亡,罰去五十年資糧,你們可是服氣?」

  兩人皆是回道:「我等聽從判罰。」

  元夏是從來沒有修道資糧給他們的,所以這樣的懲罰落下,他們五十年內征戰所得繳獲都要原封不動交上去,半點不能留存。

  不過他們現在根本不需要這些東西了,所以「認罰」也是說得真心實意,沒有半點怨氣和不滿在裡面。

  那座上的年輕道人這時開口道:「也算心誠,就如此吧。」

  曲道人見他說話,也就沒再揪著不放,略去之後的訓斥言辭,直接問道:「你們到了此世之中已有不少時日,天夏強弱如何?據你們此前所言,其內部也是矛盾重重?」

  妘蕞抬頭道:「回稟曲上真,根據我們探查,天夏這數百年四處剿滅域內勢力,一些古舊門派被其不斷圍剿,逃的逃,散的散,覆亡的覆亡。

  他們掠奪那些宗派的法寶,生靈,和各種修道外物,並且將這些宗派的修道人不是殺死就是奴役,而餘下被奴役的修道人,其實對天夏極為不滿,隨時都想著推翻天夏,只是平日沒有這個機會,也沒人幫他們。」

  燭午江也道:「是的,天夏暴虐,不得人心,底下其實根本沒有人願意聽他們的,只是因為天夏的力量壓制,才不得不低頭。」

  妘蕞接著道:「天夏在此世之中實在是太強大了,沒有人可以威脅到他們,故是他們行事肆無忌憚,上層個個貪婪無度,更是隨意欺凌下層修道人,表面看著是烈火烹油之勢,實則鬆散無比。偏偏他們自己還不自知,自以為這等統御能夠延續萬萬世。」

  曲道人聽著兩人說話,面上表情不變,可心中總有一種十分微妙的感覺。

  那年輕道人卻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反而理所當然道:「這等殘虐之輩,理該有我元夏剿除,去其錯漏,還天地以正道。」

  曲道人覺得這問題不宜多談,便又問道:「你們說拉攏了一個天夏修道人,此人過去是不是也是被覆滅宗派的修道人?」

  妘蕞道:「正是。不過天夏真正上層只是佔據少數,多數人都是從覆亡道派出中出來的,他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重新建立原來的宗派和道傳。」

  燭午江道:「還有一些與我等接觸過修道人也是曾隱晦表示過,但是手中名數有限,不敢貿然收攏,那樣恐反會引發不滿。」

  年輕道人道:「此事不著急,既然我到了這裡,自然會給他們更多機會的。」他看向曲道人,「看來局面比我們想的要好許多。」

  曲道人道:「局面是好是壞都無妨,此輩都敵不過元夏。」

  年輕道人笑了笑,他揮了揮手,懶洋洋道:「行了,你們先退下吧,去告訴天夏人,元夏正使已至,要他們安排一個時間,我與他們見上一面,待應付了天夏之人,再來計你之等功過。」

  妘蕞、燭午江二人道了一聲是,躬身一禮,就彎腰倒退著出了飛舟。

  曲道人看了看,這兩人看去說了很多,但具體的東西都沒涉及到,本來他還想多問兩句,不過既然做主的這位已經讓他們退下了,他自然也不會去主動違逆其意思。

  只是他的視線仍然牢牢盯著如今正轉回去的二人,因為他感覺這兩人似是有些與以往不一樣,好像是法力功行比原先稍高了一些。

  其實這倒沒什麼奇怪,身為使者,天夏多半不會苛待,這麼長時間修持下來,多少也會有些進步。可是他心中總感覺哪裡有些不協調,可是望了一會兒,又好像沒什麼不對。

  妘、燭二人在離開之後,乘坐金舟往回走,他們感受到了後方到來的注視,但隨後卻是被身上的法符箓所遮蔽。

  待是穿過陣法屏護,進入到上層後,這等感覺才是消失,兩人不覺鬆了一口氣,老實說,元夏那位道人他們倒是不如何畏懼,因為此人其實不在意他們,但是曲道人給他們的壓力極大。

  晃眼之間,金舟回到了最初出發的那座法壇處,兩人從舟上下來,見張御、風道人正在此等著他們,便快步上前見禮。

  風道人道:「兩位,可還順利麼?」

  妘蕞道:「回稟兩位真人,我等見了元夏來使,對面並未起疑。」他將此行經過複述了一下,又言「那位元夏使者想要與諸位真人約見一面。」

  燭午江道:「那元夏使者還好說,當只是據有一個名義,真正主事應該是曲煥,這人道行極高,早早就被元夏上層吸納成了自己人。」

  張御看了眼那艘飛舟,道:「時日和會見之人玄廷會有所安排,到時候會通傳二位,兩位這兩日來回忙碌,可先下去休息。」

  妘、燭二人一個稽首,離開了這裡。

  半天之後,玄廷就派遣了一名天夏修士去往元夏飛舟所在傳遞自身意願。

  玄廷這邊本來想邀這一行人來內層商議,然而元夏此行之人卻是不願意進入天夏地界,堅持把議談地點定在自家飛舟之中。這其實並非是其擔心自身安危,而是認為去到天夏地界上談議是屈從天夏之舉。

  元夏飛舟此刻雖也在天夏世域之內,可他們認為,元夏飛舟所往之地,那也就是元夏所在之地了。

  玄廷諸廷執見此,商量下來,覺得可以答應此議。因為眼下不管在哪裡商談,其實都是在天夏界域之內,此輩不入內層也是好事,省的再做遮蔽了。

  此議擬定之後,到了第三日,武廷執和風道人二人從上層穿渡而下,往元夏飛舟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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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十八章 舟宴品珍奇

  武傾墟、風道人二人所乘金舟出了外層陣勢屏護,便往那元夏巨舟靠過來。

  巨舟外圍小舟見他們到來,便自分散開來,其中有一駕則行在前方,為他們作以接引。

  跟著此舟行去,金舟進入了元夏巨舟舟腹之中,並在內中一方廣台之上落定下來,待二人自舟中出來,舟壁門戶緩緩合閉,將外間一應光氣隔絕。

  此舉也是為了隔絕外間窺探,以天夏的能力,想強行觀望內中情形自是可以的,但這樣也會被元夏之人所察覺。

  武傾墟這時看了一眼風道人,後者點了點頭。雖然此中隔絕法器外窺,但卻隔絕不了訓天道章,他仍是可以將自己所見一切,所言之語,都是照顯給玄廷知曉。

  此刻的清穹上層,諸位廷執皆是站在一處法壇之上。

  張御伸指一點,隨著一縷光氣在他指尖盪開,很快瀰漫到了整個法壇之上,周圍景物也是徐徐出現了變化。

  諸廷執此刻頓見,光氣所去之地,便顯現出了巨舟中的景象,待得光氣罩定此間,自身也似出現在了那艘巨舟之內,周圍一切都是無比真實,而前方正是在向前邁步的武廷執、風道人二人。諸人似是跟著兩人一同來到了此間。

  這是張御將訓天道章之內所見景物都是照顯了出來,也就是他這個道章立造之人才能將其中一應變化如此精細的展現於主人面前。

  林廷執仔細打量這駕巨舟,元夏可以通過他們的法舟窺看他們的煉器之能,他們也是一樣可以做此事。此前那艘元夏飛舟他已是上去看過了,煉器手段只是尋常。但這等飛舟只是給下層修道人用的,並不能代表元夏上層的真正水準。

  現在這巨舟乃是元夏修道人的座駕,卻是可以好好察觀一下了。縱然只限於表面所見,可也能從中看出不少東西了。

  武廷執、風道人二人這刻走出了廣台,盡頭處有一名元夏修士等候在那裡,此人先是掃了兩人一眼,隨後執有一禮,道:「兩位真人,請隨我來。」

  武、風二人隨其往內部行去,巨舟之內的佈置有些特殊,其通路像是一條條放大的經脈,複雜之中又有其序。

  鄧景觀望了片刻,道:「看這排布,這似是某種陣法。」

  林廷執道:「此應當是陣、器相融之術,古夏時候陣、器不分家,後來才是分化開來;但到神夏之時,兩種手段又有合流之勢,曾經盛行過一陣,直至神夏中後期,陣,器又逐漸分離,直至徹底化作二道,現在這等手段已是很少為人所採用了。」

  鄧景道:「照這麼說,這麼一駕飛舟,既是法器,又是陣法了?」

  林廷執道:「是如此,看此這手段,器、陣之道相融無間,只有稍微的瑕疵,在元夏這裡許可能只是經歷了短暫的分離,後就彼此不分了。」

  兩人在這裡探討,而隨著周圍景物的變幻,諸廷執的視線也是跟隨著武廷執、風道人走出了通道,景物陡然開闊起來。一座高大殿宇出現在諸人視界之中,兩邊站著幾名功行不低的修道人及一些隨從。

  階台上方則坐著一名俊美的年輕道人,曲道人坐於其下手,在見到武、風二人進入大殿後,便就笑一聲,一同站了起來,並執禮相迎。

  林廷執這時對長孫遷道:「長孫廷執,你看此人如何?」

  長孫廷執看了看,道:「這外身之術不是煉造出來的,像是化種出來的。」

  林廷執看了一會兒,點頭道:「有理,造此外身之術當不是只靠功法,還有一樁寶器在後,而其法舟乃是器、陣相融,如此看來,此輩法門許也當是如此,乃是諸道混融一體。」

  張御先是看了一眼那年輕道人,因其是外身,而身上又有遮護手段,看不到內裡,所以沒有多看,又把目光移到曲道人身上。

  在場其餘廷執所見,只是武廷執、風道人二人之所感所見,而他則不同,有著大道之印,他能夠直接看到更為細緻的東西。

  這個曲道人軀體堅韌,其氣機猶如地星一般厚重,這應當是妘蕞所言專注肉身之術。目前看來,不論是妘蕞、燭午江,還是那位被打殺的副使,都是修煉這般功法。

  這可能是這般功法之人,再配合一些變化之術,易於在對抗之中存生,但也可能是元夏有意識的在外世修士中扶持這等修道人。

  此刻武廷執、風道人也是站定與兩人見禮,並互相道了姓名,此時才知那年輕道人名喚慕倦安。

  曲道人這時道:「慕真人所出身的伏青道,乃是我元夏三十三道之一。想必先前兩位使者已是與貴方說過了。」

  因為妘蕞、燭午江二人將自己所知都是無有保留的道明,所以武傾墟、風道人一聽,就知道這位的身份算得上是元夏上層了。

  元夏不同於古夏、神夏前期的宗派,上層乃是以「世道」代代相傳。

  所謂「世道」,乃是以一門或多門道傳為凝聚,並以血脈相結的道脈。在這其中,道法的份量還重一些,兩者俱是兼具方才真正嫡脈。不過若只是這一脈道法修煉得宜,哪怕是外來血脈,那地位也是不低。

  而諸多「世道」之間常常交換弟子,或是結以姻親,最後由此結合成了整個元夏上層,據妘、燭二人言,元夏共有三十三道之說,也是以這三十三世道最為強盛。

  至於中下那些世道則是數目更多,彼此盤根錯節,不是元夏上層內部之人根本無法理清。

  而那些從其他世域融入進來的擁有上乘功果的修道人,元夏也是給予一定禮遇,擁有世道弟子相等同的地位和權柄,這些人自身也是可以開立自身之世道,可這等人畢竟只是少數。

  雙方在殿上見禮過後,慕倦安請了兩人在席上落座,彼此客套問詢了幾句後,他示意了一下,便有一陣陣悅耳樂聲自殿後傳出,卻是侍從在那裡奏樂,同時有清光如流水般瀉來,其上有雲氣飄繞,並承托著一盞盞寶盤到了諸人席座上。

  慕倦安一指盤中那些個光湛湛,明晃晃的圓丹,道:「此是三千載蛟龍之丹,兩位不妨一品。」

  武傾墟目光一掃,道:「俱為三千兩百一十二載。」

  慕倦安不由一笑,拍掌道:「武真人看得準,我有一牧場,內中有八萬九千條蛟龍,此丹乃是取其中之上品,用翼望山所出之水熬煮,去其燥烈,又用落水之陽火溫煨,逐其雜穢,服下不傷和氣,其贈本固元。」

  說著,他取了一枚服下,又虛虛一伸手,「請。」

  武傾墟和風道人亦是各取了一枚服下,蛟丹入腹,須臾化去,確實如其所言,此丹丸有固本之功。尤其風道人,感覺自身元機些微凝實了一些,儘管微小,但是若將面前蛟丸俱是服下,卻也是不小助益了。

  這時隨著底下雲氣飄繞,又是捧了上來一只金銅丹爐,待一名名侍從上前,去了上面爐蓋,便有一股無比濃郁的異香飄了出來。同時可見一縷縷靈光自裡溢出,化作一隻隻光芒凝化的禽鳥,在殿內盤旋數圈,又再落入了這丹爐之內。

  在場所有修道人,都覺得自身忽然生出了一種渴需此物之感。

  慕倦安這時言道:「此是山木精,搜遍萬山千水,取山中異獸之血精,奇禽之卵胎,沉入渾江爐中融煉千載,始成這一碗『沉香粥』。」

  說到這裡,他又笑了一笑,指著浮在最上面那一層光潤濃稠的玉膏,道:「這粥之上物名為『白玉脂』,又喚『蜜膩膏』,乃此中最為滋養之物。食此粥只需這一口足矣,餘者皆可棄。而揭爐之後,此脂膏不過存有數十息就會喪失靈性,諸位可莫要錯過了。」

  說著,他拿起長柄玉勺,伸入此粥中,滿滿盛了一勺,拿起之時,還有絲絲晶瑩與下方牽連,遲遲方是斷開。

  他托袖舉勺相邀,道一聲請,隨後一口飲了下去。

  武傾墟、風道人二人同樣盛了一勺飲下,不覺點了點頭,此物對他們確有不小補益之用,到了口中也是美味無比,對修道人來說是上好之珍羞,助力倒也沒有想像中那麼大,不過若得常飲,那自又是不同。

  只是花費這麼大代價來獲取這些微滋養,究竟值不值得,那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在不知元夏內部具體情形的前提之下,他們也無從評判。

  慕倦安此刻一抬手,殿中雲氣再飄,不過比之方才濃郁了一些,卻是從下方托了上來一只金銅大鼎,器形甚大,足有兩丈來高,鼎身紋路古樸厚重,其到了殿中便即停下,穩穩落在那裡。

  他悠悠道:「兩位真人,不妨猜一猜這裡面是何物。」

  武傾墟思考了一下,道:「此中兩氣相搏相擊,一剛一柔,卻是呈現陰陽對立之局。」

  年輕道人聽了,不由輕輕擊掌,讚嘆道:「真人所言,已是道中關竅了。」他又是轉目看向坐在另一邊的風道人,道:「風真人,不妨也猜上一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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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十九章 攻世先攻心

  曲道人這時也是望向了風道人。

  他們都能夠看出,武傾墟乃是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他們也是願意禮貌對待的,天夏派其出來理所當然。

  風道人身上氣息與真法有所不同,可這也無甚奇怪的地方,元夏攻滅各方世域,所見不同的道法也是不少。只是怎麼看其人也只是一個尋常修道人,不明白為何天夏將其與武傾墟放在一處過來,想來此人是有什麼特異之處的,如今倒是憑此可以試探一二。

  張御這時向前兩步,目光注視那一座大鼎,眸中泛現神光,在諸廷執看來,他似就站在了那大鼎之前。

  幾乎瞬息之間,他便見鼎內之物看了一個通透,直接向風道人傳意言道:「此中為六縷精陽之氣,六縷精陰之氣,俱乃是採化得來,既蘊先天,又經後天洗練。此氣若出,當在九息之內化用,不及則自行散去。」

  風道人聽到,精神一振,也是將這些話一一道出。

  曲道人和那慕倦安聽到之後,都是露出了驚訝之色,他們不想風道人居然一口道出了其中本來。

  兩人轉了轉念,心中認為這位應當功行較弱,但是卻擅感擅知,雙方此番碰面,既是為瞭解對方想法,也是為互相試探,派出這位,想來也是從他們這裡探查更多東西。如此一想,天夏用此人倒也是合情合理了。

  慕倦安不由笑了一笑,道:「兩位真人看得不錯,此鼎中蘊藏的乃是精煉日月精氣,乃採取九日星、九月星祭煉而成,功成之後再放入虛空,令之為星辰百載,而後再是拿下,如此反覆九次,最後沉入備好淨池清海之中洗練去諸多雜穢,最終得此十二道精氣,吞之能增益功行,我今既帶來此處,也不準備帶了回去,諸位不妨同享。」

  說著,他一揮袖,開了鼎蓋,霎時間,六道金光六道白光自是浮現出來,其勢湧湧,看去衝破樊籠而去。

  慕倦安輕輕一吸,兩道光氣俱是如光電射去,霎時入至其身軀之中。隨後他便笑吟吟看向武、風二人。

  這精氣陰氣飄忽,陽氣厚重,收取辦法各有不同,若無一定功行和手段,並無法一氣吸入身軀之中,連他本人親至此間,都不見得能順利做到,但這具外身卻是自具神妙,能助他輕鬆做到此事。

  曲道人方才未動,等到慕倦安吸入精氣,他這才開始了動作,他只是坐在那裡,靠著自身自然呼吸,就將兩道精氣就牽引過來,從口鼻之中吸入進去,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

  武傾墟則是看了一眼,那陰陽兩股精氣自行飛來,在面前霎時盤旋為一團,他拿起案上茶盞,此氣丸咕嘟一聲沉落入其中,而他只是微微一仰,就將之一口飲入下去。

  風道人功行不及這幾人,現在也無人可以幫他,但是他身上攜帶一縷清穹之氣,只是起意一引,那兩縷精氣晃動了兩下,也是被牽引過來,圍著他繞有一圈後,化散成一片光霧,如甘霖灑落下來,最後徐徐融入身軀之中。

  慕倦安看出他應該是借助了法器一流的東西,不過這也是自身本事的一種,沒什麼好多說的。他這時開口道:「兩位,這些精氣如何?」

  武傾墟道:「確實好物。」

  這些精氣一入身軀之中,陰陽兩氣互生互補,竟是促進本元逐漸增多。要知修道人本元向來就是根本,根本有多少厚度,就意味著你有多少成就。但是很少有能增益的外物。這精氣能做到這一點,非常不簡單。

  而且他發現,這也並不單純只是這陰陽兩氣的原因,還有之前吞服的蛟丹,玉脂膏,都對此有促進滋養的作用,可以說三者相互促進才有此用,缺了一個恐怕最後效用都會大打折扣。

  慕倦安語意深長道:「若是武真人來我元夏,那麼此等好物,不說日日可得享用,但也不會有所少缺。」

  武傾墟道:「武某在天夏自能修持,不必假求於外,多謝慕真人好意了。」

  慕倦安笑了笑,下來他未再擺弄什麼新奇,也未說及修道人喜好談論的道法,而只是邀兩人賞聞樂律,時而品評其中之優劣。

  武傾墟對此倒是能接上話,身為真修,又修道長遠,什麼都是懂一些的。風道人則是選擇閉口不言。

  待是數曲長樂奏畢,慕倦安似乎也是盡興,他這時拍了拍手,讓身邊除曲道人之外的所有人都是退了下去。

  武傾墟和風道人都是知曉,這是要說正事了。

  待得偌大殿宇只有他們四人之後,曲道人先是言道:「諸位想必知曉了,貴方之世乃是由我元夏為根化演而出,更是我元夏之錯漏……」

  風道人這時出聲打斷道:「曲真人,此言卻是有些不恰當,我天夏自成一世,縱變演由元夏所出,也是貴方借由道機演化而成,經緯俱全,陰陽皆備,便有不同,豈可言錯?便是有異,又豈能說漏?」

  曲道人緩緩道:「風真人既不認『錯漏』之言,那曲某也可暫且不論,但需知,我元夏既是化演萬世,就要為歸回一體,這既是三十三世道之宏願,亦是我元夏諸修之所求。兩位也當知,為求至善,我兩者之間必有一戰,而我元夏破滅諸世,從無敵手,天夏若與我爭,又豈會是例外?」

  風道人道:「既然如此,貴方那又何必遣使來此我與說話呢?」

  曲道人道:「我元夏講究仁恕,不願意把事做絕,似若曲某,便曾是化外之世的修道人,但是元夏寬容,允我入元夏修持,並立法儀,以寶器化去我外劫數,此又是何等高義?

  我等今來,也是不忍天夏諸位上修俱遭此劫,萬千載功果毀於一旦,也願意伸手,接引同道之人入我元夏,共守完世,同享終道。」

  武傾墟沉聲道:「若是我等去了你們元夏那處,那麼那些下層修道人,還有億兆生靈,莫非就此拋卻了麼?」

  曲道人略微有些詫異的看向他,似有些不能理解,道:「這又有何不可?」

  他道:「從來仙凡不同,我輩修道人運轉天機,掌握世之道理,而如你武真人乃是得了上乘功果的,更是享壽無盡,區區凡物,怎可與我相提並論?彼輩之興亡,又與天人何干?不過都是些許塵埃,掃便掃卻了,沒得礙眼,若是真人顧惜自家的弟子門人,元夏也不會不講情面,自也是可以一併接納照拂的。」

  慕倦安亦言道:「曲真人,我等此來,正是可惜那些個修道長遠的同道,不忍他們一身道行盡付流水,故是願意給他們一條出路。

  以往的確不乏與我元夏對抗到底的修道人,我輩也不得不下狠手殺滅,可心中也頗是惋惜,諸位同道又何必隨此注定覆滅的世域一同沉淪呢?」

  武傾墟沉默了一會兒,道:「這些事武某無法做主,需得回去與諸位同道商議。」

  慕倦安笑道:「這自是應該。道友可以回去慢慢商量,我元夏有的是耐心。」

  對此他們也是能理解的,元夏做事,也從來沒有一次決定就能定下的,通常都是諸世道相互妥協,意見大體同一,這才能推行下去,以己度人,這麼大的事情,天夏這邊若是立下決斷,他反而是要懷疑了。

  這時他又拍了拍手,一縷白氣湧來,將兩根五節寶竹送了上來,各自落在武、風二人案頭之上。

  他笑道:「此寶竹之中自蘊奇妙,兩位可拿了回去再觀。」這寶竹共分七節,每一節之中都擺放有一樣好物,此是用來彰顯元夏之富庶大方的。

  分化招攬,這是元夏既定之策,可是如此做,除了實力威懾,仍是要給人一點讓人無法拒絕的好處的,否則本來就居上位的修道人何必跟你走?還不如與你一拼到底呢。

  武傾墟和風道人也未推辭,將寶竹俱是收了起來,隨後稽首道:「那我等便先告辭了。」

  慕倦安當即命曲道人代替自己送了兩人出去,不多時,曲道人轉了回來,他道:「那位武廷執看來態度甚堅,有可能會回絕我們。」

  慕倦安卻是對此並不介意,道:「他不同意也無妨,只要把我們的話帶回去就可以了,我們元夏攻取這麼多外世,又有哪個是凝成一塊了,總有人會願意投向我們這一邊的。」

  曲道人沒有反駁,他自己也是這個想法,一個世域無論起初抵抗多激烈,待元夏發起征伐,都是逐漸分化的,只是他總感覺,天夏這裡人和事物似是與他們以往見過的外世有些不一樣,但什麼地方不同卻又說不上來。

  武傾墟、風道人二人立刻元夏巨舟,就乘坐來時之金舟返歸了上層,而諸廷執都在法壇之上等著兩人。

  兩人從金舟之上下來,便與陳禹與諸廷執見禮。

  陳禹沉聲道:「兩位廷執辛苦了,你等方才所歷,我等也是見到了。」

  武傾墟和風道人這時則是將寶竹拿了出來,並道:「那慕倦安臨時贈了此物於我等。」

  陳禹看有一眼,分辨出裡面所藏並無不妥,便道:「既然是元夏使者贈予兩位的,兩位廷執便收下好了。」

  武傾墟將寶竹收起,又沉聲道:「諸位廷執既已知元夏使者之言,那我等又該是如何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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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二十章 轉勢尋彼方

  林廷執思考片刻,他轉身過來,向陳禹建言道:「首執,元夏來使看去對此並不著急切,那我等也不必急著回答,可令妘、燭兩位道友負責傳遞一些消息,令其以為我輩對此議爭執不下,如此可以拖延下去。」

  韋廷執贊同道:「林廷執此是合理建言,這正是元夏所希望看到的。我等還可以偽造內亂之象,讓此輩以為我彼此攻伐,這般他們愈發不會輕易動手或者急著見到結果,而是會等著我內耗過後再來收拾殘局。」

  陳禹則是看向武廷執,道:「武廷執此行與元夏來使當面交談,對此事又如何看?」

  武傾墟沉聲道:「此舉雖可拖延,但仍是被動,只是寄希望使者之想法,武某以為我天夏不該如此保守,元夏派既遣使者到我處,我也不妨要求去往元夏一觀,如此更能瞭解元夏,好為未來之戰做準備。」

  陳禹點點頭,又看向張御,道:「張廷執之意呢?」

  張御道:「御以為,這一內一外皆需同時下手,武廷執所言御亦支持,便是眼下這一關是暫時遮掩了過去,可恰恰證明了元夏擁有足夠的強的實力,所以可以不在意這許多事情,便是犯了錯也能承受得住。

  若是元夏底蘊足夠深厚,哪怕今日對我全然錯判,可只需攻伐我一二次,便得反應過來。所以這並不是制勝之所在。拖延是必須的,我當盡快利用這段時日強盛自身,但同時也需盡快元夏的勢力有一個瞭解。」

  風道人也是言道:「諸位廷執,元夏一直在向我展現自身之富庶強大,意圖使我不戰自潰,其恨不得我所有人都是知曉其之底蘊,若是我提出向元夏派遣人手,此輩肯定不會拒絕,反是會放開門戶。」

  諸位廷執也是看到了之前對話那一幕,清楚知曉他說得是有道理的。

  陳禹問了一下周圍諸廷執的意見,對此沒有異議,便很快下了決斷,道:「林廷執,韋廷執。內部這些遮掩蒙蔽事機就由你們二位先做起來,諸位廷執盡量配合行事。」

  林、韋二人稽首領命。諸廷執也是一齊稱是。

  陳禹又道:「張廷執,武廷執、你們二位且暫留下,其餘諸位廷執且先退下吧。」

  諸人一禮,從法壇之上陸續退走。

  陳禹對武廷執和張御兩人,道:「方才此議,我亦認為可行,且必須盡快,雖有荀道友在元夏那裡,能夠提醒我等,可身處敵境,必然處處受限,不可能時時發消息到此,我等也不能把一切都維繫在荀道友身上,是故需要去到元夏,對其做一番詳細瞭解,如此也能有一個敵我之對比。只是人選為何,兩位可有意見?」

  張御思量了一下,道:「御之意見,雖只是前往探查,並非為了展現實力,可是若是功果不高,元夏那邊並不會放在心上,許多的東西也未必看得透徹。」

  武傾墟道:「張廷執說得不錯,此輩可尊視上層修士,但對於功行稍欠一些的修道人,則根本不放在眼中,必須功行足夠的高的人前往,方能探得明白。」

  張御則道:「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本就稀少,不宜輕易付託到此事之中。御之意見,不若等那外身祭煉完成,可用此物載承元神氣意而往,如此可以省卻不必要的冒險,元夏也不至於生出更多想法。」

  武傾墟也是同意需對元夏有所警惕。

  現在元夏雖是好說話,可那一切都是建立在覆滅我天夏的目的之上的,故是派遣去之人不能以正身前往,元夏能讓你去,可未必會讓你真的回來,所以用外身替代是最方便的,反而能打消許多人的心思。

  陳禹道:「張廷執,長孫廷執那裡的情形如何?」

  張御道:「御已是問過長孫廷執,已然有了一些眉目,若只是單純煉造一具可為我輩所用的外身,目前當是可以。」

  外身現在雖然還不算成功,可那是因為目標是放在所有人都能用的前提上,但要只是作為承擔少數人的載體,那不用如此麻煩,哪怕沒有外來的功法技藝,集中天夏本來的力量也煉造出來。而且此外身若是承載元神或觀想圖,那也一樣能發揮出本來實力。

  陳禹喚了一聲,道:「明周。」

  明周道人出現一旁,道:「首執有何關照?」

  陳禹道:「令長孫廷執盡快煉造三具或三具以上的外身,他所需任何物事都可向玄廷求取,其餘事情我不管,但要一定要快。」

  明周道人肅然道:「明周領命。」

  同一時刻,曲道人走入了巨舟頂層所在,這裡有一面方才升起的法陣,實際上只是飛舟的一部分。因為這飛舟本身就是陣法與法器的集合體,正如林廷執所判斷的那樣,兩者在元夏這裡其實分別不大。

  法陣周圍有三名修道人聚集在此,他們此刻正在催運法力,試圖把先前的正使姜役引回來。

  曲道人雖然聽了妘蕞、燭午江二人的稟告,可並不全信。兩人既然說是姜役試圖投靠元夏前被三人拚死反殺,那麼當時應該是沒有得到天夏幫助的,也即此事與天夏無關,那麼應該是可以召回的。

  此人若得召回,那他就可以通過其人確定事機真正原委了。妘、燭二人所言要是為真,可以繼續信任,要是所言為虛,那麼有關於天夏的一切消息都是要推翻重來了。

  他向座上三人問道:「怎麼樣了?」

  其中一名修道人道:「上真,我們正在嘗試,只是此世之中似是有一股外邪侵擾,總是屢屢擾動我等氣機,若是飛舟能到天夏屏護那邊,或許能排斥這等干擾。」

  曲道人道:「此法不可行,去了天夏那邊,那我們就受天夏監視了,任何舉動都會暴露在他們眼皮底下,你們盡力而為。」

  三名道人只得無奈領命,並咬牙堅持下去。

  實則此事曲道人若是能親身參與,或許有一定可能感覺到姜役敗亡之並不在虛空之中,而在是天夏內層,那麼憑此可能會看出些許疑點。

  但是他又怎麼可能親自出力為一個區區下層修道人招引呢?

  可就算他自己願意,也會遭受元夏之人的恥笑,自從投靠元夏之後,他是很注意這一點的,在尊卑這條線上根本不會逾矩。

  而與此同時,張御察覺到了虛空之中有人在試圖接引姜道人,他與陳禹、武傾墟二人告罪一聲,便心意一轉,來到了另一處法壇之上。

  這裡擺出一處陣法,卻是天夏這邊也是同樣在召引其人。

  此舉也早就有所安排了,為的就是防備元夏將其人接去。

  不止如此,鍾、崇二人還負責遮掩天機,防止元夏窺看,因為此舉是從元夏使者進入虛空之中便就這麼做了,再加上虛空外邪的侵襲,所以曲道人那邊至今也沒有發現什麼異狀。

  而天夏這邊,具體負責主持招引事機之人,更是早已摘取上乘功果的尤道人。

  張御走了過來,執禮道:「尤道友,我方才察覺到元夏那處似在召引那姜役,道友這裡可有妨礙麼?」

  尤道人站起回有一禮,道:「玄廷佈置穩妥,此輩並無法攪擾我之舉動。」

  張御道:「尤道友還需多久完成此事?」

  尤道人道:「玄廷全力支持,清穹之氣不斷,那麼只需三五月便可。若是其人自己願意歸來,那麼還能更快一些。」

  張御卻是肯定道:「此人一定是會想法設法歸來的。」

  由於避劫丹丸的緣故,姜役肯定也是十分急迫的想要歸來世間,哪怕是猜出是天夏這一邊招引他,此人也是不會拒絕的,唯有先回到世間,其人才能去考慮其他。

  轉眼之間,又是兩月過去。妘蕞、燭午江二人再次來到了元夏巨舟之上,此行他們是像慕倦安、曲道人二人稟告這些時日來天夏內部的情形。

  「慕真人,曲真人,我們現在無法得知天夏具體詳情,只是知道內部意見不一,似是產生了極大爭執……」

  妘蕞低著頭對著兩人陳述天夏那邊交給自己的消息。

  曲道人看著他們,道:「你們到了天夏許久,天夏有多少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你們可是知曉了麼?」

  妘蕞有些為難道;「我至今所見最高功行人,也只是寄虛修士,更高層修道人根本不見我等,我等幾次遞書,都被駁了回來……」

  曲道人冷然道:「你們當真無能。」

  妘、燭二人連忙俯身請罪。

  慕倦安卻笑著道:「好了,就別為難他們了,這本來也不是他們的事,他們能做到如今這一步已然是不錯了。」

  他對於兩人的理解,倒不是來自於他的寬容,而恰恰是出於他對兩人的輕視。他並不認為憑兩人的功行和能力就可知悉天夏上層的一切,不然先前派出使團時又何必再要加上姜役?

  妘蕞和燭午江趕忙道:「多謝慕真人體諒。」

  慕倦安只是笑了笑。

  曲道人喚了一聲,道:「寒臣。」

  「寒臣在。」一名修道人聞聲從旁處走了出來,肅然執禮道:「曲真人有什麼吩咐。」

  曲道人道:「既然這兩個人做不了事,你就過去替他們把事做好。」他看向妘、燭二人,道:「你們二人,下來行事需聽從寒真人的吩咐,清楚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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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二十一章 復引復再棄

  妘蕞、燭午江二人心中都是一震,他們所給的消息基本不是自己探查來的,乃是配合天夏所編纂的。要是加了這個人進來,那許多事情可就不太好隱瞞了。

  他們暗道這位渠真人果然不是那麼好糊弄過去的,只是表面上都是躬身應命。

  寒臣領命之後,便與兩人一起退下,出了元夏巨舟,再是跟著兩人上了乘上了飛舟,一同往外宿而來。

  路上他一言不發,兩人吃不準他的脾氣,也是沒有貿然出聲。

  待在穿渡過屏護之前,他才忽然出聲道:「我到來之事,兩位道友不得隨意向外洩露。我稍候也自會身上收斂氣息。」

  妘蕞、燭午江對視一眼,應身道:「是。」

  兩人有通行牌符在身,很是容易過了那一層陣障,前行不遠,便在一處懸空宮觀之中停泊了下來。在此宮觀下方,則是一座不見生靈的荒蕪地星。

  寒臣在下舟之後,望向內層方向,盯著看了一會兒,問道:「那層氣霧之後又是何處?」

  妘蕞回道:「那是天夏下層之民所居之地,據說那裡有一種名為『濁潮』的東西,時不時氾濫而起,稱得上是修道人之毒,但據說天夏尋常玄尊和修道人卻只配待在那裡,唯有功行稍長,或者是上境修道人同道同門,方可到這虛空之上修行。」

  燭午江亦道:「這天夏實力都是集中在這二十八處星宿之上,縱有隱瞞,也偏差不了太多。每一處地星皆為玄尊之道場,而另有一些上修據說是另辟界域居住。具體在何處,我等不知。」

  寒臣嗯了一聲,道:「仙凡不同,當是不可居於一處,這等規矩倒是立得極對。」

  在得知內層是主要下層修士和底層生靈所居之地後,他也是暫且對此失去了興趣。凡間之景像他見得太多了,都是大同小異,哪怕走上了一些類道之路,也與修道人無法比較,輕易一個修道人就能將其之成果全數破壞了。

  而這處是否如兩人所言,他也稍候也自會是設法驗證的。

  他看了看四周,道:「你們二位這些時日來就住此間麼?」

  妘蕞道:「是,雖然我們都是使者身份,但天夏對我們並不放心,平日也是加以提防的,尋常不見召召見,不許胡亂往其餘地星走動,除了可以返回我之飛舟,便就只能待在此處。」

  寒臣問道:「那你們又如何與天夏修道人接觸?」

  妘蕞道:「有些消息,一方面是我們趁著被召去問話之時探查,還有就是一些願意投效我元夏的同道主動提供給我等一些消息。」

  寒臣道:「可能把願意投效我們的修道人喚來一見麼?」

  妘蕞猶豫了一下,道:「我們可以通傳,但是他們可能也有所顧慮。」

  燭午江道:「寒真人,聽說現如今天夏上層因為是否要投向元夏之事,相互之間已是起了爭執,所以那些原本投效我們的修道人怕被盯上,有些過去是時常來的,但近來都是不敢過來了。」

  寒臣道:「那你們之前的消息又是從何得來?」

  妘蕞道:「天夏上層時時舉辦宴飲,常會邀請我等而去,我等也是那個時候,才可與這些同道交流。」

  「宴飲?」

  燭午江道:「天夏上層很是奢靡,隔個一段時日就會舉辦一場宴飲,或是品鑒珍奇,或是談玄論道,所以我們每次都是抓住這等機會結交同道。」

  寒臣又問道:「那麼可有寄虛修士向你們主動示好麼?」

  妘蕞低下頭,略顯尷尬道:「我們功行尚低,所以……」

  寒臣唔了一聲,道:「這與你等能力無關,純粹是你等功行太低了。」

  對此他是十分理解的,功行高的人怎麼可能向功行低的人低頭?至少是功行相當之人才是可以。他道:「不過不要緊,如今我到此間,便是為了改變此等狀況的。」他頓了下,「下回若有飲宴,我與你們同去。」

  妘、燭二人兩人忙不迭的應下。

  雖然天夏這裡也有遮掩準備,可他們還吃不準這位的路數,見此人先安穩待著,倒是放心了不少。

  而寒臣所想要的機會也是很快就來了,不過是半月過去,就有一名弟子到來此間,說是請他們前去參加宴飲。

  妘蕞和燭午江帶著寒臣和幾位隨從登上飛舟,往北穹天方向過來。

  途中妘蕞對言寒臣言道:「天夏並無統一上層,四穹天平日各自分理各家之事,若是有要事,四穹天各是請出功果上乘之人議事,具體有哪些上層修士,我們還在打探之中。」

  寒臣道:「你們說得那些被覆滅的舊派修道人都是在哪裡?可是在內層麼?」

  燭午江道:「內層倒是沒多少,那是天夏怕他們脫離執掌,所在有一些囚禁在那些天城之下,還有一些發配去虛空深處。」

  說話之間,一座地星在眼前逐漸放大,飛舟便緩緩朝著那位於上方的天城靠了過去。

  在飛舟停駐入這方天城之後,三人從舟上下來,在前方弟子的引路之下往內宮而來,方是到得殿門之前,便聽得有陣陣樂聲傳出。

  此刻一名白衣道人正站在那裡相迎。他先是對著妘、燭二人一禮,隨後目光撇向寒臣,道:「這位道友似未見過。」

  妘蕞忙道:「這是我使團寒真人。」

  白衣道人點點頭,側身一禮,「兩位請。」

  三人往裡走入,妘蕞、燭午江暢順無阻,但是寒臣邁步其中之時,卻被那白衣道人攔下,道:「抱歉,尊駕不得不入內。」

  寒臣神情一沉,道:「為何寒某不得入內?寒某與這二位一樣,亦是元夏使者。」

  白衣道人淡淡道:「抱歉,此是私宴,不談公事。請這兩位道友到此,乃是因為我等本是熟識,至於道友,恕貧道不認得。」

  寒臣怒道:「貴方就是如此輕慢使者麼?」

  白衣道人看了看他,道:「尊駕說是元夏使者,那麼事先為何不曾我天夏遞書?」他冷笑一聲,「我還未問閣下一個私入世域之責,閣下就不要來我這裡擺威風了。」

  妘蕞、燭午江此刻忙道:「若是寒道人不能入,我等也不入了。」

  寒臣冷聲道:「公事為重,你們兩位自去便好。」說著,他一拂袖,轉身就離去了。

  妘、燭二人對視了一眼,故作躊躇了一會兒,並沒有跟著離去,而是到了裡間,常暘正在那裡等著他們,笑道:「兩位,怎麼,可是元夏又派了一位使者到此?」

  妘蕞搖頭道:「曲真人並不完全信任我等之言,自是要派人前來查探的。」

  燭午江道:「只是寒真人羞惱之下離去,會否有所不妥?」

  常暘呵呵一笑,道:「此人心裡可未必有外表那般惱怒。罷了,不提這人,今日請兩位到此,是有正事找尋兩位。」

  妘、燭二人神情一肅,執禮道:「但請吩咐。」

  常暘從袖中拿出一份金書,道:「元夏既遣使者來我處,我天夏也當需派遣使者去往元夏。故是請兩位把此書交託給那位慕真人。」

  妘蕞伸手接過,鄭重無比道:「我等必是帶到。」

  就在常暘把金書交託給二人的時候,上層某處法壇之上,一道金光自天而來,落在了接引陣法之上,這金光慢慢凝聚,姜道人自裡現身了出來。

  只是他方才重塑了世身,一抬頭,卻是見張御和尤道人站在那裡,不禁神色一僵,同時眼神飄忽不定,似在找尋出路。

  張御平靜言道:「姜正使,元夏後方使者已至多日,你之下落已有定論,你也不必去費心找尋去處了。」

  姜道人身軀一震,語聲艱澀道:「敢問上真,不知如今已是過去多久了?」

  張御道:「距離元夏正使到此,已然是過去近月時日了。」

  姜道人神情頹然,以他對元夏的瞭解,又怎麼會不知道這樣的情況意味著什麼,在元夏那邊,他可能已經是一個不存在的人了,更有可能是一個元夏也恨不得誅除之人了。

  他沉默半晌,才艱澀言道:「姜某若想得天夏庇佑,不知現在貴方可還接納麼?」

  張御道:「只要姜道友語出真心,那麼我天夏自不會對願來投靠的道友閉上門戶。」

  姜道人嘆道:「姜某如今又有何處可去呢?」他對著張御深深一躬,「在下姜役,今後願聽天夏驅策。」

  張御受了他一禮,道:「道友不必擔心身上的避劫丹丸,只要與我定誓立約,我天夏日後自會幫你設法化解。」

  元夏不看重這些下層修道人,天夏卻是看重的。而且這些人也並不是完全如燭午江一般只剩自己一個人,也是有著同道故交的,便不提其自身能力,在將來也是極大用處的。

  他這時一揮袖,一道契書飄下。

  姜道人接過,看也不看,直接就在上面落下了自己名姓氣意,隨後又遞了回來。

  張御接過後,點了點頭,收起道:「稍候還要請道友配合一事。」

  姜道人抬頭道:「不知何事?」

  張御淡聲道:「還要請道友再滅一次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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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二十二章 定內逐外知

  按照妘蕞、燭午江兩人向元夏方面所陳述的話,天夏對於姜道人的投誠是並不知曉的,所以沒有道理去將其人接引回來。

  故讓姜道人再一次散世身,讓其人被元夏那邊召回去,設法印證妘、燭二人所言,這樣才能打消元夏那邊的疑心。

  這對天夏也是有利的,招引確認需要時間,這更能達成拖延的目的。

  姜道人聽到這個話,先是一驚,他大約也是猜出天夏的目的,小心問道:「那不知天夏隨後需姜某做什麼?」

  張御先是傳聲了幾句,又言:「道友此回待是世身散了之後,若是被元夏喚了去,只需照此番言語陳述便可。姜道友不必擔心元夏對你不利,招引成功之際,我等會自插手過問,以此確保道友無恙。」

  頓了下,他又言:「若是元夏不做此事,我亦會在避劫丹丸藥力耗盡之前再招道友入世,不會讓道友就此神氣消亡。」

  姜道人頓時鬆了口氣,他先前也是瞭解了天夏不少事的,知道天夏與元夏是不同的,既然主動承諾了,想必不會坐視他敗亡。

  而且他也不敢違逆,莫說立下了約書,哪怕他對元夏說了真相,元夏也不會寬宥或信任他,他依舊沒什麼好下場,那還不如選擇相信天夏,目前也只有此路可選。

  他以天夏禮稽首一禮,道:「姜某願意效命。」

  張御微微點首,下來他向其人詢問了一些事,到底姜道人功行稍高,知道的事也比妘、燭二人來得多,其中有不少還是頗有價值的。

  待問過之後,姜道人再是對他一禮,盤膝坐了下來,而後將自身氣息一斷,頃刻間,整個人又是化一道金光散了去。

  張御對尤道人道:「此事勞動尤道友費心了。」

  尤道人稽首一禮,道:「張廷執言重,這些許事情又算得什麼。」他似想起什麼,抬起頭,道:「張廷執,尤某卻是聽聞,元夏所用之舟,乃是走得陣、器相合之道?」

  張御道:「林廷執言是如此,御對此道並不精通,不過此來的元夏飛舟也只是元夏技藝的冰山一角罷了。」他看向尤道人,「若是有機會去往元夏,尤道友可是願意麼?」

  尤道人先是一怔,隨即卻是來了些興趣。他乃是以陣機之道成法,這也決定了他今後之道路,若想再更進一步,求全道法,那麼無疑要從原來的陣機的窠臼之中超脫出來,進入到全新的層次之中。

  這裡一個是靠他自行琢磨,還有一個最好是能觀摩到別具巧思,或是與天夏有所不同的陣法路數。

  這兩條路都很難,毫不誇張的說,現在天夏這邊,單純陣道一法之中,不提難知玄妙的六位執攝,已經無人能超越他了。

  所以他現在一邊在整理古卷,一邊又是設法教了許多弟子,想從中有所啟發,但元夏的出現,卻是無疑開啟了另一扇門,若是有機會去觀摩元夏之陣機,他自是沒有拒絕的道理。

  他試著問道:「卻不知去往元夏是以何名義?」

  張御道:「元夏使者既來我處,那我當也派遣使者去往元夏,眼下具體為何人還未完全確定。」

  尤道人沉吟一下,道:「尤某並非廷執,也能去往元夏為使者麼?」

  張御道:「有道友亦是天夏修道人,更是摘取了上乘功果,我天夏下來要與元夏進行一場無可避免的生死之戰,對元夏一切都要瞭解,陣器更是重中之重。

  而陣機一道之上,恐怕唯有尤道友你能為我看清楚元夏的底細,所以此去他人可少,但道友當是必定列於其中。」

  尤道人不禁點頭,他對著張御正容打一個稽首,道:「若是天夏需尤某,尤某義不容辭。」

  張御還有一禮,道:「若是事機決定了,御當會遣人告知道友的。」

  此事說過後,他便與尤道人別過,意念一轉,於瞬間回到了清玄道宮之內。他抬目看向牆壁上的輿圖。

  那一駕元夏飛舟仍是靜靜停泊虛空之中,顯示著元夏的存在。

  眾守正現在都被派遣到了虛空之外,和盧星介四人一同清理和捕拿虛空邪神,這等動作要維持到元夏使者離開才會停下。

  如今展現給元夏所知全是虛假之事,若是雙方一旦開戰,這能在將來給他們帶來一定戰術上的優勢,可在戰略上並不能帶來任何改觀。天夏所需要的就是時間,若是去往元夏,所要爭取的也是這個,也是最為關鍵的。

  妘蕞、燭午江二人在於常暘會面自後,又是乘飛舟返回了駐地,才至殿內,就見寒臣坐在那裡,面上看不出喜怒。

  兩人都是做出小心模樣,上來見禮道:「寒真人。」

  寒臣揮了揮手,語聲輕鬆道:「你們這個樣子做什麼,天夏宴請兩位,卻又將我排斥在我,這足以看出天夏內部之矛盾,這分明是好事。」

  妘、燭二人看了看他,也不知道他是在為自己打圓場,還是真的就是這麼想的,既然這麼說了,那他們都是樂得揭過不提。

  寒臣這時問道:「兩位這次可有得知什麼消息麼?」

  妘蕞躬身一禮,道:「天夏那邊趁著飲宴,給了我們一封金書,要我們轉呈給慕上真。」

  寒臣精神一振,道:「是什麼內容?拿來我觀!」

  妘蕞將金書取出,遞給了他,寒臣伸手一拿,捉了過來,打開掃了幾眼,目中隱隱浮現喜色,他收妥此書,詳細問了一些話後,便道:「你們兩人跟我去見慕上真和曲真人。」

  關照一聲後,帶著兩人登上金舟,穿渡陣屏,未用多久,就又回到了元夏巨舟之上,只是通傳了一聲,就被帶入殿中,與坐於座上的慕倦安和曲道人建立。

  曲道人道:「你們今次到此,可是天夏那裡有什麼異動?」

  寒臣取出金書,交給了一邊的隨從地上,正容道:「上次慕上真說了願意招攬天夏上層後,天夏就此分成了兩派,一派同意靠向我元夏,另一派卻是堅決不從,而這還一派認為,元夏並不見得有天夏強盛,為何不能一搏?故是兩派俱是認為派遣使者前往我元夏看上一看。」

  慕倦安笑了笑,道:「這是好事,可以告知他們,我讓他們去往元夏一行。看清楚我元夏的實力,相信他們自是能夠做出正確擇選的。」

  曲道人則是道:「寒真人一入天夏,就有了這等收穫,足見用心。」

  寒臣正色道:「能為元夏出力,寒某又豈敢居功?這一次遊說寒某雖是費了一些口舌,但還好目的達成了。」

  妘蕞、燭午江兩人都是低頭不言。

  慕倦安道:「做得不錯,賜賞。」登時有一名侍從過來,將一瓶丹丸遞到了寒臣面前。

  寒臣頓時露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躬身道:「多謝上真賜賞。」他明明可以將此收入袖中藏納,可卻是一臉鄭重將之放入懷中。

  曲道人看向後方,對著妘、燭二人道:「以後寒真人自來便可,你們二位無事就不用來了。」

  妘蕞、燭午江躬身稱是。表面上他們很是沮喪,但實際上巴不得不來,而且寒臣若想從天夏那裡獲取事機,還不是一樣要依靠他們?除了不能直接面見慕、曲二人傳遞消息外,這與原來沒什麼區別。

  受了一番褒獎之後,寒臣帶著慕倦安所予回書與兩人回轉駐地,他將回書交給妘蕞,又從所賜丹瓶中倒出來兩粒分賜了兩人,安撫二人道:「後續之事,拜託兩位了,我若有得,也不會虧待二位。」

  妘蕞和燭午江心中不屑,表面卻是感激手下,隨後在寒臣催促之下出了駐地,將回書及時遞送到了天夏這邊。

  陳禹在得報之後,就將張御與武廷執尋了過來,將回書交給二人觀看,道:「元夏使者已然回書,允我前往元夏,我當盡快向元夏派遣人手,早一日得知元夏內情,便能早一日知曉該如何應敵。」

  張御道:「此次御當前往。」

  陳禹點首同意。

  張御道行足夠高,又與荀季有著師生之誼,若是到了那裡,要有機會的話,兩人也是更為方便交流,從而得到更多消息。而且張御擁有訓天道章,雖然不知道能否將元夏的消息傳回來,但無疑是值得一試的。

  武傾墟沉聲道:「武某以為,元夏陣器之道看去較為高明,尤道友和林廷執當在此行之中。」

  陳禹道:「若是長孫廷執能煉造出足夠外身,這兩位也當在使者之列。不過只是張廷執這一位摘取上乘功果的人前往,仍還是不夠。兩位廷執可有舉薦麼?」

  武傾墟想了想,道:「武某舉薦正清鎮守,他是一個合適人選。」

  陳禹略作沉思,點了點頭,道:「正清鎮守確實合適前往。」

  正清道人乃是某位執攝的弟子,這樣也就是說,即便到了元夏,其一樣也是那邊上境大能的門下,如此就能夠去到很多不方便的地方,或許還能藉著這個身份知悉更多事機。

  張御道:「御這裡也是提議一人。」

  陳禹道:「張廷執請言。」

  張御道:「御以為,焦堯道友亦可以劃入使者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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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二十三章 托身以載神

  陳禹聽得張御推舉焦堯,問道:「張廷執為何選擇此人?」

  張御道:「此前我與尤道友一同將姜役招引入世後,問了他一些關於元夏之事,這人所知遠比妘、燭兩位道友來的多。」

  他頓了下,「據其言,在元夏三十三世道之中,有一家世道很是特殊,其中佔據道法上層的乃是真龍,其次才是人身修道士。

  三十三世道並不是和睦抱團的,彼此也是有矛盾的,似這一世道,因是真龍修士處於強勢之位,這就與其餘人身修士為主流的世道有些格格不入,彼此還時有爭執。

  御以為此方世道這般還能長存,除了自身其手段了得,恐怕還有背後可能有上境修道人坐鎮的緣由。而焦堯道友自身乃是真龍成就,他若與我同行,或能用他與此世有所溝通。」

  陳禹道:「張廷執,焦堯可得勝任麼?」

  張御道:「焦堯道友雖然十分著緊自己的性命,平日也是一直藏避躲事,不願承擔重責,可真正把事壓到他身上,他卻俱能做成,似這等只要他去和一些同類修道人打交道,探聽事機之事,他足以勝任的。」

  武傾墟道:「首執,若是如此,焦堯此人的確合適與我輩一同前往。」

  要是能從內部這條線與此元夏真龍牽上線,說不定能使元夏內部更生罅隙。即便這點做不到,也能從那裡設法探聽更多的有關於元夏的內情,哪怕這些都是做不成,焦堯好歹也是一個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加入使團也沒有問題。

  陳禹沉聲道:「那便先如此定下,其餘人手隨後再是擬定,此去為使,仍是要看長孫廷執那裡能打造多少外身,待那裡有具體消息之後再議。」

  張御和武傾墟都是執禮應下。

  晃眼又是兩月過去。

  天夏雖是收了回書,可是對元夏使者那邊卻是遲遲無有回應。慕倦安和曲道人也無有任何催促,反而愈發認定天夏因為元夏威懾,故是意見遲遲難以統一。

  這個時候他們是不會主動去出面干預的,反而很耐心的在等,而且他們心中也希望如此,試問若能只靠幾句言語,幾封回書,就能瓦解天夏上層,那又是何等省力之事。事後論功,他們身為使者,也是有大功勞的。

  就算出問題,他們也不怕。身為元夏上層,就算犯了錯,將幾個手下做事的人推出來處置掉就可以了,他們自身絲毫不用承擔過錯的。

  而此刻具體負責事機的寒臣,在經過上次那拒之事就不管事了,徹底放手讓妘、燭兩人去探問,而後將兩人得來的消息原封不動的報上去,並將之全數攬成自己的功勞。

  他似乎也並不介意天夏的真實情況到底是如何模樣,而只要是慕倦安和曲道人能認可他在做事就可以了。

  妘、燭二人見他對他們幾乎是放任,也是樂見如此。只是他們也是奇怪,寒臣莫非真的放心他們,不怕出了問題元夏找其清算麼?

  通過他們的仔細觀察,發現倒也不是寒臣此人真的什麼都不在乎,而是這人功行正在關口上,其人把大把時間都是放在了修煉上,無暇理會其餘。

  這樣倒也是可以理解了,若是這位能摘取上乘功果,那麼不管他們報上去的消息是對是錯,元夏都是可以赦免的,因為這等功行的修道人才算是自己人。而若是始終處於眼下這等境界,那麼便是立功又如何呢?仍舊改變不了低人一等的處境。

  妘、燭也不得不承認,寒臣把精力放在這上面是抓住了根本。這樣他們倒也是放心,每隔一段時日就將天夏那邊的得來的消息奉送上去。

  而這段時日中,張御則一直是在清玄道宮之中定坐,也一樣在修持功行。這日他正定坐之際,明周道人在旁現身出來,道:「廷執,長孫廷執相請。」

  張御從定中出來,他站起身來,只一轉念,身形霎時挪去不見,再出現時,已是站在了易常道宮之前,而在他到來後,林廷執也正從光氣之中走了出來。

  長孫廷執此刻正站在道宮門前相迎,在外相互見禮過後,他將二人迎入內殿之中,並撤去了外間的陣勢遮護。

  張御待陣光挪去,便見下方池台之內,有五個霧氣飄繞的身影正坐於那裡,周圍俱是瀰漫著星星點點的光屑。

  長孫廷執道:「得了首執的關照後,一共是打造了五個可容上境修道人存落的外身。」

  張御看了幾眼,伸手一指,就將自身一縷氣息渡入其中一個霧氣之中,霎時就感覺一股氣機與自身相融到一處,感覺大約可以發揮自己三四成實力,不過後面當還有一定的提升餘地。

  長孫遷這時道:「這外身與法器一般,起初與寄托之人並不相融,需要回去自行祭煉,才能相互合契。」

  張御點了點頭,他大致判斷了下,以他的功行,需要祭煉月餘時日左右,差不多就能運使七八成實力了,不過這已然是足夠了,假如這裡所有外身都能達到這等層次,那大致已是滿足了當下所需。

  在他嘗試之時,林廷執也是將一縷氣意渡入其中,查驗過後,點頭道:「長孫廷執這所造代身並無問題。」

  張御意念一轉,將氣意連帶著此氣一併收了回來,準備帶了回去,慢慢祭煉,同時他思索了一下,又多收了一具回來。

  他轉首言道:「長孫廷執,還望你下來時日能設法煉造更多外身,並設法加以改進。」

  長孫廷執打一個稽首。

  張御得了可用外身,也就沒在這裡多停留,與還待在此交流林廷執和長孫遷別過後,就出了道宮,轉念之間,又是回到了清玄道宮內。他這時一拂袖,身前擺下了一張棋案,同時吩咐明周道人道:「明周道友,勞煩你去將焦堯道友請來。」

  明周道人領命而去。

  未有多時,神人值司來報,道:「焦上尊已至。」

  張御道:「請他入殿。」

  過了一會兒,焦堯自殿外磨蹭著走入了進來,到了階下,稽首言道:「見過廷執。」

  張御伸手一請,道:「聽聞焦道友也擅棋技,不妨與我對弈一番。」

  焦堯小心翼翼挪了上來,在張御對面坐定下來,道:「此也焦某閒暇時胡亂琢磨幾下,實在稱不上擅長。」

  張御道:「無礙,御也不擅此事,正和焦道友可以有番切磋。」說著,執起一枚棋子,在棋盤之上落下。

  焦堯不敢拒絕,只得拿起棋子落下。

  對弈了一會兒之後,張御邊下邊是言道:「焦堯,元夏來使之事,想必你也是知曉了。」

  焦堯不知為何,忽然有些心慌,口中道:「是,那一駕飛舟停在虛空之中,焦某也是見到了。」

  張御語聲隨意道:「我天夏亦是要往元夏遣使,焦道友可是願意擔任使者麼?」

  焦堯心裡咯噔一下,硬著頭皮道:「這個,焦某恐怕,不能勝任了。」

  張御抬頭看向他,平靜道:「這是為何?」

  焦某忙是解釋道:「焦某不是不願,而是焦某尚未求全道法,去了元夏之地,怕是穩固不住功行。」

  他是不知道有天夏上境大能鎮定諸維,但是以他是真龍出身,傳承久遠。在古夏、神夏之時,諸多功行比他不弱的前輩都是不見了蹤影,而他則還在,便察覺出來這很可能是天夏維護之功,可一旦出了此世,那就不好說了。

  張御微微點頭,道:「那若是可以不以正身前往,焦道友是願意去的了?」

  焦堯嘴唇動了幾下,最後只能道:「若是不以正身前往,焦某倒是可以一試。」

  張御這時一揮袖,一道霧氣自袖中飄了出來,並在殿中落定,隱隱看去是一個人形模樣。

  他道:「此是長孫廷執所煉造的外身,只需要以氣意渡入其中,便能借此成為第二元神,如此定坐世域之中,不必親身外出,就能出使元夏,焦道友不妨拿了回去祭煉。」

  焦堯看了一眼那外身,感應了片刻,知道張御所言非虛,心裡定了下來。用不著他親身前去,那他自是無有問題的,他打一個稽首,道:「玄廷看重焦某,焦某也不好不識抬舉,願充當使隨行。」

  張御看他一眼,道:「焦道友若願往,當並非為附從,而是此行正使之一,焦道友也是身負重任的。聽聞元夏上層亦有真龍存駐,屆時要焦道友去與他們打交道。」

  焦堯知道這回逃不掉,只得道:「原來如此,焦某雖然能力淺薄,但既然玄廷看重,焦某也只有勉力為之了。」

  張御點了點頭,道:「我相信焦道友能做好此事的。」

  焦堯做事不功不過,正如棋盤上的棋子,推一步,才肯走一步,不會多也不少,可正如他所言,其本事其實不止於此,至今交給其人的事情都做成了,而對付這等人,哪怕逼得狠一點,也是沒有問題的。

  焦堯唯唯稱是。

  張御道:「焦道友,天夏方是你存身之地,若無天夏遮掩,外感外染時時到來之際,你也無處可躲,當然,元夏定也有遮蔽之法,不過想來焦道友是不會靠過去的。」

  焦堯急忙表態道:「焦某心向天夏,絕無可能投向元夏,但請玄廷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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